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后悔了 他再度被蛇尾圈住,似是某种……
后背冷汗涔涔, 司霖看着撒琉喀开阖的嘴唇觉得全世界都失了声。
一连串问题灌进耳朵里,他干巴巴地眨了眨眼,其实他比谁都更想问自己。
撒琉喀,到底是自己什么人?
谎言被戳破, 司霖脸上飞快地闪现出迷茫和懊丧, 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撒琉喀所流露出的视线更是陌生得让他害怕。
司霖觉得自己印象中的对方不是这样的。
他顿时生出一种失落感,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弄丢了。
而男人接下来的行为, 更让他体验到了绝望的滋味。
——泛着黒铬光芒的蛇尾以绝无仅有的粗暴姿态将他从头包裹到尾部,鳞片撞击鳞片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司霖觉得自己犹如一只被强行塞进茧里的幼虫,不过蚕蛹破茧是为了新生, 而自己更像是离死亡更进一步。
过度的紧张让他一度觉得在逐渐幽暗的空间里,有无数条小蛇在自己皮肤上爬, 更可怕的是, 伴随着蛇尾的缠绕周围的空气毫无意外地变少, 他相信不出几分钟自己要么力竭,要么窒息而亡。
隔着逼仄的‘蛇茧’,撒琉喀还在厉声逼问:“说,你到底是我什么人。”
男人俯视着逐渐放弃挣扎的人鱼, 目光沉静如水, 罕见地没有任何动摇。只有蛇尾在擦过对方嘴巴上两片软肉进而被鼻喷薄而出的温热吐息烫到的时候,撒琉喀才微不可见地一顿。他看似波澜不惊的表情底下,有关人鱼嘴唇的触感的细致末梢病毒一样疯狂地在脑海中蔓延。
同样是施暴的动作, 司霖在痛苦之际终于察觉出撒琉喀恢复记忆后和以往的不同——这种高高在上、聛睨一切、漠视所有的气场:仿佛连眼下这样的杀戮都是种施舍。
司霖的脸色早就垮了下来:自作自受,下场不冤。
他再次自我唾弃:司霖啊司霖, 骗人骗到人家头上,胆子真大。
他不是没有想过通过坦白从宽来缓和撒琉喀的怒意,可撒琉喀在气急之时向来暴力, 同时对方那句“谎称自己上辈子是人类,却不知道人鱼并不能转世”以一种更沉重的方式直击司霖的内心。
信任这种东西也许从来就没有出现在他们之间。
想明白这一点后司霖觉得每吸入口中的空气都泛着苦涩,他缓缓垂下的眼睑遮住浅栗色的眼睛,赌气地选择只字不说。
司霖不知道的是,他这种消极的自暴自弃被撒琉喀不紧不慢地尽收眼中。
与此同时,覆在男人脸上名为镇定的面具正在一点点崩溃,烦躁和暴虐的情感从越来越多的细小缝隙中逐渐展露无遗。
撒琉喀终于无法忽略自己心生不悦的原因。
——沉默并非他期盼的答案。
他很难,也不愿去想,自己期待的答案到底为何。
而更令撒琉喀生气的原因是,哪怕被自己蜷在身体里的人鱼脆弱得好似一张薄纸,肉眼可见的一碰就碎。又到了真相被揭露的地步自己竟然还是下不了杀心。
司霖在感受到肺叶里空气耗尽的最后一瞬,忽见眼前骤然开朗。
他抽搐着抬头,以为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却对上一双眼眶猩红的竖瞳。
竖瞳的主人狠狠剜了他一眼,喑哑而低沉的嗓音犹如被风沙磨砺过:
“滚——”
话音出口,两人同时怔了怔。
司霖跌落到水面,顶着湿漉漉的长发深长呼入一口空气之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还能滚到哪去?
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从来就没有属于过这个世界。
瞬时,天空开始飘雨,微小的水珠还没来记得落到水面就蒸发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撒琉喀泛着金属光芒的鳞片仿佛也在雨中变得晦暗。
隔岸旁观的黑豹突然张口想说什么,但还是闭上了。
撒琉喀不比当初,惹不得。
雨水中,司霖行尸走肉一样转身,明明更狼狈的样子对方都见过,可偏偏这时他不想也不愿让撒琉喀看先自己因为酸胀泛红的眼角。
而他决绝转身的动作无疑成为刺痛撒琉喀的另外一幕。
人鱼背影之后,两颗死气沉沉的眼珠随着他的动作机械地阖动,竖瞳之外,眼白中密布的毛细血管暴涨,仿若下一秒就要炸开成血色的斑点。
撒琉喀胸口中所有的愤恨和怨怒一锤定音:
很好,自己被抛弃了
再一次。
但司霖没有游出多远,移动的节奏突然变得不对劲。
恍惚中他突然想起来,之前那个叫凯尤的少年掀起一波气墙的时候自己傻了吧唧地站在距离撒琉喀最近的地方没有退却一步,撒琉喀尚且负伤,更何况自己
撒琉喀也注意到人鱼的异常。
看着他蹒跚。
看着他虚晃。
顷刻间,担心和害怕取代原有的情绪将男人吞没,等反应过来人鱼所有的伤痛都是为了自己后,撒琉喀简直血液回溯、两眼放光,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掌重新将心脏按回胸腔。
兴奋之下,他的思维提至光速:就是这样脆弱不堪的生物一直守在自己身侧,就是这样一个最初被定义为储备粮的废物真的妄想保护自己!
此刻,撒琉喀的脑海中划过无声的尖啸,似是的得到某个无声的回答。他听着血液从心口泵出不断冲刷自己耳膜的声音,只觉浑身沸腾的细胞无不盛满狂欢的喜悦。
漆黑的深水处,司霖艰难地游走。
他的鱼尾初被轻柔缠住的时候误以为是偏长的水草。
只是“水草”不会顺着尾巴一点点向上摸索,更不会勾着他的尾鳍有节奏的触碰。
直到回头撞上撒琉喀雪亮的眼睛司霖才明白怎么回事。
“是我骗了你,”他再次陷入沉默,垂下眼睫:“但你说过放我走的。”虽然不知道去哪。
撒琉喀的嗓音依旧冷淡,面上维持目中无人的姿态,却在看清人鱼红彤彤的双眼之后又一下被浸在杏眼上那一层朦胧的水雾冲击得心口发软。
男人慌忙挪开视线,声音硬邦邦的:“蛇类无需信守承诺 。”
人鱼眉心微蹙。
撒琉喀努力憋了一会,仍是没能绷住,语气僵得不像话:“没错是,我后悔了。”
司霖:“”
“可你刚刚还叫我滚。”
“不,我现在要你留下。”
司霖来不及多想,直愣愣地反问:“我既不是你的表哥,更不可能是你的配偶,我只是嘴巴里没有一句实话的骗子。留下来做什么?”
除了塞牙缝,他想不到更好的由。
撒琉喀:“”
人身蛇尾的男人试图透过这双浅栗色的瞳孔窥视出人鱼口是心非的证据,可他的视线稍不经意就流转至二人刚刚分别的唇边。
司霖:?
这种被作为猎物的凝视方式自己再熟悉不过,迟钝如他也终于在经历许多之后生出比本能更为敏锐的危机感。
撒琉喀湿冷的视线扫过人鱼出神的脸,不怎么明显地晦暗一瞬。
男人头脑中,往日只会密密匝匝的低语声忽地爆发出尖锐的嗡鸣:
“撒琉喀,你愣着做什么?之前被他管着,可现在这条人鱼谁也不是。”
“撒琉喀,身为丛林之主你的欲.望不应该被任何东西束缚。”
“撒琉喀,你还是恨他、怨他的,不要因为一点点甜头就忘了他那些愚不可及的谎言!”
撒琉喀苍白森冷的面部肌肉微动,仿佛是被那些嘈杂的声音感染了。
而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愤怒也好、狂喜也罢,那些隐藏在内心最深处见不得光的念想已经将他对人鱼的占欲逼到了极限。
更何况,是他先招惹我的!
司霖的心跳在无声的对峙中变成节奏紧凑的鼓点,他眼皮轻轻一抖,呼吸之间只见撒琉喀绿光闪烁的竖瞳唰地一下投向自己。
其中是他从未见过的暗色。
下一瞬,冷冽的水汽乘着风擦过耳畔的碎发,司霖看到撒琉喀不断放大的冷峻脸庞叠加在视野中。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周围的水域再度被蛇尾圈住,似是某种不容摆脱的画地为牢。
司霖条件反射地后退,结果砰地一声撞到抵在背后的漆黑蛇尾上,而尾巴的主人定定地看着他,步步紧逼。
冰冷的吐息喷薄而来:“人鱼,和丛林之主攀附血缘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司霖神情一滞,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
代价,什么代价?
这两个字被男人以一种微妙又诡异的语调说出来,好似一条细蛇般悄然顺着从耳廓钻进脑中,
幽暗潮湿,激得司霖的脑袋嗡嗡响起来。
厚重的水下再度传来暗涌波动的巨响。
司霖再回神,一张血盆大口倾泻而来,细长的蛇信在空气中发出“嘶嘶”的响声,而所有危险的信号再度集中到自己身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让他控制不住地再度想躲。
而不知什么时候变回原形的撒琉喀一边俯冲一边用蛇尾做出缠绕的动作,仿若水面上突兀出现的漆黑旋涡。
司霖连心尖都开始颤抖,直觉告诉他,眼前这场单方面的堵截并不像是索取代价的那么简单。
更像是
要断掉他的所有退路。
第52章 醉后坦白 撒琉喀一句话将司霖从无数种……
最初, 司霖以为撒琉喀会让自己极其凄惨的方式遭遇毁灭性的重创,毕竟换位思考,要是从头到尾被欺骗的人换做自己,肯定也不会好受。
只是巨浪翻腾之后, 发现撒琉喀猛冲过了头, 而等到司霖眼前豁然开朗后只觉身下撞上冷冰冰的硬物, 随着视线猛地拔高——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坐在巨蚺的身体上!
一时为难之际, 因为鳞片太滑,司霖下意识地惊呼一声伸手紧抱住对方的身体。他同时感知到撒琉喀回头的动静,对方硕大的瞳孔开阖了一下, 眼神冷漠而饶有趣味地看向自己。
司霖:“”
他正准备松手,总之撒琉喀忽地加快速度让他不得不在抱紧蛇身的同时俯身、低头, 将自己的身体紧贴在巨蚺覆满鳞片的后背上。司霖不自然地扭过脸, 这才发现比起撒琉喀现在的举动, 他之前对自己完全称得上温柔体贴。
随即,巨蚺飞速划过水面,跃到岸上。
司霖眼前的画面疯狂后退,让他有种头脑过载的眩晕感, 而撒琉喀也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这种泄愤一样的狂奔有什么不对, 以更快的速度掠过大片密林和山涧。
司霖从蛇背上下来的时候,头疼、嗓子哑,觉得自己要散架了。
撒琉喀转眼变化成半人半蛇的模样, 紧蹙的眉头像是对人鱼脆弱不堪的表现彰显不满。
担惊受怕之后,司霖见撒琉喀似乎并不急于再做出‘惩戒’自己的举动, 终于抽出心思观察四周,又在看清眼前洞穴的一刻满脸不可置信。
如果说初遇时的洞穴是个毛坯房,现下这个简直称得上豪宅。他甚至怀疑撒琉喀是不是挖空了整座山才腾出这么个仿若世外桃源的地方。
头顶有阳光穿透郁郁葱葱的植被倾斜而下, 洞内竟也不会感到逼仄压抑,除了草甸、溪流、闪闪发光的矿石,司霖还在最角落的地方发现一汪碧蓝色的温泉。
无疑,这里才是巨蚺真正的栖息之所。
人鱼的惊讶并没有持续多久,撒琉喀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尾巴扫动间将司霖带到一处植被茂盛的草甸之上。
司霖吃痛坐起,无意识发出闷哼的时候,又见撒琉喀脸上的不悦展露无遗。
“太脆弱了。”男人轻描淡写的样子,就像是在随意评论地上的一棵杂草。
转瞬,撒琉喀看向他的眼神再度变成喜怒难测的乖戾:“人鱼,欺骗我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当你大胆妄称与我攀附血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面对怎样的下场?”
