第71章 伪装恩爱
“更何况——”
楚宥敛轻笑一声,抬手握紧颜玉皎的手腕,语气暧昧道:“昨夜娘子明明享受得紧,缠着我要个不停,怎么一醒来就翻脸?”
颜玉皎立时受不了地尖叫一声,挣脱开楚宥敛的手,扇了他一巴掌,起身去床下找簪子。
楚宥敛脸被打偏过去。
昨夜他挨了几巴掌,侧脸红肿的掌印简直清晰可见。
可他非但不恼,狭长的眸子还显出一丝麻木的绝望。
在他看来,一切被揭开后,他和颜玉皎的身份隔阂,注定让他们无法再回到从前。事到如今,他除了用欢爱留下颜玉皎,别无他法了……
楚宥敛慢慢回眸,望向趴下地上找簪子的颜玉皎。
颜玉皎的衣衫如同破布一般挂在身上,刺眼的白皙简直欲遮不遮,膝盖跪在地上时,腰间被楚宥敛掐出来的红紫,还有肩膀的靡丽咬痕都一一暴露在楚宥敛眼中。
楚宥敛立时就深沉起来。
等颜玉皎找到簪子,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被后抱住,压在地毯上。
后背的破布被掀开。
就着昨夜的温润,楚宥敛进入。
驰骋沙场一般,利刃反复。
颜玉皎的膝盖受不住,带着哭腔小声地求饶:“别,别,一夜了,你究竟……啊,唔唔……”
“最后一次。”
这般说着,楚宥敛却丝毫不止一次的姿态,大手将颜玉皎的皓腕握在一起,拉在她背后。
更加用力征伐起来。
……
顾子澄在殿外等的有些着急了,想进去,崔玶又不让。
可陛下已醒,他们也应当即刻做出反应,再等下去,不知会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顾子澄想了想,推开崔玶,大力地敲着门,高声道:“大哥,你醒了没有?快出来,兄弟找你有事!”
连敲数十下,声音之响,惊得禁卫
军都过来看了两眼,殿内却一点儿要开门的动静都没有。
崔玶阻拦不得,扶额无奈,低声道:“别敲了,少庸醒了会出来的,你别这么大声,丢不丢人……”
顾子澄看似开朗粗犷,实则敏感内敛,崔玶不过说了他两句,他就不好意思,收回了手。
殿门却在此刻被打开了。
楚宥敛只在腰间围了一层布,赤衤果着满是咬痕挠痕的肩背,侧脸顶着红肿的巴掌印,在顾子澄和崔玶震惊的眼神中,淡淡开口道:“为本王寻一件衣服和一辆马车。”
说完,关上门。
顾子澄虽然没成婚,但也懂一些男女之事,楚宥敛这一副情欲方歇的模样,自然瞒不过他。
他立时瞪大眼,对崔玶道:“这也太、太伤风败俗了罢!”
他们在殿外为变幻的时局担忧,楚宥敛在殿内却红帐春宵难起床。
崔玶默默垂下眼,好似在盘算什么,只道:“少庸不是重色之徒,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昨夜应当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事……”
顾子澄冷哼一声,酸溜溜的。
他二人说了几句,就去给楚宥敛备马车和衣服了,崔玶留了个心眼,还备了一件女装。
然而楚宥敛换好衣服后,将昏睡的颜玉皎裹在被子里,严严实实地抱上马车,根本没用崔玶备的衣服。
“楚宥敛登上马车前道:“就说本王身体不适,需要府中巫医治病,不得不提前回府,听闻陛下病愈,不能拜见,深以为憾。”
顾子澄道:“放心罢,如绪他爹还没离京,陛下不敢轻举妄动。”
崔玶也点头:“我倾向于昨夜陛下是突然毒发,禁卫军捉拿这些人,是为了让群臣以为陛下是装病,一切还在陛下的掌握之中。”
楚宥敛抬眸望着殿宇之上飞鸟掠过的天空,道:“他不是毒发。”
毒是他借着大皇子的手下的,什么时候毒发他再清楚不过了。
楚元臻昨夜定是装模作样,他想干什么他也已经猜到。
楚元臻还不敢和他撕破脸,只是想以昨夜之事,给朝臣释放可以诛杀他的信号,钝刀子磨肉,搞不好就磨得他气急造反了。
楚宥敛其实很好奇,楚元臻为了让大皇子登基,与他兄弟阋墙,结果却死在大皇子手里……以楚元臻帝王的血性,会不会有父子相残呢?.
回到府中,楚宥敛就抱着颜玉皎去了静澜轩最高的那处阁楼。
樱桃等人追上来,本想问一问颜玉皎发生了何事,可要她们侍候?
但见楚宥敛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她们互望一眼,到底没敢问出口,只默默跟随。
然而来到[禁娇阁]的阶梯前,却有卫兵持枪挡住,不许她们进。
樱桃焦急道:“夫人习惯了奴婢伺候她,为何不让奴婢进去?”
卫兵们只道:“王爷吩咐,只让芭蕉和青绿等人凭腰牌进入,你不是芭蕉和青绿,若想进去,需要拿出王爷指定的腰牌。”
樱桃都没听说过腰牌一事。
她愣在原地片刻,看向一旁垂着脖颈格外沉默的芭蕉,恍然间,感觉有什么翻天覆地的事要发生了.
在赶回府的路上,楚宥敛就吩咐下去,把禁娇阁按照他曾经设想的模样装饰一遍。
于是等颜玉皎幽幽转醒,就看到房梁处挂着一个巨大的金色笼子。
正午的日光从窗棂的空心花纹处泄进来,把笼子照得愈发金碧辉煌。
颜玉皎惊得坐起身,就听到楚宥敛的温柔的声音:“娘子醒了。”
她立时裹紧薄被,想要缩进床的最里侧,却猛然发现这里的装潢很是眼熟,像是他们曾洞房的地方。
脚步声阵阵,楚宥敛撩开床帐,探进一张带着巴掌印的俊脸。
然而床帐全都掀开之后,他竟然穿着一件朱红的婚服。
似是察觉到颜玉皎茫然的目光,楚宥敛低头看着婚服道:“感觉娘子很喜欢我穿红色衣服。”
颜玉皎只觉得害怕。
青天白日的,楚宥敛一身红衣,笑得如此假,有一种神经质的凄绝。
颜玉皎不知楚宥敛要发什么疯,避开他的目光,怯怯道:“你把我带到这里作什么?”
楚宥敛笑着坐在床上,道:“我想和娘子重温旧梦,让娘子感受到我的好,不再想着离开我。”
颜玉皎心尖一颤,自己再是天赋异禀,也受不了一天七八次仿佛没有尽头的欢爱。
她哭得眼睛痛,胸前有被撕咬的小伤口,那里也定然是肿了……便是三天也难以恢复,若是再折腾……
颜玉皎立时就要哭出来,她恨不得倒在床上再不醒来,如此就不必面对楚宥敛疯狂的欲.望。
可她实在肚饿。
颜玉皎微抿住唇,捂着小肚子,垂头丧气地坐在床上,可怜兮兮的。
楚宥敛看了片刻,心软了软,起身给颜玉皎拿了一身衣服。
“桌子上有饭食,一直用炭火小心热着,娘子快起来吃罢。”
颜玉皎心中一动,以为楚宥敛已经冷静下来,恢复正常了。然而她拿起衣服一看,这也是一件婚服。
还是大婚时差不多的款式。
她一时没忍住,道:“岭南的奇珍异兽是不是都被你杀光了?竟然做了两件嫁衣?”
楚宥敛扯下颜玉皎的破布衣服,又拨开她羞怯捂住胸口的手臂,为她一一穿上嫁衣,道:“你身上哪处我没看过?嗯?”
颜玉皎无可奈何,她还不是怕楚宥敛色心又起,折腾得没完。
终于平安无事地穿好衣服,坐在饭菜面前了,颜玉皎才放松几分。
楚宥敛拿起金夹,挑了挑炭火,炭火之上坐着一个小鼎,放着被剥开的海虾,辅以细粉和蒜蓉,只消在炭火上煮上片刻,香气四溢。
颜玉皎饿的不行,就着米饭,将满满一鼎海虾肉都吃光了。
楚宥敛静静地陪着,并没有开口打扰,但他突然这么安静,颜玉皎吃饱后摸着肚子还有些不适应。
立时警惕道:“你不要再想着什么打坏主意!我……”又在楚宥敛轻轻抬眸的视线中,弱下气势。
但或许是吃饱了,心定了,颜玉皎想了想,还是道:“楚宥敛,我一想到成婚后,你从未信任过我,我待你好你都认为是别有用心,我就觉得很难过……简直如鲠在喉。”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不想让自己再哭了,垂着眼皮道:“我们……做不成夫妻了,以后你便是装的再好,对我再体贴,我也只会觉得虚假,我昨夜有句话是骗你的,我们到底多年的情谊,我不想真的恨你……”
“我们和离罢。”
颜玉皎闭了闭眼,悄然握紧脖颈上挂着的避孕香囊,只期望贤婆子配的香有效果,她不会怀孕。
“其实昨夜我娘亲想让我和我表哥一起离开,她说你即将要和陛下死战,待在你身边太过危险……我也不知你都有哪些谋划……”
颜玉皎惨笑一声,暗叹自己嫁的太过草率,直到近日才知道楚宥敛有夺帝位的打算,直到昨日才知道楚宥敛对她的真情都有猜疑。
楚宥敛明明是她知根知底的竹马哥哥,最后却连盲婚哑嫁也不如。
起码没有爱,就不会受伤。
“铛——”
是汤勺落在瓷碗的声音。
楚宥敛轻吸一口气,似是把什么忍了下去,将汤碗递过来,沐浴在金色的日光中,他一如往常般温柔。
“先喝些汤,消消食。”
颜玉皎顿了顿,没敢反抗,老老实实接过汤碗,喝了起来。
然而在颜玉皎垂头喝汤的片刻,楚宥敛脸色沉下来,坐在她对面死死地盯着她,不知想些什么。
等颜玉皎汤喝到一半,楚宥敛就有些忍不了了:“连炿盟副盟主是娘子盗取我的印章才逃跑的,所以我真是不解,娘子为何如此伤情,好像真的爱上我一般?”
“其实昨夜的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娘子若能装下去,我也能装下去,你我夫妻如往常一般恩爱。”
在颜玉皎怔愣的目光中,楚宥敛继续道:“另外,我不喜欢娘子叫韩翊表哥,也请娘子以后注意。”
第72章 怀个女儿
楚宥敛说完这番话,
就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竟然也不唤奴仆进门收拾碗筷,而是自己动手,收拾完,他也没解释,起身向门外走去。
“站住!”
颜玉皎猛然回过神:“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盗取了你的印章?”
见楚宥敛不答,颜玉皎又怒又气地站起身,跑到楚宥敛面前道:“你的私账又不给我看,我别说见过你的印章,我都没听说过你有什么印章,你凭什么污蔑我!”
太荒谬了!就因为这个莫须有的事断定她是别有用心的奸细么?
楚宥敛眼尾扫过来,深深地凝视颜玉皎,道:“婚后回门那日,我亲口告诉你连炿盟副盟主被抓之事……你可还记得?”
颜玉皎自然记得,那日也是他们婚后的初次欢爱。
“那日,你我在此地彻夜不休,午后我才送你回静澜轩的寝房,顺手就把印章放在寝房软榻的桌子上,可等我再次进门时,印章不见了。”
楚宥敛微微抿住唇,没有将他当时的所有猜测都说出来。
但颜玉皎已经听懂了,却觉得更加荒谬了:“我发誓我从未见过你的什么印章!否则我不得好死!”
楚宥敛蹙起眉,道:“娘子不必咒自己,我并不在意此事,只是想和娘子一起将这两日的事掀过,你我还像以前那般……”
颜玉皎却受不了,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还如何当做无事发生?
“你当时既然发现印章不见了,为何不直接问我?我定然能解释,何必胡乱猜测一通,还隐瞒至今?”
楚宥敛浅吸一口气,端着碗筷就要绕开颜玉皎,显然不想再说。
颜玉皎着实愣了下,也被楚宥敛这种漠视逃避的姿态彻底激怒了,扯住楚宥敛的衣袖,使劲一拉。
哗啦啦——
碗筷摔了一地。
破碎的瓷片飞溅,划过颜玉皎的小腿上,血流了出来。
颜玉皎毫不在意,踩着碎片,握住楚宥敛的手臂,道:“把话说清楚再走!我没拿你的印章!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有印章!你少冤枉我!”
“你的印章若是明晃晃的放在桌子,我会蠢到直接拿走吗?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你是我拿的吗?楚宥敛,你问都不问一句就断定是我偷的……我在你的心里就这么不堪么!?”
一时间,空气凝固而焦灼。
楚宥敛张了张唇,反握住颜玉皎因愤怒而发抖的手腕。
过了片刻,他才道:“我承认,是我不敢问你。”
他垂下头,略淡地笑了下:“旁人都说我杀伐果断,可我在情事上,却像个懦夫,只因婚后初次那夜,实在太过美好……”
楚宥敛似是回忆一般,抬眸望着颜玉皎,眸色幽深如同浓雾,仿佛藏着隐晦可怖的东西。
“你抱着我,吻我的唇,你是如此清醒,却又如此依顺,要你做什么你都乖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你柔美纤薄的肩背上,你小声地哭着,哭得我只想全部都塞进去……娇娇,我恨不得死在你身上……”
颜玉皎的下巴被捏住,她怔怔地看着楚宥敛,看着他的脸放大,克制地吻在她的眼睫。
“我生怕是在做梦,一夜都不敢闭眼……等你醒来后,我就想,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莫说开口让我放过连炿盟副盟主,就是让我即刻去死我也甘愿的。”
楚宥敛轻笑了笑:“那印章其实我是故意放在桌子上的,看到它被拿走,我其实松了一口气,如此利益交换,娇娇才会一直待在我身边……”
话还没说完,就被甩了一巴掌,楚宥敛怔了下,就听颜玉皎骂道:
“什么狗屁连炿盟副盟主!什么利益交换,楚宥敛你个王八蛋!”
