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9/80章（二合一） 加茂家，真……
“硝子, 你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吗？还有什么正事？”
车子内只亮着夏油杰头顶的灯，五条悟坐回夏油杰的身边，和他挤作一团与家入硝子通话。
“刚刚说的是从咒术师的角度, 我和夜蛾一无所获。接下来, 我要分享一点来自现代医学的收获。
“患者的脑电波图谱显示, 他的大脑皮层异常活跃。教授猜测他正在做一场非常痛苦的噩梦。
“按照教授的经验, 患者目前表现出来的大脑活跃程度已经超过普通人类睡眠状态的最高水平。也就是说, 如果一个人大脑这么活跃，他应该早就醒过来了。
“教授后面的研究方向大概是看患者为什么能够在保持脑电波活跃的同时睡着。不过, 我们都知道患者是咒术师。咒术师的大脑会被咒力改变, 不能直接套用普通人的经验。我对这件事的推测是，患者也许正在幻觉里。
“患者在咒灵的幻术里, 正在不断地尝试使用咒术, 才让他的脑电波呈现出极度活跃的特点。
“关于这个猜想, 我找教授借了设备，准备记录一下咒术师清醒时候使用咒术的脑电波, 再和患者的进行对比，看看有什么异同。不过实验要放到明天了, 等有结果了我再通知你们。”
为了方便两名同期理解, 家入硝子尽量说得简单易懂。她的努力卓有成效，夏油杰不仅听懂了还能举一反三地追问：“听起来就像是咒灵不仅带走了新娘，还带走了新郎的灵魂？”
“虽然我不喜欢灵魂这种用词, 但夏油你说得对。我猜测，现在新郎的灵魂正与新娘一起对抗咒灵。如果是五条，说不定可以直接通过这种联系找到新娘的所在。”家入硝子答。
“老子知道啦，明天老子会仔细看看的。帮大忙了，硝子。”
感谢过远程支援的同期, 约定好有了进展随时同步之后，夏油杰便挂断了电话。
“杰，好饿！走了，我们回去吃饭。”
电话刚一挂断，五条悟就拉着夏油杰下车要往家里冲。
“这辆车就这样放着吗？”夏油杰关上车门，看着还没有熄火的车问道。
“没关系，不用管它。等下会有人来处理的。”
五条悟摆了摆手，拉着夏油杰走进五条家的大门。“杰，你不饿吗？老子要饿死了。”
一整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又经历了战斗与长途旅行，五条悟感觉饿可太正常了。夏油杰比他好一点，至少夏油杰还吃了一顿正经的午饭。
五条家的建筑风格非常传统。一进大门，就是典雅的庭院风景，以及掩映在草木之后一间精致美丽的正屋。庭院两侧还有角门，通往其他院落。
五条悟拉着夏油杰绕过正屋，一路往里走去，直奔自己的房间。
五条悟在家里有一个单独的院子，位于五条家的腹地。两人一路走过连廊与院落，没见到一个人影，但被窥视的感觉却如影随形。
随着不断深入，夏油杰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现在的行为似乎可以称之为到朋友家做客。第一次来做客就让悟陪自己在家门口睡觉，实在是太失礼了。夏油杰为这窥视的感觉找到了理由，忍住了没有放出咒灵。
他甚至都没有和五条悟说，只是在前进的过程中忍不住看向窥视来源的方向。毫不意外地，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五条悟突然“啧”了一声，他声音不大，却非常威严：“想看就出来看，别鬼鬼祟祟的。”
他说话的时候脚步都没停，一句话从开始到结束，足够他拉着夏油杰走过一座院落。
五条悟的话音刚落，夏油杰就觉得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消失了。
“别在意，杰。他们就是有些神经兮兮的。”
“他们是谁？”夏油杰问。
“小孩子和老头子都有。刚刚那个咒力是家主的。”五条悟无所谓地说，“别管他们了，杰。前面就是我的屋子了。”
夏油杰拉着五条悟站住不动了。他原本以为天色太晚，对方可能已经休息了，才没有提出拜访。现在得知对方不仅没有休息，还躲起来偷偷观察，变得有些无措。
“怎么了，杰？”
“我是不是，应该去拜访一下什么的？初次上门，我也没带礼物。”夏油杰的礼仪一向不错，但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大家族还是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这么晚了，皱巴巴的老头子有什么好见的。如果杰你想要见他，明天我叫他过来。”
五条悟拉着夏油杰继续往自己房间走。
“不是，等等，悟。不管怎么说把长辈叫到自己的房间也太失礼了吧。”
“对吧，老子就说你不想见。”五条悟曲解夏油杰的意思，催促他：“杰，快一点，你都不饿吗？”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但五条家怎么可能会让五条悟饿肚子呢。两个人推开屋门走进客厅，里面已经摆好了一桌饭菜，还升腾着热气。
既然已经独自拥有一个院落了，五条悟的房间自然也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房间，还是叫它小别墅或许更贴切一点。
与传统和式建筑的外部比起来，内部的装潢就现代化多了。进入五条悟的屋子，看起来有熟悉感的环境以及没有了再被窥视的可能，让夏油杰也变得自如起来。
五条悟拉着夏油杰先去洗手，路过一个房间的时候他推开门，看了两眼对夏油杰说：“杰，今天晚上你住在这里吧。”
然后他推开隔壁的房门，介绍道：“我的卧室就在隔壁。”
这间卧室与五条悟在高专的宿舍不同，有许多生活过的痕迹。就算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房间也被五条家的人收拾得井井有条。夏油杰随意一瞥，已经能够想象到五条悟待在屋子里会做些什么了。
不过现在五条悟的宿舍里，这种痕迹也变得越来越多了。
观察房间的事情可以之后再做，两个人一起去洗了手吃饭。
五条家的饭菜准备得自然适合五条悟的口味，夏油杰也不是挑剔的人，跟着他吃也没有关系。但是让他惊喜的是，餐桌上竟然也有不少他喜欢的，甚至还有他最爱的荞麦凉面。
原本沉睡的胃口被唤醒，夏油杰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饥饿。两人没有工夫说话，狼吞虎咽起来。吃饱喝足之后，竟然还觉得有些疲惫，他们一起瘫在沙发上休息。
五条悟翻找出一个医药箱，将体温计递给夏油杰。
“杰，量体温。”
“你不是确定我退烧了吗？”
虽然这么说，夏油杰还是乖乖接过体温计，夹在了腋下。体温计的测量需要一分钟，两人就坐在沙发上对视着，有点像是在玩瞪眼游戏。
五条悟突然想起在网络上经常见到的一个说法：大眼瞪小眼——似乎是别的国家的谚语。
哦，不，是小眼瞪墨镜。
五条悟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突兀地笑起来。他笑得根本停不下来，夏油杰不明所以，却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笑起来。
“杰，杰你夹好，体温计不要掉出来。你在笑什么啊？”
时间到了，体温计发出警报。夏油杰将它拿出来的时候还笑得手抖，读数都要看不清了。他用另一只手握住拿着体温计的手，才勉强看清了度数。36度7，非常健康。
“因为你在笑啊。悟，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五条悟又看了一眼夏油杰，笑得更大声了。
他捏着眼镜腿，将墨镜摘了下来，“杰，你看，大眼瞪小眼。”
然后五条悟又将墨镜戴了回去，说：“小眼瞪墨镜。”
夏油杰笑不出来了。
他冷静地将体温计收回医药箱，然后将这个危险物品拿远了一点，才捞起抱枕往五条悟的脸上抡去。
五条悟笑得停不下来，没有躲过夏油杰的袭击，只能被夏油杰压在沙发上。他支起双手试图反抗，结果夏油杰果断扔掉了抱枕，开始挠他痒痒。
笑得太开心，没办法专注地操纵咒力，没有用无下限防御的五条悟一败涂地。
对于五条悟来说，如果夏油杰是一拳打过来，他也许还会更适应一些。腰腹之间的肌肉实在过于敏感，一被夏油杰碰到，五条悟就无法自制地应激大笑起来。
笑意又让他全身的肌肉都用不上力气，只能被夏油杰压制在身下。但五条悟绝不是会认命的性格，他瞅准间隙，同样向着夏油杰的腰腹部伸出手。
夏油杰对此毫无防备，也中招大笑起来。
平常习惯了你一拳我一脚切磋的两个人，就算在挠痒痒这种事情上也不愿意吃亏。他们彼此压制，又抱作一团，最后成功地从沙发上滚了下去。
意外的变故让两个人短暂地分开，五条悟的墨镜已经不翼而飞。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对视一眼，又同时开始哈哈大笑。
不是因为被刺激了，只是莫名其妙，又非常单纯地觉得开心。
和好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就算是犯傻也会觉得开心。
五条明站在屋外，隔着厚厚的房门都能听见里面的笑声。他有一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他这个时间过来是为两人送礼服的。
夏油同学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自然也没有适合观礼的礼服。五条明就从五条悟的新衣服里挑了一件，虽然理论上传统的礼服没有严格的尺码，就算两人的体型有差异也可以穿。
但五条明还是希望夏油杰能够提前试一下，如果发现哪里不合适还可以连夜修改。
毕竟是去参加加茂家的婚仪，穿得正式一点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那种满脑子尊卑思想的封建家族最烦了，五条明真的很怕他家少爷因为听见有人议论他的朋友，直接砸了别人的婚礼。
只是现在屋内的氛围太好，五条明不确定他能不能进去。
说实话，虽然五条明已经算是家中与五条悟关系最亲密的人，仍然有很多时候觉得五条悟不好接近。
他不是在说五条悟的脾气不好——也不是说他脾气好的意思，而是说他一直在仰望着悟大人。
能够与几百年才出现一次的六眼神子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作为五条家的一员，这是何等的幸运，又是何等的不幸啊。
时至今日，五条明还能回忆起初见五条悟的场景。
他是家族为五条悟精心挑选的玩伴、保姆，或者随便什么。从此之后，他人生的全部意义就是照顾五条悟。
当时的他，也不过是一个少年。就算听着六眼的传说长大，也难免会有些不服气。如果集整个家族的资源于一身，还养不出一个强者，那才是怪事吧。
可真的见到才明白，那双澄澈的苍蓝之瞳中，没有他的身影。
六眼所见到的，是他们这等普通人无法理解的世界。
孤高的强者高居云端，普通人只能仰望。
虽然随着五条悟长大，五条明照顾他的时间变长，两人亲近了许多，五条明仍然在仰望悟大人。
可现在房间里的那个少年不同。
他坐在五条悟的身边，他们与彼此对视。有另外一个人登上了通往云端的阶梯，神子不再孤身一人。
屋门突然打开，两个少年并肩站在五条明的面前，脸上还留有残存的笑意。五条悟抬起手在五条明的眼前挥了挥，“明，在发呆吗？”
五条明立刻回神，抬起手里的衣服示意，“我来送明天的礼服给夏油同学，先试穿一下，有不合适的还来得及改。”
“啊？这个是悟的吧？”夏油杰接过衣服，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上面的家纹。
“是的，这是悟大人还没有穿过的。”
“杰，你穿上这件衣服，以后就是我家的人了。”五条悟笑嘻嘻地拿过衣服，拉着夏油杰往屋里走。
“悟，等一下，这个不合适吧？明先生，也不需要给我穿带有家纹的礼服吧？”夏油杰拉住五条悟，问跟着一起进来的五条明。
“有什么关系嘛，杰。今天之后，五条家也给你发一份工资怎么样？”
“加茂家的人毕竟重视这个，如果礼服上没有家纹的话，可能无法进场。”五条明也给出他的解释。
加茂家都直接在请柬上写邀请少家主携仆观礼了，五条明觉得他们是真的做得出来把夏油杰安排去偏僻的院落，和仆人一起这种事情的。
毕竟两人的目的是去收服咒灵，婚礼还是顺利一点比较好。让夏油杰穿上五条家的家纹，加茂家如果有点眼色，就不会做得太过分。
五条明想着这些叹了口气，却没有将这些分析说出来。
毕竟，他家少爷的脾气有时候真的很不好。
“悟，一定要穿礼服吗？我们直接穿校服不行吗？”
“老子觉得可以。”
五条悟想了想说，“那你也试一试，这件等到明婚礼的时候穿。”
说完，他就推着夏油杰往房间里面走。
“不是，等等。”
夏油杰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五条悟推进房间，房门关上。
“杰，如果你在明的婚礼上穿得很随便，明一定会哭给你看的。”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自己去订礼服。你看，这个上面是五条家的家纹，我穿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五条家都是老子的，老子给你穿，你就可以穿。”
两个人一边争论，一边拉扯。动作和语言都有些激烈，声响从没有关严的房门里漏出来。
五条明等在外面，叹了口气。
如果等一下他哭给这两个人看的话，他们能不能不要在加茂家的婚仪上穿高专校服。
“不要！”
第二天一早，穿着高专校服的两个人吃过饭就出发了。
五条明坐在副驾驶上做着最后的尝试，试图说服他们换上礼服，被五条悟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夏油杰坐在五条悟的身边沉默，同样不想穿礼服的他，也无视仍在劝说的五条明。
车子停在加茂家的门口，高专两个人下车。五条明将请柬交给门口的接待，然后就被拦在了外面。
“悟大人，夏油同学，我们就在外面等你们。”叮嘱过后，五条明只能看着两个人进入加茂大宅，默默祈祷一切顺利。
同为御三家，建筑的风格都很相似，总之就是很有古意。
负责指引的人是加茂家的旁支。目前家主还没有嫡子，他在旁支中也算是佼佼者。能够被安排来接待五条家的少家主，就说明他有竞争加茂家少家主的实力。
自恃身份的他见到两人竟然没有穿礼服，感觉非常不满。他面色不善地带着两人到达主屋，拦住了想要一起跟进去夏油杰。
“仆人的位置不在这里。”
他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看向夏油杰，看着五条悟的神情中带着抱怨，似乎是在责怪他怎么带了这样一个没有规矩的仆从。
五条悟被气笑了。
不过五条明一直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同样没有看这名加茂族人，只是问他：“那仆从该去哪？带老子去见识一下。”
其实根本没有这样的地方。
就算没有咒灵事件，加茂家与人联姻也很少宴请宾客，会进入加茂家本宅的只有女方的家族。算起来都是自己人，没有人关心过对方带来的仆从应该去哪里，他们总会自己找到地方的。
现在加茂家的客人只有五条悟一个人。他们虽然在请柬的写法上膈应人，却也没有真的打算将五条悟带来的人拒之门外，还在末席给他安排了一个座位。
这名加茂族人并不知道夏油杰是五条悟的朋友，他只看到了请柬上写的仆人，便真的以为他是仆人。刁难夏油杰也是因为对五条悟不满，打狗欺主罢了，他用起来很熟练。
这家伙已经被加茂家那套尊卑逻辑腌入味了，以为五条悟为了大家族的面子，只能忍下这口气。因此完全没有想到五条悟会有这样的反应，只能愣在了那里。
五条悟也没有一定要等待对方回答的意思。他拉着夏油杰转身就走，在加茂家中随便乱逛。
虽然今天将要举行婚礼，但此时也没有很多人走动。一对新人结婚这样的喜事，也无法让古老的家族热闹起来。
“老子记得，加茂家在家里给自己的祖先建了一个小祠。仪式应该是从那里开始，然后才是在大广间里致辞，交换戒指。”五条悟一边走一边解释，“虽然之前出事的都是在交换戒指的环节，但我们也应该看看之前的环节。”
然而，虽然御三家的建筑风格相似，却有完全不同的格局。加茂家本家里结界套着结界，给五条悟寻找祠堂的过程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夏油杰感觉他们越走越偏僻，忍不住问道：“悟，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五条悟站定，颇为严肃地回答夏油杰：“杰，你说得对。”
两人在别人的深宅大院里面迷路，期间竟然都没有加茂家的人出来阻止一下，实在非常离谱。
“我们问下路吧。”五条悟冲着一个院落走进去，“这里应该有人。”
两人走进院子，与一个手里捏着咒诀的小孩撞了个正着。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小孩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在发抖，但是抬起的双手却很平稳，看起来是个做咒术师的好苗子。
五条悟推了一下夏油杰，示意他去哄小孩。被赶鸭子上架，夏油杰往前走了一步。
“不要过来！”
大概是感觉到了威胁，小孩子的双掌中间射出一支血箭，直冲夏油杰的面门。
夏油杰之前见过这个招式。这是加茂家祖传的术式，穿血。
行动比意识要快，比辨明那道血线会在靠近自己之前就散开更早，夏油杰的咒灵已经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陌生的强大咒灵突然出现在本家结界里，不仅吓坏了小孩，也让警报声响彻各处。
加茂家的宁静被打破，五条悟察觉到四处都有咒力在接近。
他嘲笑闹出了大动静的夏油杰：“杰，这个办法也很有效！”
原本就因为自己过度反应有些羞涩的夏油杰恼羞成怒，在加茂家的护卫队出现之前，先给了五条悟一拳。
那个小孩则趁着两人没有看他的时候溜走了。他找到自己的母亲，带着她逃到远处的院落，又偷偷回返。
那里已经没有人了，院子里也没有战斗过的痕迹，唯有还在响着的警报昭示着，刚刚真的出现过一个强大的咒灵。