司霖十分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就知道对方没有这么容易放过自己。
男人居高临下,看见司霖浑身呈戒备状炸开的鱼鳞后眉头皱得更紧。
而司霖心下一横,再次抬头时已经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自觉,他的脸庞之前被冷风吹白,却显得嘴唇更加殷红,顺着撒琉喀的目光直勾勾迎上去:“所以,你说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总不会,要像收集洞穴里的一景一物一样,把他也一直关在这个鬼地方吧?!
咫尺之外的男人见他一副‘还不如死了算了’的样子,沉默冷静得面具上再度出现一丝龟裂,随即又像是被人鱼负伤后虚弱的脸色击中,黑沉着表情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多久,撒琉喀像是终于放弃盯着眼前这人,手掌粗暴地从一大片长叶草丛中拔出一颗,递到司霖面前:“吃掉。”
司霖看着他从地上这么随处一拔,擦也没有擦一下,无法确认对方是不是真的烦了自己想要借机投毒。他自己心里早憋了一口气,不由分说地张嘴,没有任何抵抗地将一整棵草尽数嚼碎吞下。
沉默又持续了一会,人鱼捂着肚子,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
撒琉喀侧过脸斜睨他一眼。在猜透对方所想之后气极反笑:“我给你吃的是药。”
“药?”司霖的表情凝固了一般,突然觉得口腔里草腥味变淡。
他困惑时候嘴唇微张,眉心却还蹙着,但瞬间睁大的眼睛让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惊讶过度的呆愣感。
但下一秒,撒琉喀眼神骤变,一句话将司霖从无数种设想中拉回现实。
“当然是药,不然怎么能治好你——我的储备粮。”
司霖转过头,满脸不解:“储备粮?”
“对,”男人久久观察着他的反应,半垂的眼帘猛然掀开,晃出一抹嘲讽的厉光:“从最开始你就是我留作储备粮的存在。”
转瞬,撒琉喀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戏谑:“怎么,难道只允许你欺骗我,就不允许我欺骗你吗?其实从失忆的最开始我就怀疑过你并不是我的表哥,如你所见,洞穴里面都是我上百年的收藏,用来收藏你这尾储备粮自然再合适不过。”
撒琉喀在说话时没有一刻不在观察人鱼的表情,试图从对方苍白的脸上看到破碎的瞬间,此时,他那双非人的竖瞳中恶劣尽显,分秒不落地等待着迎接报复得逞后的快.感。
怎料,人鱼毫无血色的上传慢慢地开阖,上下轻轻碰一下。
司霖傻傻地回应:“哦,原来是这样。”
撒琉喀眼睫迅速撇了下来,胸中烦闷更甚,什么叫做原来是这样?
不多时,他开始察觉司霖身上更多不自然的反应,对方呼吸的起伏越来越大、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额头上浸透了汗珠像是刚刚从水中被捞出来的。
撒琉喀的神情倏地僵冷、整个人溃败不堪。
他的下意识反应是,去他妈的报复,去他妈的储备粮,该死的草药怎么失了效?
不对,肯定是药量出了问题。
药量不足以恢复人鱼的内伤,肯定是这样!
撒琉喀跪在草丛上翻找之际,司霖强硬地将其推开,机械性地薅下一大把草叶:“我自己来。”
人鱼自打听见“储备粮”三个字之后直觉眼前一暗,脑子里白茫茫一片再装不下别的什么东西,根本不知道自己拔了些什么玩意儿,囫囵往嘴巴里送。
撒琉喀目光一凛,伸手就钳住人鱼的下颌想要将他嘴巴里明显颜色不对的草药抠出来,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四目相对之际,司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轻飘飘的,整个人笼在莫名的醉气中像是突然壮了胆。
“滚,我、我不用你管!”
撒琉喀额角跳动,目光扫过草叶残骸的时候用手指按住眉心:那是种仅凭一片能够麻痹动物又使其神经过度兴奋的草药。
眼下,果然生效了。
他看着人鱼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从苍白变至酡红,突然心跳漏掉一拍,可稍微不注意,对方的拳头径直砸过来。
司霖迟钝的思绪转动起来,眼睛亮得惊人:“你你怎么不躲?”
撒琉喀尚未回答,又听人鱼嗤嗤一笑:“你果然是假的,我、我又在做梦。”
司霖眨巴着眼睛,偏头看他,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直白大胆。
撒琉喀微微怔住,问:“你经常梦见我?”
司霖想了想,慢吞吞地回答:“以前是。”
撒琉喀只觉对方喷薄而出的吐息都带着甜蜜的醉意,所及之处,除了皮肤自己连心尖都开始发痒。但他对于人鱼的答案仍有疑惑:“以前是?”
这次,司霖对答如流:“以后不会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以后再也不想梦见你了。”
撒琉喀周身的气压不自觉变低:“为什么?”
司霖虚晃中明显也注意对方不断逼迫自己的眼神,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男人一把推开,眼神竟开始学着撒琉喀往日的样子半敛不敛,像只逞凶的幼兽。他脑子里浆糊一样,说出口的话也答非所问。
“你,你不是撒琉喀,你不是我的表弟。”
“你是坏人,不,你是坏蛇。”
司霖嘴里叽里咕噜念叨一通,却在看男人明显愣神的反应之后重新回到他身边。
撒琉喀脸色黑沉。
这种能够刺神经的野草除了时常让动物做出反常的行为以外,常常也会让它们做出某些最为真实、绝不违背本能的反应。
所以,人鱼竟然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忽地,撒琉喀察觉到有什么光滑软嫩的东西混合这一些冰冰凉凉的液体蹭到自己尾巴上,侧目望去,又见司霖耷拉着眉眼像只走丢的兔子一样蹭上来,连眼眶都是红的。
细看,那人满脸的鼻涕和眼泪不知道一下子从哪里涌出来的,说出来的话都哽咽着带有哭腔。
他听见司霖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噎:
“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撒琉喀肯定不会把我当成储备粮的。”
“你这条坏蛇。”
第53章 醉后一吻 “喜欢什么?是喜欢我,还是……
醉后的语调带着司霖不自知的嗔怒, 撒琉喀耳朵微动,颔首看着这人又哭又闹,明明蛇类喜静,可他却看着对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撒琉喀甚至怀疑自己有扭曲的自虐倾向, 人鱼满嘴的胡话无一不在痛斥自己, 却也觉得格外动听。他状似漠然地凝视对方, 内心却无可知置否地觉得暗爽。
等人鱼哭闹够了, 撒琉喀脸色再也无法保持紧绷,他的眼神自然而然地被煨出几分笑意,骨节分明的手一寸寸抚摸过对方的背脊。
撒琉喀几乎半哄半骗的引诱。
“确实是错了。”
“是不该把你当成储备粮。”
“人鱼, 那我把从前的撒琉喀,把你的表弟还给你, 好不好?”
司霖的意识含混不清, 他只感受到有双冰凉的手掌捧起自己的下巴, 抬眼之际就这么傻愣愣地跌进男人卸掉所有危险气息之后极具迷惑性的眼神中,犹如从一道深渊跌进另一道幽谷。
几乎是毫无防备地,司霖痴痴地反问:“真的可以吗?”
湿漉漉的泪珠还挂在眼睫上,人鱼布满红晕的脸颊还留着巨蚺鳞片压出的痕迹。撒琉喀眸中闪过摄取的暗光, 眼底又深, 竟然觉得留下这样的印记也很不错。而安静下来的司霖更让他觉得出奇的顺眼,对方的每一个微笑表情都足以令他心颤。
撒琉喀的视线伺机滑过人鱼的脖颈、腰肢,最后停留在更加隐秘又令自己无限肖想之处, 喉结缓慢滚动后发出重重的吞咽声。
他之前说让人鱼出代价并不是气话,虽然那个时候并没有想好代价为何。现在, 随着如有实质的目光在对方腰线收紧处细致的研磨,却有一个疯狂又大胆的想法破土而出。
此时此刻,撒琉喀的每一道眼神、每一个动作, 尽数诉说一个事实。
——他想要他。
鸦色的睫毛因为隐忍而微微发颤,撒琉喀骤然附身,单手撑在人鱼身侧,贴近对方之后又以另一只手兜住这人的后腰,语气是十分难得的温柔。
“当然可以。”
“我回来了,表哥。”
洞穴里的空气本该湿润无比,司霖却觉得莫名干燥。他望着倾压在自己身上阴影的主人,混沌不清地偏了偏脑袋,开始觉得有光滑粗硕的东西蜿蜒着一圈圈缠上自己的下.半.身,以某种极其旖旎的方式。
司霖在醉意中并未察觉撒琉喀的举动已经和普通蛇类求。爱的姿势无异,在感受到对方与自己靠得极近的刹那,困惑又迷茫地眨了眨眼,整个人轻飘飘的,犹如深陷进遍布雾沼的陷阱中。
倏地,就在撒琉喀蛇信轻点在人鱼下巴上的刹那,被躲开了。
撒琉喀怔愣一瞬,有两只手臂僵硬地抵在自己胸前,而试图反抗的那人目光如炬。
“不对!”司霖看他的样子犹如识破猎人陷阱的小兽:“你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你又在骗我。”
撒琉喀挑眉,以为对方清醒了,可不多久又有一阵嗫喏的哭泣声穿进耳朵。
“你们都是坏蛋,从来从来都没相信过我。”
突然被贼喊捉贼的撒琉喀:“”
意识到药效非但没退,反而更强。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改将人鱼的整个上身带进自己的怀里,但很快,坐起身的司霖开始四处探头,貌似在焦急寻找什么:“我的腿呢?你有看到吗?”
出手将人勉强制住,男人看着坐在怀中不断乱动的人鱼呼吸开始有些不稳:“你的腿?”
“嗯,我的腿不见了。”司霖面色酡红,再度转向撒琉喀时一把搂住男人的肩,仿佛把他当成了自己大学时可以倾诉的同学:“那个谁,和你说天选脆皮大学生指的就是我。明明就是个如假包换的人类嘛,从KTV出来不知道踩了个什么玩意脚下一滑再睁开眼就变成了一条大尾巴鱼。”
撒琉喀侧目:“人类?大尾巴鱼?”
“唔,对,还是赶鸭子上架被送去献唱的那种,你知道的,我唱歌要命。”司霖自说自话,语速越来越慢,像是已经醉得彻底不省人事:“我也不想骗人的,可我说我上辈子是人他、他才不信。”
明白过来这个‘他’指代自己,撒琉喀望向人鱼的眸光再度变深。颠三倒四的几句话,夹杂了太多新奇怪异的词汇,他尚来不及引诱人鱼道出更多实时,对方又巴巴地仰起脸看过来,像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初生儿。
可此刻的撒琉喀偏偏更觉得这种主动示弱的姿态像在索吻。
几乎是同一时刻,人鱼似乎又重新认得他是谁,轻得像风一样的声音擦过男人的耳畔。
“对、对不起,我不该先骗你的。”
“可是撒琉喀,你把我当成储备粮还要把我关在这里,我真的很难过。”
“还有,你怎么就是不肯信我曾经是人类呢”
脑袋里混沌不堪,司霖苦笑了一下,紧接着又因为胸口的闷痛倒抽了口冷气。就在他仍然徘徊在醉意和现实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嘴唇被什么东西封住,冰冷的触觉之后有一条细长湿滑的柔软之物强势侵.入.他的口腔、接连勾连起他的舌尖与之纠缠。
一次又一次。
撒琉喀扣住司霖的脑袋将人狠狠地压向自己,爱人之间最缱绻的亲昵方式被他折腾的犹如施暴现场,显然这种将自己肖想许久的事付诸实际的兴奋将他所有的冷静和自持按下一头。几番.猛.烈.进.攻.之后男人才倏地掀开眼帘,开始就着人鱼的脸庞享受唇.舌濡湿的温存。
不知是否是因为草药的缘故,司霖这次的反应也和上次截然不同,他只在最初浅浅的抵抗之后竟然冒着濒临窒息的风险跟上来撒琉喀的节奏,像一只尝到腥味之后兴味盎然的小猫。
意外察觉人鱼另外一面的撒琉喀眼眸紧缩成两道竖瞳,他明明智泯灭、即将失控,却强忍着欲.望松开桎梏住对方的手掌,迫使自己和人鱼的嘴唇分开。
而后不出意料地看着司霖眸中噙着委屈的泪光低嗔问他,怎么不继续?