“闭嘴!闭嘴!”
“给我滚!滚!”
颜玉皎几乎要发疯。
那一夜,她接受自己成为敏王妃的命运,自以为和楚宥敛心意相通,才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给了楚宥敛。
却原来,在她醒后来,楚宥敛就一直在试探她,而在楚宥敛心里,这样的欢爱竟是需要等价代换的东西。
“我是什么!”
颜玉皎几乎嚎啕大哭,抬手去打楚宥敛:“我是娼妓吗?我和你欢爱是想换东西吗?!楚宥敛,你一直都这么看我?”
她打着打着,内心苦到极致,哭不出声来了,慢慢捂住钝痛胸口,蹲在地上缓解,眼泪已经不受控制了。
楚宥敛也随之心中一痛,蹲下来抱住颜玉皎道:“我并非这个意思,不要胡思乱想,是我觉得我必须给你些什么……我身为楚氏子孙,灭了你的国,害了你的父母,还占有了你,是我亏欠你……”
“娇娇,我其实一直怕你恨我,但我又总安慰自己不必怕,你恨我也无妨……总归你我成婚了,我不会让你再像四年前那样甩开我了……”
楚宥敛低声喃喃道:“晚上,我经常会做噩梦,梦见你跟我摊牌,你说你是为了复仇和你表兄的大业才一直忍受我,其实你每一晚和我欢爱时都恶心得想吐……”
“梦中,你会一剑刺穿我,再转身嫁给了你的表兄,你们生下孩子,某一年抱着孩子去我墓前祭奠……”
楚宥敛顿了顿,声音轻的几乎像怕打破什么幻梦。
“我一直不敢问你的身世,便是你有任何异常,我都忍过去,我其实很想你能杀一杀我,若我侥幸没死,你说不定会心软,不再找我寻仇,还能像幼时那般待我,你我可能还会再续前缘,若我死了,也很好,你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我的……”
“如今该怎么办?”
“……国仇家恨太过沉重,娇娇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楚宥敛眸中也有几分茫然:“我只想你每晚能躺在我怀里喊我夫君,任由我亲吻……娇娇,你我装作这两日什么都没发生好不好?我们还能回到从前……”
“够了!够了!闭嘴!”
颜玉皎勉强分出一只手试图推开楚宥敛,眼中恨意深深。
“你这个疯子!”
“我要和离!我要和离!”
闻言,楚宥敛眼中的茫然褪去,温和的神色也瞬间消失,冷肃寂杀涌上眼眸,又悄然退却,只留下阴沉。
“不!唯独这个绝无可能!”
“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哪怕你现在让我去把当年攻占炿朝都城的人都找出来一一杀尽,我都答应你!”
楚宥敛眼底一片血红,道:“唯独不可以和离!绝不可以!”
颜玉皎已经被楚宥敛的话惊到表情空白了一瞬:“你胡说什么?”
攻占炿朝都城的人,都是当年为楚氏打江山的功臣——楚宥敛要都找出来一一杀了?他疯了吗?!
楚宥敛却清醒得狠,握住颜玉皎的肩膀,偏执狠戾的疯魔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脆弱可怜。
“娇娇,皇爷爷已经死了,攻打炿朝的主力军——皇太子也死了,就连皇太子的儿子楚元臻也快死了,你的仇家几乎都死光了,我父王不热衷战事,当年虽然被迫参与几场战役,但是念在他曾带你养父出门玩乐,救了你养父一命的份上,饶过他。”
颜玉皎只觉得可笑,她手无缚鸡之力,胸中更无半点复仇计谋,她能饶过谁?倒是她需要楚宥敛饶过了。
可她刚要反驳,抬头就看到楚宥敛眼圈通红,泪水挂在下巴。
颜玉皎立时怔了怔。
相识许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楚宥敛落泪,记忆中便是郯王爷打他打得再狠,他也是不肯流一滴泪的。
颜玉皎心绪不由复杂难辨,她能感觉到楚宥敛对她的喜欢。
无论是口出狂言为了她可以诛杀嵒朝的开国功臣,还是大逆不道庆幸爷爷叔叔都死了,以及现在的眼泪。
——楚宥敛是爱她的。
可是他爱的方式,她消受不起。
颜玉皎闭了闭眼,思及楚宥敛过往的种种猜疑和恶意揣摩,愈发心
凉似冰,到底还是决定放手。
她一向是个想清楚就去做的人,既然打定主意要和楚宥敛和离,那就不会轻易回头。
可楚宥敛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娇娇,如此一来,你我就算不得仇家了,还有少时的情谊。”
楚宥敛跪在她面前,双臂束缚住她的腰,低笑道,“对,你我早就合过庚帖,本就是姻缘既定的夫妻,如此佳偶,怎么能和离?”
他颠三倒四地说着,一会儿不许颜玉皎恨他,一会儿又说恨他也行,别和离就行。
他看起来还笑着,口齿也清晰,人却好似疯了一般。
颜玉皎呆呆的,不知该不该打断楚宥敛,又害怕打断后,楚宥敛会做出更令她害怕的事,只得闭紧唇。
“我可以放过连炿盟。”
楚宥敛额发凌乱,忽而道:“我还可以放过你表兄。”
他抚摸着颜玉皎的脸,手已经在被地上的瓷片割碎了,鲜血淋漓。
“你若是想我死,也可以,等我找到嵒朝下一任继承人,我就去死,只是我死后……”
楚宥敛迷恋的眼神中透出一丝阴沉,将血抹在颜玉皎的唇上:“娇娇不许嫁给别人!”
颜玉皎被楚宥敛的举止吓住,顿了顿,小声道:“我没想嫁给别人,我只想和离……”
说完颜玉皎就后悔了,她直觉和离二字会刺激楚宥敛。
果不其然——
楚宥敛立即道:“我说过,不许和离!不许!娇娇……你不听话?”
颜玉皎心尖颤了颤,看着楚宥敛苍白无血色的俊脸靠近她,狠狠地吮吻厮磨着她的唇,而后抬住她的腰,抱起她往床榻走去。
颜玉皎吓傻了,呆滞地搂着楚宥敛,一动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直到被放在床榻上,解开层层嫁衣。
她才抖着嗓子:“别,我,我真的受不住了……求你……”
楚宥敛便低眸瞧了颜玉皎一眼,耳后的发坠被日光镀上一层光芒,却是冷淡的色彩:“娇娇受得住,那处我瞧着已然恢复了几分,多做几次,要娇娇怀上我的小世子……”
他轻按了按颜玉皎的小肚子,这些时日,颜玉皎被他各种山珍海味养得腰间的软.肉都好摸了几分。
楚宥敛眸中渐渐荡开笑意,爱不释手地揉捏着,嘴里还神经质地喃喃道:“不,还是怀个小郡主罢,要和娇娇长得像才好,定然很可爱,”
颜玉皎只觉得惊恐,而在楚宥敛三两下的撩拨中,生出了春潮后,更是无奈绝望。
夏日阳光燥烈,即便禁娇阁内放着数个盛放冰块的石盘,也抵不过床榻间翻腾的热汗涔涔。
颜玉皎悄然闭上眼,勉强承受着欢愉,在又一次浊物灌注时,手中悄然握紧脖颈的避孕香囊。
第73章 蓄谋已久
贪欢不知岁月。
半梦半醒间,颜玉皎听到楚宥敛细细说起韩翊的恶行。
迎夏宴后,韩翊查到是陈侯夫人和何茹宓坏了他毒杀楚宥敛和迎娶颜玉皎的好事,就派人去何家揭露了何茹芸的身份。
何家人害怕惹来抄家灭族之祸,当即秘密处死何茹芸。
也因此深恨陈侯夫人和陈世子,就买通了一个死士,装扮成何茹芸的模样,随何茹宓一同去了赏花宴。
赏花宴上,假何茹芸自尽而亡,却装作被陈世子杀死,何家人将其尸体调换成真何茹芸的尸体,自以为栽赃得天衣无缝。
然而陈世子并非蠢人,他并没有杀人却被诬陷,已然猜到是何家要害他,便咬住何茹宓不放。
羽龙卫趁机掺合一手,经数个仵作几次验尸后,揭露出何茹芸早已被何家处死的真相。
何茹宓的名声彻底毁了,据说过几日就会被远嫁到渤海境。
陈侯夫人骤然丧女,悲痛不已,联系上连炿盟后,想要借助连炿盟的势力灭了何家。
谁知韩翊就等着陈侯夫人来。
彼时连炿盟刚从羽龙卫的地牢中救出副盟主,正缺一个平息羽龙卫怒火的礼物,陈侯夫人撞进门时,韩翊几乎是笑着接纳了。
“你那个表兄,看起来一身文人清雅气,实则最擅长借刀杀人。”
楚宥敛抬起颜玉皎的脚踝,在脚链处落下一吻:“你若真跟他走了,还不知他会怎么卖掉你。”
颜玉皎却只觉得困倦。
已不知是第几个天亮了,在这漫长的情天欲.海中,她睡醒后,被楚宥敛抱着洗漱,喂了几口饭,略有些饱腹,就又被按在榻上起起伏伏。
颜玉皎都有些害怕睡醒了,可楚宥敛一边处理公事,一边还能敏锐地发现她在装睡。
发现之后,自然变本加厉。
有那么几回,颜玉皎哭着求饶,觉得自己的腰腿都已经没了知觉,快要死在床塌上了。
楚宥敛嘴上心疼她,拿出药膏为她涂抹,可抹着抹着,又入了进去,纵情难消,趴在她耳边道:“娘子的花蕊含着白珠,微微泄出的模样……极艳极美,我一辈子都不想出去。”
颜玉皎怯怯地哭着,只敢握着避孕香囊祈求它的香气能持久一些。
直到今日,楚宥敛似乎有要事,不得不离开禁娇阁,才给了颜玉皎些许缓解和清醒的时间。
夏日的暑气渐渐蔓延,灼热的阳光也顺着窗棂遛进来,将禁娇阁中央巨大的金笼子照亮了。
颜玉皎就躺在笼子里,仅有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遮住赤衤果娇躯。
她浑身酸痛,恍惚地爬起来,低眸瞧了自己一眼,立时被肌肤上惨不忍睹的欢爱.痕迹刺得双目发红。
可惜笼子里并没有别的能蔽体的衣物和被毯,颜玉皎蜷缩成一团,裹紧纱衣,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许久,她才茫茫然打量四周。
其实笼子的门并没有上锁,楚宥敛似乎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才把颜玉皎按在笼子里做。
颜玉皎叹了一口气,腿脚酸软地站起来,勉强推开笼子的门。
走出门时,她低眸打量了一眼,发现笼子竟然真是金子做的。
也是,郯王妃随手就能送他们两条金矿做家用,这点金子算什么……
颜玉皎踉跄着走到床榻,翻来翻去却只找到楚宥敛一件里衣。
无奈下,她只得穿上。
里衣甚长,甚至能遮住脚,颜玉皎正好没鞋子穿,如此勉强体面。
她拖着软绵绵的身子,走到门口敲门:“来人啊!有没有人!”
门外立即响起声音:“可是娘子醒了?奴婢这就把饭食抬进来。”
颜玉皎听出是芭蕉的声音,略有几分开心:“芭蕉?是你么?樱桃在不在?你们能给我开门吗?”
芭蕉没有回答。
反而是另一道和芭蕉相似的声音答道:“樱桃姐姐没有腰牌,进不来此地,此地只有奴婢青绿和芭蕉。”
颜玉皎怔了怔,泄了几分力气,慢慢趴在门上,她明白楚宥敛这是把她禁在此地了不许出去,也不许与熟悉的人接触了……
等等!
樱桃不在,芭蕉怎么在?
颜玉皎张唇欲问,却于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什么,嗓音微颤道:“芭蕉,你和青绿早就相识,对么?”
芭蕉依旧没有说话。
可青绿也沉默了。
颜玉皎顿时明白她猜对了。
可能根本不存在什么拐卖,也不存在什么青绿的养父母,芭蕉和青绿本就是孪生姐妹。四年前芭蕉被楚宥敛派到她身边,如今她嫁到郯王府,芭蕉和青绿也不得不装模作样,对着她演了一出“认亲”的戏码。
颜玉皎已经没力气感到可笑了,亏她那日还担忧青绿骤然得知身世会难过,却原来都是假的……
被欺瞒和监视的愤怒达到顶端,竟让她的神色逐渐麻木起来。
“还真是难为你们了,为了主子的命令,被迫别离四年。”
“不,求娘子别这么想!”
芭蕉说着,抬手就推开了门,盛夏的日光疯狂地涌进来,灼热明亮得颜玉皎忍不住眯起眼。
“当时娘子和郎君闹着要决裂,郎君不知娘子为何如此,便派奴婢来娘子身边打探缘由,可惜奴婢愚钝,这些年什么也没打探出来……”
颜玉皎许久才适应了光线,却不知该不该信芭蕉这番话。
她抬眸细细地瞧着芭蕉,这个往日里一身虎劲的笨丫鬟,今日竟稳妥冷静,说话颇有调理。但或许这才是芭蕉是真面目。毕竟是郯王府训练有素的侍女,不过是为了在她面前不露出破绽,才一直装笨装傻。
颜玉皎顿时丧失了所有想要询问芭蕉的欲
望,如同楚宥敛不想知道她待在他身边是否另有所图一般,她也懒得探究芭蕉这些年是否把她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禀告楚宥敛。
她如今满脑子就一个疑问。
颜玉皎抬眸望向门外的天地。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成片的竹林围绕着禁娇阁,依稀能看到竹林小路间有人走来走去。
颜玉皎本以为房门只会开个缝,然后饭食从门缝中递过来,却没想到门就这样大开着。
芭蕉和青绿提着饭盒站在门外,对着她行了礼,见她没有再说话,就默默地走进门把饭盒放在桌子上。
颜玉皎回过神,望着芭蕉她们进门布置碗筷,心里仍旧难以置信,就这样大开着门,她们不怕她跑吗?