第71章 第81/82章（二合一） 咒灵来了吗……
虽然没能发现在家里乱走的两个人, 不过加茂家的护卫队对警报的反应还是很迅速的。
四面八方都有人接近，但其中有一个方向的来人格外井然有序。
五条悟和夏油杰理性分析，觉得那边就是加茂家祠堂的方向。
加茂家既然有自信处理婚礼咒灵, 自然应该做了一些准备, 至少也该把家里的护卫队调派到现场附近。
“这个警报是不是他们为婚礼咒灵准备的啊？”
夏油杰将咒灵收起来之后, 警报仍然没有停止。
“有可能。”五条悟答道：“啧, 刚刚那个小鬼跑得倒挺快, 还想托他带个消息呢。杰，我们直接去祠堂那边吧。”
有了方向, 就好找了许多。在五条悟的带领下, 两人全程都没有遇到加茂家的人。
五条明苦口婆心地给两人讲述加茂家有多麻烦还是起了一些作用的，至少五条悟愿意主动避开加茂家的人了。
至于为了避开加茂族人搞出来的其他麻烦, 比如在加茂护卫队看来很像坏掉的警报, 以及被护卫队不断盘问的加茂宪纪, 还有祠堂附近变得空虚的守备，就和他们没关系了。
啊, 最后这个他们会好好负起责任来的。如果两个新人祭祖的过程中出现变故，五条悟和夏油杰一定会保护好他们的。
此时, 五条悟与夏油杰已经到了与祠堂仅有一墙之隔的地方。高大的墙壁让人看不见另一边的情况, 只有和着铃声的乐声传来。
婚礼仪式已经开始了。
这次婚礼的流程与普通人“神前式”类似，只是将神社的神殿换成了加茂家供奉祖先的祠堂。
新人会先进入祠堂祭拜，并且在那里接受修祓并完全三献之仪。这是一种新娘新郎交替饮酒的仪式, 寓意着这段婚姻乃合天地人之好。
之后，新人才会进入大广间，在众人的见证下宣读誓词，并交换戒指。
本来加茂家的婚礼仪式应该结束在祠堂里的，加入后面的两项环节是因为之前的那些婚礼, 都是在进行这两项的时候出现的问题。
为了引出作恶的咒灵，加茂家才特别加入了这两个环节。而特意将地点安排在大广间，是担心祠堂的咒力过于浓厚，咒灵不敢出现。
现在两人听到的乐声，就是在引导新人走入祠堂。祠堂中的仪式不邀请外人观礼，因此，直到现在也没人发现五条悟与夏油杰在他们家里乱跑。
“他们把那边的结界撤掉了。”五条悟指着祠堂不远的地方对夏油杰说。
现在两人所在的地方是一处院子，旁边有一个看起来没有住人的空屋子。他们举目四望，只发现了他们进来时候的那一个门。
两人此刻在商量着直接翻墙的可能。
加茂家将建筑修得弯弯绕绕。若是从入口退出去，两人又不知道要绕多久了。而且他们也担心，咒灵会在他们绕到远处的时候突然出现，如果速度不够快错过咒灵就不好了。
而如果直接翻墙的话，只要他们小心一点，既能避人耳目，也能快速到达目的地。
现在他们在讨论该往哪个方向去。
祠堂虽然离得近，但是人多眼杂，不如直接回到大广间。五条悟猜测，结界消失的位置就是大广间。
“你们最好不要上去。”
五条悟与夏油杰选好了方向，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就要往上跳，接过却被一道声音阻止了。
两个人回头看去，就见原本以为没有人的屋子里走出了一位穿着黑留袖的女人。漆黑的和服上没有一点花纹，看起来死气沉沉。这名女性之前大概是站在廊柱的阴影里，才让两人忽略了她。
“墙壁上设置了防贼的结界，你们一上去就会有警报响起来的。”
被两个少年警惕地盯着，女性也没有慌张。她轻柔地笑起来，美丽的面庞显得很年轻。
“你是什么人？”五条悟问道。
在女人主动出声之前，他并没有发现对方。此时他看着女人身上的咒力，猜测她应该是个普通人。是因为她身上的咒力与加茂家的结界类似，才让她逃过了六眼的观察。
“你们应该是来观礼的吧。”女人不答反问。她扭头看向墙壁，祠堂那边的乐声已经停止，仪式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她说：“祠堂的仪式很快就能结束，我们要快点到大广间去了。”
说完，她便转身向着唯一的门走去。走了两步之后，女人察觉到两个少年没有跟上去，还停下来等待他们。
五条悟与夏油杰对视一眼，便一起跟了上去。
两个人面对陌生人都不是健谈的人，女人更是沉默不语。三人安静地走着，一路上没有遇到其他加茂家的人。
直到音乐声再次响起，女人的脚步停顿了一瞬。她回头催促两人：“我们要快一点了。”
说完，她再次若无其事地领起路来。
夏油杰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主动与女人搭话：“我们是咒术高专的学生，听说了最近的婚礼上出现咒灵的事情才来看看。请问你知道什么情报吗？”
女人的脚步不停，只是轻声反问：“咒术师的婚礼上也会出现咒灵，是谁的式神吗？”
女人的疑惑不似作伪。她笑了一下，又说：“说不定我儿子刚刚遇到了。他说院子里出现了一只很厉害的咒灵，才带着我躲到了祠堂附近的空屋。”
夏油杰听见这个有些尴尬，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女性就是刚刚那个小孩的妈妈。但现在要是开口说那是自己的咒灵，好像同样很尴尬。
五条悟接过了对话：“咒术师家族联姻，婚礼上新娘失踪，新郎昏迷，目前的猜测是咒灵作祟。你是加茂家的人吧，没有听说这件事吗？”
女人又笑了一下，可惜两人没有看到，不然一定能从她的笑容里看出讽刺。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女人如此说道。
大广间已经近在眼前，引导着新人的乐声也越来越大。
女人在角门处停步，对两人说道：“那里就是大广间了，祝你二人武运昌隆。”
夏油杰错愕，“你不进去吗？”
黑留袖属于高规格的礼服了，夏油杰见女人如此穿着，还以为对方也是要参加婚礼的。
女人面对着二人，再次说出那句“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一次，不仅是笑容，就连她的语气都带上了讽刺。女人向着二人行礼，便转身离开了。
虽然加茂家又是开祠堂，又是给五条家发请柬，看起来很重视今天的婚礼。但其实，这场婚礼关注的人并不是很多。
毕竟结婚的只是旁支的旁支，结婚对象也只是一个小家族的女儿。加茂家人口众多，如果每一个旁支结婚都要参与，那还不把家主累死。
因此，目前大广间里的人大多都是新人双方的直系亲属。他们之前一直在忙着婚礼的事情，可能连五条家的少家主会来观礼这件事都不知道。
毕竟五条明要请柬，也是直接与加茂家本家沟通。
此时五条悟没有入场，他们也只会不满本家塞来的客人不尊重人。可除了抱怨几句，他们也什么都做不了，更不会想到对方已经来了，只是去了别的地方。
加茂家主将这件事情交给他看好的年轻之后便不管了。他也想不到，他看好的年轻人不仅直接得罪了五条悟，还让人在自己家里走丢了。
负责接待的人没有完成好任务，自然不敢声张。无法大张旗鼓地寻找五条悟，他只能找了几个关系好的人守在各个门口，祈祷两人能在典礼开始之前回来。
好在五条悟与夏油杰穿着的衣服辨识度很高，是谁都认识的高专校服。
守在这边的人一看到两人出现便立刻迎了上来。他朝着女人远去的背影多看了一眼，笑着对五条悟说：“五条大人，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还请入席。”
让这个人松了一口气的是，五条悟根本不像传说中那样难搞。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示意他带路。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问题会出现在座位上。
加茂家安排座位自有他的逻辑。五条悟作为贵客自然要到上首去。而夏油杰没有家系支持，能在末席混到一个座位已经很不错了。
可五条悟才不管那些，他只是单纯地不满要与夏油杰分开坐而已。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
其余人早就已经落座了，新人随时都可能进入宴会厅，他无意破环人家的结婚仪式，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强行要求加茂家重新安排座位。
没有理会在一旁欲言又止的加茂族人，五条悟直接和夏油杰挤在同一张小桌前。
小桌本来就只是供一个人单独用，放不下多一个人的碗筷。
身材高大的两个少年挤在一起，已经比小桌还要宽了，显得非常局促。好在两人此时在最末席，看不来不算显眼。
加茂家的那人还想再说些什么，新人却已经伴随着乐声踏入了大广间。他也只好闭嘴，退了出去。
他在今天的宴会上没有位置，此时只能作为闲杂人等被清退出去。
新郎新娘在巫女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夫妻二人看起来并不亲密，他们并肩走过，中间还留着很大的缝隙。
如果以这个为标准，场中最亲密的两人一定是夏油杰和五条悟。而在座的其他宾客则因为人数太少，桌子摆得过于分散惜败于这对新人。
一对新人站定，开始宣读结婚誓词。
誓词不知道是从哪里抄来的，新郎看起来也不是很熟悉，读得磕磕巴巴。唯有那句“希望早日诞下拥有祖传术式的孩子”说得情真意切，真情流露。
新娘全程面无表情地听着，眼神甚至都没有落到那张誓词上面。
五条悟轻轻拍了拍夏油杰，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杰，那把刀是咒物，那个花边里好像还藏着咒符。”
新娘在穿着白无垢的时候会有不少配饰，比如插在胸口的怀剑、花边和末广。虽然有一些象征吉祥的含义，但本质仍然只是装饰。之前那场集体婚礼，甚至用鲜花代替了。
不管新娘自身的实力如何，带着咒符咒具的她多少都能和咒灵纠缠一会儿。
“悟，看得出来咒符有什么作用吗？”夏油杰语气中满是期待，如果能够直接将咒灵拉到这边来就更好了。
“要在咒符起效之后才能看出来，比如新郎身上那些一直在工作的。”
听到这个回答，夏油杰也不算很失望。他饱含期待着看向一对新人，等着他们交换戒指。
之前的几次婚礼，新人戴好戒指之后，新娘便立刻消失了。两人提高了警惕。
新娘与新郎面对而立。
宽大的棉帽遮住了新娘的面部表情，因此除了新郎没人看到她皱起的眉头。
新郎非常不满。
但今天让他不满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新娘全程冷若冰霜，不像是在参加自己的婚礼，倒像是在葬礼上；传说中特意来观礼的贵客座位上是空的；末尾有两个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小子交头接耳……
与这些比起来，新娘只是皱眉，又以一副要杀死自己的气势给自己戴戒指，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了。
新郎劝说自己：不要破坏自己的婚礼，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等婚礼结束之后再解决。只要祓除了作乱的咒灵，完成家主布置的任务，他一定会得到家族赏识的。
至于新娘，都已经是自己的女人了，自己一定会好好管教她的。她嚣张不了几天。
全场屏息凝神，都等待着新郎为新娘戴上戒指。
素银的指环套上新娘修长的无名指，从此套牢了这个女人的一生。
新郎松开手，什么都没有发生。
新郎与新娘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又过了五分钟，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新娘垂着头，看向自己搭在腹部的手，以及手指上的戒圈。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白棉帽遮住了她的表情，这一次连唯一的观众都没有了。
新郎也在看自己的戒圈。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咒灵呢？为什么咒灵还没有出现？
全副武装的不仅是新娘，新郎也一样。他的腰间别着咒具，袖中藏着咒符，就算咒灵出现，他也不会昏迷的。
可是咒灵呢？
新郎怀疑是新娘的问题。说不定是新娘在给他戒指的时候诅咒了他，咒灵才没有出现的。
对，一定是这样！
这个女人自恃实力不错，在谈联姻的时候一直不情不愿的。她有这样的实力，也有这样的动机。这个女人真是自私，他都不怕昏迷，这个女人竟然害怕失踪。
新郎越想越觉得没错。他对新娘怒目而视，正想要发火，就听见一道声音。
“把你们身上带咒力的玩意都丢掉试试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最角落里两个的穿着高专校服的人挤在一起，说话的是那个白头发戴墨镜的。
“你们身上保护的东西也太多了，咒灵来了都要被吓跑。尤其是新郎，你那件羽织在制作的时候就加了让咒灵忽略的术式吧，咒灵当然不会来了。”
“你是什么人？”被说中了的新郎恼羞成怒地问道。
“老子是五条悟。”
自报家门，只需要一个姓名就够了。新郎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辱骂又被自己吞了回去。
御三家的人谁不知道五条悟。没想到他放着好好的贵宾座位不坐，跑去了角落，这才让新郎没有认出他来。
新郎不再质疑五条悟所说的正确性了。但他仍然在犹豫，毕竟如果他将咒具全都拿出来，咒灵一来他就要昏迷了。昏迷的他无法自保，万一其他人祓除咒灵失败了，他醒不过来怎么办？
就在新郎还在纠结的时候，新娘已经开始往外掏东西了。她先把怀剑抽出来，往远处一扔，被夏油杰的咒灵接住了。
“咒灵！”
看见突然出现的咒灵，众人慌乱。有人往后躲，有人往前靠，只有新娘的母亲最先看向自己的女儿，发现她还好好地立在那里，甚至还能提起衣服向着咒灵冲。
夏油杰哭笑不得地操纵咒灵躲避。他让咒灵将怀剑还到新娘手上，便立刻将咒灵收了回去。“新娘还是带着一点咒具防身吧。把那些会让咒灵排斥的东西拿出来就好了。”
咒灵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只是为了把新娘扔出去的怀剑送回来。众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有些呆愣。
还是五条悟反应最快。他搭在夏油杰的肩膀上，大声宣布：“怎么了？没听过千年一遇的咒灵操术吗？”
具体多少年，五条悟也记不清了。反正这还不妨碍他夸耀自己的挚友，五条家的典籍都没有记载，他说千年就是千年。
新娘轻声道了谢，将怀剑插回自己的胸前，扶正她因为跑动而松垮的棉帽，又走回了新郎身边。
她说：“我的身上没有了，你都丢完了吗？”
完全没有受两个搅局的高专生影响，新娘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咒灵吸引过来祓除。
五条悟与夏油杰也不是喧宾夺主的人，他们又一起坐回了角落，等着两人再次尝试。
新郎都没有开始丢。
新娘见他没有动作，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她只是问：“那还要吸引咒灵吗？如果不再试的话，就继续流程吧？”
继续？继什么续？下面根本没有流程了。
原本的流程应该是他祓除了咒灵，接着就是他的庆功宴。新郎咬牙切齿地想。
新郎扫视了在座的所有人，他们都在期盼地看着他。除了这个女人的母亲，她还看着新娘。新郎知道，那是担心。
而他的母亲，则在小声催促他，让他快点把羽织脱下来。
现在五条悟在这里，身边的这个女人看起来实力也不错。只要将咒灵吸引出来，一定能轻松祓除的。不过就是昏迷一下下，和睡过去也没有什么区别。
新郎不断地说服自己，深吸一口气，脱掉了羽织。并从袖子里拿出了十多个咒符，还摘下了他脖子上挂着的吊坠。
他的母亲归拢起他丢出来的东西，用他的羽织裹了，就往外走。她边走边说：“你等一下，妈妈去给你拿新的羽织。”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咒灵依然没有出现。
五条悟和夏油杰还坐在角落，他小声抱怨：“加茂家的饭菜真难吃。”
夏油杰安慰他：“悟，忍一忍，等解决了咒灵就可以回家吃饭了。”
五条悟又说：“老子觉得那个咒灵今天可能不会出现了。”
夏油杰没有问五条悟判断的依据，他又安慰了一句：“再试试，说不定呢。”
两个人虽然在说悄悄话，但根本没有避人。至少他周围的人都听清了，他们再说给旁边的人听，一会儿就传到了新郎新娘那里。
新郎面色铁青，终于等到了母亲带着新的羽织回来。他穿上羽织问道：“五条大人，现在应该怎么做？”
被问到的五条悟正在和夏油杰一起研究午饭吃什么。他回答的时候语气很茫然：“就等着啊？要不你们从新娘离家开始从头再来一遍？”
新郎确定了，五条悟就是在刁难他。
身为加茂分家的分家，能够在结婚的时候进一次祠堂已经无上的荣耀了，怎么可能会让他再进一次，再走一遍流程。
新郎咬着后槽牙忍耐着，还是新娘说：“既然都是交换了戒指之后出事，那就再戴一次戒指吧。”
新郎没有说话，却依言又站到了新娘的对面，两人又一次互戴戒指。
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又等了一会儿，一切如常。
咒灵不来，婚礼也需要进行下去，众人便开始吃东西。
五条悟与夏油杰没有离开。他们打算等到宴会结束，说不定咒灵等下就来了。
五条悟不走，加茂家自然要招呼五条悟上座。可五条悟不动，他就一句话，“老子要和杰坐在一起。”
面对如此不给面子的客人，新郎只能忍气吞声。他让人在两人旁边加了三张桌子，不仅让五条悟可以宽敞一点地和他的朋友坐在一起，新郎和新娘也陪着一起在角落这边吃饭。
新郎食不知味，新娘却神态自若。她还笑称，“如果咒灵突然出现，六眼的身边一定是最安全的。”
一顿饭吃完，咒灵都没有出现。
五条悟与夏油杰告辞，新浪新娘送二人出去。
临近大门口，五条悟和夏油杰又见到了那个女人。这一次，她的孩子也在她身边。
见到两人的脚步停下，新郎新娘也一起看过去，却只见到了加茂宪纪跑远的身影。
因为那个禁忌的名字，加茂宪纪在加茂家的存在很尴尬，新郎也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那是本家的孩子。