撒琉喀浑身触电般僵住,觉得自己快要疯掉。
可蛇类阴暗恶劣的本能却让他勉强维持住明面上的镇定,他伸手钳住人鱼的下颌,做出上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问:“为什么要继续?”
司霖停顿了两秒,困惑地舔了舔嘴角:“可能可能是因为这样会很舒服,我喜欢。”
语毕,人鱼浅栗色的瞳孔直愣愣看过来,没有半点闪躲。
撒琉喀竖瞳忽地被点亮,看向人鱼的目光脆弱而疯狂,好似下一秒就要将他连人带骨头一并吞掉,只是他尤未忘记顽劣的初衷,一边以露.骨的目光挟持对方一边半认真地试探。
撒琉喀:“喜欢什么?是喜欢我,还是只喜欢我这样吻你?”
司霖想也不想:“大概都很喜欢。”
一个“很”字使得撒琉喀瞳孔镇上两震,他愕然抬眼,语气不再冷静:“很喜欢谁?”
此时人鱼的眼睛蒙上层朦胧的水光,撒琉喀被对方认真到过分的眼神看得心头一怔。然后,他看见那两瓣被自己含到殷红的嘴唇轻启。
他听见司霖说:“喜欢你。”
撒琉喀抽搐着唇括肌,不依不饶:“我是谁?”
男人迫不及待的口吻让司霖整个人为之轻颤了一下,仿佛所有的智都在电光火石间回笼。
人鱼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表情放空。
他红彤彤的眼角犹如被水雾笼住,终于慢吞吞地开口:
“你是撒琉喀。”
听到自己名字的某人整个定在原地,他双手握拳了很久才将十指松开,狰狞扭曲的面部肌肉也在数度深呼吸之后彻底缓和。确信现在并非梦境的撒琉喀顿感自己被人鱼清亮的声音抛到了云端,整个人有种妄想成为现实的不真切感。
哪怕这些话只是因为误食用草药自己才能听到,哪怕知道那个人清醒过来即刻就要后悔
撒琉喀也无法忽视内心剧烈涌动的狂喜。
撒琉喀不知道的是,自己视线在人鱼身上消失的短短时间内对方已然逃离不在。
“噗通”一阵落水声后,司霖将自己藏进温泉池里,他甚至连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只在水面留下一串咕咚咕咚的气泡。
人鱼任由自己泡在水中,认为自己的皮肤比泉水更烫,想起几分钟前发生过什么的片刻他只觉自己像只蠢笨无比的猎物,冷不丁栽进猎手精心布置的陷阱里,被裹着糖衣的假象一步步诱捕,又一点点失足陷落其中。
殊不知命定爱人之间的斡旋,从不分猎手和猎物。
通常都是相互的沉沦。
撒琉喀悄无声息来到温泉池畔:“出来。”
回应他的是另一串从水底窜出的水泡。
再明显不过,人鱼势要收回那些见鬼的胡话,打算装死到底。
撒琉喀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不自知的宠溺:“我知道你清醒了,出来,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说。”
水面上出现男人冷峻的倒影,司霖吓得缩到池底,打定主意任由对方怎么哄骗自己绝不上去。
他现在只要稍微松懈,那些中邪一样主动的画面,自己大言不惭的‘告白’就像木马病毒一样恨不得即刻攻占大脑。
可他明明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撒琉喀,起了那样的邪念。
司霖抱着脑袋,沉底之后背靠池壁,他现在思绪已然乱做一团浆糊,根本来不及留意水波里出现一圈圈微妙的涟漪。
而一条泛着黒铬石光华的蛇尾悄然探入水中,缠上他腰肢的时候轻巧得仿若探囊取物。
人鱼反应过来时完全来不及挣扎。
涌动的池水中他听见撒琉喀人未现身,声音先到。
“想反悔?”那人冷着嗓音,一如既往的霸道:“迟了,你说的那些话,我全部当真了,表哥。”
第54章 画地为牢 “我不逼你了。……
司霖在发现自己完全没有退路的时候, 差点连呼吸都忘了,直至被蛇尾从水中捞起,身为人鱼的他竟也会因为忘记换气,接连咳出水花。
剧烈的咳嗽之后, 戏谑的声音忽然从头顶响起:“人鱼也会呛水吗?还是说我可以解成, 你已经彻底醒了?”
司霖:“”
他的鱼尾一下子耷拉, 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因为缺氧直接晕过去。
而后四目相对的瞬间, 司霖忙不迭又将脸憋了个通红,在跌入撒琉喀幽黑双眸的瞬间他觉得自己整颗心脏都为之骤停,这种前所未有的心虚和紧张感顺着浑身的湿气在男人如有实质的目光裹挟下, 顺着他的毛孔一点点侵入全身。
司霖不由甩了甩浑身的水珠,觉得自己并不像鱼了, 反倒像狗。
一条被狩猎者用渔网精心捕捞上岸的落水狗。
即便他已经可怜成这样了, 撒琉喀仍不可能放过他, 男人的眼神前所未有的直白和坦荡,像是将所有阴暗的欲.望掀开一角摊晒开来的肆意,又或者说罪行得到赦令之后的狂妄和有恃无恐。
仅凭撒琉喀眼眸扫过时如有实质的视线,司霖便又觉得自己被盯得喘不过气来, 从嘴唇开始到目光所及的其他地方, 仿佛被那道视线重重地掠过,一路灼热滚烫。
司霖觉得,自己要熟了。
一阵猛咳之后, 也不知到底是伤口未愈,还是紧张过头, 司霖浑身一软,整个人真的如愿以偿地晕了过去。
他晕得猝不及防,上一秒还在羞愤, 下一秒就眼前漆黑,没时间注意撒琉喀由远及近,骤然丢盔弃甲的脸。
男人先前有多多咄咄逼人,现在就有多瞻前顾后。
一声声呼唤里,是连自己听见都会惊掉下巴的关切轻柔。
而这一声声的呼喊被层浓浓的雾障阻隔,司霖的意识在穿梭过无尽的空洞以后抵达更为虚空的世界,过往万物如同电影胶片一样闪过,他的双眼在被晃花以前终于聚焦。
一堵惨白却华贵的墙面,在视线中逐渐清晰。
——这是A市的别墅,他自己照顾自己长大的地方。
忽地,窗外炸开刺眼的眼花,司霖以上帝视角看着年幼的自己眼珠子跟随烟花的流彩晃了一下,突然感慨:梦见过年了啊。
具体是哪一年,他却想不起来了。
画面中,缩小版的司霖犹豫再三,当烟火数不清第几次炸开的时候总算鼓起勇气拨打了那个倒背如流的号码,而听筒中传出的却是女人的声音。
“喂,是小霖啊,新年快乐,稍等一下——孩子他爸,快来接电话”
又一阵嘈杂的背景音后,女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好意思小霖,你爸爸陪弟弟去露台看烟花了,可能没听到我叫他,要不一会阿姨让他回电给你?”
只有七八岁的男孩垂下眼睫,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谢谢,不,不用了阿姨”
浅栗色的瞳孔晦暗不久,又倏地亮起,年幼的司霖来不及看清自己倒映在手机屏幕上惊讶的样子便接通了电话。
“妈妈,新年快——”
女人的声音打断他的问候,或许是因为用手捂住收音器的缘故,听着又小又闷:“霖霖,妈妈知道你是好孩子一定会给妈妈打电话的,但妈妈今晚有些不方便,情况你该是了解的。权当妈妈已经和你通过话了,好吗?”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她和新任丈夫的跨年蜜月承受不起来自拖油瓶的午夜来电。
男孩沉默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躲在沙发角落自己抱紧了自己。
窗外烟花再起,每年的春晚都很漫长,这次年幼的男孩又睡着了。
司霖的视角被定格在高处,他看见自己脸颊上淌着还没干透的泪痕。
很久以来,司霖选择性地乐观、天真,尽可能地不去想童年贯穿成长不算快乐的回忆,所以他习惯性地迟钝、麻木,偶尔将自己缩在一小片天地中躲避负面情绪。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些,却又在视线受制于逼仄冰冷的别墅墙面时,开始想念丛林开阔的天地、花鸟鱼虫,又或许还想念还有别的什么。
像是心有灵犀般,似是有什么声音穿透雾霭,直击梦境。
那是撒琉喀急切的呼喊,声音是司霖从没听过的急躁和不安。
不像什么丛林之主,倒让人想起浮躁难耐的愣头青。
声音主人的脸庞在司霖模糊的视线中逐渐成型,人鱼感到温度一点点回归身体,又没来由地有点诧异——明明这片郁郁葱葱的丛林才是陌生的世界,自己反而有了点总算活过来的迹象。
撒琉喀在看到怀中人鱼醒来的好几秒都能做出反应,视线恨不得一瞬都不离开对方的脸,双手掂了掂,直到司霖发出小声的惊呼才再度开口。
——开口时话题转换得比司霖想象中更快。
“我不逼你了。”
“”
“可你也不准吓我。”
“”
司霖偷摸着扯了下嘴角,心想,你这么强悍的丛林之主,谁吓得着你?
却还是对方深沉的注视下,缓缓地点头。
之后几天,洞穴中的两人养伤的养伤,看人的看人,除了司霖差点被淹没在撒琉喀越发没有边界感的视线攻势里以外,两人还算相安无事。对于之前那些让人不开心的谎言和隔阂,无论是谁也没提。
忽略掉撒琉喀昭然若揭的野心,司霖差一点觉得对方又变回了自己的模范表弟。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男人似乎不再满足于用视线描摹人鱼。一开始是有意无意的触碰,到后来肆无忌惮的肢体接触,逐渐放开胆子——譬如在司霖泡温泉的时候又将蛇尾探进去,勾着鱼尾巴玩儿,再譬如,冷不丁地将人抵在洞穴石壁上,一边喊“表哥”一边把下巴磕在对方肩头深深地闻嗅。
司霖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妥协的,只是心软这回事貌似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他依然有一种自己被撒琉喀圈养的感觉,劝诫自己不要多想,说服自己只是和洞穴里各种神奇的物件一样,只是暂时引起男人的兴趣而已。
直到有一天,浸泡在温泉中的人鱼再次被蛇尾制住。
“表哥。”撒琉喀突然郑重其事地开口,像是耐心丧尽。他的声音有着压抑之后的喑哑,正是这样低沉中透着幽怨的声线有种蛊惑人心的魄力,落在司霖耳畔扇起一阵超乎寻常的战栗。
男人一边用力绞动蛇尾用以制止人鱼的挣扎,一边伸手钳制住对方的脸颊以便目光相接,下手力度之重俨然褪去了前几天装乖隐忍的伪装,彻底暴露出凶残狠虐的本性。
他几乎是将人鱼死死地圈住,却突然卸力,微眯着眼睛,用一种凝重的表情注视对方,问。
“我说我当真了。”
“你呢?”