她一时迷茫,没发觉自己竟然把这些疑问说出口了。
芭蕉不明所以道:“娘子当然可以出去。”
颜玉皎愣了愣:“楚宥敛没说把我关在这里不许出去吗?”
芭蕉和青绿立时摇了摇头。
芭蕉更是皱起眉:“郎君怎么会说这种话?娘子切勿胡思乱想,郎君只说娘子怀孕身体不适,要奴婢们好好照顾娘子。”
颜玉皎沉默了。
她没有怀孕,但楚宥敛把她拘禁在此,明面上总要有个理由堵住悠悠众口,结果又是怀孕这个借口。
颜玉皎抬眸,望了眼门外灿烂灼烧的阳光,到底没有立即走出去,而是转身一声不吭地吃完饭,平静地让芭蕉去给她找件衣服。
芭蕉来到角落里的几个衣柜,打开衣柜后,翻找片刻,而后抱着一件轻薄的华服走过来。
颜玉皎静静地看着。
一时之间,她竟搞不懂楚宥敛究竟想做什么,看似要把她禁锢此地,连日不让她下床,连件衣服也不给,实则衣柜里有衣服,门一推就能开。
“我想出去。”
颜玉皎穿好衣服后,小心把自己脖颈上的吻痕遮住,淡淡道:“或者你们把樱桃和贤婆子带过来,我有些话想和她们说。对了,还有夜乌,几日不见夜乌,它定然也想我了。”
颜玉皎心里很清楚,她如果想和楚宥敛和离,那必须先离开楚宥敛,而这定然需要娘亲的帮助。
樱桃和贤婆子都是颜府出来的,或者能帮她联系到娘亲。还有夜乌,若她想逃,至少能护住她罢?
芭蕉和青绿对视一眼,道:“娘子稍等,奴婢们这就去。”
颜玉皎点了点头。
她方才没急着离开,也是站在门口时,发现此地台阶甚多甚高,而她腰膝酸软,体力不支,根本不可能独自走下这么多台阶。
芭蕉和青绿行礼后离开了。
颜玉皎坐在软榻上锤了锤腿,安静地等着,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不由着急是不是出了变故。
尤其禁娇阁高绝空静,四面环林还环水,气氛简直安静到死寂,待在这里的人也容易胡思乱想。
颜玉皎脑子里逐渐乱糟糟的,总归还是伤心和生气。
她隐隐后悔当初没有听梅夫人的话非要和楚宥敛成婚,乞巧宴后也非要去找楚宥敛问个明白。
如今倒好,她恐怕要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因欢爱而虚竭的王妃了。
人心易改,昔日的楚家哥哥早已面目全非,偏执阴桀,是她一直沉湎于过去,没能及时察觉到异常。
颜玉皎摇了摇头,起身去门口驻足等待,缓解焦躁。
无聊时,她抬眸望着门牌匾,一字一句地读道:“禁、娇、阁。”
话音落下,颜玉皎愣在原地。
太阳渐渐西垂,闷热的暑气却丝毫未消,还隐隐蒸腾。
颜玉皎却觉得一股刺骨冰寒直入头颅,冷得浑身都在发抖。
直到贤婆子爬完台阶,来到她面前问好,她还在恐惧没回过神。
“这是什么意思!?”
颜玉皎指着那个牌匾,握住贤婆子的胳膊,神情竟有些疯魔了:“禁娇阁?禁的是我吗?……多久了,这个地方存在多久了?!”
这是颜玉皎和楚宥敛婚后初次欢爱的地方,在颜玉皎心里,即便这几日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也是因为他们之间误会重重,她还是会怀念他们曾经的小幸福。
但眼前的事实却告诉她,那些小幸福可能也是假的,早在成婚之前,楚宥敛就已经蓄谋,要把她禁在此地了。
第74章 再逃失败
贤婆子环顾四周,发现没有旁人在,才安慰道:“娘子莫慌,奴婢这就带娘子离开。”
颜玉皎失魂落魄,也没有注意到贤婆子略显怪异的举止:“好,我们带上樱桃还有夜乌。”
贤婆子道:“来不及了,郎君已经回来了,娘子先换上侍女的衣服,再随奴婢从偏门走罢。”
颜玉皎微微茫然,觉得她不至于落到这等鬼祟的地步罢?
可细想起这几日的禁锢,连如厕都是被楚宥敛抱着去的……
她不由打了个寒颤,腿脚发抖,忙扶住贤婆子,道:“你看着办罢,先回颜府,越快越好!”
贤婆子道:“从石阶下去,恐怕会直接碰到郎君,奴婢近日从石阶旁边的竹林里踩出一条路,委屈娘子劳累些,随奴婢从这条路走了。”
颜玉皎摇摇头:“不当紧。”
她提起裙摆,眺望石阶尽头,眉目间渐渐浮起不告而别后被楚宥敛抓住的担忧,但最终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贤婆子走了。
林中幽静,竹叶声簌簌,偶尔有怪奇的虫子咕咕叫。被贤婆子踩踏出来的小路非常陡峭,每一步,颜玉皎都需要帮扶。
如此走了许久,太阳彻底西落,天地间彻底陷入昏暗,离路的尽头却还差一些。
颜玉皎不由着急:“婆婆,你是找的是哪个偏门?靠谱吗?我们真的能离开吗?”
贤婆子道:“放心罢娘子,是小盟主安排的,绝对靠谱。”
颜玉皎脚步猛地一顿。
瞬息之间,仿佛有巨大的轰响声自她耳畔掠过,世界都陷入死寂。
颜玉皎慢慢扭过头,看向贤婆子的眸光茫然而困惑。
“什么小盟主?”
贤婆子挽着颜玉皎的胳膊,还坚持拉着颜玉皎往下面走:“娘子的表兄韩翊小盟主派人在静澜轩的一个偏门等着娘子,待出了郯王府,娘子就和小盟主汇合,一路去往……”
她的话没能说完就顿住——因为拽不动颜玉皎,差点踉跄摔倒。
贤婆子愣了下,回身问道:“娘子这是怎么了?”
颜玉皎抬高了眉,怔怔地看着贤婆子,仿佛听到什么诡奇的事般,音调都异样了:“你不是说你只效忠于我么?怎么会认识连炿盟的小盟主?还听从他的安排?”
贤婆子忙道:“时间紧急,实在来不及解释,待娘子离开此地,奴婢再细细和娘子讲明。”
颜玉皎一甩衣袖,后退几步,避开了贤婆子的手。
今日突然得知芭蕉是楚宥敛派过来的人时,颜玉皎虽然心酸,但或许是因为当时天地明亮,日光温暖,她并没有清晰感受到被背叛的痛楚。
然而此刻,天色阴晦,竹林空幽冷寂,她逃命般地奔波,心情也陷入紧张躁郁,骤然得知贤婆子也并非纯粹为她的人,一时受不了了。
“你们都是骗子!”
她后退着,撞到了几棵竹子,立时急促地呼吸,眼泪涌了出来。
爹娘隐瞒她的身份,楚宥敛隐瞒自己的怀疑,身边的侍女,芭蕉是楚宥敛的人,贤婆子
是韩翊的人。
她到底活在一个怎样的骗局中?
“我不要走了!”她哭出声,哽咽着捂住脸,“为什么……”
贤婆子慌了:“娘子,奴婢真的是一心为你好啊,你莫怕!”
颜玉皎缓缓摇了摇头,提起裙角就向竹林其他方向跑去。
贤婆子在她身后边喊边追:“天黑了,娘子慢些,小心受伤!”
颜玉皎充耳不闻,闷着头乱七八糟地跑着,摔倒了就爬起来。
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力竭,左脚绊右脚绊倒了自己,摔在地上。
裙摆的轻纱翩然落下,下一瞬,火光也照亮了这片竹林。
踩碎竹枝的声音传过来。
颜玉皎抬起头,看到熟悉的缠金线靴子,赤焰纹玄衣。
她心中一颤,顺着玄衣往上看,果然看到了楚宥敛冷峻的面容。
楚宥敛在颜玉皎面前停住脚步,背后的溶溶火光将他映得肩背宽直,腰细腿长,清泠泠好似孤月高悬。
然而下一瞬,这个孤月俯身掐住颜玉皎的脸,眸中带着讥笑:“夜深人静,娘子身边怎么也没个丫鬟,竟然迷路在此?”
颜玉皎心如死灰,被迫抬起脸,看清楚宥敛晦涩的神情后,却下意识绞住腿,心中一时彷徨又害怕。
垂眸想了想,她伸出被地上竹枝划伤的手,娇声道:“夫君,手流了好多血,好疼……”
楚宥敛就似乎真的被转移了视线似的,单膝跪在她面前,捧住她的手细细看着,却叹道:“若娘子在阁内乖乖等我回来,就不会受伤了。”
颜玉皎一想到那个楼阁的名字,心底就直冒火,可她又不敢质问楚宥敛。尤其她往楚宥敛身后看了一眼,好几排羽龙卫举着火把——也不知楚宥敛是发现她消失了,才派羽龙卫前来寻找,还是早早就等在此地。
颜玉皎抿住唇,正在想借口解释自己为何出现在此地,就发觉手指陷入一片温热之中。
抬眸一瞧,楚宥敛漆黑的瞳孔正透过修长睫羽,静静地盯着她,唇却含住了她的手,舌尖轻轻抵舔。
他身后,羽龙卫依旧浑身肃穆地立着,半个眼神也没探过来。
颜玉皎简直心惊肉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楚宥敛这等病态又亲密的姿势还是太超过了,她特别怕楚宥敛发疯,不管不顾在竹林里要了她。
“夫君……”她带着哭腔,“我有些饿了,想回去吃晚食。”
话说完了,见楚宥敛还不松开,颜玉皎怕怕地爬起来,探过身,对着楚宥敛的侧脸啵唧吻了下。
“我真的饿了,身上摔得很痛,我感觉膝盖都青了,”她怯怯看着楚宥敛,小声地撒着娇,“回去罢。”
这是这几日颜玉皎于床榻间学到的技巧,只要娇气一些,边亲楚宥敛边说自己很痛,楚宥敛就会心软,没多久就会放过她。
果然,楚宥敛松开了她的手,喉咙滚动,把吮吸到的血吞干净,又慢条斯理地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颜玉皎认得,这还是未成婚前,她给楚宥敛喂药后,给楚宥敛擦唇的帕子,婚后她也见到楚宥敛拿出来一次,怎么还留着?
楚宥敛擦完唇,又把帕子珍惜收回袖子里,然后勾起颜玉皎的膝弯,将她抱起来:“娘子下次出来玩,还是带个忠心的仆从罢。”
他抬眸,望向不远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贤婆子,冷声道:“将这个连炿盟的奸细抓起来!”
“是,王爷!”
话音刚落,几个羽龙卫抽出刀,迅速跑到贤婆子面前,眼瞧着就能把贤婆子抓住,却没想到贤婆子有武功在身,双方打了几个来回,羽龙卫被踹到竹木上,贤婆子竟然毫发无损。
颜玉皎缩在楚宥敛怀里,悄然松了一口气,她虽然讨厌背叛她的人,但被羽龙卫抓住的下场实在太惨,她觉得贤婆子罪不至此。
可她刚放松下来,就感到楚宥敛胸腔震动,发出阵阵气音笑声。
下一刻,又有几个羽龙卫持刀跑过去和贤婆子打了起来。
颜玉皎顿时怕得把脸埋了又埋,可想了想,还是求情了:“婆婆没有伤害我,夫君还是放过她罢。”
“放过她?”
这话不知怎地激怒了楚宥敛,他冷笑一声:“此人意图拐走本王的王妃,其罪当诛,如何放过?”
颜玉皎见贤婆子逐渐招架不住,担忧之下,扯了扯楚宥敛的衣角,低声道:“求夫君了,放她这一回罢,回去我好好教导她。”
楚宥敛立时默了默,垂眸盯了颜玉皎片刻,直盯得颜玉皎缩回了手。
“你为了一个外人求我?”
他声音嘶哑,似是忍了许久,已经忍无可忍:“娇娇,我求你不要和离不要离开我时,你是如何做的?倔得只知道哭。”
“我知道你喜欢自由,故而我并没有限制你在静澜轩行走,但你却连一封信也不留给我,就要伙同外人离开我。你对我真的没有半分情谊吗?身份暴露后,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和你表兄走么?”
颜玉皎默默攥紧了衣裙,对楚宥敛的误解无奈又愤怒:“你知道我爱自由,那为什么那个楼阁牌匾是‘禁娇阁’?你是准备把我禁在那破楼里吗?还有,别再提韩翊,我说过一万遍我和他根本不熟!你少一句句的都是我想和他走!”
“爱信不信罢,”颜玉皎委屈地别过脸,“明明都是你太过分,却反倒都是你有理了!”
他二人争执得双眸通红,羽龙卫们也终于捉住了贤婆子。
其中一个羽龙卫见他二人暂停对话,犹豫片刻,走上前来,道:“回禀王爷,此人可要关入地牢?”
楚宥敛沉默一瞬,看了看颜玉皎安静的侧脸,最终说道:“审问她有没有偷盗本王的物品,或者传递什么消息即可。”
羽龙卫道:“是,王爷!”就招呼其他羽龙卫要把贤婆子押下去。
颜玉皎却忽然唤道:“等等!”
火光下,她的神情带着一丝明悟又好似依旧迷惘:“等一下!”