夏油杰与五条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离开了加茂家。
五条明和司机一直等在外面。
“明，老子好饿。”
五条悟一见到五条明就开始报菜名，他一一说出之前和夏油杰商量好的菜单。
五条明记下来之后又问：“加茂家没找你们麻烦吧？”
“当然没有。”
五条悟回答得过于爽朗，让五条明有些不安。
在五条悟与夏油杰享受他们迟来的午饭时，五条明拿着被他捏坏的手机找过来。
加茂家刚刚联系他说了两件事。对方阴阳怪气地说：五条悟也到了想女人的年纪了，五条家要多多注意啊。
这种话五条明不打算让悟大人知道，他过来是说第二件事的。
“在你们离开之后不久，今天结婚的那对新人，新娘失踪，新郎昏迷。”
咒灵，还是出现了。
第72章 第83/84章（二合一） 妈妈，我赢……
接到消息的五条悟与夏油杰饭也吃不进去了, 立刻就往医院赶。
“悟，你之前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那个新娘的咒力沾上了加茂家的臭味算吗？”
夏油杰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吐槽道：“悟, 你的眼睛已经进化到可以分辨气味了吗？”
“当然不是！”五条悟分外诧异地看着夏油杰, “你怎么会这么想？臭味当然是靠鼻子闻出来的。”
“咒力有味道吗？”
夏油原本以为五条悟只是用了一个抽象的比喻, 吐槽也只是希望他不要在说正事的时候乱用修辞, 增加交流难度。
可他看五条悟说得信誓旦旦, 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
难道咒力真的有味道？是只有六眼能够闻到吗？不同人的咒力之间有什么差别吗？他的咒力……是什么味道的？
“杰你不是说有嘛。”五条悟立刻回答，“杰说有, 那就一定有。”
“我什么时候……”夏油杰哑口无言。
他突然想到, 食物的味道其实并不只是单纯由味觉决定。嗅觉、视觉、甚至听觉、感觉都会影响食物的味道，因此才有“色香味俱全”的说法。
如果咒灵玉是普通食物的话, 按照他描述过的那个味道, 一定散发着臭味。
想象得太过具体, 夏油杰觉得有些恶心了。
“悟，我闻不到咒力的味道。”夏油杰压抑住干呕的冲动, 为自己正名，“但你要是经常提醒我, 就说不定了。”
“杰, 你好逊哦。”五条悟嘲笑一句，便正经地说出他的分析：“今天是老子第一次见到加茂家的女性，她们的身上都有一种与加茂家结界类似的咒力, 感觉是在祠堂进行仪式的时候被诅咒了。”
其实加茂家的女性这个用词不太准确，应该改为嫁入加茂家的女性。五条悟之前应该也见过加茂家的年轻女性咒术师，只是那时候没有仔细看过，现在回想起来也记忆模糊了。
“诅咒？”
“也可能是一种保护吧。”五条明突然插话道。
虽然五条悟与夏油杰像是在进行加密通话一样，净说些外人听不懂的话, 五条明也一直注意着两人的对话。加茂家的消息正源源不断地传到他的手机，让他能够在合适的时机提供合适的情报。
比如此时此刻。
五条明说：“ 御三家毕竟是传承千年的咒术师家族，族地中多多少少有一些不再适合普通人生存了。五条家也有家主在新生儿‘七夜’仪式和族人的结婚仪式上赐福的环节。加茂家在祠堂祭祀的行为应该也有类似的效果。”
“杰你的身上也有哦。”五条悟突然说：“你完全没有察觉到呢。”
夏油杰突然想起五条悟在那个小山村里非常正式地提出过一次邀请。只是他那时候不舒服，只记得他迷迷糊糊地应了好。之后五条悟又说起别的事情，夏油杰也就把这个忘记了。
“像是束缚一样。
“你接受了老子的邀请，就可以给你一张能打开老子房间的门卡，总之就是这样的东西吧。”五条悟随口解释道，又说：“除此之外，完全没看到多余的咒力，加茂先祖还是挺能干的。”
“但是他们后来出事也是在加茂家中吧，加茂先祖的保佑还有距离限制吗？”夏油杰吐槽道。
“不能排除咒灵进化的可能。”五条明提醒两人道。“加茂家那边说，房间里有打斗的痕迹。也许这一次咒灵现身了相当长的时间，可惜没人发现。”
*
加茂家这位新郎昏迷，已经是他和新娘回到了他们的住所之后，两人独处时候的事情了。
小两口关起门来发生什么事，其他人也无法知道。
若不是新郎的母亲看到她收起来的那些东西，想要给儿子送回去，怕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了。
其实，一开始加茂家的人都没想到这是咒灵作祟。
毕竟小两口的房间里一片狼藉，看起来就像是两人打了一架。新娘打晕了新郎，自己跑走了。
发生这种事情，新郎母亲也没觉得奇怪。自己的儿子实力不如人家小姑娘强，打不过人家也是应该的。
她知道新娘不满意这桩婚事。
嫁进御三家里的女人又有几个是自己情愿的呢。
可所谓联姻，结亲的是两个家族，新娘的喜好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事情。
两个孩子面都没见过呢，婚礼的日期都已经选好了。今天之前，他们两个人见过的唯一一面还是去区役所填婚姻届。
那一天，新娘的不情愿就写在脸上。可即便这样，她仍旧配合着填了婚姻届，也来参加了今天的婚礼。
之前没有逃跑，现在婚都已经结了，加茂家的祠堂已经拜过了，她现在才想起来跑了。她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新郎母亲不慌不忙地指挥着人照顾新郎躺好，又派人去找逃跑的新娘。而她自己，则等着与被捉回来的新娘谈谈心。她不想做恶婆婆。该如何做一名加茂家的妻子，她有许多经验可以传授给新娘。
新娘名叫丹羽小玉。丹羽这个姓氏，若是追根溯源，能与历史上的“织田四天王”之一丹羽长秀沾亲带故。
可惜有名望的祖先也没能保佑家族绵延不绝。丹羽家早就没落，许久没有出现过实力高强的族人了。
这些年，丹羽家许多人已经离开咒术界，进入普通人社会找工作。还勉强留在咒术界的那些，也只能勉强承担些辅助监督的工作。
说实话，丹羽家已经心灰意冷，开始商量创办家族企业的事情了。
家里硕果仅存的咒术师放进咒术界确实实力低微，可若是进入普通人社会，那也是天赋异禀的奇才。只要好好包装一下，说不定真的能够成功。
而且他们也并非第一例想要创业的咒术师家族，有不少成功的前辈激励着他们。
正是这个时候，丹羽小玉出生了，并且展现出惊人的天赋——是指与家里其他人相比，丹羽小玉的天赋很惊人。
丹羽小玉的父亲是这个家族中很不起眼的一员。他没有术式，看不见咒灵，是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因此，他也像是普通人一样念书，工作，结婚。夫妻两人是高中的同学，感情稳定且甜蜜。婚后很快就生了一个女儿，小玉这个名字里饱含着一个父亲对女儿美好的祝愿。
他的女儿也果然是一块宝玉，她继承到了家族已经失落的才能。
发现小玉拥有咒术师的才能之后，小玉的父亲才终于对自己的妻子提起自己的身世。他讲起他没落的家族，自己的不成器以及小玉的天赋。他希望带着小玉回到本家，重振家族的荣光。
但是他的妻子不同意。
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最大的期待就是平安长大，顺遂一生。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听不懂什么家族荣耀，她只希望她的小玉快乐。如果未来有一天小玉去做了咒术师，那也应该是因为小玉喜欢做这件事。
小玉的父亲被说服了。
然而在那之前，小玉的父亲就已经将小玉的天赋上报给了家主。
丹羽家家主是小玉父亲的堂哥，是个空有咒力没有术式的家伙。但他为人颇能钻营，在窗里做着一个小头目。
他一听说小玉天赋卓绝，便立刻上门拜访已经十几年没见的堂弟。他长相斯文，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像是读过很多书的样子。
他特意挑了小玉父亲不在的时候登门。面对弟媳和侄女，他彬彬有礼，又十足亲切，很快就取得了母女二人的信任。
在他的口中，咒术师世界并不残酷，丹羽家更是温馨。
尚且年幼的小玉听了十分心动，对丹羽家充满了向往。小玉的母亲也没有之前那样警惕，但面对小玉的请求与丹羽家主的期待，她只是轻笑着说要等丈夫回来商量一下。
丹羽家主并没有强求。
他只是摸着小玉的脑袋，说：“虽说小孩子要多见识一点才能长得好。不过也不急，孩子还小呢，慢慢来。”
丹羽家主这样的态度让小玉母亲更加放下了戒心，送他出门的时候小玉母亲还连连说，等到丈夫回家一定会好好商量的。
丹羽家主对她笑着说很期待，可在房门关上之后，温和的笑容就变得阴险起来。
那一天，小玉没有等到爸爸回家。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小玉的爸爸被指控挪用公款，从公司的楼顶跳了下去。
可他的死并不是这个家庭悲剧的结束，而是开始。
小玉爸爸死后，公司并没有找到被挪用的钱。他们不仅直接到将账单寄到小玉的家里，还找了专业的催债人围堵母女两人。
小玉的母亲失去了工作，小玉也从学校退学。母女两躲在壁橱里，从缝隙里看凶恶的催债人把家中值钱的东西扫荡一空。
小玉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事情。
但她知道，如果能够把那些坏人打倒，妈妈就不会再发抖了。
小玉想要出去，想要去和坏人战斗。她记得爸爸夸奖她有天赋，她记得伯伯摸着她的头说“你比我强”。她知道，她可以保护妈妈。
她对妈妈说：“妈妈，我会赢的”
妈妈抱着她的手在颤抖，却又抱得那么紧。
妈妈不相信她可以打败坏人，只想带着她躲起来。
小玉觉得有些无力。
她无法说服妈妈，也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受伤。所以小玉只能回抱妈妈，看着在自己家作恶的坏人扬长而去。
小玉想，如果我能变强就好了。
母女两个甚至没能分出时间去查明小玉父亲死亡的真相，就被突如其来的债务压得喘不过气。小玉妈妈四处打工，但那点钱只算得上是杯水车薪。
更糟糕的是，小玉爸爸的公司申请了将他们的房子拍卖，以弥补损失。
她们要没有家了。
因此，趁着妈妈外出打工，小玉找到了丹羽家家主。
丹羽小玉，心甘情愿地为了光耀丹羽家成为家族一员，愿意为了家族奉献己身。
那时候的小玉不知道她答应了什么事情。她只知道，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债务消失了，妈妈也不需要再操劳。她带着妈妈住进了丹羽家，有家族庇护，妈妈不会再被欺负了。
她保护了妈妈，她会一直保护好妈妈的。
*
京都这边昏迷的人不少，为了方便观察，大家都住进了同一家医院里。
这边的医院有咒术师背景，在收治了这些昏迷的新郎之后，便不再收治普通人，住院的也让他们陆陆续续出院或者转院。以防咒灵追到医院里面来，普通人被伤害。
此时的医院里显得有些冷清。
夏油杰与五条悟直奔新郎加茂的病房。房间门口围了不少人，还都是熟悉的面孔，他们在宴会上面刚刚见过。
交涉的事情交给五条明，两人目不斜视地进入病房，去查看新郎的情况。
京都这边，因为确定昏迷的原因出自咒灵，所以也没有接上什么监护仪。此时他躺在病床上，就像是换了一个地方睡觉。
他这一觉睡得不够安稳，就算没有去测试脑电波之类的东西也能看得出来。他浑身震颤着，似乎在经历什么痛苦的事情。
“哟，这脸还出血了啊。噩梦中发生的事情会变成现实吗？”
“悟，那个痕迹应该被人用刀割出来的。说不定是那位新娘在与咒灵搏斗的时候误伤了他，不是说他们和咒灵打斗过吗？”
两人检查了一番，发现无法通过他身上的诅咒追踪咒灵，便又讨论起其他办法。
正巧在这个时候，家入硝子打来了电话。
电话接通，夏油杰将电话塞进五条悟的手里。他则出去找五条明：“能不能让医生给他用一些监控设备，监测脑电波，心率血压之类的。最好其他的受害者也都监测上。”
“六眼也祓除不了咒灵吗？”
夏油杰突然听到有人这样说，忍不住抬头看去。
夏油杰记得他，按照婚宴上的位次，这个人应该新娘的父亲。考虑到他的女儿正在失踪中，夏油杰决定原谅他对悟的质疑，甚至还宽慰了一句：“你女儿实力不错，会平安无事的。”
他说完话，便转身回病房。他没有注意到，远处那个在走廊尽头的窗前默默流泪的女性，陡然变得仇恨起来的眼神。
夏油杰还没踏进门，就发现加茂这位新郎的情况恶化了。不再只是轻微地颤抖，他抽搐起来，甚至从嘴角溢出血来。
“杰，叫医生！”
五条悟的声音很大，门外的人都听到了。原本还冷静的人群立刻慌乱起来，医生与放着设备的推车一起奔跑进来，对加茂进行抢救。
因为之前有太多新郎昏迷不醒，也只是昏迷不醒，所有人都低估了这个咒灵的危害性。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变故，所有人都慌了。就连原本躲得远远的女性也靠近过来查看情况，正好撞上了偷偷溜出来五条悟与夏油杰。
加入硝子的通话还联通着，她说：“我这边的患者还是之前的那个样子，你们去看看其他人，说不定加茂状况恶化是孤立事件。”
那名女性在与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听见这句话，停下脚步询问。
“这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察觉了问题的突兀，女性又补上自我介绍：“我是丹羽樱子，是小玉……是新娘的母亲。我刚刚听到你们说孤立事件，是说小玉不会被那个男人影响的意思吗？”
丹羽樱子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的双眼已经变得有些红肿。就算在丹羽家住了二十多年，她仍然是对咒术界一窍不通的门外汉。
丹羽家不让她接触这些事情，女儿也只会泛泛地说些今天又变强了这种话。丹羽樱子看不到咒灵，也无法理解咒术师的世界。
现在女儿突然失踪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去找丹羽家主询问，那个可恶的男人只会敷衍她，他还忙着去加茂家面前演伤心。她去找了亲家母，那个她女儿丈夫的母亲倒是愿意和她多说几句话。可她也同样是个普通人，除了宽慰也无法说出别的什么。
丹羽樱子很担心自己的女儿。
亲家母说，女儿把加茂打晕逃离了加茂家。失去了加茂结界的保护才会引来那个咒灵，为此还牵连了加茂。丹羽樱子除了道歉与哭泣什么也不能做，甚至无法再拜托加茂家帮她寻找女儿。
她浑浑噩噩地跟着众人行动，却又不凑近，只是希望能够尽快得到消息。
现在，任何一条似是而非的好消息都能让她再撑一会儿，一直撑到女儿平安回来。
夏油杰看了一眼五条悟，示意他把听筒的外放关掉。
然后他才安慰丹羽樱子：“小玉小姐的实力很强，面对咒灵也可以支撑很久。我们现在要尽快知道小玉小姐是如何失踪的，才能顺藤摸瓜找到咒灵。阿姨，你有什么线索吗？”
夏油杰一边说，一边引导着丹羽樱子到旁边的长凳上坐下。五条悟并没有陪在一边，其他的受害人情况还需要去查看。
五条悟到达的时候，其他的人也同样用上了检测设备。他用六眼观察他们的咒力，并且将设备上的数字报给家入硝子，得出了无论是咒术角度还是医学角度，其他人都状况平稳的结论。
与之相对的是，加茂的情况越来越恶劣了。
之前围在病床旁边的人全部被赶了出来，医生报了一连串的设备和药名，让护士去准备。
病房的门关上，门口亮起急救的灯。
医生的脑门上全是冷汗，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幸好检测仪器已经用上，患者血压升高，他就给他降血压；患者心动过速，他就给他打镇静，主打一个发现症状解决症状。
可这不能解决问题。
患者是被诅咒了，只有祓除咒灵才能拯救患者。医生甚至都不敢保证这样用药能够延缓患者的生命，毕竟药物混用也是大忌。
急救的过程要比想象中短暂，在用了一大堆用药指导手册中不建议混用的药之后，加茂的情况终于再次稳定下来。
尽管医生也无法确定他的情况好转是因为急救卓有成效，还是诅咒又出了什么变化。总之，他可以开心地向加茂家宣布，危机暂时解决了。
“但是使用药物维持生命体征总有极限，想要拯救他还是要尽快祓除咒灵。”在离开之前，医生又说了一句：“我听说咒术界出现了一个能使用反转术式治疗他人的人才，如果有她在这里守着，说不定能够安全一点。”
加茂家也听说过这个人，听说还是高专的学生呢，就已经被许多大家族拉拢。
但是对方似乎十分清高，不肯加入大家族，就连御三家也铩羽而归。又有传言说，五条家为了拉拢这个人，特别牺牲了自家神子，让两人成为了同学。
既然五条少家主与对方关系好，说不定可以通过的五条悟请到那位人才呢。
加茂家环顾四周，发现五条悟不见了。不仅是五条悟，连带着他的那个同期，还有五条明也一起不见了。
众人猜测五条悟是发现咒灵的线索，前去祓除了。
唯有丹羽家主，这个被夏油杰认错为新娘父亲的人察觉，消失的人不仅是五条家的人，还是丹羽樱子。那个只会哭泣的普通女人，也不见了。
可还不等他提出这件事，加茂的情况再次恶化。
病房里的仪器发出急促的警报。可在医生赶过来之前，警报已经转变成蜂鸣。加茂，作为目前最后一个被诅咒的新郎，第一个死在了昏迷中。
此时，丹羽樱子正坐在五条明的副驾驶上，给后座的五条悟和夏油杰讲述他们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他们说，是小玉打伤了加茂又跑走了。小玉失踪的地点可能不是他们的房间。”
在观察新郎无果之后，五条悟与夏油杰提出要去小玉失踪的现场看一看。丹羽樱子提出要一起来。
“先从房间里面找起嘛。阿姨你放心，这家伙的眼睛非常好用，一定能够找到你的女儿的。”
五条悟在一边连连点头。
与加茂家交涉的事情再次交给五条明，丹羽樱子领着两个人找到了小玉的房间。
将加茂送去医院的时候走得匆忙，现在房间四面的门洞开着，里面的情况一览无遗。
有一个女人呆愣地站在房间中央，她手上紧握着一柄怀剑，身上那身原本洁白的礼服被染成了血红。
察觉到了有人接近，女人看过来。
见到丹羽樱子，女人轻吁一口气，便软倒下去。丹羽樱子迅速地跑到她的身边，没有让她摔倒地上。
被抱在怀里，女人笑得像个孩子。她像是炫耀一般举起手中的怀剑，说：“妈妈，我赢了！”
这一次，她打败坏人了。
第73章 第85/86章（二合一） 出逃。……