粼粼的水光反射到撒琉喀棱角分明的脸上,给他戾气横生的面庞平添一分柔和。司霖还是没能习惯这种感情快速变质的转换,对方却铁了心一般要问个水落石出。
不等他反应过来,撒琉喀的吐息越来越近。
近到,温热和冰凉的两道呼吸不知道什么时候交织到一起。
一吻之后,司霖在晕眩中喘气,他的大脑因为愠怒和缺氧一时反应不及时,又在朦胧的实现中窥见撒琉喀掀起的嘴角。
那人看着他,无比笃定地说,已经收到答案了。
司霖:?
答案,什么答案?
他不可能装作不明白撒琉喀接二连三的索吻得逞意味着什么,却也不懂自己到底在哪里给了对方如此笃定的信号。貌似每次接吻都莫名其妙的突然。
撒琉喀挑眉看过来,目光侵略性十足:“我给过你反悔的机会。”
有吗?
司霖张着被水渍润湿的嘴唇仰头望向他,全然没意识到自己浅栗色的瞳孔上还浸着层朦胧氤氲的水汽——被撒琉喀抢夺口腔里的空气,吻出来的。
撒琉喀终于步入到温泉池,以完全不留余地的方式将人鱼带到自己怀里。
他的蛇尾与鱼尾抵.死.纠.缠,环抱住司霖的手臂也不遑多让。
司霖整个人烫得像是能将水分蒸发,身体紧绷到每个细胞都开始震颤。他的七窍更像是被全部封住,颅内、耳膜无不嗡鸣,像是下一秒就要彻底浑身瘫软缴械投降。
下一秒,司霖毫无预兆地睁大双眼。
——撒琉喀突然反常地用蛇尾带动他的鱼尾来到暗流涌动的温泉池底。
人鱼轻微怔愣。
他抠在对方小臂上的指节骤然收紧,突然爆发一样想要脱离撒琉喀的桎梏回到水面,眼神里的无措显得格外明显。
司霖这是彻底慌了。
他逃脱无能,开始口不择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撒琉喀的声音却直直撞进他的耳朵里,几乎是笃定到恶劣的口吻。
“温泉下面的暗流联通河流和海洋。”
“表哥一直知道却没有离开。”
“你看我说得对吗?”
第55章 升殖隔离 生什么?怎么生?谁来生?……
逼问一声声落下, 司霖的思绪瞬间放空。
潺潺的温泉水旖旎无比地拍打在二人身上,人鱼却全然顾不上享受,撒琉喀依然维持不容许他逃窜的姿势,与他前胸贴后背地紧挨在一起。
司霖极度紧张, 一动不动, 呼吸都嫌太大声, 却又觉得自己整张脸被扑面的水汽熏得昏昏然。
随后他听见身后的人突然将语调放松, 十分罕见地带着笑。
呼吸之间,司霖觉得心跳漏掉一拍。
撒琉喀的气息混乱到比他好不了多少,人身蛇尾的男人带上几分装可怜的架势, 原本缠绕在鱼身上的尾尖坏心眼地趁势而上,一节节轻点人鱼的背脊。
撒琉喀垂眼看他:“你不用说, 我都知道。”
又知道什么了?
司霖来不及细想, 只觉触感冰凉的硬物在自己的脊背上划过, 带起一簇簇花火,连同他所剩不多的智像是要一并燃烧起来。
知道你再也没机会离开我了。
撒琉喀死死凝视着人鱼,顾及怀里人红到要溢血的面色,只敢在心中回答。
他担心对方又一次紧张过度, 再晕过去可就难办了。
两人之间连空气都变得滚烫胶着, 听着对方胸腔里快得吓人的心跳声,就这么耗着。
再感受到身后有硬.物.相.抵的时候,司霖的身体微不可见地滞涩了一下, 耳边溢满撒琉喀粗重得像在砂纸上滚过的喘气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背对男人, 司霖脑海中竟然勾勒出男人被欲.望蒸腾的双眼。
那是一双属于野兽的眼睛
逃不掉了
这次,更像是心甘情愿的画地为牢。
智告罄之前,司霖的脑海中凭空冒出这么两行字
蛇类一旦动.情便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爱人。隐忍太久, 这次撒琉喀的竖瞳里透着股发疯的狠劲。尽管他连连诱哄人鱼的口吻听着像是摇尾乞怜的小狗,蛇尾顺着对方腰肢蜿蜒爬行的动作却又快又稳,所及之处无不掀起过电般的酥麻。
然后撒琉喀眼神变暗。
他听见了人鱼喉头难耐颤抖之后,气息不稳的喘息。
撒琉喀彻底不忍了,直接撇开蛇尾,改用手臂将司霖的臀部托起,唇.舌.交.换中,身上的衣物在混乱中沉入水底,两人的身体嵌合成一个近到不可思议的距离。
很快,令人窒息的亲吻骤停。
司霖迷茫地回头,对上撒琉喀深不见底的眼睛。
撒琉喀手臂用力,将怀里的人一把收拢,直至耻.骨.相抵。
他的语气再度变得喑哑而肃然。
“我想好代价是什么了。”
“什什么代价?”
“和丛林之主攀附血缘的代价。”
“”
不等撒琉喀具体将代价道明,司霖出神地看了他好几瞬,睫毛颤巍巍地抖了好多下。
就在撒琉喀心生摇摆,眼神骤晦的瞬间,人鱼竟然主动转身、凑近。
随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气声说。
“好。”
心房急剧颤抖,撒琉喀听到血液冲刷鼓膜时极速的声响,震撼而决绝。
并且在对方眼睛里,同样看到了最清醒的沉沦。
之后的温泉池水中,司霖不止一次因为自己破天荒的主动付出了沉重代价。数度尝试中,他不止一次真切地生出死了算了的念头,想逃,奈何撒琉喀伏在他的耳畔一声声地哄。硬.的.不.行来软的,从“表哥”“哥哥”到“宝宝”轮着番儿地唤他。一遍遍承诺是最后一次。
司霖觉得自己彻底成了砧板上的鱼了,明明在水中却有种在岸上呆久了才会有的力竭又无奈的窒息感。他好歹学会反抗,恨恨地咬住撒琉喀的肩肋,怎料对方仅是怔了一下,回神之后又亲手将他抛至更加骇人的浪潮之巅
洞外的布谷鸟啼叫个不停,司霖才从沉睡中骤醒。
天已经亮了。
司霖回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被放回岸上,却不知自己稍有动静竟又被粗硕的蛇尾缠绕起来,撒琉喀的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他身上,一开始还算正常,逐渐又开始不对味。
司霖:“”
只一眼,那些凌乱的画面骤现,让他灵魂都为之震颤的触电感借由男人的视线开始蔓延,顺着尾鳍,径直本想头顶。司霖牙关紧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更大的场面表哥不也带我见识过吗?”
撒琉喀指的是沙地上蛇类狂欢的现场。
“”想起于自掘坟墓无异的蠢事,司霖的脸颊烫得快要冒烟。
谁料撒琉喀忽然凑近,与他面贴面地互相对视,话语间又开始装弱:“还是说,表哥还是嫌弃又不要我了?”
司霖的身体再度紧绷,嘴巴快过大脑:“不是。”
刹那间,撒琉喀眼神幽深,浑身再度散发出非人的狠厉感,正色问他:“不是什么?”
“我没有嫌弃的意思。”
撒琉喀眼神闪动,神经绷紧之际他不经意撇到撒琉喀隐在暗影中的喉结——似是因为吞咽过于极其,粗重地滚动着。
先前还在示弱的男人一下子夺回主动权,危险的视线又急又黏。
司霖:“”
不得不感慨怎么会有人两幅面孔切换得如此之快。
适时,肚子一响。
人鱼终于找准机会,推开压向自己的身影:“肚子饿了。”
撒琉喀生生顿了一下,这次他没有忽略人鱼的请求,沉默着起身、走出洞穴,回来的时候端回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食物。食材、口味、甚至连摆放都破费了一些心思,完完全全是照着司霖的喜好。
在接下来的几天,司霖觉得自己被宠上了天。
各种意义上。
和所有蛇类一样,撒琉喀重.欲又行动力极强,同时又十分会拿捏人鱼的软肋,稍不注意,司霖就要体验一番跨物种交流之后浑身散架的难堪。
难得的是,撒琉喀除了一丝不苟的体贴和照顾,心情好的时候甚至会礼貌性地问洞穴附近的居民‘借来’它们的幼崽,他知道自己表哥再大的气性在那些长着毛的小崽子面前统统都没了影儿。
这次‘借来’的是一只幼年的白虎。
司霖听着远方隐约可闻的虎啸,眉头轻轻蹙在一起:“送回去吧,多可怜啊。”
话是这么说,撸崽子的手一点也没停。
撒琉喀似乎也在打量那只用舌头舔了一下人鱼的虎仔,冰冷的眼神针扎一样刺过去,吓得虎仔浑身一颤差点尿了。
司霖又气又笑,觉得撒琉喀的危机感总来得防不胜防。
然后他冷不跌撞进男人够人心魄的瞳孔中,对方已然换好了面具,作势就要求他:“表哥看我,难道我就不可怜吗?”
司霖:“”
高热从全身各处酸楚的部位袭来,心思乱成一团,不知道这条蛇什么时候坏成了这样。
这样没皮没脸。
好在撒琉喀只是过过嘴瘾,抿紧了下颌线凶狠地瞪着人鱼,目光一瞬不瞬地随他纤长的手指转动。洞穴以内,一鱼一蛇,还有个毛茸茸的小玩意儿倒也有点岁月静好的意思。
许久,一直沉寂的撒琉喀提议:“既然这么喜欢,那我们生一窝小蛇就好。”
亲昵时候昏了头说过的话被重新提起,司霖后知后觉到舌头打结,可他偏过头注意到男人若有所思的视线,整个人如被雷击:没人比他更清楚,撒琉喀整个人一旦认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生什么?
怎么生?
谁来生?
他接连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砸中,头脑开始晕眩,双手条件反射地捂住小老虎的耳朵:“不、不要当着幼崽的面说这些。”
话却没有说死。
和撒琉喀在一起呆久了,司霖没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也染上了一股疯劲儿。
对于此类难堪的要求,他动.情的时候不拒绝,清醒之际似乎也忘了否认。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不知道自己和撒琉喀生出来到底是怎么个怪东西,像蛇?还是像鱼?殊不知男人因为唾液分泌过量开始不住地吞咽,再度变深沉的眸光燥热得似是能将他灼伤。
司霖反应过来的时候,撒琉喀的蛇尾已经将幼年虎崽赶出洞穴,继而绵延不断地攀向人鱼,熟稔地一圈圈缠绕上去。
人鱼惊慌地看向洞外,伸手捂住自己口鼻,生怕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几秒之后,司霖突然歪头看来,浅栗色的瞳孔被水光浸得锃亮。
他肉眼可见地犹豫了一瞬,轻飘飘地小声感慨:“可我不会生呀。”
撒琉喀被看得浑身发紧,表情一言难尽地扭曲了片刻。
而司霖仍旧专注又茫然地盯着他瞧,像是真的认真思考过这个可能。
撒琉喀感觉心脏被人鱼的眼神狠狠撞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简直要被逼疯了。
第56章 变回人类 就在这时,冰冷湿滑的触感落……
撒琉喀完全不加以掩饰的目光暴露在啊司霖的视线中, 叫他一下子警惕起来。
与以往不同,现在仅凭男人的一个眼神他就能知道对方所想,但问题是,他们已经在洞穴里厮混了这么多天,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黑豹和那只鳄鱼少年到底怎么样了, 司霖想着修养好了出去看看。
撒琉喀眼底的欲.望昭然若揭, 司霖心虚不已。他知道每到关键时刻自己的拒绝大多不能奏效,迟疑之际竟发现对方十分罕见地主动离开。
不多久,人鱼听到背后传来阵阵水声,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问询出声:“洗澡?”