楚宥敛浑身的气势又深沉起来,淡声地道:“娘子还不满意么?非要我放了她你才……”
“你先听我说完!”颜玉皎猛地打断道,她的眸眼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什么惊天秘密般兴奋,“你之前说你的印章放在寝房的桌子上,再进门的时候不见了?”
“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你再次进门之前,寝房内就我和贤婆婆,你来了,婆婆就走了!”
楚宥敛微微怔忪。
而颜玉皎扒住他的衣领,脑袋几乎探到他脸前:“我明白了!定然是婆婆拿走了你的印章,她和连炿盟有联系,方才还和我说连炿盟派了人,就在静澜轩的偏门等我呢!”
颜玉皎兴奋于自己总算在楚宥敛面前洗清了冤屈,却不小心秃漏嘴,把贤婆子卖个一干二净。
远远的,传来一声叹息。
然而楚宥敛却并未如颜玉皎设想的那般恍然大悟状,从善如流地道歉认错,怪自己太过多疑独断。
他只静静地瞧着颜玉皎,神情古井无波般,一言不发。
颜玉皎心里不确定起来,但还是满怀期翼地道:“我没骗你,我真是最近才知道我的身世,我也没和连炿盟有联系,更没有盗取你的印章试图出卖你……楚宥敛,你信我。”
颜玉皎愈说,愈觉得自己可悲,明明眼前人是她的仇敌,还疑似蓄谋已久设计她嫁给他,还布置了那样的楼阁试图圈养住她,结果她却在这个人面前力证清白,想让他信任她。
她有什么清白好证明?就算她真的骗了楚宥敛又如何?家仇国恨摆在他二人之间,楚宥敛欠她良多,她骗楚宥敛,楚宥敛也应该受着!
只是颜玉皎一直克制自己这样阴暗面,她不想活在国仇家恨之中,也认为当今海河晏清,报仇只会带来生灵涂炭,对百姓无一益处。
更何况,她确实没有骗楚宥敛,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她凭什么因为一时之气,不去洗脱自己的冤屈?
颜玉皎沉下脸,咬了咬唇瓣,有几分失望道:“所有能解释的,我全都解释了,你若还不信我,认为我是在装模作样,我也无话可说,总之,这些解释我只说这一次。”
月亮升起来,竹影交织,落在颜玉皎略显瘦弱的脸上,显出几分历经世事的寂然。
楚宥敛凝了她
许久,而后抱着她往禁娇阁走,边走边道:“用刑,人别死了就行,本王想知道此人和连炿盟牵扯有多深,是否盗取过本王的印章,救走连炿盟的副盟主。”
羽龙卫整齐划一:“遵命!”
颜玉皎心里一慌,可到底难以再次开口求情,不由暗暗后悔自己方才说的太多。
她望着贤婆子随着重重火把渐渐远去,竹林中也再度陷入黑暗。
视线受阻,耳畔只余楚宥敛稳健的脚步声,还有沙沙风声。
许久之后,颜玉皎繁杂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她抬眸,从竹叶间隙窥见暗紫色的星空,忽而问道:“和离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楚宥敛脚步丝毫未停:“为夫很是诧异,娘子竟然还敢在我面前说和离这两个字,仿佛忘记昨夜你坐在我身上,哭着求我放过你了。”
颜玉皎咬紧了牙,骂道:“你可真无耻!婚前我若是知道你是这等多疑寡情,顽劣不堪的人,我定然不会嫁给你的!”
楚宥敛淡淡道:“外界对我的评论就是如此,不信娘子没听说过。”
颜玉皎顿时哑口无言。
她自然听说过这些评价,可她对楚宥敛有幼时建立起的信任,根本不信这些评价,谁曾想,这些评价不但是真的,楚宥敛还反过来不信她。
“今年上元灯节,你和韩翊见面的地点,有一伙连炿盟的贼寇,我听说你在,才没让人下手围剿。”
颜玉皎怔了怔:“什么?”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有种解释疲惫的虚弱:“我不知道这回事。”
楚宥敛沉默着走着。
过了一会儿,他迎着林间晚风,淡淡地道:“娇娇,我不知该不该相信你,因为我曾经几度被友人背叛,几度生死逃亡……”
“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我背着孟大哥的尸体从西南境的死人堆里逃出来。”
“那一战,我无比信任的兄弟背叛了我,导致我误断军情,死了太多人……成堆成堆的尸体,好似西南境的连绵大山,一眼望不到尽头。”
楚宥敛顿住脚步,低垂着眼眸,语气感伤,又似有冷嘲的怒意:“以至于朝中许多大臣都弹劾我,认为我应当以死谢罪,包括你爹。”
颜玉皎猛地睁大眼,她根本不知道这回事,爹爹怎么会……
“所以娇娇,我很抱歉我很难给予你信任,我的信任太重了,重到受到一丁点儿破坏,都可能会伤害到无数无辜的黎明百姓。”
月色下,楚宥敛眸眼微亮,唇角微微牵起来,仿佛平和的春风般。
“但除此之外,我可以给你我的全部,包括忠贞和生命。”
第75章 诡计多端
颜玉皎之前跌了一跤,手掌和膝盖都擦破了,血溢到衣裙上,和泥土混在一起,脏污不堪。
回到禁娇阁后,颜玉皎就乖乖地坐在软榻上,无聊地玩着毛毯的流苏,等楚宥敛给她找来衣服。
不一会儿,芭蕉和青绿赶过来,进门行礼后,把饭盒放在桌子上,细细布置着。
楚宥敛臂弯放着一件轻纱裙,手里拿着几根银针和伤药盒子,信步走过来,道:“先看看娘子的伤。”
说着,他单膝跪地,把颜玉皎脚上泥泞的鞋子脱下来,扔远了,露出划伤的脚背和起了燎泡的脚底板。
芭蕉作为颜玉皎的亲近侍女,经常看到楚宥敛这般伺候颜玉皎,此时也见怪不怪了。
青绿却没有见过这等场面,立时震惊地瞪大眼:“王爷万万不可,还是让奴婢来罢!”
说着就要过去,被芭蕉拉住后,才顿住脚步,正要竖眉指责芭蕉,忽地听到楚宥敛淡声道:“下去!”
青绿浑身一震,茫然无措,最终在芭蕉摇头制止的眼神中,困惑又忐忑地离开了。
芭蕉也没有多待,布好饭菜就悄悄退下,顺便把门关上了。
楚宥敛端着一盏灯,把银针放在火中烤了片刻,而后把颜玉皎的脚抱在怀中,用银针戳开脚底板的燎泡。
他垂着修长的睫羽,从始至终都没有分给芭蕉她们一个眼神。
戳开燎泡后,就拿起布巾蘸了蘸伤药,覆在伤口上。
颜玉皎疼得皱了皱眉,却没有娇气地缩回脚,任由楚宥敛把她脚上的伤都包扎好。
看着看着,她托起腮,对着楚宥敛认真而冷俊的侧颜发呆。
把颜玉皎一只脚包好后,楚宥敛又开始包另一只脚。
可惜这次却没那么顺利——颜玉皎抬起玉足,踩住他的肩膀。
楚宥敛抬眸:“娘子?”
颜玉皎静静地瞧着他,脚上又使了几分力气,道:“你一直怀疑我和韩翊互相喜欢,就是因为上元灯节我和韩翊在那个地方碰见了?”
楚宥敛默了默,捉住颜玉皎不安分的脚,边包扎边道:“毕竟你们才是真正的兄妹,又同是前朝遗孤,自然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一来二去,生出些许暧昧,于上元灯节相会,倾诉衷肠,许下终身,很正常。”
颜玉皎蹙起眉,顿觉好大一股醋味简直熏得人头疼。
她无奈道:“什么倾诉衷肠、许下余生,根本没有的事,你每日都在臆想什么?”
楚宥敛冷呵一声:“臆想?不尽然罢?乞巧宴时,韩翊竟然费心思进宫见了你一面,可真是情意绵绵。”
颜玉皎不爽地眯起眼,抬脚踢了楚宥敛一下,而后翻身在软榻上滚了几圈,却仍旧对楚宥敛多疑还爱吃醋的性格无法释怀。
她坐起身,神色严肃:“韩翊和我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不过名义上算是我的表兄,远远没有你我自幼相识的情谊深重……楚宥敛,你对自己就这般不自信,认为我会喜欢韩翊,却一点儿也不会喜欢你?”
楚宥敛正站在桌案前,为颜玉皎舀一碗粥,闻言,微微抿住唇。
许久,倒是低声承认了:“可能也是喜欢我的罢。”
颜玉皎一顿,她本以为还会听到楚宥敛坚信她不爱他的话,没想到楚宥敛突然开窍一般,不仅承认了,还继续道:“我能从娘子的眼中看出,娘子极满意我的身体,可能也很满意我的长相。”
霎时间,颜玉皎脑海中就浮现一些淫.秽.不堪的画面。
她不自在地干咳一声:“你少看轻我!我并非好男色之徒。”
楚宥敛却没有接话,而是把汤碗移到颜玉皎面前,道:“奔波许久,想必娘子也饿了,先吃些粥,温一下脾胃。”而后坐在颜玉皎身旁,开始为她解螃蟹。
他这一套动作无比流畅,若不是颜玉皎如今看穿了他狡诈,根本察觉不出他是在故意回避话题。
颜玉皎心里烦闷,顿时憋出一个主意,抬起下巴道:“你离我近一些,我有话要和你说。”
楚宥敛不明所以,却还是拉了拉椅子,靠近颜玉皎:“何事?”
话音未落,一阵香风掠过,唇被软软地亲了下。
楚宥敛微怔,眼睫颤了颤,而后看到颜玉皎肤若凝脂的面容渐渐后退,又渐渐放大,在他唇上又亲了一下。
这次亲的时间有点久。
楚宥敛眼尾发红,下意识掐住颜玉皎的纤腰,想要加深这个吻。
颜玉皎却后退,避开了。
只留下楚宥敛微张着被亲的红润的唇,眼神茫然又好似意犹未尽,直勾勾地盯着颜玉皎。
明明他已经和颜玉皎纠缠欢爱过不知多少次,此刻却意外的纯情,脸颊涨红:“娘子为何突然……”
颜玉皎好奇般地歪了歪头:“我亲夫君,夫君欢喜吗?”
楚宥敛怔怔“嗯”了一声。
颜玉皎又道:“我定然是喜欢夫君才亲夫君的,对不对?”
楚宥敛虽然不明白颜玉皎
究竟想说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颜玉皎满意地笑了。
她转过身,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喷香的牛肉,面无表情道:“既然夫君认为我也喜欢韩翊,那改日我再见到韩翊,定然也要这样亲他。”
楚宥敛脸色绯红尽散,瞬间阴沉如墨,气息都狠戾了几分。
颜玉皎慢吞吞地嚼着肉,桃腮起起伏伏:“若韩翊喜欢我,我亲他,他定然也欢喜,就是不知夫君可还觉得欢喜?若仍是欢喜,那可太好了,三人行,皆大欢喜嘛!”
楚宥敛顿时浅浅吸了一口气,拳头攥得青白交加。
可最后,他到底还是一言不发,忍气吞声地为颜玉皎解螃蟹。
唯有解肉的动作有些狠,蟹腿都被掰断了,乱七八糟地扔在盘子里。
颜玉皎侧目瞧了一眼,心里又酸涩又痛快,好似终于找到楚宥敛的命门般,继续道:“夫君怎么不说话?是认同我的做法么?那下次……”
“没有下次!”
解刀刺啦一声,划碎了盘子。
楚宥敛眼尾缓缓扫过来:“自今日起,娘子再也不能离开静澜轩!”
颜玉皎愣了下,猛地站起身,正要发怒,忽而看到楚宥敛暗藏嫉妒阴晦的眼神,渐渐冷静下来。
她又坐下了。
片刻后,她盯着楚宥敛,也好似疯了一般,刺激楚宥敛:“你禁得了我一时,禁得了我一世么?我总有和韩翊见面的机会,到那时,我不仅要亲他,我还要和他欢爱!你在床榻上如何对我,我就要他……”
“咔——”
是解刀插在桌子上的声音。
颜玉皎被掐住后脖颈,抬起头,直面楚宥敛忍无可忍的滔天怒火。
“你敢!?”
“我为何不敢!”
颜玉皎怒视着楚宥敛,道:“少拿什么相信我就会毁了江山社稷的话来搪塞我!楚宥敛,你不相信我,也不愿意和离,可以,当然可以!只是以后的每日每夜,你可都要提防着我红杏出墙,尽管猜疑我和哪个野男人亲嘴了,上床了罢!”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
直逼得整个阁楼陷入死寂。
楚宥敛额角青筋暴起,嘴角抿得平直,后槽牙死死绷着,整个人如同拉紧弦一般,一触即爆发。
“好!……好的很!”
他眸底激起一片猩红,怒到极点已然露出森森利齿,面容微微扭曲,疯癫至极的模样了。
“娇娇,你尽可以红杏出墙,尽可以!只是你出一个,我灭他一族!”
话毕,楚宥敛猛地撕开颜玉皎的裙角,不顾颜玉皎的挣扎,把她压在软榻上,亲吻她的脖颈。
“其实娇娇若是想出墙,可以早点和我说,我很乐意扮演奸夫。”
“不,准确的说,如果没有迎夏宴那场变故,娇娇和韩翊成婚了,我定然是要做奸夫的!”
楚宥敛嘶哑地低声呵笑,而后好似绝望般舔吻颜玉皎因害怕流出的眼泪,手指慢慢往下,移到温热之地。
挑磋磨弄片刻——
“如此力道,夫人可还满意?若是不满意也无妨,奴才的本钱定会让夫人欲.仙.欲.死的……”
颜玉皎瞬间瞪大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楚宥敛一般震撼。
他竟然还真演起来,还是什么奴才和夫人的戏码……
“夫人为何不说话?”
楚宥敛好似想了想,起身把自己的衣服全脱了,把颜玉皎手按在他块垒分明的腰腹:“定然是还没验货,夫人不放心?”