“妈妈, 我赢了。”
这句话把丹羽樱子拉回了二十年前。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抱着她的女儿，听她对自己保证她会赢的。
可丹羽樱子不信。
她不敢信。
她的女儿, 会因为跌倒抱着她大腿哭的女儿。她还是个孩子呢, 小小的, 软软的, 看起来伸长手臂都够不到外面那些彪形大汉的腰。
她怎么赢？她凭什么赢？
丹羽樱子不敢让自己的女儿出去。她已经失去了她的丈夫, 不能再失去她的女儿了。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女儿，不敢放松。她的女儿也回抱住她, 小小的一团缩在她的怀里。
那一刻, 丹羽樱子知道，她抱住了她的全世界。
可是在那些恶人离开之后, 小小的丹羽小玉站在狼藉的家里, 再次呢喃：“我会赢的。”
当时丹羽樱子正收拾散落在地板上的东西, 背对着她的女儿。她听见了这句话，却只能当做没有听见般若无其事。
可她牢牢记住了这句话, 一记就是二十年。后来在丹羽家中无法成眠的每一夜，她的耳边都回荡着这句话。
她知道, 小玉在丹羽家过得不开心。她还知道, 小玉是为了她才卖身给丹羽家的。
可她不知道，如果那一天她让小玉出去，将那些催债人赶走, 她们母女的生活会不会有所改变，小玉是不是就不需要被丹羽家利用了。
那个已经错过的未来实在令人心动，以至于丹羽樱子一直记到了现在。她知道，这都是因为她太脆弱了，才会如此向往没有发生的事情。
丹羽小玉与她软弱的妈妈不一样。即使在年少无知的时候与丹羽家主定下了束缚, 被绑上了丹羽家这艘贼船，她也始终没有放弃逃离。
丹羽樱子听她的女儿提起过，她已经攒够了母女两个逃到国外的钱，只是需要等待一个离家的契机。
丹羽小玉似乎已经将过去全部抛下了。犹疑与后悔是无用的情绪，她的女儿目视前方，正大踏步地走向未来。
丹羽樱子原本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她的女儿浑身浴血地倒在她的怀里，笑着对她炫耀：她赢了。丹羽樱子才恍然，原来始终被困在二十年前的那个壁橱里面的人，不止是她一个。
她的女儿已经亭亭玉立，再也不能像个团子一样缩在她的怀里了。可她仍然对二十年前改变了她们命运的那一天耿耿于怀。
丹羽樱子看着头枕在自己膝上的女儿，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夸奖她道：“干得漂亮，小玉。多亏你保护了妈妈。”
“摩西摩西——
“虽然你们两个现在很感人，但是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在母女两个抱作一团痛哭之前，五条悟蹲下来打断她们。夏油杰跟在他身后捂着脸，不知道是因为看不得五条悟破坏气氛，还是要偷偷擦拭已经湿润的眼眶。
总之，原本的悲情被驱散了。
丹羽小玉也不扭捏，她从妈妈的膝头起来，对着两个男孩子说：“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那些不用太急。还请你们先出去等一会儿，我要和妈妈先换一套方便逃跑的衣服。”
母女两人都还穿着参加婚礼的礼服，的确很不方便行动。
五条悟点了点头，便和夏油杰一起走远了一点，不止一点点。毕竟那个房间四面洞开，而丹羽母子似乎也没有浪费时间先把门重新装上的意思。
两人干脆直接往院子外面走，却在院门口遇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之前给他们指路的女人和她的儿子。加茂宪纪站在女人的身前，被女人单手捂住了眼睛。而女人自己，却将目光投向了屋子，长久地凝视着。
她注视那边的视线专注又深情，甚至连余光都没有分给走近的两个少年。直到他们两人停在她面前，挡住了她望出去的视线，女人才回过神来。
她仍然没有自我介绍，只是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宪纪想要和新来的姐姐打招呼，我就带着他来了，现在是不方便吗？”
她就像是来做客的邻居，好似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然而怎么可能呢？
真的一无所知的人，是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的。更何况，五条悟与夏油杰还数次看见这对母子出现在婚礼附近。
不过比起母子二人的目的，五条悟的注意力反而在另外的地方。
“加茂宪伦（纪）吗？”
虽然都是相同的读音，但女人显然知道眼前的少年叫的并非自己儿子的名字，而是150多年前的那个加茂家污点。
女人摇了摇头，将宪纪两个字的写法告诉两个少年。
然而无论写法如何变化，读起来都是一样的。五条悟咂摸了一下这孩子的名字，忍不住夸奖道：“真是一个好名字。”
后代里再次出现了这样一个名字，甚至还觉醒了家传的赤血操术，加茂家的烂橘子们一定气疯了。能让烂橘子不痛快的名字就是一个好名字。
被夸了！
眼睛还被捂住的加茂宪纪有些开心。他双手握住妈妈的手，想要再仔细看看这个夸奖他的哥哥长什么样。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夸奖名字呢！
家里其他人都不喜欢他的名字，只会对着他“喂”来“喂”去的，好像“喂”是他的名字一样。
然而他妈妈捂住他眼睛的决心很坚决，加茂宪纪没能成功让妈妈把手拿开，只能失落地把自己的手放下来。
大人之间的事情，加茂宪纪不能看，更不能插嘴。这是妈妈带他过来之前就已经说好的事情。
眼睛不能用的时候，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敏锐起来。加茂宪纪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靠近。
因为术式的缘故，加茂宪纪能够清晰的分辨出，血腥气的来源除了流出来有段时间的血液，还有不断从新鲜的伤口中流出的鲜血。
有人受伤了吗？加茂宪纪又把手放到了妈妈的手上，他想要看看。他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要保护妈妈。
可他的妈妈仍然没有把手放开，反而扣得更紧了些。加茂宪纪听见他的妈妈又问了一次：“我家孩子想要和新来的姐姐一起玩，不知道方便吗？”
将身上的伤口草草包扎之后，换了一身常服的丹羽小玉由自己的母亲搀扶着往外走。
丹羽小玉之前流了太多的血，现在头还有些发晕。可她虽然走路的脚步虚浮，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都压不住的。
丹羽小玉实在是高兴。她觉得今天一定是她的幸运日。
和那个她连名字都没有记住的丈夫完婚让她从丹羽家的束缚中解脱，遭遇咒灵又让她逃出这个丈夫的辖制。就在她担心该如何面对加茂家怒火的时候，传说中的六眼又主动出现在她的面前。
而现在，在她思考该如何逃出加茂家的时候，又有人主动站到了她的面前。她不知道女人是什么人，又在想什么。可丹羽小玉就是笃定，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是来帮助她逃走的。
真好啊。
丹羽小玉感慨，她被生活磋磨了近二十年，大概就是为了在此刻遇到这么多帮助她的人。
丹羽小玉对着女人点头，“当然，你家孩子想去哪里玩？”
女人终于将自己的手从孩子眼睛上放下来，她轻轻推了一下加茂宪纪，让他走到丹羽小玉身前，“我不太方便出门，还请你带孩子去吃一点甜点吧。”
女人将加茂宪纪交给丹羽小玉之后，又向众人致意，之后便离开了。似乎她过来一趟，就是为了将这个孩子送过来。
“妈妈。”
加茂宪纪上前一步，想要追上妈妈，却又自己停下脚步。
他之前已经和妈妈说好了，如果姐姐愿意的话，就让姐姐请自己吃甜品，然后他自己想办法回到家里来。加茂宪纪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希望他这样做，但他是个听妈妈话的好孩子。
加茂宪纪收回脚步，走到丹羽小玉身边，小心翼翼地牵上她的手。
“姐姐，我们出去玩吧。你还能走吗？”
丹羽小玉笑着摸了一下加茂宪纪的头，离开丹羽樱子的搀扶，靠着自己站稳了。
“别担心，姐姐很强的。”
安慰了加茂宪纪之后，丹羽小玉又看向一直沉默的六眼，“能不能再麻烦你们将我的妈妈带出加茂家？在外面会和之后，我会立刻将所有的事情告知你们的。”
五条悟的视线一直落在加茂宪纪身上，现在听到丹羽小玉的话也只是点点头。
“喂，小鬼，你的赤血操术练得怎么样？”
当然不止是加茂宪纪察觉到了丹羽小玉浑身是伤，五条悟与夏油杰也同样注意到了。
之前丹羽小玉的手里握着刀，而那个加茂家的人又死了，因此在看到她身上那套染血的和服时，自然会认为血液是来自那个男人的。
五条悟当时的确注意到了一些违和，但他还没来及抓住，就被丹羽小玉赶了出来。现在看到她虚弱的样子才回想起来，那血液不像是从外面溅上去的，倒像是从身体里流出来的。
如果一个人流出来的血能够洇透那么多层的白无垢，一直将最外面的打卦都染红，那她应该离失血而亡已经不远了。
五条悟很怀疑，丹羽小玉还能不能走出去。
“小鬼，你能把那衣服里面的血分离出来，再给她输回去吗？”
血液是一种很好的诅咒材料，丹羽小玉自然不会将自己的血留在加茂家。可惜她的术式不能迅速又悄无声息地销毁掉这件衣服，只好先装起来带走，等之后有时间再处理。
丹羽樱子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大包里，装的就是那件血染的白无垢。
赤血操术本来就是操纵血液的术式，五条悟的要求理论上能够做到的。
也幸好丹羽小玉只是失血过多，可以用赤血操术这样的偏门办法凑合一下。五条悟再次感慨，反转术式真的很重要，这件事情解决他就回学校闭关修炼。
而对于五条悟的要求，加茂宪纪只有六个点要说。
……
从衣物中将血液剥离？再把血液输送回人体？这简直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而且，就算他思考过这些，也无法做到。
他觉醒术式还不到一年，连最基础的操纵自身血液都不够熟练，更不要说操纵别人的了。而且他还是个小孩子，咒力量不高，能够同时控制的血液量也就不高。
然后他就听到刚刚还在夸奖他名字的大哥哥失望地说：“做不到吗？好……”
大哥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另一个大哥哥捂住了嘴。但是加茂宪纪知道他要说什么，好弱啊。
是啊，他好弱啊。
加茂宪纪有些失落地低下头道歉：“对不起，姐姐，我做不到。”
丹羽小玉的手有一次摸了摸加茂宪纪的头，对他说：“没关系，姐姐不需要小朋友做这些事情。不过小朋友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把姐姐带出加茂家。”
刚刚丹羽小玉来得有些晚，没有听到加茂宪纪的名字。
“嗯！姐姐我扶着你！”加茂宪纪立刻就被哄好了，他搀着丹羽小玉的手，感觉到那具躯体之中蕴含的力量远没有看起来那么虚弱。丹羽小玉的咒力流经全身，支撑着她行动。
丹羽小玉对两个高专生和自己的妈妈说：“那我们外面再见。”
*
有些时候，家族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
本家、分家、分家的分家混居在一起，人数成百上千，都不知道拉个群。这么多的人出了事情也没有群发邮件，就靠着口耳转述，信息传递的效率之低可想而知。
尤其加茂家这种尊卑分明的家族，家族成员之间忙着勾心斗角，消息的流通更是慢上加慢。
加茂家那么大的族地，自然不止正门一个出入口。加茂宪纪领着丹羽小玉避开人，往他平时经常出入的那个门去。
自他觉醒术式，经常有姨姨带他出去玩，都走的这个门。
就说大家族里消息传得慢，丹羽小玉已经拉着加茂宪纪要逃跑了，守门人还在八卦今天的婚礼没有出事，自豪咒灵根本进不来加茂家。
不过对方确实尽职尽责，拦住丹羽小玉这个身上散发出血腥味的陌生面孔问了一句：“你受伤了吗？之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被对方拦下的时候，丹羽小玉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还是加茂宪纪主动答：“姐姐说要请我吃甜品。”
守门人不认识丹羽小玉，却认识加茂宪纪。
在婚礼咒灵出现之前，他们讨论的八卦就是家主的小孩似乎觉醒了赤血操术。说起来，大家已经为这件事是真是假争论快半年了，也没见家里宣布。
没办法，大家族的生活就是这么无趣，连点新鲜玩意都没有。
在之前那个八卦盛行的时候，加茂宪纪偶尔会被不同的女人带着出门玩。守门人见过不少次，一来二去守门人也就认识加茂宪纪了。
听说是因为孩子的妈妈出了些事情，那些带着孩子出门的女人都想当这孩子的新妈妈。那可是赤血操术的新妈妈，要不是做不了赤血操术的爸爸，守门人也想去讨好那个小孩。
因此，守门人把丹羽小玉也当成了这些人的一员，还有点敬佩她。要不怎么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呢，这女人真狠啊，竟然为了讨好这小孩不惜自残。
不过她受着伤，怎么开车啊？她这样会不会适得其反啊？
守门人忍不住多看了丹羽小玉两眼，干脆利落地给二人放行。
一直到走出加茂家的范围，丹羽小玉还有几分不敢置信。
“出来了？就这么简单吗？”
她现在的这一身伤可以视作是脱离丹羽家的代价，加茂家是比丹羽家还要古老的存在，她竟然什么都没有付出就出来了？
丹羽小玉觉得自己晕乎乎的，仿佛在梦中。她握住加茂宪纪的手都多用了几分力气，“小朋友，我好像在做梦，头好晕啊。”
一只乌鸦轻轻落在丹羽小玉的肩头。
接着一辆轿车停在丹羽小玉身边，驾驶室的人放下车窗，露出她的一头银发，“你不是在做梦，学姐，你失血过多了。”
丹羽小玉带着加茂宪纪上了车。
车后座东西杂乱，摆着各种急救用品。甚至还有一个小冰柜，里面放着血袋。
加茂宪纪被赶去副驾驶 ，他从后视镜里偷看丹羽小玉的动作。只见她先喝了一瓶不知道什么药，又在车顶上粘了一个挂钩，把血袋挂了上去。
接着她就开始脱衣服，她的手刚放在领口的纽扣上，就通过后视镜和加茂宪纪对上了视线。
偷看被抓包，加茂宪纪的脸立刻红了。他收回视线，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丹羽小玉看到他这样笑起来。她找出一把剪刀，又把自己的手臂伸到加茂宪纪面前，“来，帮姐姐把这个袖子剪开。”
加茂宪纪接过剪刀，听从丹羽小玉的吩咐将她的衣袖剪到手肘之后，又被丹羽小玉逗弄。
“你的术式是赤血操术，那你能找到我的血管在哪吗？”
加茂宪纪还没有回答，反而是驾驶座的冥冥阻止了丹羽小玉：“学姐，请坐好，前面有交警。”
丹羽小玉坐回后座，自己找到了血管，给自己输上血。她实在是开心，笑着对冥冥说：“冥冥，我们先去十文堂，我和人约了在那里交换情报。”
十文堂，京都一家老字号甜品店，也是她与五条悟约定好的地方。
丹羽小玉又问：“机票买好了吗？等我把情报交给别人，我们就直接去机场。日本这些破烂事和我没有关系了。”
遇到红灯，冥冥慢慢地停下车。她从置物箱里拿出一沓东西，递给丹羽小玉。
丹羽小玉接过来一看，除了最上面一份是一套横滨房产的租赁合同，下面全是账单。
“学姐，你的钱出国有点困难，但是离开京都换个地方生活还是很容易的。我帮你选了一个好地方，面朝大海，交通方便，周边还有美食，非常适合居住。”
丹羽小玉没急着去看租房合同，而是仔细查看起账单。
她从进入丹羽家就一直在攒钱。后来在高专认识了冥冥，发现这个学妹有理财的才能，就聘请对方帮自己理财。这些年，本金加收益加起来怎么都要上亿了，怎么会无法出国呢。
然后丹羽小玉就发现，她的确有上亿资产。但扣去冥冥为她准备的这些东西就没了30%，再扣去冥冥的辛苦费，就只剩下20%了。冥冥直接从她的钱里划走了一半。
丹羽小玉的视线如有实质，她哭丧着脸，“冥冥，我们关系这么好，不能给我打折吗？”
“当然，所以买的这些东西我都不回收了，送你们去横滨之后这辆车也会给你们留下。学姐，我特意挑了你喜欢的车型，还满意吗？”冥冥微笑回应，将车停在十文堂前。
“学姐，你到了。”
就算被冥冥划走了一大半的钱，丹羽小玉仍然高兴。她举着自己的血袋下车，还招呼加茂宪纪一起。
五条悟他们暂时还没有来。丹羽小玉发现店里有根柱子突出来一根钉子，就把血袋挂在钉子上，坐在了那里。
她笑着对加茂宪纪说：“小朋友，你想吃什么？姐姐请客。”
两人的位置在店的正中间，一推门就可以看见。非常适合等人，也非常容易把进店的人吓到。至少，在五条悟来之前，加茂宪纪就见到两拨刚推开门就走掉的客人了。
丹羽小玉似乎也发现了，她招呼来店员，诚恳地为她耽误了生意道歉，又把菜单上面的东西全都点了一份。
五条悟与夏油杰到达的时候，丹羽小玉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甜品。
丹羽小玉正举着一杯冰淇淋球，劝加茂宪纪多吃一点。加茂宪纪坐在她的斜对面，努力往后缩着身子摇头。
五条悟走近，非常自然地拿走了那杯冰激凌球，拿勺子挖了一口。
“杰，这个好吃！”
尝过之后，五条悟又挖了一勺喂给夏油杰。
丹羽小玉见两人喜欢，非常高兴，立刻又拿了一份小蛋糕要往夏油杰手里塞，“都给你们，今天小玉姐买单。喜欢吃就都吃掉。”
夏油杰道谢之后接过蛋糕，却并没有吃。
他直入正题，问道：“丹羽小姐，请告诉我们关于那个咒灵的情报。”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丹羽小玉早就打好了腹稿。
她说：“那个咒灵，会让人交换身体，并且会让人产生幻觉。
“受到咒灵的影响，那个男人进入了我的身体，而我变成了那个男人的样子。然后，我们便一起生活，像我是丈夫，他是妻子那样生活。幻觉栩栩如生，我几乎真的以为我出生于加茂家了。
“可惜到了某个节点，幻觉便不再往下继续。我们又从被咒灵抓住开始，重新经历了一遍幻觉。”
第74章 第87/88章（二合一） 我们结婚吧……
听说会经历幻觉, 五条悟与夏油杰都很感兴趣，他们让丹羽小玉详细说说。