撒琉喀不知什么时候褪去衣物进到温泉中, 背对他, 语气听不出喜怒:“嗯, 沾上了虎崽子的味道,不喜欢。”
司霖将信将疑地点头,忙不迭地将视线避开。光听水声他的耳朵紧跟着就热了,貌似但凡多看一眼, 怕又要从头红到尾巴尖儿。
偏偏这次人身蛇尾的男人洗得格外磨叽, 稀稀拉拉的泉水被一下下拍打在身上,不多时,人鱼攥紧的指尖开始很轻地颤抖, 赌气似的将视线重新移了回去 。
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没道撒琉喀身上还有什么自己看不得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撒琉喀完全脱离少年身形抽长成成年的摸样, 没有任何遮挡物的时候,流畅却不对过分的背肌尽显。明显长长的头发被泉水沾湿,随着水珠的滑落整个人仿佛被磨掉了往日凌厉的棱角——多了一分难得的慵懒。
司霖眸光一顿, 咬着嘴唇忽地头脑就懵了。
此时,男人的声音也像是沾着水汽:“就这么好看?”
司霖冷不跌突然咳嗽起来,装作没听见,再度侧过眼。可没过一会,人鱼越想越气,心道人都是自己的了,有什么不能看的,他今天偏偏就要看个尽兴。
未想再一注目便对上撒琉喀敛着眉扫过来,那是一张戏谑不假但嘴角轻掀的脸。
司霖之前偶尔也窥见过撒琉喀的笑,但这人要么皮笑肉不笑,要么很快就收敛起来,很容易让人产生昙花一现的错觉。但今天不同,隔着朦胧的水雾,男人显然没有吝啬嘴角的弧度,甚至用偏冷的眼神步步相邀——仿若猎手在最后一击前麻痹猎物前释放的烟雾弹。
愿者入局。
司霖就是这个入局者。
怎知他刚刚够到池边就被一双大手揽入水中,随后被强制留在撒琉喀体温偏冷的臂弯里。对方目不转睛地看他,语气却不如先前惑人,甚至带着一丝反差感极大的冷意。
撒琉喀说:“许久之前,你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那只变成人形的豹子的。”像是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撒琉喀的鳞片不自觉缩紧。
司霖:“”
而男人径直拽过他的尾巴高高抬起,挂在自己的臂弯,司霖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肌肉贲张是候其中隐藏的怒意。
身体一下子腾空,人鱼惊呼一声随即也变得有些懊恼,不知道撒琉喀还有翻黄历这么幼稚的一面。心中这么想着,司霖的手臂还是不自觉地攀上对方的肩膀,出声讨饶:“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羡慕。”
“羡慕?”男人的眉头皱得更深。
司霖:“”
他慌忙改口:“不羡慕,不羡慕,我以后只看你好不好?”
言语间除了慌乱和窃喜,司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语调间不自觉就染上了撒娇的意味。
撒琉喀微俯下.身,用几乎能将人灼烧的目光直视了他好几分钟,确定人鱼的瞳孔中只能乘得下自己的时候,语气稍缓:“好。”
人鱼长叹一口气,未料撒琉喀将他往前一送,垂下眼不冷不淡地说,那就请表哥看得更仔细些。
水花四溅中,仿佛负担一尾人鱼对丛林之主来说还是过于轻松了,氤氲不断地水汽连同手手臂的主人一起抚.弄.人鱼的身体,水珠淌落的躯干覆下来,又是一场好戏旖旎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待司霖逐渐脱力之际,撒琉喀总算放过他。
男人隔着蒸腾的水雾一边抱着他,一边把玩他的鱼鳍,司霖头脑晕乎乎的,突然听到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所以表哥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司霖一下子睁大眼睛,回望撒琉喀深邃的眼睛,很难相信是对方主动提起这个话题的,更没有想到男人对于自己以前的生活也会产生好奇。
他循着撒琉喀锲而不舍的目光开始一点点道出过往生活,简单讲述现代文明和丛林之间的不同,又发现撒琉喀全程看似屏息,看上去却有些兴趣缺缺。
“”司霖开始有点不解,这个人究竟想问什么?
撒琉喀突然掌控主动权,按住他在水里翻了个身,眼神逐步下移,在人鱼腰线往下收紧处停留下来,唇齿轻启低声问道:“那你是否想要变回人类,变回双腿呢 ?”
这话问得太突如其来,司霖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他看清撒琉喀笃定的眼神之际,差点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顾不得周身的疲惫,人鱼一下子跳起,声音颤抖不止:“难道你有办法?”
司霖拖着条鱼尾在丛林里生活了这么久始终还是习惯在陆地生活,每次都是鳞片干燥到迫不得已才下水将自己涮上一涮,变回人类这件事——他做梦都想!
见过人鱼激动,却没有见过他激动成这样的撒琉喀眸光动了动。他一直处于俯视对方的角度,居高临下看着司霖将尾巴摇个不停。撒琉喀的眼角不自觉地挑高,虽然他并不喜欢那些没毛猴子的双腿,甚至可以说得上嫌弃,却当目光落到人鱼满怀期待的脸庞上时,却再也未能挪开。
良久,撒琉喀一字一顿地说,可以试试。
既然那个人类大祭司能够用自己的血液赋予其他动物变成人形的能力,撒琉喀有由相信想要给与自己伴侣一双人类的大腿也不算困难。
现实比二人想象中的更加顺利,丛林之主的血液几乎在最快时间内起了功效。在一阵又一阵潮热之后,司霖难以置信地睁开双眼,看着自己一分为二的‘鱼尾’微微咋舌。他之前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寻求和文明社会的联系,却不知让自己重新变回人类的‘法宝’一直就在身边。
两条光洁笔直的大腿出现在视线中时,撒琉喀蛇类独属的阴沉沉的眼神直勾勾地渗过去,又像是在竭力掩饰错愕的神情。
人鱼,也许现在已经称司霖为人类重获双腿的表情堪称神采飞扬。一开始他尚不能熟练使用下肢,站的并不算稳,到了后来慢慢变得熟练起来,站立、跑跳无不自如。撒琉喀看惯了那条波光粼粼的鱼尾,再细看那双被布料简单遮挡的双腿却也发现漂亮得不可思议 。
他的余光不自觉顺着对方的脚踝一点点上滑,经由紧致饱满的腿肚、近而触及到之前被鱼鳞覆盖的隐秘之处,原本轻描淡写的一瞥忽地变质,好像看着又一扇崭新的大门被打开。
刹那间,湿润的空气陡然变得躁动起来。
而空气中突如其来的暧昧氛围令司霖一下子变得尤为敏感。
他不懂撒琉喀为什么突然又用这种冷淋淋的眼神看向自己难道不是这人自己提议让自己变回原来的样子的吗?!
撒琉喀之前一口一句“没毛的猴子”,现在看到自己变成这副摸样,该不会,反悔了吧?
司霖紧张地抱住双腿:“后悔也不行!”
撒琉喀还是一声不响地盯着他看,皱在一起的眉头再度加深了司霖的担忧:至于这么不顺眼吗?
他蜷了蜷脚趾,犹豫这要不要开口问对方变回鱼尾的办法,就在这时,冰冷湿滑的触感落到脚踝上,蜿蜒漆黑的蛇尾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
司霖被吓得转头瞪了尾巴的主人一眼,谁料对方终于撩起眼皮,上一秒还故作波澜不惊的眼神里掀起一阵轩然巨浪,眸色深不见底。
撒琉喀面色沉晦、不知道脑子里塞了些什么废料,回了句:“不后悔。”
一下子明白过来的司霖:“”
司霖脸上的羞赫还没来得及掩饰的时候突然呼吸一窒,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的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短短几秒钟一股腥甜的血气涌上喉头,又像是将他的七窍都封住了。
剧痛之下司霖根本无法站立,他感受到浑身烧灼似的疼痛,来不及挣扎便堪堪倒入撒琉喀飞奔而来的怀抱中,随后,被怪物啮咬一样的痛感更甚,没有一处的皮肉得以喘息。司霖觉得自己像是要被体内某股强劲的力量生生剖开了。
——该死的人类,该死的大祭司!
——被骗了。
顷刻间,撒琉喀的眼角眉梢被浓黑的乌云笼罩。察觉到怀中人虚弱不稳的呼吸之后,他的眼眶里蓦地裂出一道血缝,淬着幽深绿光的竖瞳闪烁不止,将原本刀削斧刻一般的面容扭曲成骇人的摸样。
瞬时,洞内闪过一片耀眼的白光,撒琉喀变回原型将司霖小心放在自己背上,周身散发出的阴郁气息惊得附近的鸟兽径相奔走。
“该死”
伫立于天地间的庞然巨物向人类部族的方向投以死神的凝视,他浑身的蛇鳞齐齐震动,发出另所有生物都毛骨悚然的嗡鸣。
血丝遍布的竖瞳中似乎再也装不下任何活物,巨蚺蜿蜒的身形仿若漆黑的闪电劈开丛林。
呼啸的林风中,传来森冷的低吟。
“我要——杀了他。”
第57章 危机解除 巨蚺亲昵地凑上前去,小心翼……
司霖浑身发冷, 仿佛被塞进水泥中,整个人无法动弹。刚刚获得双腿的喜悦一下子跌进谷底,而令他在痛苦中感到不安的来源在于——撒琉喀的愤怒,伴随这某种铺天盖地的压抑感。
巨蚺碾压过的山林几乎都留下条条纵横的沟壑, 司霖无法睁开双眼都能猜到仓皇的景象。丛林之主的怒火越烧越烈, 濒临失控的边缘。
不一会儿, 司霖听到耳边烈烈的风声骤停, 穿梭于林间的巨蚺终于停下来使得他能够在周身剧痛中得以喘息。可下一秒,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
人类祭司负手而立,发出一声轻叹:“我就知道, 你会自己找上门来。”
与其说是轻叹,更像是计谋得逞之后发出的感慨, 寡淡的嗓音平添难得的喜悦。自从上次一别, 司霖也察觉到这人的不对劲, 他开始因为发生的一切感到警惕,而祭司那头的受伤的闷哼这次十分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
他甚至听到人类全身骨骼遭到重击之后咯咯作响的声音。
但早有预料的大祭司只是狠狠吐了几口血,出口的语气更狂:“就算杀掉我,也别想救他。”这人随后就再不做声, 明明被撒琉喀鬼神一样的怨气包围, 却依然发出桀桀的冷笑,所有的一切都和初见时貌似温和纯良的形象截然不同。
而他的笑声被司霖听出更多。有的人表面与背地并不相符,看似好相处实际内心阴暗、错中复杂。司霖似有预感一般难受地蹙眉, 在原本的世界里这类人有一个统称——疯子。
所以,这个疑点重重的大祭司, 不顾一切招惹撒琉喀,又算计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此时撒琉喀的脸色足够瘆人, 他看向祭司的目光充满审视,又仿佛发现什么异样:眼前的人类身受重伤,呼吸衰减,眼神里却不见半分惧怕。
撒琉喀绷紧了下颌线,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逐渐衰弱的生命迹象之下,神经却极度兴奋——
思及这里,原本杀气四溢的竖瞳晃了晃,巨蚺不由得警惕几分,原本凝视人类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深,似是想要透过这副不堪一击的皮囊窥向更深处。眼前的人类并不寻常,更像是和撒琉喀一样的嗜血动物,犹如一只披着人类皮毛的怪物。
特别是看到巨蚺背负着司霖,发了疯一样奔袭而来的第一瞬间,大祭司两眼放光,完全和看到了希望一样。
撒琉喀不明白,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心存希望吗?