颜玉皎喃喃道:“你疯了……”
“奴才当然会疯,可奴才这么疯,自然是因为夫人太过貌美,太过温软。”
楚宥敛礼尚往来地揉捏着颜玉皎的腰,脸色却从狂热渐渐恢复了寂然。
“夫人仗着美貌,四处勾搭,以至于裙下之臣不止奴才一个,这让奴才如何不妒,如何不疯?”
他这般指桑骂槐,颜玉皎又怒又好笑,却诡异地消了几分气恼,甚至开始反省方才不该那般刺激楚宥敛。
只是很快,颜玉皎又觉得这是楚宥敛的阴谋,这个男人是故意这般,想让她不再和他吵架的。
颜玉皎悄然蹙起眉。
她如今根本看不透楚宥敛,总觉得楚宥敛走一步,算计三步,她的每一个反应都在楚宥敛的意料之中。
不,这样猜测不好!
颜玉皎暗暗摇头,凡事都想的这般复杂,长此以往,她岂不是会变成和楚宥敛一样敏感多疑的人?
“夫人不专心。”
楚宥敛狭长的眸眼微微眯起,瞧着颜玉皎纠结的脸色,入了进去。
颜玉皎猝不及防,当即娇娇地叫出声。
下一瞬,软榻咚咚撞墙,墙角置物架的花瓶摇摇欲坠,没多久,伴随着娇怯地低泣声,摔下来,滚了满地水。
楚宥敛这才满足几分。
娘子的朱唇总算不会说出令他暴怒的话,身体无比依赖他,眸中更全是他的身影。
来日方长,他想。
终有一日,娇娇心里只会有他。
第76章 余香袅袅
禁娇阁燃起了香。
这等来自西域的香,会让人在欲海中沉沦,不知天地几何。
颜玉皎浑身泛起粉色,如同搁浅的鱼,拼命想要吮吸清冽的水,抱着楚宥敛的脖颈,探入他唇中汲取。
亲了一会儿,欲.火愈发焚烧,她翻身把楚宥敛压在身下,又抬手把发簪摘下来扔了。
长发如瀑,落在她纤细的肩膀、晃动的沟壑,直抵跪在艳红锦被上的白皙而修长的腿间。
“夫君……”
颜玉皎朱唇咬的殷红,神情似欢愉似痛苦,眼角流下灼热的泪。
她身下,楚宥敛躺在锦被上,满足地眯起凤眼,喟叹几声后,握紧碍事的床帐,拽下来扔到地上。
颜玉皎眸眼痴痴,哭腔隐隐,于颠簸中问道:“我受不住了……”
这异香着实诡奇,闻久了,大脑混沌,唇干舌燥,浑身痒意难耐,只想被彻底开发,烂在碎花堆里。
楚宥敛伸手捏住颜玉皎的下巴,和她混乱地吻着,哄道:“乖,娘子受得住的,听话……”
“不……不要……”
“多做几次,怀上小郡主。”
……
青天白日,余香袅袅,满地都是沾染了污浊的衣物和轻纱。
娇儿怯怯哭着,又被香气催着,急切地、深深地坐下。
直到力竭,还得不到满足,哭得浑身发抖,更可怜可爱了。
才被唇间吐出丝丝色气的郎君按住脖颈,反压在身下。
“啊……啊……”
钝钝清声中,颜玉皎望着朱红色的床顶帐,迷蒙地送上自己的唇,腰臀/翻动,热浪涌天,恨不得即刻溺毙于这沉沉欲.海之中。
……
又不知第几个白日,楚宥敛披着一层纱衣,把窗户打开了。
满室馥郁的香气渐渐散去。
床上的娇儿终于醒来。
楚宥敛回过身,来到床榻边,抬手摸了摸颜玉皎的秀发。
片刻后,似有所悟,神情肃穆地道:“中秋夜我会发动政变。”
他的姿态如此寻常,好像谋朝篡位如同吃家常便饭一般。
然而连日的欢爱,让颜玉皎如同生锈的琴弦一般,迟钝了许久,才发出正确的腔调:“这么快?”
楚宥敛点点头,手指转而勾着颜玉皎的下颌玩:“圣上快死了,也已经忍无可忍,近几日,我的手下接二连三被寻了错处,关入大牢了。”
颜玉皎一时无言。
她浑身酸痛,尤其是腰,好似断了一般,瘫在床上动都不敢动。
喉咙也冒火,嗓音嘶哑低沉,嘴唇更是咬得血迹斑斑。
楚宥敛还道:“临到中秋时,我会派人把你接到安全的地方,只是那里空寂无人烟,未免你无聊,你的丫鬟樱桃也会随你一起。”
颜玉皎眼睫微颤,道:“樱桃如今在哪里做事?”
楚宥敛回道:“她仍旧是静澜轩的大侍女,替你操办庶务。”
颜玉皎又沉默了。
她本欲闭上眼,然而闭上眼就会想起这些天的荒唐。
可睁着眼,就会看到楚宥敛在给她穿衣服——这些天楚宥敛伺候她伺候得多了,都熟能生巧起来,再复杂的裙子都能给她穿得妥帖。
这些时日,颜玉皎虽然被异香逼得疯狂与楚宥敛欢爱,更是被调教得下意识就会抱住楚宥敛亲吻,但她骨子里却依然桀骜不驯。
盯着楚宥敛看了一会儿,手指就慢慢攥紧锦被,压着火气道:“父王和母妃可知你把我禁在此地?”
楚宥敛答:“不知。”
答完,楚宥敛就慢条斯理地把她手里攥得皱巴巴的被子夺回来,而后从容地抱起她往门外走。
边走边道:“老闷在屋子里实在不好,带着娘子晒晒太阳。”
楚宥敛心情好,声调都上扬的,待到了门外,好似养花一般,把颜玉皎端放在摇摇椅上,还颇有童趣地动手推了推椅子。
颜玉皎心里无语,气恼得不想再看楚宥敛一眼,闭目养神。
却不想楚宥敛非要招惹她一会儿要喂她喝粥,一会儿要给她梳头,就是非要她理一理他才行。
颜玉皎无奈:“你马上都要发动政变了,怎么每日还有精力与我在床榻厮混,甚至亲手照顾我?”
今日虽热,却有风,不算闷燥,其实很适合晒太阳。
楚宥敛也难得换上了广袖。
他站在禁娇阁的高台之上,衣袖被风鼓起,垂眸望着颜玉皎时,竟有些凌然若神仙般的味道。
颜玉皎却知道,楚宥敛这是在故意模仿韩翊的穿着。
偏偏楚宥敛还狡辩,说自己模仿的是前朝雅士的装扮,和韩翊没有半分关系,纯粹想讨她的欢心罢了。
颜玉皎心里更是无语,她才出生前朝就灭了,一直以来接受的也都是嵒朝的文化思潮,对前朝知之甚少,楚宥敛穿这等衣服,除了会让她想到韩翊,半分欢心也讨不到。
“其实不发动政变最好。”楚宥敛把汤匙放在案几上,道,“等圣上病死,崔仁茂等人就会拿出皇爷爷的遗旨,宣布我继任大统。”
颜玉皎慢慢蹙起眉:“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冒风险发动政变?”
楚宥敛眸色微闪,忽而勾唇,开玩笑般道:“若是崔上都护不拿出圣旨,那我岂不是就成了乱臣贼子?与其等到那时被别人强按罪名,还不如现在就坐实这个称呼。”
颜玉皎心中一凛,慢慢浮现一个极其可怖的猜测:“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都没说,”楚宥敛轻笑地打断道,“也什么意思都没有。”
颜玉皎不由骇然失色。
崔上都护是随先帝打天下的兵马大元帅,也是被先帝任用的辅政大臣之一,可自圣上登基后,他就被派到旧高句丽驻兵,无召不得入京,儿女们更是被压在京城做人质。
圣上的用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就是要削弱这位元帅兼辅政大臣的权利和影响力,但崔上都护一直表现得毫无怨言,忠心耿耿的模样。
但若是崔上都护一直心怀不满,只是在忍辱负重,伺机报复呢?
夏日炎炎,阳光躁烈,颜玉皎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悄然望着神情淡淡的楚宥敛,恍然觉得楚宥敛的处境如绝壁断崖,三面受敌——
圣上想要楚宥敛死,连炿盟恨楚宥敛入骨,还有不知在憋什么坏水的崔上都护在虎视眈眈。
颜玉皎不由提心吊胆,覆住楚宥敛微凉的手,真挚地道:“夫君,别急着政变,和圣上说一说你是如何发现此事的,好歹你二人是堂兄弟,无论谁坐皇位,皇帝都是你们楚家人,可若是你们斗起来,便宜了别人,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这一番言辞,俨然是毫无身份立场,全是为楚宥敛的私心,纯粹把楚宥敛当做她的亲近之人劝解的。
楚宥敛忍不住凝了颜玉皎片刻,眸中似有光亮,却还藏着些许困惑。
“我和圣上斗起来,身为前朝公主的你,应该高兴才是。”
颜玉皎立时沉下脸,心道,倒是她自作多情,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从未想过复仇。我亲爹不是个东西,杀了我亲娘,还折磨过我的养母,我为何要为这样的人复仇?而你和别人斗得你死我活,对我有什么好处吗?我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见楚宥敛沉默不语,颜玉皎怒火中烧,忍不住讽刺道:“我娘亲被崔仁茂灭了全族,都没想着借我的身份复仇,你可倒好,和我成婚了,把我吃干抹净了,却怀疑我是什么前来复仇的奸细,以后会杀了你,还会害了你的百姓?……楚宥敛,你可真是疯得脑子都不好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如此心机和胆略,敢在楚阎罗面前耍大刀。
楚宥敛慢慢眯起凤眸:“娇娇,你便是再想为你娘亲开脱,也改变不了你娘亲曾经想把你嫁给韩翊,想让你陷入被前朝余孽和江湖反贼操纵利用的事实!”
颜玉皎觉得她和韩翊曾经的婚事在楚宥敛这里真是没完了。
侧目冷笑道:“但我娘亲最终还是把我嫁给你了,不是么?无论我娘亲最初的动机如何,所带来的结果是一心一意为我好的。总比你这个固执己见,一和我闹矛盾,就不顾我的意愿,把我关在屋子里欢爱的人强!”
禁娇阁前霎时陷入死寂之中。
连鸟叫声都带着试探。
气氛压抑到极点时,楚宥敛眸眼通红,后槽牙紧咬,双手猛地按住颜玉皎椅子的扶手,指骨青白。
“……娇娇,我受不了你和我吵架,最受不了你说要与我和离,正如现在一般,你越想和我吵……我就越控制不住自己,我想和你欢爱,让你怀上我的孩子……别逼我……”
颜玉皎倔强地盯着他:“到底是我逼你,还是你逼我?……楚宥敛,你还能想起,最初我假称我怀孕时,你对我说过什么话么?”
楚宥敛不语,只是如同穷途末路的野兽般,低声喘息着。
自他猜到颜玉皎的身世,猜到四年前被单方面绝交的原因,他就突然发现他置身于悬崖之上。
若想逃生,只能去对面的悬崖,而两个悬崖之间只有一根藤蔓连接,于是他恐惧地抓住这根藤蔓。
死也不敢放手。
可他不知,他抓的越紧,这根藤蔓就会越受不了他的力气,断折之后会连带着他一起坠入无尽深渊。
“你当时说我年岁还小,生孩子容易难产,过几年再说……楚宥敛,你说我骗你,我都是在装模作样,我扪心自问我对你是有过隐瞒,却从未有过欺骗和伪装!但你呢?”
“你把我当傻子骗啊!”
颜玉皎泪水猛地溢出来。
她其实不想哭的。
这些时日,她已经在床榻上把眼泪都哭尽了,然而此刻想到伤心处,她还是痛苦不能自已。
“我娘亲瞒我欺我,可养育之恩大于天,便是娘亲想利用我的身份做什么,也是我该还的恩!但你对我有过什么恩情,你凭什么骗我?又凭什么还想让我原谅你?”
“……对,你定然是这样想的,你觉得父母之恩、家国之恨,我怎么可能不复仇呢?这就是你坚信我是连炿盟奸细的原因罢?”
“我真的已经疲倦了,翻来覆去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的话……”
颜玉皎默默擦掉眼泪,别过脸,轻声道:“我不会原谅你,也不再期望你相信我了,随便你如何罢……等你登上帝位,我便自请进入冷宫,若你不幸身死,我也不会为你守节,你我此生,就这样罢……”
楚宥敛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以前不想让你早点生子,是因为我不确定我能不能赢,我甚至想过政变时,把你托付给你表兄……”
第77章 自食恶果
“但现在,我很确定我能赢,你在我身边定然能安然无恙,娇娇,你别怕,不会让你为我守寡。”
楚宥敛并没有因为颜玉皎一番绝情的话而暴怒,反而渐渐平静下来,轻叹一声,单膝跪下,趴在颜玉皎膝盖上,道:“我登基后,除了皇后,不会有别的妃子,
娇娇若想去冷宫,那以后,冷宫就是你我的寝宫,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其实如果不是你想与我和离,我也不会着急让你怀上孩子。”
夏风温柔,掠过心扉时,让人觉得楚宥敛的话语是如此恳切。
然而颜玉皎心中的热火已然被粗暴地熄灭了,如今无论如何撩拨,都只是白费功夫罢了。
她冷冷地看着楚宥敛,心想,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她有避孕香囊在身,不会轻易怀孕.
时光匆匆,暑气渐重,转眼间就来到了八月初。
期间,颜玉皎几度想要让芭蕉给颜府传递消息,但都被芭蕉害胆怯地拒绝了,颜玉皎愈发焦急。
某一夜雷雨交加,颜玉皎惊醒后睁开眼,看到浑身湿透的楚宥敛。
鲜血从楚宥敛的衣角滴下来,染脏了整片地毯,他却毫无所觉,慢慢撩开床帐,凝望着颜玉皎。
“你这是怎么了?”颜玉皎吓得不轻,“提前发动政变了么?”