“我现在说的，是我在出来之后复盘总结出来的。这个幻觉, 应该是以我和加茂的记忆构建出的场景, 与之前的受害者并不相通。
“首先, 我们进行了身份上的交换。我成为了加茂, 变成了我期待中的加茂的样子。
“在结婚之前, 我完全不了解加茂，也没有想过这么快就能从加茂家逃出来。因此我也曾经期待过我的丈夫。他应该有自己的事业, 他的姓氏会让他工作起来容易很多, 但他分家的身份和平庸的实力又让他不能一手遮天。”
五条悟在一边小声嘟囔：“就算是本家也不能一手遮天，总监会可不是御三家的一言堂。”
丹羽小玉看了他和夏油杰一眼, 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 随口解释道：“加茂、五条和禅院虽然同为御三家, 但各有各的生存之道。”
她也不打算给两个高专生详细说明，如果五条悟有兴趣, 他回家能够问到更多更具体的东西。她接着说回幻觉的话题：
“总之，在幻觉里, 我一成年就结婚, 结了婚就进入了总监部下属部门，周围的同事都是和我差不多的情况。
少年有想要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于是天天在总监会加班, 很少回家。”
五条悟再次吐槽：“总监会哪有需要加班的工作。”
夏油杰却抓到了重点：“你不回家的话，就见不到真加茂了吧？”
丹羽小玉点头：“这就是我期待的，只有他不经常回家，我才好计划逃跑。我也是从这里推断，我变成的加茂不是他真实的样子, 而是我期待的样子。
“婚礼之后，我和加茂变成的我只见过两面，还都是为了生孩子。他好像有什么大病，非要给我生孩子。刚生了一个女儿，就又要怀。”
说着话，丹羽小玉还不忘吩咐加茂宪纪：“小朋友自己把耳朵捂上，这些事情小孩子不能听。”
正在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加茂宪纪不知道话题怎么变到他这边的。虽然嘴里的小蛋糕还没有咽下去，但他还是乖乖地用手堵住耳朵。
正巧这个时候冥冥拿着新的血袋走进来。她给丹羽小玉换了血袋，就带着加茂宪纪去找了个远处角落的座位吃小蛋糕。
冥冥还非常贴心地说：“学姐，这次带孩子我算你免费哦。”
不说加茂宪纪乖巧懂事，用不用带的问题。丹羽小玉还看见自己的妈妈也走了进来，坐到了加茂宪纪对面。
这哪里需要冥冥带了？这样冥冥都敢收费？
“所以，那个加茂想和丹羽小姐结婚就是为了不断地生孩子？他还觉得丹羽小姐会主动给他生？”
“杰，这都不重要。加茂禅院里全是这种自身实力不强，只能指望儿子拥有术式的废物。”
夏油杰和五条悟交谈的声音让丹羽小玉收回了注意力，她接着说：“反正第一轮循环他一直在生孩子，然后突然就一切重启了。我当时正在办公室里写报告，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触发了循环。
“不过第一次循环非常重要。在那之前，我觉得自己是加茂。但一切重来，我还有上一次的记忆，我开始发现不对劲，并且意识到自己是丹羽小玉。我找回了自己，意识到我被咒灵暗算了。
“加茂的情况就没这么好了，他好像有第一轮的记忆又好像没有，我也不能确定。但他一定没有意识到他是加茂。我推测是因为他用着我的身体，肉.体禁锢了他的灵魂让他不能醒过来。
“不过，我觉得循环的触发点可能就在他。前面几次循环，我一觉得他有些想起自己是谁的苗头，一切就重置了。他又全部都忘了。
“那几次，我一直在努力让他想起来。毕竟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他还用着我的身体。我看他生孩子都生傻了，不把他叫醒如果遇到咒灵，我的身体就只有被吃的份了。”
五条悟突然提问：“脱离身体之后，你没办法使用术式吗？”
“我能使用他的术式，但是加茂的术式，不太强，我没把握对付咒灵。”丹羽小玉委婉地说。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示意丹羽小玉继续。
“情况发生变化大概在第十次，这也是让我觉得他有之前循环的记忆的原因。他试图自残，而且是循环伊始，他就拿怀剑捅了自己好几下。”
丹羽小玉将手放到自己的腹部，在皮肤与脂肪之下是她的子宫。大概因为被捅的是自己身体，她也同样隐隐作痛。
锋利的咒具破坏了她的身体，直抵脏器。这才是她现在仍然虚弱的原因，她受的伤远不止表面看到的这些。
“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伤害，感觉真的很疼啊。不过也有好消息，那家伙开始想起来了。
“第十次，他捅了自己三刀。在养伤期间，我和他进行交流，唤醒了他的记忆。
“三分钟后，循环重启，我们开始了第十一次循环。”
*
我是丹羽小玉。
成功获得二级咒术师评级，距离攒够钱的目标更近一步——我看到了随身带着的手帐本里写着这样的话。
我为什么要攒钱来着？不记得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结婚了。
我和一个年纪比我年轻五岁的，实力不强的小鬼结婚了。
我们为什么会结婚来着？忘记了，那应该也不太重要。大概因为他有一个好姓氏吧。
加茂家可是咒术界的御三家，继承了古老阴阳师的血脉。即使对方是分家的分家，血脉估计已经稀薄得快没有了，也仍然属于尊贵的加茂家。
虽然想不起来我们为什么要结婚，但我还记得我需要做什么事情。我要生孩子，我要生一个拥有加茂家传术式赤血操术的孩子。
很幸运，我很快就怀孕了。
加茂家的照顾非常专业。在这个家里已经诞生过无数孩子，不管出现什么问题都能找到行之有效的经验。
然而，其他人的经验与帮助无法改变孕育一个生命这件事本身的痛苦。
孕吐、失眠、水肿、腰酸背痛，大概传说中孕妇需要经历的痛苦，我都经历了一遍。
而我越痛苦，来照顾我的婆母笑得就越开心。她说，就是因为她怀孕的时候不够痛苦，生出来的我丈夫才会资质平平。
我这样痛苦，是因为我的孩子天赋上佳。
我一面毛骨悚然，觉得我的婆母是一个假人，不然怎么能说得出这样冰冷的话。一面又很期待肚子里的孩子，希望他能够继承到加茂家的赤血操术。
我想要一个拥有赤血操术的孩子。
怀胎十月，我终于诞下了我的孩子，可惜是个女孩。
自古加茂家就没有女性家主，无论这个孩子继承了什么样的术式，她都不能继承家主之位。
这怎么行呢？
好不容易家里上一个继承了赤血操术的家伙死在了任务里，新的赤血操术还没有成长起来。家主之位能者得之，只要继承了赤血操术，我的儿子凭什么不能当家主？
我现在，只是需要一个能够觉醒赤血操术的儿子。
好在我是咒术师，身体健康，很快就能从生育的损伤中恢复出来。我的婆母很欣喜，她说我丈夫虽然在她的肚子里乖巧无比，却还是让她修养七年才恢复过来。
难怪我丈夫的弟弟比他小了八岁。
婆母真是可怜，两个孩子都没有好资质，她却已经不能再生了。不像我，八年时间我能生八个，总会有人继承到赤血操术的。
嗯？我要生八个孩子吗？为什么？
啊，因为我资质平平，没有继承到赤血操术。母亲放弃了培养我，转而又怀了第二胎。
不，母亲没有放弃我。
她千挑万选，为我迎娶了一个实力强大的女性咒术师。只要我能让她生出拥有赤血操术的孩子，我就能重新拿回母亲的爱。
我要让她生孩子。
为什么……是我在生孩子？
我是谁？
……
我是丹羽小玉，刚刚和加茂族人结婚。我需要一个拥有赤血操术的儿子。
我的丈夫，是个温和到有些懦弱的人。他天赋平平，样貌平平，在加茂家的地位也平平。但他事业心很强，希望凭借自己的能力干一份事业。
我尊重他，反正我只想生儿子。只要不耽误生孩子，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包括妨碍我生儿子。
我怀孕了，但他怎么天天在家，还和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不是应该出去忙工作，每天都见不到面吗？
我丈夫的工作是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我丈夫又在和我说些奇怪的话了。什么“想想自己想要做什么”，我就是想要生孩子啊。
除了生孩子，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丈夫好烦，但我是乖巧懂事的妻子，所以我不会抱怨他。不仅如此，我还要照顾好他，因为他是我的丈夫，我只能依附他生存。
我丈夫可是加茂族人，是全咒术界都要讨好的人。可惜就是实力有些差，而且太听妈妈的话。
还在妈妈的安排下娶了一个实力比他强的妻子。知情的人都笑话他老娘给他找了新娘，永远离不开娘。
等等，原来我的实力比他强吗？
我的术式应该怎么用的？
我的术式是控火，我将手伸到蜡烛旁边，没有感觉到疼痛。我发动咒术，想要将火苗握到自己的手里，没有成功。
术式失败了。
不，那不是我的术式。我的术式是用咒力制造傀儡丝操纵身体。
那控火是谁的术式？
是我的术式。
我是谁？
……
我是丹羽小玉。
我和加茂族人结婚，我想要一个拥有赤血操术的孩子。
不，我不想要生孩子！
我凭什么要生孩子！
生孩子这么痛苦，谁愿意生孩子！
一种冲动驱使着我，让我直接抽出怀剑往肚子上捅。
想不到我佩戴的怀剑竟然不是装饰，是真东西，我的内脏一定受伤了。我生不了孩子了，哈哈！
谁也别想再让我生孩子！
不！我不能生孩子了！如果我不能生孩子，我丈夫会不要我的！
我的丈夫看向我了。他态度温和，看起来不像要离婚的样子。明明是伤在我的肚子上，我丈夫为什么一直在捂他自己的肚子？
他又开始说奇怪的话了。
我们在婚礼后没说过什么话吧？我为什么要用又？
他说：“你还记得循环的事情吗？”
循环，什么循环？
我只记得我要生孩子，我一直在生孩子。
等等，我什么时候生过孩子了？我已经生不了孩子了。
我可以生孩子吗？
我是谁？
我是加茂一。
我想起来了，我是出身名门加茂，我的祖先是名传青史的大阴阳师贺茂忠行。
我是加茂一！
我结婚了。
最近有一个咒灵在咒术师结婚的时候作乱，加茂身为御三家，自然有责任维持咒术师的和平。家老决定在我的婚礼上祓除咒灵。
我的婚礼被大闹一通。我被逼着脱下礼服，丢尽了脸，咒灵却没有出现。
我非常生气。
我对着新娘冷嘲热讽。
她实力比我强又怎么样，还不是要乖乖嫁给我，给我生儿子的。一个二十多岁，被丹羽家卖了个好价钱的老女人罢了。如果不是我愿意娶她，等她再老一点，就卖不到这么好的价钱了。她应该感谢我。
现在她进了加茂家，就应该好好伺候我。
我不像我的父亲。他爱我的母亲，即使我母亲只生出我和弟弟两个天赋不佳的儿子，他也仍然爱我的母亲。
虽然我也很爱我的母亲，但是我做不到我无法像我父亲这样的。如果这个老女人无法生出觉醒赤血操术的儿子，我一定会像家主一样，娶个侧室的。
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
她竟然敢打我！
她一个女人，进了我加茂家的门，竟然胆敢打我！
我要给她一点教训！
而我竟然打不过她！
我的脸一定被磕破了，好疼。我躺在地上，念起一段誓词。
虽然今天的婚礼几乎重现了那几例出事婚礼的流程，但还是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结婚誓词。
那些婚礼的结婚誓词虽然各不相同，但大体意思就是夫妻一心，相互扶持。
呵，只能抱团取暖的弱小家族。
我是加茂族人，我才不需要那些弱小家族的扶持呢。我只需要一个拥有赤血操术的孩子，所以我自己改了誓词。
加茂家布置的流程，只有这一点是我自己改动的。大概这就是招来咒灵的关键。
我念起原本的誓词。我要给这个女人一个教训。
她会被咒灵抓走，而我只需要昏迷一段时间。这个女人也许不甘，但是没有办法，她只能祓除咒灵，拯救自己同时拯救我。
作为实力强劲的妻子，她就应该保护我。
我虽然实力不强，但我姓加茂。即使实力不强，我也能活得很好。
她得意洋洋，她听见我念了誓词，以为我被打服了。
哼，希望你被咒灵抓走以后也能笑得出来。
我躺在地上，也笑起来。
为什么我看到了我自己的脸在笑。我的脸有那么丑吗，如此面目可憎。
我想起来了！
我成功招来了咒灵，那个女人突然失踪，我也昏迷了。
我不是昏迷了，我变成了那个女人，还给她生了好多孩子。而那个女人则变成了我。
凭什么！
我才是加茂一！
那个女人偷走了我的人生，现在还来我的面前假装关怀。谁要她假惺惺的好意，我要逃出去。但是没有办法，光凭我自己没有办法逃出去，我只能和那个女人合作。
啧，这个女人真没用。五条家的六眼这次看走眼了，她没办法独自祓除咒灵，她甚至连找都找不到咒灵。
我问她：“你想怎么合作。”
她说：“我推测循环的关键是你对自己的认知，之前几次大概是你刚想起自己就重置了，先看看这次还会不会重置吧。”
哈，还不是要靠我，没用的女人。
……
我是丹羽小玉，我和加茂一结婚，我想要生一个拥有赤血操术的儿子。
为什么我的肚子隐隐作痛，我已经怀孕了吗？
不，我不会怀孕，我是加茂一。这不是我的身体，这是那个女人的身体，我和那个女人交换了身体。
“看来你想起来了，那就长话短说吧。上一次，你想起来之后三分钟才重置。这次我们可能也只有三分钟。”
我看见那个女人顶着我的脸说话。
“关于你受伤之后，重启时间就延后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笑起来，这个蠢女人根本什么都不懂。我说：“你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牢笼，关住了我的灵魂。但你有一把好咒具，身体洞开之后，灵魂就可以获得自由。”
我掏出怀剑，又捅了自己一刀，果然感受到的疼痛很轻微。而那个变成我的脸的女人，却疼得捂住了肚子。
“受伤的不是我，是你。”
我将刀拔出来，放任血液流淌。但我也不敢再动手了，虽然我还没有掌握这具身体上的咒术，但也能感受到它比我的赤炎操术要强。
我不能让这具躯体陷入虚弱，我还需要祓除咒灵呢。
那个女人捂住肚子缓了一会儿，没提及自己的伤势，仍然追问：“那我们能够换回来吗？”
我嗤笑女人的异想天开：“肉.体对灵魂是有吸引力的。如果我把你的身体杀死，说不定能够完全离开你的身体。不过那样的话，我可不保证你能回到你的身体里。”
果然是小家族出身的女人，一点见识都没有。空有实力又如何，还不是脑袋空空。如果没有我，她遇到咒灵也活不下来。
可恶的六眼竟然还说这个女人厉害，他们两个一起害我！
那个女人又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当然是等着其他人来救啦。其他失踪的家伙不就是这样嘛。”
这个女人真的废话好多，她这么弱，难道还想去祓除咒灵不成？
*
“所以他捅了你又嘲讽你，还让你的身体带着伤经历了好几个循环，你都不教训他吗？”听完丹羽小玉的讲述，五条悟好奇地问道。
“我教训他，不就是在伤害我自己吗？”丹羽小玉无奈地说。“而且，御三家的人说话不都是这个德行吗？我已经习惯了。”
丹羽小玉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你和那边那个五条除外。”
五条悟得意地哼哼。
丹羽小玉接着说：“虽然说什么都不做等待救援，但我一直很不安。
“咒灵抓人总需要一点目的吧。即使它是个不再吃人的咒灵，也不能是把我们抓过去，用恐怖的幻觉推动夫妻关系的义务缘结神吧。
“所以我简单推测了一下，咒灵的目的应该就是让我们产生恐惧。那家伙在循环里不断生孩子之后想起自己身份的瞬间，应该产生了不少负面情绪，因此才会把他想起来作为循环结点。
“但是他用着我的身体，咒力应该不会逸散才对。他产生的负面情绪应该只会变为咒力增强自己的力量，咒灵又吃不到。这个部分我一直没有想明白。”
五条悟猜测：因为灵魂与身体不匹配，造成了咒力的逸散。但是他没有亲眼所见，也不能肯定。
丹羽小玉也不纠结。她接着说：“因为身上有伤，加茂总能迅速想起自己的身份，然后等待时间过去，触发重启。就这样过了几轮之后，幻觉增强了。
“虽然我还能感觉到那四道伤口带来的疼痛，但身体上已经看不到了。他似乎也没有痛觉，也就无法被疼痛唤醒记忆。
“我们的进度回到原点。说实话，拥有记忆之后看着自己的脸，自己的身体怀孕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尤其奇怪的是，被刀捅伤我能感觉到疼痛，生育的痛苦我却感觉不到，只能听加茂用我的声音惨叫。
“你没感觉到幻觉变强吗？”五条悟问道。
丹羽小玉摇摇头，“大概幻觉要作用于身体吧。我只有灵魂，没有感觉。”
“幻觉加强大概也让加茂的灵魂与我的身体联系加强了，后来我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而加茂，又一次因为痛苦自残，又一次因为自残找回了记忆。”
丹羽小玉叹了口气：“循环的起点在我们的房间，所以我能在第一时间拦住他。但如果一个人想要自残，总是能找到办法的。
“而且，他恨我。”
丹羽小玉现在还能回想起自己那张脸上出现的狰狞表情。
在最后一次，丹羽小玉阻拦加茂一自残无果，对方已经恢复了记忆之后。他痛苦地冲着丹羽小玉咆哮：“凭什么！凭什么你能享受大好人生，我却要在这里循环地感受痛苦！”
丹羽小玉说：“他恨我，所以想要杀了我。那时候他已经崩溃了，直接提刀来捅我。他已经把自己捅伤了，比较虚弱。如果我认真反击的话，也能反杀。但那是我的身体，他不心疼我心疼。我就只好逃跑。”
丹羽小玉歪了一下头：“啊，差不多就像你们看到那个房间一样吧。我们把房间弄得很乱，乱七八糟的东西散落一地。他一边追我一边挥刀，咒具砍伤了不少东西，然后我就感觉头一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丹羽小姐，你是不是跳跃了什么步骤？”感觉故事的节奏陡然加快，夏油杰惊讶。
“没有，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我能够出来完全是靠幸运。我已经耽搁太久了，要和妈妈一起去逃命啦。”丹羽小玉站起身，摘下已经空了的血袋笑着和他们说：“对了，我有看到当时我手边最近的那个东西，是加茂和我的婚姻届。”
冥冥早就已经去发动车子，刚刚就是她给丹羽小玉打手势，示意她该离开了。
三人离开不久，就有加茂家的人来寻找他家走丢的孩子。来人交给五条明去应付，五条悟和夏油杰还在分析丹羽小玉说的东西。