答案只有一个,对方预判到了人鱼的晕厥。
换句话说,自始至终、各种有意无意的明示或指引,都是对方一手导致。
伴随着人鱼发出令人心碎的抽搐,撒琉喀眼底的戾气和血色彻底奔涌出来,周身的鳞片在空气中炸响无声的尖啸。
下一秒,犹如得到某种指示一般,山谷林间,漫天遍地都是蛇。
随处可见的蛇……
整片人类聚居的部族陷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
“就算杀掉你部族所有的子民,也没关系吗?”巨蚺的身体高高拱起,丝毫不带感情的声音响彻整片山林。
骇人的蛇息喷吐在人类的上方,空气中的压迫感直击跪倒在地的人类祭司,疼痛在他的周身瞬间爆发。
可即便是这样,对方仍然不为所动。这位年轻的祭司似是早就已经弄丢了自己的一缕魂魄,满身脏污的他仿佛林间的一具行尸走肉。
司霖在混沌中一度想要出声制止撒琉喀的报复,却因为浑身无法动弹有心无力,只是眼下的一幕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混乱,真正令他彻底心惊的是——大祭司到了这个时候不仅不着急救人,反而还能笑得出来。
疯子,俨然是被怪物更让他觉得可怕的存在。
“生死循环,都是命数,我不配,也无法改变他们的命运。”大祭司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语气之平静令司霖头皮发麻。
撒琉喀迎上人类一潭死水的目光 ,他巨蚺的面庞上看不出丝毫变化,硕大的竖瞳却出现一瞬间的紧缩,发射出晦暗不明的绿光。
他定睛一看,眸光中的愠色更浓。
大祭司嘴角上扬,脸上的微笑竟在一点点放大!
“真神之子、丛林之主哈哈哈哈,都是虚名,”来者慢慢地抬起头,血色全无的脸上写满了坦荡和镇定:“看到眼前的一切,你心中应该平静无比吧。”
巨蚺的瞳孔缓缓阖动,转动的视线汇聚朝下,仿佛有刹那间的愣神。
“其实,你比我更想看到这片丛林的覆灭,不是么?”大祭司的音调因为气声显得更加诡谲,尖利地划破风声,直接钻进撒琉喀的耳朵里:“看看,看看,就是为了这些蝼蚁一样,不值一提的东西,千百年前被你父神扔在永不熄灭的天火禁制中。”
“与其说是守护,我看更像是折磨撒琉喀,你也是怨恨的吧?”说到这里,人类祭司脸上换回迷惑性极强的表情,充满了无辜与悲悯。
他再度望过来,仰视巨蚺之时的眼神,完全不似人类所有。
清澈的眼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浑浊,仿若一颗磨花的玻璃珠——汇聚了数不清的怨恨、愤怒、疯狂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绝望。
大祭司摊开双手,发出最后的邀请:“不如,收回你压制天火的神力,我是说,让我们一起毁掉这片森林,毁掉这个遍地都是可悲蝼蚁的世界?”
“人类,你疯了。”撒琉喀的声音如同砸向地面的惊雷。
同一时刻,大祭司睁大了双眼,视线中巨蚺的身形瞬间放大,蛇形的轮廓变得清晰锐利,仿佛下一刻就要像黑云一样倾压下来将他碾成一块肉饼。
“哈哈哈,倒也不用虚张声势,”大祭司差点被劲风掀翻在地,鲜血汩汩地从他嘴角渗出:“毕竟,现在只有我知道怎么救回你背上的那位。”
司霖:!!
他尚未消化完撒琉喀身世的秘密,又在此时感受到巨蚺身上短暂的战栗。他不是没有试图用微弱的气息向撒琉喀传达安抚的低语,但每呼吸一次他都仿佛用尽了浑身力气,整个人只能强忍着蚀骨的疼痛才能稍微保持清醒。
可此时,撒琉喀无声的沉默却让他越发感到不安。
而大祭司显然没有预料到向来视生命为草芥的怪物也会有迟疑的一瞬,他再度扯开嘴角,问道:“也是,丛林之主,只怕从来没有尝试过失去的滋味吧。”
“失去,意味着永远无法再见到,”他的眼神再度染上阴霾,声音渐渐变得充满死气:“最可怜的情况是——像我、像我一样,连做梦都梦不到他!”
“撒琉喀,你能接受得了吗?”
“好不容易戳破窗户纸了,你敢想象没有他的生活吗?”
“你甘心接受他就这么死去吗?”
“——就为了那些,和你毫不相干的,又害你被扔在火海里受罪的东西?”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大祭司的声音仿若密密匝匝的咒语。
闻声,巨蚺周身鳞片的嗡鸣更甚,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感到身上人鱼的痛楚在一点点加剧。
司霖在痛苦中挣扎无能,绝望的锥心感让他从头僵到脚底。
他虽然深知对方不是人类可以不必被道德束缚,但自己却早已将撒琉喀当成了家人和爱人。无论什么物种,不管三观是否一致,一旦有了感情的牵绊,他们的命运便永远被绑在一起。司霖再度想起男人背上那些经久不愈的伤痕,似乎远超自己狭义解中的烧伤。
更像是
更像是某种裹挟着怒意的鞭笞和惩戒。
巨蚺强大如斯,司霖只是单纯想象一下留下那些伤痕的始作俑者整个人便觉得呼吸困难,犹如被某股难以挣脱的力量勒地喘不过气。
偏偏大祭司的声音幽幽飘过来,仿佛混着惑人心神的迷药:
“丛林之主,收回你的力量,结束这场苦难吧。”
“就让这一切回归火海”
“说不准万物最初就该是一片焦土的模样,不是么?”
说罢,人类祭司缓缓转头,看向巨蚺:“等一切结束,我就将能够中和你血液中毒素的咒药交给你。”
司霖无法睁开双眼,只能用手指紧紧抠住撒琉喀的鳞片,他的指尖像被蚂蚁啮咬一般抽搐着,掌心已经冰冷一片。
撒琉喀并没有即刻回答,但他的沉默仍旧让司霖感到沉重的不安。
因为犹豫往往暗示着答案的另一种倾向,司霖哪怕目不能视,却能感受到巨蚺轻柔回头后游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毫不自知地,一行眼泪从司霖的紧闭的眼眶中跌落出来。
巨蚺亲昵地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吻上了那滴泪,就连冰冷的吐息都变得温柔至极。
司霖的胸口瞬间被微凉湿润的触感击中,两双仿佛被重物压住的眼皮终于得以在泪光中窥得一丝光明,刹那间,泪光尽头通体漆黑的巨蚺都变得深情异常。
司霖的视线还在聚焦之际,他听到头顶落下一道低沉的声音。
“好。”撒琉喀冲着看好戏的祭司给出最后的回答。
“”司霖愕然,绝望之际他听见人类吃痛的闷哼。
他原本以为大祭司又用上了什么伎俩迫使撒琉喀和他达成妥协,又再度听见对方不敢置信的嘶吼。
“不!”人类祭司一边拍打撕咬在身上的蛇类,一边逼红了双眼:“不可能!你现在还不敢杀我,撒琉喀,你难道要看整整地看着那条鱼去送死吗?!!”
“你刚才明明答应——”
忽地,祭司头顶被巨蚺的身影笼住,对方再不屑于低头,斜斜睨他一眼,肉眼可见的一脸蔑视。
“你还不配和我谈条件。”
撒琉喀竖瞳一敛,开始通过操纵小蛇读取人类的回忆,忽地,他双眸微顿,冷眼看被蛇群啃咬的人类做最后的挣扎:“不用你开口,我现在也能知道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大祭司反应了好一会,惊觉丛林之主的能力似乎超出他认知范围的极限了。
他在头脑一阵翻江倒海之后,突然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剧痛袭来,人类身子猛地一抖。
传进他耳朵里的是撒琉喀森冷的警告 :“——你现在可以永远闭嘴了。”
第58章 高热预警 短暂的身体接触后却有一股难……
司霖在混沌中最后的记忆源自撒琉喀死神审判一般的声音, 只凭回忆,他仿佛又亲历了一遍丛林之主的愤怒,额头不自觉地有汗珠渗出。
他的眼睛还没来及睁开,眉头已经拧紧。
撒琉喀的怒火、大祭司的阴谋败露, 还有铺天盖地的蛇群昏厥前的种种线索犹如那条贯穿森林的河流一样指向漆黑不详的结局。想到这里, 司霖覆在眼皮下的眼球转动不停, 整个人异常不安。
他并非无法解撒琉喀直觉性的攻击和报复, 只是骨子里作为人类,仍旧无法直视自己同类的死亡。
睁开双眼的过程尤其漫长,待司霖视线逐渐恢复, 视野变得清晰时,头顶变回人形的撒琉喀正若有所思地掀开眼眸。
“醒了。”
司霖下意识地低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他的手指攥紧, 眸光扑朔。明明无数次见证过撒琉喀在山野林间的杀戮, 这次却觉得胸口发闷,像是被什么重物堵住,脑袋里全是嗡嗡的响儿,连呼吸都算不上自如。
可再一想, 那些杀戮的源头统统归咎于撒琉喀对自己的‘在意’, 想到对方那些从不言表的‘喜欢’经由兽类本能的侵略、杀戮转变成屠戮和守护以后,司霖的智和情感终于全部倒向撒琉喀那一边。
情之所至,无关对错。
打断司霖思绪的是撒琉喀的声音, 说不清的小心翼翼:“还疼?”
这道声音之轻,仿佛从云端缓缓地飘飘过来, 在不算狭窄的空间中温和地回荡。司霖这才反映过来自己身处眼熟的木屋中。
下一瞬,两人目光相接,司霖从男人瞳孔中看见自己清晰的倒影, 察觉到撒琉喀感受到自己脸色好转之后明显松懈的眉宇,突然一股暖流咕噜咕噜从心脏空隙间涌出来。然后,司霖仿佛听见脑海中‘轰隆’一声,所有的担忧、疑虑和惶恐统统被驱散。
仅一个对视,司霖的心脏仿佛被投了颗曼妥思的可乐般,倏地喷发出直冒泡儿的甜蜜,回望对方的目光也跟着变得软腻粘连。
谁知他的眸光稍一松懈,一碗热水就被递到面前。
撒琉喀的下.半.身仍是蛇尾,面无表情地做起这样‘人性化’的动作有种莫名的违和感,事实上,司霖含着一口温度明显过高的水,‘感动’得有点想哭。
而男人比司霖想象中更能够洞察他身上的细节,对方的眼神先是一顿,逐渐变化成熟悉而凝重的压迫感。
“吐出来。”几乎是命令的口吻。
司霖:“”
稍微怔愣的片刻,过烫的水顺着喉头条件反射的动作,反而被咽了进去。
可是,咽都咽了
司霖抬起眼皮回望过去,未想对方也在靠近,不知是否是中错觉,他又觉得自己头一次从男人表情无多的脸上看到点无奈。
撒琉喀静静地看他一晌,眼睫低垂:“舌头吐出来给我看。”
男人的声音尚没起波澜,司霖的脸色却掀起大片红色。
他这次学乖了,照做。
轻轻巧巧地探出一点点舌尖,司霖自己只是觉得有点发麻,认为并不需要这么大惊小怪。但撒琉喀突然黯下来的眼神,却让他质疑起自己的结论:“不是吧,烫红了?”
一时间,对方并没有回答。
“撒琉喀?”
疑问声落下,撒琉喀的脸猛地凑到咫尺的距离,司霖小半截舌头还露在外面,因为突然凑到眼前的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而沉默之人此时仔细端倪的表情,随即加重的吐息又让司霖问询的声音不自然地顿住。撒琉喀盘旋在地上的蛇尾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地面,一时间,木屋之内光影交错、尘埃轻旋,二人交错的身影宛若正在深情一吻。
“人醒过来了没——”
“咳咳!”