楚宥敛摇了摇头,抬起血手想要抚摸颜玉皎的脸,却不知为何,默默收回了手,垂着头,似有伤怀。
“娇娇,我错怪你了,贤婆子都招了,印章是她拿的。”
雨夜里,他的声音如此轻微,若雷声再大一些,都听不清楚。
颜玉皎裹着薄被怔了怔,一时间心里颇不是滋味。
她本该欣喜自己的冤屈终于洗刷干净了,可她根本开心不起来。
她单方面和楚宥敛冷战,许多天一言不发,楚宥敛几度气急败坏,在床榻上使劲折腾她,她却宁肯咬得唇肉断裂,也不肯发出声音。
楚宥敛拿她没办法,有那么几回眼角含泪,略显卑微地求她不要伤害自己,又求她和他说一说话。
然而颜玉皎只是侧过头,装作没听见也没看见,如同死尸一般,任由楚宥敛百般亲吻讨好。
今夜若不是被楚宥敛这副浑身是血的模样吓到了,她也不会开口。
久久没有等到颜玉皎的回复,楚宥敛也已经习以为常,眸色幽深冷寂地在颜玉皎脸上探寻了片刻,认定不会被颜玉皎原谅后,脸上也没几分后悔之色,反而坚定了什么。
不多时,他松开床帐,转身扑入雨夜,离开了禁娇阁。
颜玉皎蹙眉望着楚宥敛远去,隐约觉得他应该受了很重的伤。
果然,接连两日都不见楚宥敛的人影,禁娇阁静得人发慌。
某个午后,颜玉皎听到窗外有鸟儿在叽叽喳喳,她推开窗,那些鸟儿却被惊飞了,不见了踪迹。
颜玉皎一时怅然若失,垂眸望向脚踝上的纤纤脚链,上面的铃铛已经被楚宥敛亲手换了新的款式,走动间发出的声音也更加清灵悠扬。
楚宥敛犹为喜爱,只要来找她欢爱,总会从她的脚踝吻到她的腿心,惹得铃铛叮灵不已。
颜玉皎愈看愈恼,抬手就想把脚链拽掉,然而连日吸入的熏香,早就让她的身体只仅剩下承欢的力气。
脚链没有半分变形,还把她细皮嫩肉的脚踝磨破了。
颜玉皎沉默半晌,闭上眼,最终缩回脚,慢慢蜷缩在窗纱下面。
泪水滴落,洇湿地毯。
等到晚间,楚宥敛似乎伤势恢复完全了,手里拎着一个红木盒子,唇角挂着笑意地走进来。
颜玉皎已经吃过饭,正在和芭蕉沉默地翻花绳。听到声响,抬眸看到楚宥敛,眼神又慢悠悠转到花绳上,装作根本没看到的样子。
楚宥敛立时沉了沉脸,将红木盒咚一声按在桌子上。
气氛瞬间凝滞压抑起来。
芭蕉吓得连忙松开了手,随即一脸歉意地看了眼颜玉皎,到底还是拿着花绳离开了。
颜玉皎也沉起脸。
楚宥敛两日没来,她好不容易才放松几分,有心情玩了一会儿,结果楚宥敛就突然出现。
真是平白扫了兴致。
颜玉皎一脸晦气地倚在软榻上,手指无聊地摆弄着棋子。
楚宥敛却有些忍不了:“娘子方才对着丫鬟笑靥如花,为何对我却一脸冷淡,好似我污了你的眼一般?”
颜玉皎轻轻瞥了楚宥敛一眼,心里冷笑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就收回目光,涵养十足地放下棋子,拿起话本细细翻看。
她近来的养气功夫愈发好了,任凭楚宥敛如何说话,如何加重异香,如何对她动手动脚,她都任凭摆布。
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生生把楚宥敛气得几乎呕血。
此刻,楚宥敛就胸膛起伏,大约是伤还没好透,他默默捂住胸口,干咳了几声。
结果咳完之后,寂静的阁内,只有他的咳声回荡。
颜玉皎压根没给他一个眼神,更不用说关心一二了。
楚宥敛沉默了下。
片刻后,他拿出怀里的手帕,珍惜地擦了擦唇,颇有几分落寞。
颜玉皎却似乎看到了兴致处,手指夹起桌子上的果干,塞进嘴里。
咯吱咯吱的咀嚼声,逼得楚宥敛慢慢攥紧拳头。
可颜玉皎就是这样看似优柔寡断实则刚烈不屈的性子。
楚宥敛始终猜忌她,把她的爱弃之如敝履,好心当作驴肝肺,她的自尊也绝不允许她再热脸贴冷屁股。
既然她已经说了不会再关心楚宥敛,也再也不会为楚宥敛伤心的话,那她就真的不会再为这些事烦恼,一心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了。
楚宥敛端坐着,静静瞧了颜玉皎一会儿,见颜玉皎心如铁石,果真对他没有半点在意,到底心涩。
明明当初是他说,他不在意颜玉皎爱不爱他,只要颜玉皎的人还留在他身边,任颜玉皎怎样恨他都可以。
这才过了多久,他就受不了了。
到底是尝过颜玉皎小意温柔的滋味,就再也受不了被忽视的滋味了。
楚宥敛顶了顶后腮,粗大的喉结滚动,对自己的决定更坚定了几分。
他打开盒子,把里面的各式玉状器物一一摆在案几上。
颜玉皎听到动静,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顿时吓得心脏微缩。
书也不看了,人也不哑巴了,惊声道:“你,你这都是什么!”
桌子上摆的都是柱状器物,看起来和楚宥敛的大小一致,仰天立着,粗长恐怖,凶悍十足。
视觉冲击极大,强烈的污秽感,让人看了一眼,绝不敢看第二眼。
楚宥敛把东西都摆好,才淡淡看过来,启唇道:“娘子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我很开心。”
颜玉皎缩着脚,想起楚宥敛之前在床榻上的各种花样,到底是怕了,抖着嗓子道:“你什么意思?”
楚宥敛挑眉,示意道:“娘子不是都看到了吗?”
颜玉皎双眼发怔,连忙就要跑下软塌,跑出禁娇阁。
自然被拦腰抱住了。
——从始至终,她也从来没有成功地从楚宥敛身边跑过一次。
“疯子!疯子!放开我!”
颜玉皎大叫着,又喊道,“快来人啊!芭蕉!青绿!快唔……”
可怜她这等时候只能喊出一些丫鬟的名字,却还被楚宥敛捂住了唇。
楚宥敛任由颜玉皎又踢又打,把她按在塌上,然后拿出其中一个玉,掀开颜玉皎的衣裙。
阁内的异香彻夜不散,颜玉皎的身体早就被改造得极其容易欢爱,不足片刻,玉便一点点进去了。
最终只余一个小巧的金色龙头,露在外面,方便抽拿。
粉与白,金与红,映得楚宥敛双眸发红,沉沉低.喘。
可他到底在颜玉皎闭目的泪水中忍住了,低声道:“近日我太忙,难以顾及到娘子,担心娘子会寂寞,便特地让人仿照我的,制了这些玩意,让娘子聊以消遣。”
颜玉皎没有应声,但嘴唇翕动,好像在咬牙切齿地说些什么。
楚宥敛垂下头,凑近问
道:“娘子在说什么?”
然后他就听到颜玉皎低骂:“无耻、卑鄙、恶心……我恨你!”
她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仰起清瘦的脖颈,死死瞪着楚宥敛。
下一瞬,楚宥敛就清晰地听到了颜玉皎的话。
“我恨你!”
“楚宥敛……我恨你!”
“你真恶心!恶心死了!”
好似霹雳于瓦砾间跳跃。
楚宥敛眸光大震,连呼吸都乱了几息,整个人像是被严霜打击得瞬间枯萎的草木,怔在原地许久。
他望向颜玉皎的眼底,那里不知何时诞生了染着泪水的恨意。
平生第一次,他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好像一步错,步步错。
他甚至怀疑自己猜错了。
——今日之前,颜玉皎真的因为身世血债而恨过他么?
她眼中的恨原来是这样的。
像一把绝世利刃,凶狠地刺入他的胸腔,让他头昏脑胀,难以呼吸,恨不得就此死去。
“娇娇?”
楚宥敛双手微抖,想捂住颜玉皎充满恨意的双眸,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被颜玉皎狠狠地咬住手指。
她凶戾而绝望地盯着他,牙齿丝毫没有松懈,那是疯狂的恨不得咬下一块肉的恨意。
颜玉皎向来自尊心强。
少时她把楚宥敛当作需要她罩着的小弟看待,彻底满足了英雄心。
回京后,小弟摇身一变,成了见到需要行礼的世子,她虽然不适应,但到底还是接受了。
然而四年前,她还是因为自己的卑微身份和别人的闲言碎语,彻底和楚宥敛决裂了。
颜玉皎这样自傲的女子,是受不了被禁在此地,像养在笼子里的小鸟一般,被逗弄、玩乐的。
可惜楚宥敛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只能这样将错就错。
“咬罢,可以再重些。”
楚宥敛蹙着眉,轻轻摸着颜玉皎的头发,苍白地笑了笑,“我喜欢你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第78章 亲自下厨
恋痛,或许是恋她还在乎自己。
没有爱,哪来的恨呢?
楚宥敛眸色幽深,只觉得胸口的剑伤还不够重,如果能再痛一点,就能覆盖被颜玉皎恨着的痛了。
“我并非是把你禁在此地,只是眼下时局实在危险……”
他顿了顿,轻声道:“当初的誓言我都没有忘,待中秋之后,尘埃落定,我们便去岭南蜜月。”
说完,他探出手,要把颜玉皎腿心含着的玉抽出来。
颜玉皎却误解了楚宥敛的意思,吓得缩紧腿,避开楚宥敛的手。
眼泪瞬间就流下来。
她仓皇地望着楚宥敛,牙齿也慢慢松开楚宥敛的手。
这些时日,颜玉皎忧思难解,清瘦了许久,本就巴掌大的脸,更是没几块肉,愈发显得下巴尖尖。
哭起来,也别样的动人。
“不必了。”
她把血吐出来,纤瘦的肩膀微微发颤——是抑制不住的痛苦,整个人倒在角落,神情暗淡:“你我从未相爱过,何谈誓言?着实可笑……”
楚宥敛心也痛得窒息。
勉强平息片刻,他眨眨眼,睫羽上的水珠坠落,道:“无妨,你我有漫长的一生,你总会……”
“我不会!”
颜玉皎打断道:“楚宥敛,你放过我罢,当我求你!”
她声声恳切,终究是无可奈何的放下自尊,狼狈地哭泣。
“我们不可能了,再怎么样都不可能了!我心已经死了,你便是用尽手段诱惑我,把那个异香燃一辈子,我也不会再重新爱上你了!”
楚宥敛眸色一震,立时捂着胸膛咳了一声,血从嘴角溢出。
他身形微晃,勉强扶着案几强撑着,张了张唇,道:“对不起,我其实只是想把那个东西取出来。”
颜玉皎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充耳不闻道:“为何非要用异香,让我离不开你的身体?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你觉得我爱你吗?但你活在我离不开你的虚假中,真的会愉悦吗?”
楚宥敛答不来这些问题。
热燥的夜晚,他看着颜玉皎因异香沉湎欲海,迫切地亲吻他的唇和喉结,疯狂地把自己献给他时,他会感到无比的满足和愉悦。
然而异香散去,颜玉皎望向他的眼神愈发冰冷淡漠,他又会痛苦。
有时候他也会恍惚,七夕之前,颜玉皎还会乖乖窝在他的怀里给他编头发,望向他的眼眸亮晶晶的。
那时只道是寻常。
楚宥敛缓缓攥紧拳头,轻笑一声似是自嘲,道:“我早就猜到,你坦诚身份之后会如何待我……若你我仍旧互相隐瞒着,该有多好……”
颜玉皎闭上眼,只觉得和楚宥敛难以沟通:“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是我坦诚身份、不再伪装的问题?你就从没有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么?我已经彻底无话可说……”
她倚在软榻最里面的墙角,绾好的发髻在挣扎时已然凌乱不堪,更是肩膀瘦削,脸色苍白,整个人透着一股心死如灰,冷淡自弃的气息。
楚宥敛静静看了颜玉皎片刻,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他低声咳了几下,默默地把案几上的玉都一一收拾放入盒子里。
“今夜天热,但别贪凉,我进门时隐隐听到你咳嗽了,晚间让芭蕉她们把冰少放一些。”
楚宥敛说完这话,就脚步不稳地抱着盒子离开了禁娇阁。
夜里风急,将他的广袖吹得褶皱连绵,显出精瘦的腰身和突出肩胛骨的宽背,隐隐有几分萧索的味道。
颜玉皎远远瞧着,觉得楚宥敛好像也瘦了一些。
她心里不由怅然。
一时间觉得恨楚宥敛很没意思。
楚宥敛好比色厉内荏的宝子,表面说着不怕她恨他,实则她才生出些许恨意,他就受不了。
可她这样恨来恨去,到头来,折磨的到底是谁呢?
为何总角之交会走到这等地步?