“所以，虽然加茂的身体没有被咒灵带走，但在那个领域里有能和他的生命息息相关的东西。那东西被破坏了，他也就死了？”夏油杰吐槽道：“他这个能算是自杀吗？”
五条悟沉思了一会，对夏油杰发出邀请：“杰，我们结婚吧！”
“结婚？！”
刚刚送走加茂族人的五条明一回来就听见这句话，他惊慌失措，语无伦次：“悟大人，您还没到年龄……不是，您到了年龄也不能……不是，悟大人，您如果想结婚……唔唔唔……”
五条悟捂住五条明聒噪的嘴，问夏油杰：“杰，你不想知道老子是怎么看待你的吗？老子超好奇的！”
“这不是早就说好的吗？”夏油杰笑着拍上五条悟的肩膀：“该你穿新娘服了。”
第75章 第89/90章（二合一） 提问：两个……
五条悟与夏油杰一拍即合, 决定两个人假结婚来引出咒灵。
目前仍然不能确定咒灵究竟是被什么触发的情况下，夏油杰强烈要求进行一个完整流程——别问，问就是想要一步到位抓住咒灵。
什么？悟穿白无垢, 他也没有很想看啦。
夏油杰表示, 他这是着急救人。既然丹羽小姐与加茂先生会因为精神崩溃在里面自相残杀, 那比他们先被咒灵抓走的人情况大概也不容乐观。他们需要抓紧时间, 尽快找到咒灵了。
然而, 一个流程完整内容齐备的婚礼现场需要很多东西。即使大少爷如五条悟，也没办法上下嘴皮一碰就凭空变出来一个婚礼。
五条悟看向还被自己捂着嘴的五条明, 露出笑容：“明, 你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啦？还差什么呀？”
五条明不想说话，甚至希望五条悟不要把手放下去, 就让他永远不说话也挺好的。
然而五条明最终还是屈服于五条悟期待的视线, 答道：“基本都布置好了, 悟大人可以直接用。”
五条明就不明白了，丹羽小姐都说, 最后召唤出咒灵的是那个誓词。就算要办婚礼，也应该是在他们尝试念过誓词确定无效之后的事情吧。
夏油杰期待看到悟大人穿白无垢还能理解。悟大人又为什么要主动促成这件事呀？他又没有女装癖, 五条明想不明白。
如果拿这个问题去问五条悟的话, 大概只会得到他的一句“无所谓”。
对于穿白无垢这件事，五条悟既不喜欢，也不排斥。反而他还有些奇怪, 为什么大家反应都这么大。
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既然杰想要看他穿，那他就穿咯。
不过五条悟与夏油杰要借用人家的场地，但还不至于直接穿五条明准备的礼服。现在的婚礼服装租赁业务已经很完善了，店里有直接可以穿的白无垢, 等下回家的路上去买一套就是了。
而新郎的礼服就更方便了，夏油杰昨晚试穿过的那套纹付正合适拿出来穿。
事不宜迟，三人立刻行动起来。
五条明叹气，在车子上就开始联系婚礼各个环节的负责人。
他就是自己婚礼的策划人。虽然之前婚礼的进度暂停，他仍然和这些负责人保持联系，以确保能够随时重启婚礼的准备。
之前对着悟大人说他的婚礼可能办不了了，但他一直相信，有悟大人在咒灵不足为惧，他的婚礼一定能顺利举办的。
有备无患嘛。
现在五条悟想要结婚，确实有备了。但自己是不是无患，五条明就不能确定了。
家老们要是知道悟大人准备和他的同期结婚，大概要疯的。就算是假的也不行，行为是假的，但流程是真的。
重要的本来也不是交给政府的那些材料，而是举办婚礼的这个行为本身。
咒术师的工作既忙碌又常常出差，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一定会被当场只顾事业不顾家庭的渣男渣女，然后被受不了的另一半要求离婚的。
然而其实咒术师离婚率并不高。
除了有些伴侣在对不回家的另一半忍无可忍之前，先收到了对方的死亡通知这种残酷的理由之外，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婚礼仪式本身就是一种对双方的束缚。
据很多结了婚的咒术师所说，结婚之后两人变得更加心意相通了。
比如两个人没有商量，却同时买了寿喜烧需要的食材做晚饭，而明明两个人都不是很喜欢吃寿喜烧；比如想要给伴侣一个惊喜，却发现对方也给自己准备了同样的东西；比如伴侣在外出事的时候，会同时感觉到莫名其妙的心悸……
如果只有一对夫妇有这样的体验，那还能说是巧合。可如果几乎所有夫妇都出现了相似的情况，那看起来就像是一种束缚了——一种让夫妻二人产生联系的束缚。
对此，五条悟在观察过几对夫妻之后，觉得并不存在这种东西。
但没有人听他的。
五条家的长老也有话说：“前几代六眼也曾经有人研究过这个说法。他认为，因为束缚并不是由两个人主动订立，而是仪式产生的效果，所以显得不易察觉。
“而且，束缚的效果也要看双方的恩爱程度。如果两人不够相爱，束缚就会很微弱，带来的联系也更加不易察觉。”
五条悟觉得长老拿出来的资料是在骗他。上面全是一些爱啊信任啊之类六眼无法观察的抽象词汇，怎么可能是六眼写出来的东西。
如果要确定双方是否存在束缚，难道不应该看他们之间的咒力是否有交融的部分？
但长老只信老六眼，不信新六眼。
也有可能他们谁都不信，只是本着“少做事就少出错”的原则，希望五条悟能够更审慎地思考一下这件事。
就算是假结婚也不需要五条悟亲自上阵啊，干脆直接把明的婚礼提前也是可以的。
总之，长老们一听说五条悟要和同期假结婚，就打电话来嚎哭。五条悟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直接挂断了电话。
“明，直接送我们去租衣服的店铺吧。”五条悟摇着手机对五条明说：“你先回家，把这些烦人的老头搞定，再来接我们。”
五条明刚刚接起长老们的电话，“烦人的老头”在电话那边将五条悟的话听了个正着。
虽然被五条悟叫做老头，但家主还不到四十岁，正是当打之年。身强体健的他中气十足，咆哮的声音大到就算没有使用外放，也能让坐在后排的五条悟听见。
但无论多生气，五条家的人也不会斥责五条悟的，所以现在被骂的人是五条明。
自小到大，两个人对这种事情已经十分熟悉了。祸不一定是谁闯的，但被长辈训斥的一定是五条明。五条明熟练地将听筒的声音调到最小，指挥司机让他绕路去租赁婚服的店铺。
而他自己，则拿出了另一部手机，继续联系婚礼的负责人。
至于家主和长老怎么办？
不用管他们，等他们骂痛快了，很快就能把自己把自己哄好。悟大人想做的事情，五条家怎么可能会真的反对呢。
就这样，五条悟和夏油杰到了店铺里面。
五条明已经提前联系过了，五条悟到店就能试穿。
店员见到两人非常热情，问清想要穿着的人是谁之后，立刻拉着五条悟去做准备了。
虽然从来没有给男士穿着过白无垢，但在穿衣服这件事情上，男女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同。尤其是面对直接以原价买下用于租赁的二手衣服的大客户的时候，更是一点困难都没有了。
与夏油杰之前穿的那件简易到只有一件的礼服不同，正式的白无垢从内到外一共三层衣物，再搭配以其他的配饰。与其外观上的繁复相同的是，其在穿着时候的繁琐。
在等待店员帮五条悟穿衣服的时候，夏油杰有些无所事事地在店里闲逛。
不是他不想旁观，主要是他在一旁盯着的时候，店员们的态度都好奇怪。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结，那个婆婆把两根线来回抻了十几遍都没有打好。
夏油杰是怀疑他们因为自己在一边看紧张了才跑掉的。
而且，他还有一些别的想法。
租赁白无垢的店铺可不仅仅有新娘需要穿的白无垢，同样也有新郎穿的黑纹付。
夏油杰始终觉得他穿五条悟的礼服不太合适。虽然到了现代，普通人对于家纹已经不再重视。如果愿意，在纹付上绣皮卡丘也不是不行。
但五条家肯定不属于轻忽家纹，随随便便就把家纹送给外人穿的家族。夏油杰觉得自己还是再买一套黑纹付吧，不要害明先生再挨骂了。
跟在夏油杰身后的店员小姐一发现他往男士礼服附近走，便立刻上前为夏油杰介绍。
她就说嘛，怎么会有人只买新娘礼服，不需要新郎礼服的呢。
虽然比起白无垢，黑纹付的穿着频率明显要高。比起租赁，大家更愿意直接购买。
但这可是结婚诶！
谁结婚的时候不希望穿一套新礼服呢！
他们店里也提供全新的黑纹付以供购买呢！
店员小姐斗志满满，立志要说服面前的少年买下一套新的黑纹付。
“我们店里采用最新的3D打印和烫印技术，可以直接定制你喜欢的纹饰放在家纹的位置上。”店员小姐将他们制作过的家纹图样拿出来给夏油杰看，
“客人，看你年纪不大，应该还没有确定好喜欢的家纹吧。你看我们这个技术就正适合你，如果之后想要别的图案，也可以寄回来，我们帮你换新的。
“或者你现在也可以多挑选几个一起带走，自己更换。这个操作很简单的，客人肯定一教就会。”
夏油杰原本只是打算买一件空着的黑纹付就好，现在对这个技术狠狠地心动了。
他问：“不管是什么图案都能立刻做出来吗？”
店员小姐坚定地点点头：“一定能在那位客人穿好白无垢之前做出来！”
夏油杰借用了店里的电脑，找到宝可梦的官网，指着上面的精灵球说：“我要这个！”
“这个……版权……”工作人员想了想一套礼服的价格，又想了想被追究侵权的概率，咬咬牙说：“没问题，可以做！”
将制作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店员小姐又向夏油杰推销起来：“客人，您看还需要别的东西吗？我们店里也有其他婚礼上面需要的东西。你要看一看吗？”
这单生意店里担了这么大的风险，她一定要多卖出去一点。
夏油杰不置可否。除了衣服之外，明先生应该都已经准备好了。而且，不愧是五条家选用的店铺，东西真的很贵。
在定下礼服之后才想起来去看一眼价签的夏油杰，已经决定不会再为其他的东西买单了。
见夏油杰兴趣不大，工作人员也不气馁。她继续推销：“既然如此，不如去试一下衣服吧。虽然羽织很少遇到不合适的情况，但是衣袴就不同了。客人身材高挑，也不知道我们店里的衣服是不是合适呢。”
于是，夏油杰就被忽悠着换上了衣袴，只等着羽织弄好再穿了。
工作人员又说：“客人需要重新整理一下头发吧。我们店里的发型师傅很专业，就算是长发也可以整理得很好看哦。”
夏油杰试图拒绝。
然而工作人员说：“难道在另一位客人盛装打扮，戴上发髻，穿上棉帽子的时候，客人竟然要只以丸子头示人吗？”
夏油杰觉得丸子头挺好的，他超喜欢。但是想象一下自己这样和盛装的五条悟站在一起，确实好像不太搭配。
于是，夏油杰被带进了一个摆满小商品的房间做发型。
夏油杰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了。
弄发型就算不在化妆间里，也应该是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吧。这里是哪里？店里的商品展示间吗？
大概是夏油杰的疑惑太过明显，店员小姐立刻解释道：“因为之前有客人反应，化妆的过程太无聊了，希望能利用这个时间选用婚礼需要的用品。为了方便各位客人，店里就布置了一下。客人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我来为您讲解。”
这间屋子里的东西虽然摆放得杂乱，但还算有序。
至少夏油杰一眼就看到了一摞摞卷轴。
在他的视线飘过去的时候，工作人员也随之移动，立刻介绍道：“这些是婚礼上的誓词，卷轴的样式能够有效地增加保存时间，方便客人们在婚礼结束之后收藏。”
她拿起最上面一卷，打开为夏油杰展示。
“店里既有这样空白的卷轴，可以在客人拟好誓词之后誊写。也有已经写好誓词的版本直接售卖。”
不得不说，誓词这样东西直接戳中了夏油杰的兴趣。丹羽小玉的经历说明，誓词可能召唤婚礼咒灵最重要的一环，应该好好准备。
工作人员乘胜追击，她揣度着年轻人的兴趣，从抽屉里拿出一卷木片。
这个应该也能叫做卷轴吧，只是由木片卷成的看起来比之前那些锦布的要更加古老。
工作人员介绍道：“客人如果喜欢特别一点的，可以看一下这个。这是仿照邻国古代唐朝的婚书制作而成，里面提前镌刻好了婚契。
“之前来我们店里定制这份誓词的客人说，这是她的国家对新婚夫妇美好的祝愿，希望能够分享给更多人。”
木片之上直接雕刻着汉字，工作人员找到一份打印件递给夏油杰。
中学的时候夏油杰上过汉诗的选读课，对这种看起来很工整的汉字很有好感。但他的鉴赏能力也就到这里了，除了从字数上看出这段话结构工整，并不能理解意思。
夏油杰扫了一眼完全看不懂的汉字，想要将它还给店员小姐。
就在这个时候，五条悟来了。
“杰，你这家伙，不是说要把宝可梦神教解散掉吗？竟然自己偷偷使用神教的图案！”
五条悟的手中拿着夏油杰之前选好的羽织，非常不满地对夏油杰说道。
然而夏油杰已经听不见了。
五条悟的确很适合白无垢，尤其这个家伙为了搭配，还特别把墨镜也摘掉了，换成了白色的绷带。
五条悟并没有戴发髻，也没有戴棉帽子，一头银发在绷带的缠绕下柔顺地贴在耳边。
他浑身都是白色的，纯白的衣物，白皙的肌肤，亮白的银发。五条悟站在那里，便像是在发光，看起来圣洁无比。
如果一定要深究，当然不是五条悟在发光，是他在反光。店铺里的装饰流光溢彩，却无法污染的五条悟分毫，他仍然是圣洁的神子。
然而夏油杰知道，五条悟身上最璀璨的色彩，就藏在那纯白绷带之下。
绷带是和墨镜完全不同的东西。
绷带缠绕起来麻烦，解开也很麻烦。绷带突然让五条悟的眼睛变成了不会轻易露出来的秘密，而夏油杰掌握着这个秘密。
夏油杰都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大脑乱糟糟的，思绪全部都只剩下线头。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杰，迷上我了吗？”
五条悟走到夏油杰身前，将羽织盖到他的头上，弄乱了夏油杰才整理好的头发。
但突然失去的视线也的确让夏油杰回了神，他干脆利落地承认：“是啊，完全被你迷住了。”
五条悟发出得意的“哼哼”声。
“杰，你在看什么？”
五条悟拿过夏油杰手中的打印纸。夏油杰则一边穿羽织一边回答：“店员小姐在给我推销店里的誓词。这是其中一份。”
五条悟念出了下面的日语译文*：
我们向日月、天地、山河与鬼神祷告，请祂们见证我二人的婚约。从此之后，山高无法阻碍我志向，水深无法的阻止我前行，时间流逝无法改变我意志，风霜无法遮掩我深情。
纵然前路荆棘遍野，我们也将坦然无惧仗剑同行。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永生永世，相随相伴！
五条悟念的时候，夏油杰也凑在一边看。他格外喜欢那句“纵然前路荆棘遍野，也要坦然无惧仗剑前行”。
感觉这句话用在婚书里面杀气有些重，但正适合他和悟。无论未来会遇到多么凶恶的咒灵，只要他们两人一起便无畏无惧。
五条悟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他念完那句话还抬起头和夏油杰对视了一眼。
为了能够看到纸上面的字，五条悟将绷带拆松了一些，露出一只眼睛。那是五条悟身上唯一的亮色，但他嘴角的微笑比眼睛更亮。
他对夏油杰说：“杰，我喜欢这个。我要用这个！”
夏油杰当然同意。
工作人员见缝插针，直接将卷轴拿了过来，并且播放了一段录音：“我们店里有录过这些汉字的发音。如果客人喜欢的话，也可以学习哦。”
夏油杰询问五条悟的意见。
五条悟无所谓地说：“杰是新郎，要由杰来念誓词哦。念什么就由杰来决定就好。”
虽然这样说，五条悟又将手机拿给夏油杰看。上面是五条明发来的消息，说婚礼的准备还需要一段时间，请他们两个再等待一会儿，也可以先回家等待。
“反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杰可以慢慢学哦。”
懂了，五条悟也更喜欢汉语版的，夏油杰也是一样。如果光从读起来的角度看，还是原文更有韵律。
两个人也不挑地方，正好这里铺着榻榻米。他们直接把店员都赶走，两人就地坐下，对着录音开始一句句学。
夏油杰学该如何念的时候，五条悟就在一边玩手机。他问：“我们是不是应该把硝子叫过来，万一在里面遇到什么事情，也能及时处理。”
夏油杰：“奉日月……有道理。”
五条悟开始给硝子发信息，夏油杰则接着学。
又过了一会儿，五条悟又打断夏油杰：“硝子说夜蛾把她送过来。杰，紧张吗？”
夏油杰：“……为盟。我们又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紧张？”
“因为你搞邪教。”五条悟即答，并且戳了戳他身上的精灵球标记。
“我没有搞邪教，这是我的家徽。宝可梦训练大师配精灵球，有什么问题吗？”夏油杰向一边挪了挪，躲开五条悟的手指。
五条悟也跟着挪动，又挨在了夏油杰身边，安静地听着夏油杰学读音。
又过了一会儿，五条悟再次打断道：“杰，婚礼上都是我的家人，你要不要把你的家人也请来？”
夏油杰：“相许相从……”
夏油杰有些怪异地看向五条悟：“悟，你还记得我们这是假的吧？就算是真的，我的家人大概也只会因为这件事情和我生气，不需要邀请他们。”
夏油杰久违地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觉得父亲听说自己和男人结婚可能会想要打死他。但是父亲已经打不过他了，所以父亲只能把自己气死。
“好了，别打岔，我已经学会了。”
夏油杰关闭录音，将婚书摆到两人面前，练习从头到尾一口气读下来。
五条悟虽说婚书要交给夏油杰来读，但也跟在一边小声地读着。更让人生气的是，他读得似乎比夏油杰还流利一点。
但是夏油杰已经顾不上这个，在看到五条悟的身影倒在地上的时候，他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穿着白无垢的是悟，但被抓走的是我啊！
第76章 第91/92章（二合一） 清醒的幻觉……
我是五条悟。
五条家的六眼神子, 现代最强的咒术师……
……
不，我是夏油杰。五条悟的挚友。为了抓住在婚礼上作乱的咒灵，我们两人决定假结婚来引蛇出洞。
目前正因为被咒灵袭击和悟绝赞交换身体中。
咒灵非常厉害。不仅可以让被袭击的两个人交换身体, 还会混淆他们的认知, 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对方。
对此, 夏油杰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从成为五条悟之后睁开眼睛开始, 海量的咒力情报就不断地涌进大脑, 不堪重负的大脑直接唤醒了刚刚醒来的夏油杰。