阿莱推开半掩的木门,向来敏锐度极高的撒琉喀一时失察,背脊因为身后窜出来的声音出现不自然的僵硬。
上一秒钟才将手搭在他胸膛上的司霖俨然被吓了一跳,似是受惊的小鹿一般,刚刚才冒出头的一点旖旎劲瞬间没了影儿。
两双眼睛同时看过来,阿莱浑身筛糠,支支吾吾半天愣是挤不出一个字。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两人的关系,只是撒琉喀一口一个“表哥”司霖又随时一脸纵容的样子让他不得不打消疑虑。再者,部落里的人传统又保守,他并非不知道还有这样特殊感情的存在,但听见过两三段刻骨铭心的传言是一回事,亲眼撞见又是另一回事
思考间,撒琉喀低敛眼皮,阿莱触电一样从地板上蹦起。
“还有最后一计药,我按照您的嘱咐准备的。”少年终于找回跟筋,只是本能的危机意识告诉他自己又闯祸了。看撒琉喀又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此地不宜久留。
留下药碗,阿莱随便扯了个借口迅速离去。
“砰——”的一声,漆黑的蛇尾将没来得及掩好的门关上,待司霖喝完汤药之后,再度凑近。只见他烁烁的目光锁定在被药汁浸湿的嘴唇上,显然是想亲。
床榻上的人类却再一次将他推开了。
看不见的角落里,泛着金属光泽的蛇尾碾碎了垫在桌角的瓦块。
司霖抹了把嘴,满脸不可置信:“我,我还以为”
村民都死了。
闻言,撒琉喀眯了眯眼,语气听不出喜怒:“你以为我会杀掉所有人?”他又深深凝视爱人一眼,多了几分认真的意味:“也不是不行。”
司霖:“”
“那那些蛇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听见了村民们的惨叫。
“情急,先放出去吓吓人。”
撒琉喀一句话轻飘飘地揭过,司霖试图从他脸上读出别的情绪,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撒琉喀的语气是常见的漠然,说起生死还是那么不屑一顾,只是他当时就在现场,切身的体验告诉他——撒琉喀的杀意并非作假。
司霖的脑海中,无数种假设被建立又被推翻。他本来就不算特别聪明的脑袋最后得出结论——撒琉喀有在克制。换句话说,对方用一种近乎泯灭本能的意志在和刻在骨子里的弑杀本能抗衡。
这回轮到司霖诧异了。
他将视线移回到男人波澜无惊的脸上,深长地呼吸了几回。
接着,司霖又稳了稳心神,问:“那,大祭司呢?也活着吗?”
这次,撒琉喀的瞳孔中终于闪过一道暗光。
丛林之主骨子里镌刻的狠戾和阴沉总算显露出痕迹。
对方此时的眼神有些复杂,凝重中蒙着一层司霖读不懂的晦色,让死了一度怀疑自己问的是句废话。想必,狠下黑手的肇事者凶多吉少了。
然而撒琉喀身上的低气压却没有持续太久:“没死。”
司霖瞪大了眼睛。
撒琉喀:“但和死了差不多。”
男人语气如常,但毫无间隙的吐字,决绝不已的态度,却像是实施了比死亡残忍数倍的报复。他不经意从那个人类大祭司的记忆中窥见到一段属于两个人的往事,了解到所有疯狂举动的根源来自心思之人想要覆灭世界给逝者陪葬。
简直,愚蠢又可笑。
出生和毁灭每天都在丛林里发生,撒琉喀并不认为死亡是世间最痛苦的事。
但他知道,愚蠢的人类还有更惧怕的东西。
死亡之外,遗忘,才是彻底的失去。
他摘除掉了人类祭司仅剩的记忆,将人彻底变成没有灵魂的躯体。
沉默的瞬间,司霖稍微愣神,他感受到了撒琉喀此刻有过之而不及的愠怒和沉戾,又莫名觉得有种莫名沉重的情感从身体深处悄无声息地弥散开来。
司霖此时不知道撒琉喀在想些什么,却觉得这人只是孤零零地坐立,眉宇间的森冷和漠然犹如与世间万物隔绝的违和感。
“撒琉喀,都过去了。”
“我还好好地在这里。”
被他握住手掌的男人明显回神,仿若从噩梦一般啊的设想中抽离出来。
紧接着,司霖的手臂伸过来,穿过对方的胸膛和腰背,两人相拥上身紧贴的瞬间,撒琉喀才在人类真切的心跳声中突然用力,紧紧回搂怀中的人。
主动权交换之后,这个拥抱完全称不上享受,甚至压迫感十足,司霖却没有松手,抬眸和撒琉喀四目相对的刹那,他上一秒差点沉沦在无法抵挡的深邃凝视中,下一秒脑袋炸开了锅。
—— 与身体温差极大的蛇尾熟练地攀上他的脚踝,没有鱼鳞阻隔,冰凉湿冷的触感一下子从皮肤传到天灵盖,又经由敏感脆弱的神经蔓延至全身。
司霖条件反射地紧箍住撒琉喀的后背,整个人颤了颤。
更令他崩溃的是,醒来之后虽然痛感消失,但短暂的身体接触后却有一股难以言表的高.热.由内至外地涌现出来。他紧咬牙关,连吐气也不敢这种让人面红耳赤的躁动像是稍不注意就要从唇齿间溢出一声轻喘。
司霖浑身僵住,一动不动。
可蜿蜒的蛇尾顺着腿肚往上爬。
蛇尾的主人似是在空气中嗅到一丝异样,随即脸上有诧异闪过 ,很快又将下巴重新俯回人类的耳畔。
撒琉喀的气息也有些不稳:“表哥,你的味道好像变了。”
第59章 极限克制 “那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司霖听到撒琉喀明显沙哑的声音反应了足足几秒, 才确信自己的异常。
不对劲。
他的身体很不对劲。
满布细密鳞片的蛇尾突然顿住,停在原地不动了。
意识到自己浑身开始发烫的司霖失去这点唯一的冰凉熨帖之后反而有些不习惯,他并不想表现出来,身体却十分诚实地主动蹭了蹭。
“司霖——”
撒琉喀很久没有直呼他的全名, 还是用略重的口吻。
被这么冷不丁地一喊, 司霖脸上轰地炸红一片, 猛地将头扎进对方的怀抱中。洪水般席卷而来的慌乱感让他的心跳急剧加速, 却又拧巴异常——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十分奇怪,像是突然被凿空了某处,干燥到碰到任何东西都能被点燃。
而一发不可是谁的羞耻感还源自于撒琉喀带有警示意味的发话, 使得司霖更觉丢脸,开始怀疑种种异样是不是血毒未清的副作用。
撒琉喀望着鸵鸟一样埋进胸口里的人类几乎片刻都移不开眼了。
蛇类对空气中的味道敏感异常, 司霖身上每处渗出的汗液、喷吐的气息都将他敏锐的嗅觉点燃, 感官过载已然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撒琉喀浑身的细胞都为之翻涌、狂嚣。
他在被刺激, 他在被引诱。
貌似波澜不惊的脸上,只需松懈一瞬,下一刻便会有呼啸而来的原始本能趁虚而入,将他的智彻底覆灭。
在察觉到对方异样的第一时间, 撒琉喀心中几乎就有定论——这种香到勾人, 甜到发腥的气味只可能来自人鱼的发.情.期。
但是翻遍记忆的各个角落,撒琉喀只知道人鱼的发.情.期飘忽不定,司霖说他上辈子一直以人类的身份生活连现在这具身体的年龄大小都不清楚。
历经化形危机之后, 撒琉喀终于体会到自己并非无所不能,那种对于生命失去掌控的危机感令他濒临崩溃。大约还是后怕, 撒琉喀竟然破天荒地拒绝对方难得的主动,不敢再赌。
此时,司霖终于难耐地轻咳一下, 身体有细微的抖动:“我猜,我貌似还没有好透。”一双浅栗色的眼睛终于舍得露出来,视线越过撒琉喀,飘向药碗,再度看向男人时面色含春,不自觉地带着三分期许七分无奈。
撒琉喀骤觉心脏遭受猛击——
明明已经长出双腿,这人为什么会让他觉得比起鱼尾时候更像是沾满了水汽?
他的表哥,仅凭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意志溃散。
简直要命!
根本无法抵挡。
司霖面色涨红,视线不自知地带着钩子,殊不知撒琉喀被掩盖在鸦睫下的眼神已然炙热到骇人。可人类对于身体燥热的忍耐程度同样到达阈值,他终于控制不止,奶猫似地悄悄往男人身上蹭,被汗水沾湿的长发散乱在二人身上,司霖正好把自己发烫的脸颊藏好。
但意料之外的事情再度发生,撒琉喀近乎决绝地把他再次推开来。
——连蹭都不让。
司霖:“”
他伸长脖颈犹如醉氧的鱼类一样喘息,的手指不安地蜷缩着,又羞又恼。
就在司霖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撒琉喀接下来的话令他如被雷劈、三观尽碎。
“表哥,你的发.情.期.到了。”
司霖条件反射地反问一遍:“什么,什么期到了?”作为上学时连生课都只敢装作翻书,实则耳朵都红透了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发.情.期。”
撒琉喀抬起眼眸,目光晃了晃,似是也有些狼狈。
司霖的笑容僵在脸上,想插诨打科地糊弄过去,结果稍微移动下手臂立刻又被刹那间被点燃的燥热惊得不敢造次。那股一涌而上的热流让他切实感受到身体中人鱼血脉区别于人类本能的兽性,那种最为原始的、坦荡的甚至可以说是露骨的交.配.渴.求,让他对这具早已磨合好的身体产生莫大的恐慌。
他近乎求救地望向撒琉喀,对方却在刹那间垂眼,不敢回视。
就在上一秒钟,撒琉喀重重吞咽一下,以为自己能够忍住的,却在司霖动作间带动身上织物的摩擦声中又开始变得不对劲。
食髓知味,那些山洞中旖旎的画面突然在脑海中乍现,换来极速颤动的心脏。
撒琉喀不敢贸然再做任何举动,好不容易控制好痉挛的肌肉,将脸色恢复如常。
男人的思绪突然一下子飘到别处,飘向上一次被人鱼带到蛇群狂欢的沙地上。那时候他还没有恢复记忆,放到现在仍旧鄙夷自己同族之间为了繁衍后代而屈服于欲.望的卑微。作为绝对的掌控者,他以为自己的世界永远不会失控。
但司霖总是将他对自己的认知击碎。
一次又有一次。
譬如现在。
司霖偏过头看他,像是但凡有撒琉喀在并非无法接受身体的变化。他那双被泪光浸湿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整个人像是刚从蜜糖罐子里出来,透着股醉人的甜。
然后“铮——”的一声,撒琉喀听到自己脑海中最后一根绷紧的弦断掉。
“那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司霖克制住羞耻和抵触,声音轻软得像朵棉花糖。
撒琉喀愕然地切换成竖瞳,手背上青筋暴起,浑身上下透露出非人的凶狠。直到司霖悄悄贴上来的时候,他才紧绷着每一寸肌肉、凝神屏息。心想这人总有办法让他在击溃自己底线之后,又将他的心脏搅动得翻天覆地。
直到人类身上的织物一点点抖落的时候,撒琉喀终于低垂着眼睛,拧紧眉心将目光压向对方。
司霖恍惚中怔愣一瞬,被这种凶狠的眼神闹了个脸红,紧接着冰冷的吐息猛地贴近他的脖侧。
司霖战栗着马上就要惊呼出声,怎料抵在皮肤上的嘴唇换成了两颗尖利的獠牙。
“睡吧。”
将微量的毒素注入到人类体内的男人终于抬起了头,汗水顺着他的鼻尖滴落下来,在司霖肩头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看着目光逐渐弥散,再度沉沉睡去的怀中之人,人身蛇尾的男人总算松了口气。
他的眉头依旧没有解开的痕迹,似乎不愿遗漏司霖脸上的任何表情,随后视线一点点下移又换成对方腰线收窄后更隐秘的部位。撒琉喀之前就发现了,他的表哥似乎拥有人鱼中最为古老的血脉,这次突然而至的发.情.期更像是某种特殊征兆。对方独特的生构造,像是蕴藏无限可能。
似是想到什么,撒琉喀深吸口气,竖瞳诡异一闪
但他的伴侣还是太脆弱了。
男人伸手替司霖拭去额的汗渍,自言自语地开口:“好好休息,表哥。”
“我们将来还有很多时间。”
第60章 不容反悔 这次撒琉喀显然不打算给他任……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司霖几乎都是红着脸从被子里钻出来的, 他清楚自己每到燥热最难耐时的入睡都和撒琉喀抵在脖颈侧轻轻的啮咬有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除了身体的煎熬他又多了一重心的煎熬。
司霖十分难以启齿地发现,撒琉喀在躲他。
发.情.期的甜腻气息在木屋里浮动、弥漫, 窄小的空间即便是窗户敞开也总是被暧昧充盈。男人的下颌绷成一条凌厉的线条, 眼神总是恰到好处地与之相错。看着对方侧身闪躲, 连尾巴都换了个方向, 这还是司霖头一回像这样无措。
“撒琉喀”
司霖的眼底缓缓洇出潮红,他的语气有些沮丧,但即刻又稳住声线故作平静, 正想问问对方为什么不要他却见撒琉喀按住了眉心,起身开门:“我出去给你找药。”
司霖愣在原地, 盯着紧闭的房门顿觉胸口某处空掉一块。
和自己不同, 撒琉喀在床.上.向来强势又主动, 这人总是口口声声喊着自己哥哥让他在嘴上占尽好处却总在紧要关头原形毕露、干柴烈火,好几次差点让他哭晕过去。
而现在对方格外冷漠的态度、反常的拒绝,甚至明显拙劣的借口都让司霖感到无比巨大的落差。他坐在床上抱住自己的双腿,愣愣地看着男人离开的方向脸色转白。
这样动辄就出门, 半天也不见人的日子又持续了一阵。
想不通, 实在想不通。
司霖转变思路,一度攥紧了手指,转而质疑自己
然而撒琉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离开倒是给部落里看热闹的村民更多机会去打探几眼阿莱口中漂亮到不可方物的美人, 在感慨对方俊俏之余又察觉到司霖实在很好说话就连最后的惧怕都打消了,一群人挤在不大的木屋里声称是帮忙照顾, 实则为了一饱眼福。
不知道是否是心作用,撒琉喀不在的时候司霖的症状缓解不少,屋里又因为村民的到来一下子充满了人烟, 司霖也开始学会偶尔听他们唠家常以缓解心中的苦闷。
可丛林里的生活朴实单调,来来去去无非事关家长里短,久而久之又变成了声讨大会,女人们一边缝补兽皮一边吐槽丈夫婚后喜新厌旧,眼珠子见缝插针地往床榻上尴尬不已的长发男子身上瞟。
木屋里叽叽喳喳闹成一片,司霖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他的耳朵其实敏锐地竖起,试图从村妇们的讨论中得到点线索,又觉得胸口发闷,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喜新厌旧。
得到之后就再也不会珍惜
撒琉喀也会这样吗?