委实没意思极了。
颜玉皎倦怠地伸出手,咬着唇,把玉慢慢拔出来,扔出窗外。
许久,传来咚的一声。
——是那物落在峭壁上的声音。
颜玉皎慢慢躺下来,望着屋内巨大的金色笼子,悄然睡着了。
她不知。她这一睡,生生得了一场大病,整整烧了三天三夜。
而离中秋也仅剩下七日。
颜玉皎刚起热时,还是芭蕉进门收拾房间,发现怎么都叫不醒她,心里觉得奇怪,试探一下,发现她额头滚烫,连忙跑去静澜轩唤人。
彼时楚宥敛刚从禁娇阁回来,正被巫医诊治:“被当胸刺穿,王爷还是老实待着养身体罢。”
听闻颜玉皎病了后,楚宥敛惊慌之下,伤口再度崩裂,差点昏厥,气得巫医仪态尽失,哇哇大叫。
但颜玉皎也总算离开了禁娇阁,被楚宥敛抱回静澜轩的寝房。
楚宥敛亲力亲为照料她,连汤药都要自己先尝了,唇对唇喂下去。
巫医曾不小心瞧到楚宥敛这副难舍难分的模样,一时间竟觉得自己这个异域人太过保守了,有些见不到小情侣这般黏糊的模样。
他把脉后,叹息道:“前日还有些不确定,今日才彻底确认了,王爷以后还是克制些罢。”
接连三日,楚宥敛已然熬得双眸皆是血丝,下巴冒出青色胡茬,却并不显得颓丧,反而更清俊了。
闻言,他木木愣愣的,好像没听明白巫医的意思。
巫医心道,痴人也。
神情却郑重起来,起身行礼,笑道:“恭喜王爷,王妃有喜了!”
刹那间,满屋陷入寂静。
楚宥敛眨眨眼。
看起来比之前更茫然了。
可就在他张唇欲问时,屋内所有侍从总算都反应过来了,连忙跪地,高声祝贺道:
“恭喜王爷王妃!”
“贺喜王府添丁!”
楚宥敛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巫医。
倒是把巫医吓了一跳,心虚自己暗中添了助孕药,还给了楚宥敛助孕异香的事。
楚宥敛像于沙漠苦行许久,终于见到绿洲的旅人一般,摁住巫医的肩膀道:“娇娇怀孕了?”
巫医点点头,实话实话:“差不多一个多月,快两个月的样子,所以脉象较浅,草民才迟迟不敢确定。”
幸好这胎稳健,他的助
孕药和异香也对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巫医还是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之前王妃喝的调养身体的汤药,还有那些香,都不要再用了,王爷也要多加注意,不可再与王妃行房事,若真是难以消解,纳个妾室……”
就被楚宥敛沉着脸打断了:“本王此生绝不会纳妾!”
话毕,楚宥敛忽然松开巫医,走了几步,面向寝房内所有侍从,冷声道:“以后任何人都不许在王妃面前建议为本王纳妾,否则——!”
他抽出腰间佩剑,铮铮一声,插在地板上,厉声道:“杀无赦!”
侍从们皆吓得浑身一抖,忙俯身回道:“谨遵王爷之令!”
巫医默默看着这一幕,觉得楚宥敛对一个女人有些过于偏执了。
——也不知这样重色的君主,于他们而言是好是坏。
但巫医还是尽职尽责地说起了孕妇需要注意之事。
楚宥敛听得认真,心里却想,应当是在颜玉皎生辰那夜,他们于温泉山庄缠绵时种下的种子。
他的嘴角慢慢荡起笑意。
真好,娇娇怀孕了。
他和娇娇再也分不开了。
待巫医走后,楚宥敛还沉浸在以后和颜玉皎一起养孩子的喜悦中,坐在床角,隔着被子把手轻轻地放在颜玉皎的腹部,眼神温柔而深情.
当天夜里,颜玉皎睁开眼,发现满屋都是烛火,亮堂的刺眼。
她又急急闭上眼,想开口唤人,喉咙却似火烧,发不出声音。
颜玉皎只好等双眼适应了光线,才挣扎地坐起身,缓缓扫视房内后,觉得此地有些陌生。
“陛下召大皇子进宫侍疾了,看样子是怕我等伤害大皇子。”
“格局小了,再如何,我等还不至于伤害一个孩子。”
“……”
隔着层层轻纱和巨大的屏风,颜玉皎隐隐听到外间有人在说话。
她正想下床探个究竟,就觉得外间猛地一静,好像有谁制止了。
随即,珠帘清脆碰撞,有人脚步声轻微,走进房内。
颜玉皎抬眸一瞧。
此人正是楚宥敛。
他今日穿的不同寻常,戴着嵌金玉镂空五爪龙高冠,身穿朱金色广袖束腰蟒袍,迎着烛火走进来,玉面墨眉,唇角平直,威严矜贵不可攀。
像是在办什么机密要事。
颜玉皎一时没敢出声。
楚宥敛却在见到她坐在床边后,脸上的凝重立时消失,化成暖融融的春色,快步走过来。
可在离颜玉皎两三步远时,他的神情又变了,极为复杂难辨,脚步也颇为迟疑,似乎在犹豫什么。
颜玉皎静静看着,心道,楚宥敛又想玩什么花样?
她难免心情烦闷,觉得可能是药喝多了,明明腹中饥饿,却嘴里苦得什么也吃不下。
楚宥敛默了默,去案几旁,把一直小火煨着的乌鸡汤,盛了一碗,小心端过来。
他坐在床榻旁的软凳上,舀了一勺吹了吹:“还温着,不算太烫,娘子先喝着,垫一垫肚子。”
颜玉皎望了眼香喷喷的鸡汤,又看了眼楚宥敛如此天潢贵胄的装扮,却又如此低三下气的模样。
她觉得自己很失败。
楚宥敛之前那样对她,她此刻竟然还觉得楚宥敛特别俊特别好看。
——她都有些不忍心拒绝他了。
沉默时,勺子到了唇边。
楚宥敛低声哄道:“是我请教御厨亲自做的乌鸡汤,我已尝过,味道尚可,娘子,赏脸尝一尝罢?”
颜玉皎静了片刻。
“你不发疯的时候……”
还是有几分人样的。
颜玉皎没再说下去,低头把勺子里的汤都喝了。
喝了几口,她嗓子才恢复一些,也终于忍不住问道:“这里是哪儿?你是换了个地方禁我?”
第79章 热汤雾气
楚宥敛愣了片刻,把汤碗放到床边的案几上,淡声道:“这里是我的书房,外面都是我的幕僚,这场秘谈着实无法避开,我不放心你独自待在寝房,便带你一起来了。”
但颜玉皎蹙起眉,探究道:“你不是怀疑我是奸细吗?怎么敢带我来这等机密之地了?”
紧接着,她就自问自答:“不必说了,我都明白,静澜轩对我严防死守的,我根本出不去,就算知道了什么秘密也无妨。”
楚宥敛悄然攥紧了拳头,眉眼也沉了几分:“我不是这个意思。”
颜玉皎冷笑一声,侧过脸。
根本不想听。
显然,过去一个月的互相猜忌,已经成了他二人之间难以治愈的伤,也是不可以被轻易提及的。
楚宥敛只得转移话题:“娇娇这次生病都怪我没能及时发现,我以后不会再把你禁在任何地方了。”
颜玉皎心道,你总算承认你之前是把我禁在禁娇阁了。
但她既然恢复了和楚宥敛冷战的模样,就只肯腹诽,不肯说话了。
楚宥敛见颜玉皎这般,眸眼不由暗淡几分,心里也更加犹豫要不要告诉颜玉皎,她已经怀孕的事。
静澜轩当日意外知晓此事的人,都被封了口,对外还是那一套“王妃自迎夏宴就有身孕”的言辞。
然而思虑片刻,楚宥敛还是决定坦诚相待,他想让颜玉皎像以前那般待他,就不能再有任何隐瞒……更何况孩子月份大了后,根本瞒不住。
这般想着,楚宥敛站起身,准备先抱着颜玉皎去洗漱穿衣,再将此事全盘托出。其实他也在赌,赌颜玉皎不会因为他这些时日的荒唐,而迁怒厌恶腹中的孩子。
然而他刚靠近颜玉皎,颜玉皎就迅速后退:“你做什么?!”
声音之尖利,隐隐透出的恐惧,惊得楚宥敛的手微微僵住,整个人如雷击般茫然地立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
娇娇……这般怕他?
幸好此刻,屏风被敲了敲,顾子澄的声音传过来:“大哥,颜右丞登门求见,不知所为何事。”
楚宥敛这才从凄冷中回过神,转而望进颜玉皎眼中瞬间亮起的光,明白此事和颜玉皎无关。
他暗暗思忖,梅夫人派人刺了他一剑,又让颜右丞过来作什么?
“本王这就去。”他回道。
随后顿了顿,勉强解释道:“我刚刚是想带着娘子去梳洗一二。”
颜玉皎垂着眼,持续沉默。
楚宥敛心知都是自己酿的苦果,也没再强求,略倦怠道:“我会让侍女进来为娘子梳洗,只是娘子几日不进食,待会儿用餐时需要克制。”
颜玉皎依旧不语。
楚宥敛也随之沉默。
几息后,他转身要走,忽地发现腰带被颜玉皎伸手勾住了。
楚宥敛心中忽地一热。
“我想见一见爹爹,”颜玉皎声音哽咽,“一个月没有我的消息,爹爹和娘亲定然着急了。”
楚宥敛勉力压抑自己的呼吸,慢慢握住颜玉皎的手,却丝毫不敢有任何亵玩的举动。
他微微抿住唇,和颜玉皎对视片刻,才俯身撩开颜玉皎额前碎发,单膝跪在床边脚踏上。
“娇娇,过去是我错了,”楚宥敛仰头望着颜玉皎,眸中深藏着炙热的痴迷,“我以后会学着相信你,好不好?你再给我们一个机会。”
颜玉皎是为了见颜右丞,才忍着不适亲近楚宥敛的,却忘了楚宥敛这人向来是得寸进尺的奸诈之徒,她现今摸了楚宥敛的腰,晚上恐怕就要被楚宥敛摸遍全身。
果不其然,她脸色才缓和一些,这厮就顺竿爬求原谅了。
颜玉皎冷下脸,正要缩回手。
忽然睁大了眼,避之不及地看着楚宥敛迅速地垂首亲了亲她的手背,再抬眸时,嘴角张扬地勾起来。
“多谢娘子。”
颜玉皎:“……”
“无耻!”她低骂道。
“娘子还肯理我就好。”
颜玉皎闭眼,只觉得方才开口说话的自己简直蠢极了。
楚宥敛却温柔地笑道:“我带娘子去洗漱如何?然后一起去看岳父大人,我们别让他等急了。”
颜玉皎
默了默,忍不住道:“你那群幕僚呢?不管了?”
楚宥敛摇摇头:“不必管,他们都有自己的事做。”
但想了想,他又道:“待明日让娘子都见一见他们,娘子以后是一国之母,总要认识这些弘股之臣。”
颜玉皎微微怔住。
直到被楚宥敛抱起来,往书房后面的浴池走去,她才道:“你真打算让我这个前朝公主成为你的皇后?还真的打算为我虚设六宫?”
“若真是如此,以后你的子孙、喦朝以后的储君,全都有前朝皇室的血脉……你的列祖列宗若是九泉下得知此事,定会唾骂你不孝悖逆罢?”
“……所以我根本不信你这些承诺,你此刻说的冠冕堂皇,等你真的登基为帝,朝臣议论,宗亲压力,桩桩件件都会逼得你休掉我。”
楚宥敛把颜玉皎放入热汤里,耐心地为她搓揉长发。
洗了片刻,他竟然低笑起来。
颜玉皎疑惑又羞恼:“我在说正经的,你笑什么?!”
楚宥敛笑容扩大,可终究怕某人恼羞成怒,干咳一声停住。
颜玉皎却还是没有放过楚宥敛,锤了他一下:“不让你洗了,把芭蕉喊过来,你走开!”
楚宥敛置若罔闻,心里好似被热汤的热气熏透了,温热柔软一片,连眼睫都染了些许水珠。
他将一瓢热水浇在手中的秀发,神情安静下来,道:“我以为娘子会因为之前的事讨厌我,恨我,却没想到娘子竟然还想过你我的未来。”
他好像低估了颜玉皎对他的爱。在颜玉皎知晓自己的身份,又得知他要夺帝位的那段时间,心里定然此刻问出的这番话还要煎熬忐忑。
可颜玉皎什么都没表露出来,或许是因为那时的她极其信任他,相信他能为她阻拦一切不可抗力,达到二人白头偕老的结局。
但他做了什么呢?
甚至在他做了那些事,摧毁了颜玉皎对他的信任后,颜玉皎还没有彻底放弃他——多少个夜晚,她会对他发脾气,会骂他会打他,会痛哭,无非是希望他能信任她。
楚宥敛微微闭上眼,颤抖地后抱住颜玉皎,却破涕为笑般道:“可是娇娇的子孙后代,也都混入了楚氏的血脉,娇娇的列祖列宗也会于九泉下骂娇娇……所以我们何必管这些祖宗如何?就让他们在九泉下互骂罢,于我们而言,他们无非是一些牌位,坟间的几捧土,有什么可怕?”
颜玉皎就觉得楚宥敛这番话极为可怕。莫说他身为皇储,却对楚家祖宗如此轻蔑,便是寻常人家,哪个不时常祭拜祖宗,无比敬重祖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颜玉皎推开楚宥敛的手,脸颊被热气蒸得红红的,“你真是个疯子。”
楚宥敛双手后撑着地,眉目舒展如风,轻声道:“我只知道人生得意须尽欢,我要牢牢抓住眼下所想拥有的一切,不要辜负这一生所爱。”
潺潺水声,雾气迷蒙。
颜玉皎不由安静下来。
许久,她定定地望着楚宥敛,张唇却道:“可你已经辜负了,”
楚宥敛嘴角的笑慢慢僵住。
颜玉皎怅然道:“楚宥敛,我们回不去了。”
楚宥敛不作声。
片刻后,他拿起布巾把颜玉皎的长发包起来,道:“你的病才好,按理说不该沐浴洗发,可我知道你爱洁净,待会儿穿厚一些,已经入秋了,天冷了,若是……”
颜玉皎三两下就把楚宥敛包好的布巾拆了,一使劲扔了好远:“我说我们回不去了!你听到没有!”