之前丹羽小玉说的那些像加茂一样生活，夏油杰是一点没有感觉到。他只觉得自己塞满了垃圾信息的脑子正在尖叫。
原来悟平时这么辛苦吗？
夏油杰心情复杂, 他把脸上松垮的绷带系紧了一点。当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夏油杰才按着自己酸胀的太阳穴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悟？不舒服吗？”
夏油杰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问道，一瞬间只觉得悚然。
他宣布罢工的大脑处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说话的是变成了他却还没有醒过来的五条悟。
两人之前就紧挨着坐在一起, 现在夏油杰只需要轻轻扭头就能对上一道关切的视线。
当然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毕竟他的眼睛已经被他自己绑起来了嘛，看不见才是正常的。
但夏油杰就是知道, 那双眼睛里一定盛满担心。别问，问就是夏油杰常常这样注视五条悟, 他非常熟悉。
用六眼的视角看世界有些奇怪。虽然眼前尽是黑暗, 世界仍然五彩斑斓。五条悟之前曾经用红外热成像来形容自己的眼睛，现在夏油杰看过去只觉得这个比喻也非常形象。
原来咒力真的有颜色区别啊。
夏油杰惊讶地发现，他的身体简直就像是一个大染缸。内部是一个黑色的漩涡, 从内向外仿佛是颜色渐变，在边缘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唔，或许应该反过来思考。
中心的黑色是他自己咒力，五颜六色的是咒灵的咒力。咒灵操术像是黑洞一样吸收着咒灵的咒力，也就让斑斓的颜色归于黑暗。
六眼真的很方便啊, 只要看一眼就能轻易理解别人的术式。
而且，六眼在找东西的时候也非常方便。
夏油杰看向自己身体左耳耳垂上的那一抹流光溢彩的蓝，知道那就是与五条悟对应的标志物。
他的耳钉还是入学那天两个同期给他买的呢。
五条悟栖身于那天他亲手戴上去的耳钉，就不怕出现加茂那种本体被误伤的事情了。在这幻觉之中，应该再没有比夏油杰的身体周围安全的地方了。
大概是夏油杰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五条悟直接凑近，将两个人的额头相抵。
“没发烧呀。”五条悟用夏油杰的声音小声嘀咕，又问了一次：“悟，你累了吗？”
夏油杰摇了摇头。
他在思考。
大脑的痛苦还没有平息，反应有些慢，但夏油杰仍然在思考。
先不管咒灵到底是按照什么标准抓人的，既然被抓进来的是他的身体，那就是说循环的节点应该在五条悟身上。
夏油杰思考该如何将自己身体里面的五条悟唤醒。借鉴一下加茂的方法，直接捅他的身体一刀吗？
五条悟还在执着地询问夏油杰是不是生病。他从袖袋中掏出一根棒棒糖，塞进了夏油杰的嘴里，对他说：“悟，既然累了就先回家吧。”
夏油杰看到五条悟掏出棒棒糖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两人现在所处的环境看起来仍然是那家服装租赁店的房间，身上的衣物仍然是那套黑纹付和白无垢。
按道理来说，五条悟现在所使用的就是他的身体。
夏油杰非常确定，他身上的确带了几根棒棒糖，但在换衣服的时候并没有拿出来，现在应该还留在高专校服的口袋里。
夏油杰品味着口中的甜味，思考五条悟是从哪里拿出来的棒棒糖？
还是说棒棒糖也同样是幻觉呢？
幻觉本来就是无中生有。可能是因为五条悟觉得他的袖袋里装着棒棒糖，才会出现棒棒糖吗？
如果是这样，五条悟的认知又能对这个世界产生多大的影响呢？
他能改变他们身处的环境吗？能改变两个人的衣物吗？还有最重要的，五条悟的认知里，他们两人现在是什么关系？
就在夏油杰出神的时候，两只手一左一右伸到他脸颊的两侧，重重地拍了下去。
夏油杰白皙……不，应该说是五条悟白皙的脸立刻红了，这让罪魁祸首五条悟有些心虚。
他在那双藏在绷带后面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抢先说道：“悟，衣服绑太紧勒到你的脑子了吗？”
夏油杰不想回答，虽然现在用的是悟的身体，但又变成他来穿白无垢了。
微妙，非常微妙。
夏油杰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说这样的话。如果是他，他绝对不会伤害五条悟的这张脸。悟这个家伙到底是对自己有多少误会啊？
“Sat，杰，我们先回家再说吧。”夏油杰腹诽着，开始试探这个幻觉的背景设定是什么。
一进入幻觉就醒过来的弊端，就是夏油杰对现状一点都不了解，对自己新的身份也无法适应。光是最简单的叫名字，都还会叫错。
“悟，你不给明先生发消息吗？”五条悟问了一下，又立刻善解人意地说道：“好吧，那就由我来联系明先生吧。”
说着，五条悟就给五条明打了一通电话。
夏油杰在一边听着五条悟与五条明交流，忍不住感叹：虽然是自己的声音，但听着悟说敬语也很微妙啊。
“明先生说他很快就来接我们，悟，不舒服的话要靠到我的肩膀上来吗？”五条悟挂断电话之后冲着夏油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夏油杰与五条悟的身材同样标准匀称。
意思就是说，即使同样是坐着，五条悟也要比夏油杰高一点。夏油杰遵从人设控制着身体靠上去以后忍不住吐槽，这样其实一点都不舒服啊，悟到底为什么喜欢靠着他呢。
五条悟自然听不见他的腹诽，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夏油杰仍然在思考，将直接伤害作为最后的保底手段，他该如何唤醒五条悟呢？
既然自己因为骤得六眼而痛苦，那五条悟会不会因为失去了六眼变得轻松很多呢？
夏油杰戳了戳五条悟的腰间，感觉到他的肌肉跳动了一下，坏心眼地说：“你现在有感觉哪里不一样吗？”
然后夏油杰就听见了一句非常熟悉的“我没事”。
因为过于熟悉，夏油杰立刻就分辨出来，五条悟现在一定有事，他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所谓“没事”，其实是“我能解决”的意思。
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自己刚刚吃掉咒灵玉以后。悟现在是因为刚刚接手身体里面的咒灵而感到不适吗？
“杰，给我棒棒糖。”夏油杰回忆着如果是平时的五条悟会怎么做，并且试探道：“你那里还有多少糖？”
“够你吃了，放心吧。”
五条悟没有正面回答，也许是因为他也不清楚夏油杰有多少。但又因为他每次要糖，夏油杰都能变出来，所以才会这样说。
夏油杰一边思考，一边剥开糖纸。
不是自己的身体，使用起来本来就不够熟练。借用物体传递自己的咒力，更是夏油杰从来没有练习过的项目。更别提，他现在的视线完全靠红外成像，看不清对方精细的五官，操作起来非常不熟练，他往五条悟的嘴里塞棒棒糖的动作也就难免粗暴了一点。
好像捅得太深了，感觉到自己的手指碰到了五条悟的嘴唇，他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真奇怪，那明明是自己的嘴唇，他也不是没有触碰过。为什么灵魂换了一个人，碰起来就感觉格外不同呢？
接着就听见五条悟一连串的咳嗽声。他一边咳一边抱怨：“悟，不至于往我的喉咙里面捅吧。”
夏油杰看着他身体里的那个黑色漩涡问道：“杰，你有感觉好一点吗？”
“啊，好多了，帮大忙了，悟。”
五条悟这样回应，像是曾经的夏油杰一样。
但是夏油杰却观察着自己身体里的咒力默不作声。
骗子。
他是骗子。
亮蓝色的咒力顺着棒棒糖进入夏油杰的身体之后，的确有一个瞬间遮掩过了边缘的五彩斑斓，得以与黑色的漩涡分庭抗礼。但很快，亮蓝色就被吸入漩涡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漩涡外部再次亮起各种颜色。
除了夏油杰本人，不论是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咒力混乱是常态，不舒服是常态，说没有关系只是为了安慰好友吧。
夏油杰回忆了一下自己平时的感觉，他的确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但显然，五条悟不这么觉得。他一定是合理化了失去六眼的异常，将之当成夏油杰平时的感受，才会对自己更换了身体毫无察觉。
夏油杰非常苦恼，早知道之前就该和五条悟好好聊一聊。如果他之前有像五条悟一样说过自己的感受，悟也不会被自己的脑补骗到了。
除了这个，他还能怎么唤醒悟呢？
熟悉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夏油杰下意识去找。摸到身上厚重的面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五条悟，想起来的是夏油杰的手机。
“悟，明先生来接我们了，我们出去吧。”
夏油杰跟在五条悟走到门口，与店里的人道别。之前一直跟在他身后推销的店员小姐站在最前面，殷切地将两个袋子送到了车上，里面装着他们两人的校服。
这个幻觉竟然连这些细节都做到了，难怪丹羽小姐会在幻觉中沉迷工作。
夏油杰慨叹着，小心地上了车。
“悟大人，杰大人，我们是直接回东京吗？”坐上了副驾驶的五条明回身问道。
不是，等等啊明先生，你在叫什么啊？
夏油杰发现了不对，自然立刻提出来。他本来就在找唤醒五条悟的方法，自然要把所有的异常都拿出来检视。
“杰，明先生为什么要叫你大人啊？”
五条悟也非常无奈地笑道：“是啊，明先生。就算我和悟结婚了，你也可以像以前一样叫我的。”
五条明反驳道：“当然不行，您是悟大人的妻子，五条家不可对您无礼。”
夏油杰听得瞳孔地震。
结婚？什么结婚？
他和悟不是还没有进行婚礼吗？怎么就快进到结婚了？
五条悟与五条明的对话还没有结束，五条明仍然无奈道：“悟他砸家里只是因为太生气了，不是针对你。你和悟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近，你还不知道悟想做什么吗？”
说着，五条悟还捅了捅状况外的夏油杰，让他快点说话。
砸家里？谁？我吗？
你们这个幻觉里面的剧情是不是有点太跳跃了。
一头雾水的夏油杰只能顺着五条悟的话说：“啊？嗯。明先，咳，明，我和你关系好，不会和你生气的。”
幻觉里的五条明没有识别出夏油杰变成的五条悟的异样，他只是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两人，才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悟大人不是针对我，只是悟大人这次震怒，又一言不发地离开实在是吓到了许多人。
“悟大人，无论如何，家主与长老也不会同意那孩子做继承人的。”
啊？孩子？什么孩子？
夏油杰再一次瞳孔地震，怎么还有孩子了？谁的孩子？
既然提及了继承人，那就应该是五条悟的。啊？他才十五岁已经有孩子了吗？
如果是五条悟提供了孩子一半基因，那另一半来自谁？
夏油杰摸着还穿在自己手底下的白无垢，有一个十分不祥的猜想。
夏油杰虚弱地抓住身边五条悟的手，不知道该如何提问。
好在五条明足够善解人意，痛快地给了他致命一击：“悟大人，就算您说那是您和杰大人的孩子，家里也不会同意的。”
好消息，孩子的另一半真的来自夏油杰。
坏消息，孩子的另一半竟然来自夏油杰！
啊？
夏油杰和五条悟拥有一个孩子，这件事你们通知夏油杰了吗？
夏油杰握紧了五条悟的手，试图唤醒他的意志：“杰，你不觉得我和你有一个孩子很奇怪吗？你，我，我们两个怎么会有孩子的？”
面对如此离谱的事情，五条悟却是先对着五条明解释：“明先生，我并没有想过让那个孩子继承五条家。”
听到这句话，夏油杰也不需要五条悟说明了，五条悟他一点也没觉得他们两人有一个孩子奇怪。
五条明抿了抿嘴，他又看了一眼两个人，尤其是五条悟样貌的夏油杰，才说道：
“可那个孩子有六眼，六眼天生就是五条家的继承人，我们不能让那个孩子活到长大。”
五条悟听到这个沉默不语，反握住夏油杰的手却紧了几分，夏油杰知道，他在伤心。
为五条家想要杀死一个孩子伤心。
夏油杰也同样伤心。
因此，即使他还没有想明白这个孩子从何而来，维护的话语仍然脱口而出：“我不会给你们机会的。”
五条明没有回答，只是特意对着后视镜露出一个苦笑。
车上一时间沉默下来，夏油杰也没有了再与五条悟交流的心情。
五条明的异常显而易见，但五条悟却视而不见，反而还加深了他的错误认知。夏油杰觉得，他需要排除干扰，等到和五条悟独处的时候再和他好好谈谈。
至于孩子的事情，夏油杰尽量忽视了他。
从京都到东京的路途遥远，开车更是增加了这个漫长的时间。在这个时候，夏油杰在研究五条明身上的咒力。
与夏油杰的咒力不同，五条明的咒力呈现为银蓝色。
但这种颜色并不纯粹，反而显得有些驳杂。就像是截取自调色盘上由圆心向边缘延伸的一条色带。虽然都是相近的颜色，但仔细看去还是能够发现其中的不同。
刚刚那段简单的对话，就让五条明的咒力里多了一抹稍深的颜色，不过那颜色也正在慢慢消融进银蓝的底色里。
夏油杰有一瞬明悟，咒力来自于负面情绪，咒术师的能力能够利用自己产生的咒力。因为刚刚的话题，明先生体内产生了新的咒力。颜色从出现到消失，就是产生咒力到化为己用的过程。
六眼真方便啊。
因为这个新的发现，夏油杰兴致勃勃地将视线转向了窗外。
这个幻觉非常逼真，既然行驶在公路上，就不会只有他们一辆车。夏油杰研究起周边人的咒力。
四周的车上应该都是普通人。他们体内的咒力颜色更加驳杂，甚至能够跨越许多条色带，产生并不完全相似的颜色。
夏油杰只是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昏脑涨，而这还是他将六眼用绷带遮住之后的效果。夏油杰已经听见了自己大脑的悲鸣，难以想象悟平常有多难受。
他向五条悟的方向转头。
虽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个动作毫无意义，但他仍然忍不住像是自己平时那样行动。
察觉到他的动作，五条悟将手机放到夏油杰的面前。
“悟，你看，这里可能有咒灵诶。”
夏油杰立刻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说的话，扒拉开自己的绷带看过去。
就算变成了另一个人，夏油杰也无法拒绝新发现的宝可梦！
忍耐着不断冲刷进脑海的冗杂信息，夏油杰迅速抓到了情报的重点。是有人在网络论坛上发布的关于裂口女的传说，有人回帖说他那里出现了如怪谈一般被巨大剪刀分尸的受害者，说不定是裂口女所为。
夏油杰记得这个论坛，也记得这个回复。
在前往前辈所说的那个祭祀龙神的山村之前，他就已经看到了这个消息。他还跟帖去问了具体地点，但是对方似乎一直没有上线。他只能无奈将这条消息报给窗。
五条悟展示给他看的，正是那个人在他的追问下发出来的地址。
现实是否真的有这条回复，夏油杰不知道。但是在幻觉里，那个地址就写在他们即将经过的标识牌上。
前方就是岔路口，只要五条明将车拐过去，他们就可以前往现场。幻觉在指引他们走向那里。夏油杰想到了丹羽小玉之前所说，他们顺着事件的发展，加茂一步步崩溃了。
所以，幻觉是希望悟去祓除咒灵，并制造让他崩溃的瞬间吗？
是顺着幻觉的指引，走向明知的陷阱；还是从这里逃走，从长计议？选择摆在夏油杰的面前。
汽车的前进似乎停止了，前方的标识牌不远不近，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样。车里的其他两个人都在等着他做出决定。
“明，我们先去祓除咒灵再回去吧。”
夏油杰话音刚落，岔路便近在眼前。五条明一打方向盘，车子就转向了咒灵出现的城镇。
这哪是给五条悟设置的陷阱，这分明是给他的。夏油杰忍不住抱怨，心情却很轻松。
婚礼咒灵的内部总不会出现别的咒灵吧。
就算这个咒灵是真的也不碍事，他的身体也是真实的。到时候祓除之后，悟能帮他把咒灵搓成球，留到他出去之后再吃。
毕竟将要使用不熟悉的身体战斗，趁着还没有遭遇咒灵，夏油杰回忆了一下五条悟讲过的他的术式。
既然已经知道两人进入幻觉之后会交换身体，那该如何使用对方的术式也就成了重点。幸好当时他们觉得会进来的是五条悟的身体，夏油杰详细了解了一下该如何使用「苍」。
大概实在是巧合，汽车停下的瞬间，三人就被拉进了简易领域里。
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穿着风衣的女人提问：我美吗？
突然遭遇咒灵，夏油杰也没有慌乱，刚刚一直在运转的术式蓄势待发。
所谓术式就是咒术师与生俱来的天赋，只要如呼吸一般自然地顺从自己的身体，就能使用。
夏油杰抬起手、结手印、运转咒力——
无事发生？
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真实的身体吗？
咒灵再一次靠近，直接走到了夏油杰的面前。
它再次提问：我美吗？
夏油杰看着近在咫尺的咒灵，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回答它：“丑死了！”
说着，他的拳头就向着裂口女挥了过去！
比起术式，体术才是他最擅长的东西啊。
而比夏油杰的拳头更快的，是裂口女的剪刀！
第77章 第93/94章（二合一） 是的，我们……
战斗发生得猝不及防, 五条悟的反应同样很快。他选择先保护五条明脱离战场，再来为夏油杰助拳。
也正是他们远离咒灵的举动刺激到了咒灵，让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原本还明亮的天色突然变暗, 原来他们早已处于咒灵的领域之中。
五条悟感觉到了些许违和。
既然位于领域之中, 他不该看不出来……
不对, 咒灵操术为什么能够看清咒灵的术式, 这不是悟平时的工作吗？悟也变得很怪, 不仅没有示警，还直接凑上去打拳。这不是他的位置吗？
等等, 他平时经常与咒灵近身肉搏的吗？