司霖再次陷入沉思,眼神迷茫又呆滞。
作为男人他其实并不喜欢现在患得患失的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唯一确信的是自己上辈子其实并不喜欢男人,又或者说因为年幼时被父母抛弃的经历让他一度丧失‘喜欢他人’的能力,所以当撒琉喀猝不及防出现在生命中,他司霖欣喜的同时,内心的矛盾和焦躁也一度达到顶峰。
最开始,失忆的撒琉喀让他找到亲人间相互依赖的宿命感,司霖几乎也一度奢望对方永远都会以兄弟的情谊和他在丛林中携手度过一生,可命运偏偏爱开玩笑,撒琉喀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变了心思,完全不满足于‘血缘的羁绊’。
区别于人类,冷血动物的“喜欢”并不温柔体贴也并不浓情蜜意,对方甚至狡黠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像演员一样藏拙,又像猎手一样进攻,让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心软和心惊中反复切换,直至无限沉沦。
所以事到如今,发.情.期的窘迫加之撒琉喀的冷淡让司霖好不容易找回的安全感一下子漏掉一半。太阳不知不觉落山,各家要忙着烧饭,司霖再度被村民们的三言两语的告别拉回现实。
无故的揣测也好,自欺欺人也罢,他握紧双手下定决心。
他懒得再想,也实在是累了。
等撒琉喀回来自己一定要问个清楚。
不会儿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从门缝里探出来脑袋的人却是司霖没有料到的。
男人脸上挂着哂笑的表情,看清司霖的双腿之后吹了声口哨,随即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从他身后探出半边身体,一双清亮亮的眼睛呈暗黄色,三重眼睑疑惑地眨了眨。
来的人是变成人形的黑豹和鳄鱼少年。
前者对于人鱼能够长出双腿的事情似乎早有预料,后者经过细看,怀里抱着圆鼓鼓的什么东西。
司霖反应过来,蛋找到了,想必里面装着的是对方的弟弟。
鳄鱼少年乍一进屋,鼻头微皱,整个人褪去在水潭时要吃人的戾气,将心中的困惑全部写在呆愣的脸上。
“有事吗?”司霖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出声问道。
黑豹来抱着双手靠在墙上,看少年思忖了几秒,很僵硬地反问:“你为什么还没筑巢?”
“筑巢?”司霖抿了抿嘴唇,不知道对方天上一句地上一句到底要说什么。
闻言,少年抱紧了手中的蛋奇怪道:“发.情.期之后筑巢、生蛋难道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母亲生下弟弟之前的早几个月就已经找好了筑巢的位置,”鳄鱼少年在司霖震惊的脸色中微微颔首,看了眼怀中的蛋,又抬眼环视四周:“难道你准备在这个破烂烂的木屋里繁育后代?”
视线相对的时候,司霖被对方眼里赤裸裸的嫌弃惊到,忙不迭地慌张一瞬。
下一秒,他又反应过来,不是,什么时候自己要繁衍后代了?!!
还有,他性别男,撒琉喀也是,怎么就能繁衍后代了?!!!
大概是他震惊的表情过于明显,鳄鱼少年顿了一下,终于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并不是要找人鱼,而是要寻找他身边那条凶煞无比的巨蚺,让他不要再打劫做自己潭底的宝贝了。那些都是他辛辛苦苦攒了很久,留给母亲和弟弟的。
至此,黑豹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几番联想之后他找到丛林之主最近几天上天入地在丛林里疯狂掠夺的原由,将戏谑的目光望向司霖。
“你真的不知道最近丛林了发生了什么?”
“发生什么?”
黑豹德珂深吸一口气,摊开双手做出副受害者的姿态,挑眉看他:“你家那位,我是说丛林之主已经把手伸进了丛林的每个角落,我们的那些宝贝——都快被他掏空了。”
司霖:?!
德珂眯着眼睛,鼻翼轻微的动作像是在确认空气中人鱼发.情的气味,短暂的沉默之后装模作样地捂额:“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他说到这里,眼角冷不丁瞥向司霖,闪烁着看好戏的精光。
司霖太阳穴突突直跳,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答案,仍忍不住装傻充楞:“为为什么?”
——啧,怎么全身上下都是那条坏蛇的气味,脑子还是没开窍?
黑豹在心中无奈地评论,却在联想到刚刚进屋时对方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和现在眼神里难藏的闪躲之后然又找回了乐子。
有趣,果然是有趣。
一个憋疯了似的在在丛林里到处搜刮药草和奇珍异宝,搅得人心惶惶。
一个毫不知情地窝在人类木屋里,失偶一样暗自神伤。
洞悉一切的黑豹看着满脸仓皇的司霖,忽然十分想笑。
他也的确笑出声,在对方终于露怯的眸光假装诧异地挑眉:“那条巨蚺——明显是在筑巢啊。”
司霖:“”
谜底就这样被无情揭穿,他涨红了脸,心中的困惑并不能完全消散。
他即想不通自己发.情.期和筑巢之间的关联,也想不通撒琉喀筑巢的原因。
更何况,对方每天只是早出晚归,根本不愿意碰自己。
结果就是,被这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一搅,他的心里更乱了。
临走之前黑豹的脚步顿住,最后一次回头他用开玩笑的口吻提醒道:“对了,传说中人鱼一族最古老的血脉哪怕是雄性的人鱼也有几率保存有孕育后代的能力”
他的眼神像是X光一样扫过司霖的下.半.身,在对方惊愕的神情中目光一下子展现出难得的担忧:“传闻还说,伴侣越是强大发.情.期人鱼所承受的风险也会伴随着增加,司霖你们真的决定好了吗?”
黑豹本还想继续说下去,晚风中突然携带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迅速和鳄鱼少年交换一个眼神,"咣当”关上房门,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司霖的视线里
空荡荡的房间内,司霖独自坐在床上。
发.情.期筑巢繁衍后代
每个词他都能够听懂,但放在自己身上则变得格外诡异。
要消化这些打破他认知的信息并不容易,他看着窗外逐渐发黑的天色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叹息。
撒琉喀,还没回来。
突然空气里出现一股异常的腥甜气息,司霖困惑地看向门外,几次呼吸之后总算确定,那是他十分熟悉的血腥味。
而气味的来源在门口。
他的心跳再度加速到底,谁在那里?
司霖秉着呼吸走过去,竭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咔哒——”
木门被他轻轻推开,他与坐在门口人身蛇尾的男人对视。
撒琉喀回头看他时的眼底压抑着浓到化不开的烦躁和渴求,只一瞥就能看见盛在其中几乎就要溢出来的淋淋绿光。
而司霖错愕之际似乎还窥见其中的无尽隐忍。
“你——”一直都坐在这里?
他的问询声还没有出口,视线被对方蛇尾上崭新的尚在渗血的伤口吸引,而那枚被活生生拔下来的鳞片正被撒琉喀捏在指尖。
司霖心中一酸,目光再也移不开那枚沾血的鳞片。
“那条巨蚺——明显是在筑巢啊。”
“伴侣越是强大发.情.期人鱼所承受的风险也会伴随着增加,司霖你们真的决定好了吗?”
忽地,黑豹的告诫声出现在脑海中。
司霖和撒琉喀还在持续无声的对望,他的心脏被空气中的血腥味填充得乱七八糟,突然又被涨得极其难受。
对视一晌,他在撒琉喀眼中看到从未见过的迟疑还有窘迫,可那双眼睛实在太亮,无形之中仿佛织就一张让人无处遁逃的网,邀人共同沉沦。
清风拂过,月色将二人笼住。
“回来了。”司霖喧嚣鼓动的心声到了嘴边,变成轻轻一句问候。
“嗯。”
撒琉喀看似气定神闲,声音却有些发哑。
他的话音刚落地,脸上落下一道阴影,鼻腔随即被熟悉的冷香填满。
黑暗中,男人眼底的绿光乍现,像是凶恶的食肉动物被突然解开了枷锁,而与之气息交缠的人类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送到对方怀里,心跳声快到要命。
“撒琉喀”
司霖好不容易才从快要缺氧的窒息感中挣脱出来,脖颈再度被对方粗暴地揽过。
“等,等等”
撒琉喀神情一凛,不明白突如其来的抗拒,而他眼底疯狂压抑的欲.望几乎将司霖再次淹没。
“去你筑巢的地方。”司霖说完话之后猛地低头,将自己整张脸藏在黑暗的夜色中,他感受到男人身体明显诧异的表现,紧张得脚趾都蜷缩在一起。
见撒琉喀不回答,他的心跳停止一瞬。
直逼颅顶的羞耻感让司霖的眼眶彻底红了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邀请到底意味着什么。
要是被拒绝了,那可太丢脸了。
司霖突然又生出无尽的悔意。
而偏重的呼吸声再次落到耳畔,这次撒琉喀显然不打算给他任何反悔的机会。
冰冷湿滑的蛇尾再度卷上人类的脚踝,将他一下子嵌到自己胸膛上,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失控的边缘徘徊。
紧接着,如有实质的目光尽数压下,撒琉喀粗粝的声音一并落下。
他久久凝视着着人类被染红的耳根,垂眼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