楚宥敛僵着手,唇角抿得平直,显然是无法接受。
颜玉皎红着眼道:“不说话真的很难受,尤其我最爱说话……方才和你说那么多,是我这些天憋狠了!”
她吧嗒吧嗒掉着眼泪:“还有,什么‘想过你我的未来’?我方才那番话是在告诉你,我们没有未来了!无论鸿沟般的身份,还是你做的种种事,我们都不会有未来了!”
“不!”楚宥敛道。
他起身,按住颜玉皎的手,眸眼含着细泪:“我们有未来!娇娇,我学着相信你,什么天下,什么宗亲,什么百姓,我都不管了,我也全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好不好?”
颜玉皎甩开他的手,嗤笑:“这话你自己信吗?”
一个月前,还一口一个江山美人他都要的野心勃勃模样,如今就什么都不要只要她了?
“我的话并无半分虚假!”
楚宥敛入了水,轻轻抱住挣扎的颜玉皎,低声求道:“我这几日都想清楚了,我着实可笑,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竟然在乎百姓的死活?这究竟与我何干啊?我为什么要担心信任你后,会伤害到无辜的人呢?”
“更何况,我的娇娇如此心软,并非是个希望生灵涂炭的人。”
颜玉皎慢慢停住了挣扎。
她安静下来后,手就被楚宥敛拿起,贴在他的脸侧,轻轻磨蹭着。
楚宥敛眸光流转,语气藏不住的雀跃:“我能感觉到,你还爱我。”
颜玉皎心紧了下,立时就要抽回手反驳道:“不可能!”
“你那样对我,我……”她抿紧了唇,眨掉眼角的泪珠,“罢了,我真的累了,不想和你来回说这些车轱辘话,我不爱你,也不想恨你,爱与恨都太累了,你不值得,我就想和你做陌生人,以后见面不必相识。”
楚宥敛脸色沉下来。
默了默,他把耳后发坠摘下来,塞进颜玉皎手里。
颜玉皎这才发现,这个发坠竟然有个锋利的尖端,寒光毕现。
下一瞬,楚宥敛倾身而至,吻住颜玉皎的唇,轻轻厮磨。
不等颜玉皎反抗,他便握住颜玉皎的手,将发坠的尖端直直刺入他的胸膛,刹那间,鲜血四溅。
渐渐染红一池水。
“不要离开我,如果爱我痛苦,那便恨我,杀我罢。”
在颜玉皎惊到呆滞的神情中,楚宥敛轻声笑了笑。
热汤雾气四溢,朦胧了视线,隐约间只能看到彼此眼中深沉的压抑,好似海底悬崖,坠入便万劫不复。
第80章 恳求怜悯
血溅在颜玉皎白皙的脸上。
她惊恐地瞪大眼,望着从指缝溢出的鲜红,整个人吓得浑身颤抖。
偏偏楚宥敛又握紧她的手,将发坠尖端又刺深了几分。
皮肉破裂的声音直入头颅,自伤口疯狂涌出的血染红了池水。
颜玉皎尖叫了一声。
下一瞬,她就被楚宥敛捂住双眼,转身贴在楚宥敛胸膛。
她听到楚宥敛气若游丝,低声安慰道:“娇娇别怕。”
颜玉皎怕得快要晕过去了。
血腥味充斥着她的鼻腔,指尖温热粘腻的血钝痛了她的所有感官。
她只能无意识地叫着:“快来人啊,快来人!救命啊,救命啊!”
最终也没有人进来。
还是楚宥敛抱着她,将她拖到热汤池边,慢慢走到床榻处。
血淋了一路。
任谁进来看到这副满地血水的惨烈情形,都会以为楚宥敛命不久矣。
偏偏楚宥敛活的好好的,不仅高声唤来了侍从,还有力气用轻纱覆住颜玉皎的双眼,轻轻抚着她的背,温柔地哄她不要害怕。
颜玉皎微张着唇,已然呆傻。
兀自混乱了片刻,才发觉脸上凉凉的——不知何时,她泪流满面。
没过几息,屋子里就进来好多人,嘈嘈切切的惊慌声萦绕在耳边。
颜玉皎听到巫医压制着滔天怒火的声音:“王爷若不想活了,那就去死罢,草民着实不想治了!”
楚宥敛低低咳了几声,嗓音听起来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劳烦巫医了,还请你让我好好活着,我还有妻儿要照顾。”
“大哥怎么会被刺伤?还是书房这等机密之地?莫非又是那些旧高句丽的死士?真他爹的阴魂不散!”
顾子澄骂道:“该死,我现在就去把安东都护府的那些使者再拎出来打一顿!如绪,你和我一起!”
“……”
颜玉皎缩在床榻的最角落,层层床帐掩映住她的身影,她默默地听着巫医恼怒的叮嘱,楚宥敛的下属们关切和叹气的声音。
许久,她抬起僵硬的手腕,想捂住泪湿的双眼,却先闻到了热血腥味。
一时腹中翻滚,她干呕出声。
房内顿时静了下来。
颜玉皎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自己,努力地抑制着干呕,偏偏她一抬手就能嗅到血腥气,随即想到热汤池内,她将发坠尖端刺入楚宥敛胸膛,血疯狂溢出来的情形……
她再也受不了,俯身边干呕着,边小声地哭着。
泪水浸湿了敷眼轻纱。
下一刻,楚宥敛似是摆摆手让其他人都退下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房内彻底安静下来。
颜玉皎眼上的轻纱也被柔和地解下了,光影疯狂地涌进来,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楚宥敛苍白担忧的俊脸。
楚宥敛胸膛已然敷上了止血药,又被绑上几层白布,看起来有些活人的模样了,尤其嘴里的话,还是那么气人:“都怪我吓到了娇娇……是我太过着急,娇娇说那等绝情的话,我听着恨不得死去。”
直到此刻,他浓雾般的眸色,才终于被泪水洗得清澈了几分,捧着颜玉皎的脸,吻了吻颜玉皎的唇角。
“你我,绝不可以情断恩绝,此生哪怕是恨,我们也要恨到白头。”
“你若是一点儿也不在乎我了,非要离开我,我会没命的。”
“四年前的苦,我受够了。”
滚烫的泪珠滴在颜玉皎脸上,和颜玉皎脸上的泪一起划落。
某一个瞬间,颜玉皎觉得楚宥敛说的是真的,她要是真和楚宥敛再次绝离,楚宥敛真的会活不下去的。
“咳咳……”
床帐外,巫医尴尬的声音响起:“王爷,王妃,眼下不是恩爱的时候,王爷的伤口还没敷好呢,请容草民再紧一紧布条。”
颜玉皎一怔,低眸看了楚宥敛的伤口一眼,见血又溢了出来,吓得慌忙推了推楚宥敛:“快去。”
楚宥敛却不肯走,非要颜玉皎给他一个承诺:“在我伤未好之前,娇娇别离开好不好?”
颜玉皎望着楚宥敛,说不出话。
楚宥敛不依不饶,握住颜玉皎的手按在他的伤处:“心还跳着,是因为你,若你走了,它也不想跳了。”
颜玉皎立时闭了闭眼:“你是在拿你的命威胁我吗?”
“不,”楚宥敛道,“我是在拿我的命,求你怜悯我。”
颜玉皎总算怒了,泪珠直掉,嗤笑道:“你凭什么求我怜悯你!这一个月以来,你可曾怜悯过我半分!”
但凡有一丝丝,他们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楚宥敛也落泪:“娇娇,我只是太怕了,你非要与我和离……我也觉得那些天我应当是疯了……”
巫医眼瞧着不妙,忙道:“王爷王妃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吵架,气大伤身呐,王爷这几个月重伤才痊愈,又受重伤,王妃也是高烧才退,你们千万别生气!”
说着,他低叹一声,隐隐嘟囔着两个病人没一个省心的抱怨话。
颜玉皎急促地喘息几下,慢慢别过脸,悄然抹掉眼角泪珠。
许久,她低声道:“我这辈子都没伤过人,你真的很可怕。”
——拿起发坠,握住她的手,就往胸膛扎,若是发坠尖端再长一些,他即刻就能毙命。
“对不起。”
楚宥敛只重复着道歉的话:“是我不好,吓到娇娇了。”
颜玉皎不想再听:“你没听见巫医说的?滚出去!”
她如今倒是恢复了几分年幼时对楚宥敛的颐气指使,偏偏楚宥敛顿了顿,就老老实实嗯了一声,后移出去。
层层床帐再度掩映。
无人能窥见颜玉皎一身鲜血——哪里是什么旧高句丽的死士刺伤的楚宥敛,凶手就在床帷之内。
不多时,巫医处理好了,耗子被猫撵似的离开了此地。
床帐又被楚宥敛掀开。
颜玉皎却已然淡下了神色:“我要换件衣服,去见我爹爹。”
这次,楚宥敛没再阻止:“可以。”
然而他喉咙滚了滚,到底没敢要求颜玉皎别跟着颜右丞离开。
颜玉皎慢慢下了床榻,临走前,看了眼楚宥敛赤衤果的上身。
楚宥敛的左胸和右胸都受了重伤,白色布条几乎缠满了整个躯体,只余几块线条流畅的腹肌和故意露出来的心机人鱼线。
颜玉皎默默收回目光,无视楚宥敛欲说还休的眼神,决然离开了。
芭蕉和青绿也进来了。
她们看到颜玉皎一身血,却一句话也没有问,帮颜玉皎换衣服、又细细净了手,确保并没有一丝血腥味,才道:“颜大人就在外间等着,娘子随我这边走。”
然而等她们三人走到外间,却发现不止颜右丞,郯王爷和郯王妃也一脸凝重地坐在颜右丞身旁。
三位故友难得团聚,气氛却沉默紧张得令人大气不敢出。
听到动静,他们齐齐抬眸,看到颜玉皎后,才纷纷打破沉寂。
颜右丞起身道:“玉儿,你近日可还好?怎么脸色如此苍白?”
颜玉皎不愿让颜右丞担忧,毕竟他又不能奈何楚宥敛,担忧也无用,不过是徒增烦恼,就随意想了一个借口,道:“无妨,正值夏末秋初,我贪凉了些,烧了几日。”
可话说出口后,颜玉皎却恍惚了好一会儿。
时间过的好快,她竟然在禁娇阁内度过了暑气最盛的夏日。
回想去年暑气最盛时,她邀请几个好友,悄悄泛舟湖上,或打牌,或饮酒,或垂钓,或纵歌……
可今年就这么伤怀地过去了。
……也不知闫惜文想不想她。
颜右丞忙道:“如今可恢复了?瞧着气色不好,我带了血燕还有一些东西,你娘亲说都是补气血的。”
他身后的小厮便道:“小的已经一一交给樱桃了。”
樱桃这个词,许久未听过了。
事实上,颜玉皎自从进了外间,遇到这么多人,就有些不自在。
她太久不和人接触了,面对颜右丞的关切,只道了谢,旁的“你和娘亲身体可好”这类话,滚到喉咙,又吞了下去,干涩得怎么都说不出来。
撞上郯王妃探究担忧的眼神,更是浑身僵硬,不知该如何反应。
倒是没忘记行礼问安:“父王,母妃,儿臣多日不去拜见,实乃苦夏身体不适,还请多见谅。”
颜右丞立时冷呵一声:“有什么好见谅的,若不是他们的好儿子,我的玉儿何至于……”
其余的话他倒是没说出口。
全了颜玉皎之前的托词。
但颜玉皎心里却明白了,爹爹和娘亲定然知道她被楚宥敛禁足的事。
郯王妃沉默不言。
郯王爷却涨红了脸,一拍桌子,怒声道:“把楚少庸那个混账东西给本王带出来!”
他身后的佩刀侍从犹豫了下,到底还是大跨步走了出来。
颜玉皎忙道:“夫君受了伤,实在不宜挪动,还望父王见谅。”
话毕,颜玉皎心里轻轻叹息。
皇室的荣辱礼仪到底在她身上留下了烙印,让她受了这等磨难,还能在外人面前喊楚宥敛“夫君”,并下意识想出妥当的借口替楚宥敛道歉,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谁料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颜右丞坐下,冷冷道:“活该,谁让他欺负玉儿!怎么没被旧高句丽的死士刺死呢!”
颜玉皎愣了愣。
方才在屋内听到顾子澄说的话,她还没反应过来,却原来——
“几日前,夫君半夜受伤归来,是娘亲派人刺杀的吗?”
颜玉皎咽了咽口水,想到楚宥敛左右胸膛都被刺伤,竟然是她和娘亲母女二人的手笔。
“楚少庸越发狂妄了!”郯王爷猛地怒喝道,“竟然哄骗你的母妃去避暑山庄,却把你禁在阁内!”
郯王妃起身,眼中盛满惭愧,握住颜玉皎的手:“玉儿,少庸对本妃说,你去了别的地方避暑,本妃当时也没有多问,毕竟少庸要起事了,总归危险,把我们安置在不同地方也是应当的,可……可本妃没想到……”
郯王爷气得连连甩了甩马
鞭,立即就想冲进房内暴鞭楚宥敛一顿。
“谁都别拦着本王,今日楚少庸若是能活着走出书房,本王来日就改叫他父王!”
颜玉皎连忙拦着,她是知道的,楚宥敛如今经不起一点儿伤了,郯王爷一鞭子下去是真能打死他的。
“父王!”
她看向颜右丞,颜右丞却老神在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又望向郯王妃,郯王妃垂着眼,微抿着唇,也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颜玉皎心凉了。
竟急得满天大汗,胡乱道:“总归儿臣的娘亲已经为儿臣报仇了,儿臣都不计较了,父王就算了罢!”
一旁担心颜玉皎动了胎气,紧张得屏住呼吸的芭蕉:“……”
在场其余人也都僵住了。
就连颜玉皎也是。
她脑袋嗡嗡的,心想——
她没听错罢?她都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