他怎么记得自己始终是站在后方, 观察全局的角色呢？
咒灵操术该用什么办法观察？坐着魔鬼鱼飞到天上吗？
那个咒灵，好像不叫魔鬼鱼。叫什么来着……
五条悟脑中千头万绪, 却只能将这些留待之后思考。现在情况紧急, 他有些惊讶地发现, 夏油杰对上这个咒灵，竟然不占上风。
身为同期, 作为一起出任务的搭档，五条悟最知道“五条悟”有多厉害。
——能够打败他的咒灵, 还没有被生出来呢。
显然, “五条悟”遇到了一些麻烦，让他无法使用咒术，只能在咒灵的攻击下疲于奔命。那身厚重的白无垢也成为他的阻碍, 让“五条悟”的躲避都不够流畅。
随着他的不断动作，衣服也变得越来越松垮了。
五条悟人虽然在远处，却并不耽误他发动术式，做出支援。他下意识右手抬起，伸直双指并交缠, 做出发动术式的手印。
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所谓手印，就像是水龙头的开关。而咒力是流水，咒术就是水龙头本身。
没有安装开关的水龙头，与普通的水管没有区别。但是在水龙头上安装不匹配的开关，只会导致水龙头的损坏。就像是使用错误的手印，就无法正确地发动术式。
五条悟摆出的是他用于发动苍的手印，自然无法发动咒灵操术。
违和感。
明明记得自己发动术式的时候喜欢使用手印便于精细操纵咒力，又想不起来咒灵操术正确的手印是什么。
异常的感觉在脑中不断放大，却没有耽误五条悟召唤出咒灵助阵。
「虹龙」堂堂登场！
咒灵甫一出现就在五条悟的指挥下，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裂口女，然而却令人意外地停在半路。
裂口女看也不看其他人，只追着夏油杰打。
在被追逐的过程中，夏油杰已经弄明白了裂口女的术式。
之前无下限术式的哑火是因为裂口女的领域带有强制不能互相攻击的效果。后来他一直没有使用术式，是担心使用不够熟练的术式反而给他带来麻烦。
再说一遍，虽然负担有些大，但六眼是真的好用。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夏油杰感觉自己开始习惯那些副作用了。
注意到突入战场的虹龙，夏油杰向五条悟高喊道：“悟，先回答她的问题才能攻击！”
看着自己刚刚收服的宝贝咒灵首次出战却被控制，夏油杰心急之下都忘记了应该遵从的人设。
五条悟听到夏油杰的提示后立刻照做，而他的大脑却在思考别的事情——“悟”他今天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叫错名字了。
身为节点的五条悟自我越是清晰，幻觉便越是动荡。
正在战斗的夏油杰感觉自身的咒力变得不稳定起来，幸好有虹龙在他旁边助战，才没有被裂口女的攻击追上。
可他此刻的状态也不适合再进行战斗，夏油杰在虹龙的掩护下脱离战场，赶到心神不宁的五条悟身边。
然而裂口女却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摆脱的。即使她的本体被虹龙缠上，被裂口女操纵的巨大剪刀仍然环绕在夏油杰身边。
如果可以使用「无下限」术式，不管是什么样的攻击都不足为惧。然而「苍」的发动失败，难免让夏油杰对“别人”的术式不够信任。好在凭借着六眼的视觉与他优异的身体反应，躲开裂口女的攻击已经绰绰有余了。
对于咒术师来说，使用咒力强化自己的身体就如呼吸一样自然，更何况是某些喜欢近身搏斗的咒灵操使。当体内的咒力变得不稳定的时候，他躲闪的动作也变得僵硬起来。
更糟糕的是，六眼的观察出现了死角，夏油杰没能发现位于他脑后的巨大剪刀。
而这一切，被面对着夏油杰的五条悟看个正着。他一边向夏油杰的方向冲去，一边大喊着发出预警。
“杰——”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的自我觉醒了。
瞬间，场景定格，一切重启。
*
夏油杰在婚服租赁店铺中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心情很平静。
虽然是突如其来的遭遇战，但没有什么能够比一场激烈的战斗更能让咒术师了解情况了。
夏油杰觉得，六眼的副作用已经不会让他感觉到头疼。下一步，他可以尝试使用无下限术式了。
该说不说，他真的馋这个术式很久了。悟的体术还有许多瑕疵，就让他来为他演示一下，近身战斗之中，无下限会有多无敌。
如果要说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没能收服裂口女吧。
如果说，幻觉的构建依赖于五条悟的认知。那他在战斗之中出现的状况，都能被视为五条悟觉醒的征兆。
作战之中，无法观察更多。
但夏油杰相信，受到影响的不应该只有他自己。
虚假的事物会随着五条悟的觉醒消失，那是不是也能推测，战斗之中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的裂口女是真实存在的咒灵呢？
虽然不知道裂口女为什么会进入另一个咒灵制造的幻觉中当npc，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咒灵主动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就是自己的宝可梦。
夏油杰默默地将“收服裂口女”写到自己心底的待办清单上，才看向五条悟。不知道经历过一次重启，悟还记得多少事情？
用来遮挡眼睛的绷带松垮地挂在耳朵上，夏油杰只露着一只眼睛看向在自己身边的五条悟。
然后就被捂住了眼睛。
“悟，不舒服就不要勉强自己了。”五条悟跪坐起来，帮夏油杰将绷带重新缠绕好。
夏油杰没有动作，任由五条悟施为。
五条悟还记得上周目自己痛苦的事情，并且将其归因于六眼，这是一个特别好的现象。
记忆的留存让唤醒五条悟拥有了更多可能。现在夏油杰需要纠结的事情变成了，该如何保证五条悟自我觉醒之后，世界不会被强制重启。
目前已知的方法只有在身体上留下开放性创口。
如果只是自己的身体的话，夏油杰下手一定不会手软。然而现在在身体之中的灵魂是五条悟，是还没有想起婚礼咒灵的事情，被幻觉蒙蔽了的五条悟。
面对信任着自己的五条悟，夏油杰难得地起了逃避心理。
反正这一轮悟还没有觉醒的征兆，他拖延一下也是没有关系的吧。
在五条悟帮他缠好绷带的时候，夏油杰做出了决定。
——既然觉醒有一个过程，那就先走唤醒流程。等悟开始想起来的时候，再考虑把他被唤醒的自我留在这一轮循环的事情吧。
困难的事情，可以让以后的自己去烦恼。
现在，夏油杰先把五条悟递过来的棒棒糖塞回他的嘴里。
不管他的咒力混入五条悟的咒力有没有效果，至少亮蓝色落入他的体内闪耀的时候，真的很好看。
他爱看，所以要再看一遍。
叼着五条悟新剥开的棒棒糖，夏油杰理直气壮地想。
“Sa，咳，杰，我们要一直待在这里吗？”夏油杰问道。之前拿到的信息过于炸裂，以至于夏油杰完全没有搞明白这个幻觉中的剧情是如何进行的，
“你不想待在这里，那我们就回东京嘛。”五条悟叼着棒棒糖扒拉手机，他指尖如飞迅速地找到了目标，“之前我找到的那个都市传说帖子有人回复了，地址正好在我们回去的路上。”
悟主动提起裂口女，应该也是上一轮的记忆带来的影响。要做好他这一次还会在与裂口女作战的时候觉醒的准备。
难道要让悟在战斗的过程中受伤吗？夏油杰有些发愁。
然而这些小小的忧愁很快就不翼而飞了。
五条明的副驾驶上坐着一个黑色长发梳成双马尾，蓝色双瞳，穿着印有蜻蜓花纹的浴衣的小女孩。偷偷将绷带拆开的夏油杰看着那张集合了他与五条悟两个人特点的脸呆愣当场。
上一轮的时候五条明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和五条悟有一个孩子？
原来，他和五条悟真的有一个孩子。
那个小孩子看见走出来的夏油杰和五条悟非常开心地下了车。她飞扑到五条悟，或者说是夏油杰的身体上，抱着他的腿亲昵地大喊：“妈妈！”
夏油杰瞳孔地震——
唯独这个时候，他一点都不想分辨咒灵是在对着谁喊妈妈。
然而小女孩却没有想要放过他的意思。在和五条悟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的互动之后，小女孩顺势抱住了旁边夏油杰的大腿。在进行了一番有些纠结地思考之后，小女孩再次张嘴叫道：“妈妈！”
夏油杰碎掉了。
这个小孩是不是不太聪明？人可以有两个妈妈吗？
或者，这个小孩是人吗？
在夏油杰的视野里，这个孩子的咒力是浑然一体的粉红色。
当然，也许是因为这个小孩是他和悟的孩子，她天赋异禀，将新生成的咒力化为己用的速度远超常人。而且小孩子嘛，哪有那么多负面情绪，哪有那么多新的咒力。
但是，夏油杰曾经还见过一次这样浑然一体毫无杂色的咒力模样——正是来自裂口女。
就连虹龙都因为已经被自己调伏，而在咒力之中掺杂了一点黑光。
夏油杰摸着小女孩的头猜测，这个幻觉之中究竟有多少咒灵？
上车之后，小女孩也不坐副驾驶了，而是与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起挤后排。五条家开的车子自然宽敞，多加一个小女孩也不在话下。
但是小女孩不满足于挤在两人中间。她一定要坐在人的大腿上，而且要他们一人贡献出一条大腿来。
夏油杰看着小女孩豆丁一样的身高，不明白她是怎么能够提出如此奢侈的要求的。以她这样的体型，光是一条大腿已经足够她坐得稳当又舒服了。
然而五条悟就像那种宠溺孩子的妈妈一样，不论孩子要求什么都只会说“好好好”。五条悟捅捅夏油杰，让两个人挨着的腿紧紧并拢，方便小孩在上面打滚。
再说一遍，夏油杰完全不想去分辨这是五条悟发自内心喜欢孩子，还是五条悟对他的奇怪印象。
他夏油杰绝对不是这种溺爱孩子的类型，绝不！
“妈妈，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祓除咒灵！”
就在夏油杰还在考虑该如何处理这个咒灵假扮的孩子的时候，她主动提出了要和两个人一起去祓除裂口女。
当然，大家都在一辆车上。按照上一轮次的经验，这个小孩就算不想去也要跟着一起去。
五条悟答应得非常自然，他还对夏油杰说：“那悟你就在后面照顾孩子和明吧，咒灵交给我就好了。”
“不如你去看孩子，咒灵由我来祓除。”夏油杰反对，他还顺着人设加了一句：“放心吧，杰。我会记得不要直接祓除那个家伙的。”
五条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忧郁，他说：“悟，如果一直依赖你的话，我就没办法成长了呀。”
夏油杰毛骨悚然，他不想分辨……
呸，他不想分辨也要分辨！这件事一定要好好说清楚，他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五条悟这家伙不能污蔑他！
然而根本不给他分辩的机会，随着五条明一个急刹车，车子稳稳地停在一个穿着风衣的女人身前。
那个女人抬起头来，露出她那张非人的面孔。
「我美吗？」
明明还没有经过那个岔路口，裂口女已经将他们拉入了领域之中。
五条悟反应极快，不如说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五条悟一边大喊“丑死了”，一边将小女孩推到夏油杰的怀里，开门下车向着裂口女攻去。
“喂，悟！”
夏油杰没有叫住五条悟，还被咒灵小孩搂住了脖子。
五条悟刚刚回答问题的时候还在车上，裂口女的第一波攻击也是冲着汽车而来。夏油杰下意识地抱着小女孩下车，回头去看，只见被破坏的汽车，和毫发无伤的五条明。
裂口女自己的规则，在回答问题之前无法相互攻击。这不仅是对敌人的限制，也是对自身的限制。五条明属于不可攻击的范围。
夏油杰因为下车耽搁的这一会儿，已经足够五条悟建立优势了。
明明上一轮还是生疏地使用错误的手印，这一轮五条悟使用起咒灵就顺畅多了。他让虹龙环绕自己作为盾牌防备裂口女的剪刀，其他的咒灵倾巢而出，进行饱和式攻击。
非常五条悟风格的战法。
夏油杰使用六眼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裂口女毫无还手之力，他低下头与自己怀里的小女孩对视。
小女孩的眼睛很像五条悟，这大概就是它被设定成六眼的原因。小女孩似乎也一直在观察夏油杰，注意到他的视线，立刻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女孩张嘴：“Ma——”
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就被夏油杰捂住了嘴。
夏油杰一副恶人相，他威胁小孩子：“你可以听懂我说的话是不是？”
小女孩点头。
“你就是制造幻觉的罪魁祸首是不是？”
幻觉之中出现孩子不奇怪，加茂给丹羽小玉生下来的孩子不计其数。奇怪的是，这个孩子改变了循环的内容，主动跑到他们面前。
小女孩再次点头。
夏油杰挑了下眉。他真的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个咒灵真的承认了，它好像真的不太聪明。
丝毫没有欺负咒灵的意识，夏油杰又问：“你跑过来有什么目的？”
小女孩还是点点头。？
这个咒灵是在耍他吗？它是什么点头娃娃吗？按一下就点点头。
在夏油杰与咒灵对峙的时候，五条悟已经成功就裂口女搓成咒灵玉了。他没有当场吃下去，而是带着咒灵玉走回夏油杰身边，并将一根棒棒糖递给了夏油杰。
夏油杰接过棒棒糖的同时，还把两人的咒灵女儿递给五条悟，并且拿走了咒灵玉。他把棒棒糖剥开塞进五条悟的嘴里问，“杰，你受伤了吗？”
夏油杰不准备让五条悟吞咒灵玉。
如果猜测得没错，这个咒灵玉应该可以带到外面去。完全可以先收起来，等他们交换回来由他自己吞。就算不能带到外面去，也不过是损失一只裂口女而已，他不会心疼的，真的。
相比较起来，还是不让五条悟吃咒灵玉比较重要。
虽然他们两个已经是互相使用咒术的亲密关系了，但还是让他保留一点小秘密吧。
五条悟没察觉到咒灵玉被夏油杰拿走有什么不对，还冲着夏油杰竖起大拇指，“完全没有，无损通关。”
夏油杰竟然觉得有些失望，难道真的要由他来捅五条悟一刀吗？
战斗结束之后，五条明负责处理后续，他们一家三口就站在马路旁边等五条明叫来新的汽车。
小女孩到了五条悟的怀里非常不安分。她一会贴在五条悟的脖子边上，一会拽拽五条悟的刘海。作为身体原本的主人，夏油杰在一边气得磨牙。
咒灵还不满足，她一手指着夏油杰，在五条悟的耳边大声告状：“妈妈，坏！”
显然，排除咒灵对五条悟毫无来由的亲近，这个咒灵仍然不太聪明。就连告状，也只能让她多说出一个字。
而五条悟脸上的慈祥表情更是让夏油杰不忍直视。悟，请不要用他的脸做一些奇怪的表情！
五条悟哄孩子道：“妈妈不坏。妈妈只是在和你闹着玩。妈妈喜欢你。”
夏油杰见缝插针地问道：“悟，为什么这孩子要叫我们两个人妈妈。”
这才是夏油杰能够忍受这个咒灵存在的原因。
在唤醒五条悟之前，夏油杰不能保证祓除这个咒灵会不会直接让两个人重启循环。就算唤醒了五条悟，说不定咒灵也有机会干涉循环。
而循环重启之后，这个脑子不太好的咒灵还会不会主动现身也不确定。
所以最好的情况就是他能够在这一轮里完成唤醒五条悟，祓除咒灵两项任务。
不管认知被如何扭曲，他和五条悟两个男人无法生出孩子的事实都不会改变。咒灵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个幻觉最大的漏洞，夏油杰当然不会错过。
“妈妈就是妈妈嘛，为什么要有为什么？”五条悟回答道。
夏油杰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只要是设定就全盘接受的打法，一时间有些无言。沉溺幻觉太久，脑子也会跟着退化吗？现在退化的是谁的大脑？
夏油杰不甘心，继续引导五条悟：“那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总不能是你给我生的吧。”
“是啊。”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我生的，不然她为什么叫我妈妈？”
小女孩咒灵也非常配合地在五条悟的怀里笑起来，露出一排小白牙。它就像刚刚完成了一次恶作剧，看起来得意极了。
夏油杰语塞，很想掐着五条悟的脖子让他解释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把孩子生出来的。
当然，他并没有那么做。
之前将小女孩交给五条悟，是希望五条悟在醒过来瞬间直接使用咒灵操术，将咒灵搓成球。如果这个咒灵等级比较高，不能直接搓成球。那这个咒灵不论在谁的手里，都有可能抓到逃跑的空隙。
夏油杰选择赌一把。
但是显然，这个咒灵距离身体越近，幻觉的效果越强。她还在挑衅他呢。
说不定，就是因为上一轮两个人触发重置过于迅速，才引来了咒灵现身稳定幻觉。
他接过小女孩咒灵将她放在地上。夏油杰单手控制住咒灵让她不能轻易逃脱，又用自己的身体将咒灵与五条悟隔开，再一次问道：“你好好想一想，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生孩子。”
让咒灵离远一点的效果立竿见影。
五条悟仔细思索了一下，歪着头反问：“是哦，我不会生孩子啊。难道这孩子是你生的吗，sato……”
称呼的话语没有说完，五条悟主动吞回了那个名字，改为叫他：“杰？”
第78章 第95/96章（二合一） 点击就看无……
听到五条悟这带着调侃的问话, 夏油杰第一反应是去控制咒灵。
在重启机制不明晰的情况下，先把罪魁祸首控制住是怎么都不会错的。
夏油杰与咒灵的位置太近了。他不敢冒险使用咒术，只是将咒力充盈到拳头上进行击打。
他不知道五条悟的清醒能够维持多久, 也不知道重启什么时候到来。他能做的只有快一点, 再快一点。
——只要将咒灵解决, 就不需要考虑循环的事情了。
夏油杰没有去管五条悟, 他相信悟与自己的默契。在如何处理咒灵的这件事上, 他们不需要商量。
夏油杰的拳头先一步打在咒灵的身上。
那个咒灵既没有躲闪，也没有反击。唯一让她看起来不像是一般孩子的, 只是在接了夏油杰极重的一拳之后, 她竟然没有被打飞，还能好好地站在原地。
那个孩子的双马尾散落下来, 披落在肩头, 脸型看起来和夏油杰的更像了。而她唯一不像夏油杰的双眼大睁, 苍蓝色的瞳孔紧缩，像是一只受惊的猫。
夏油杰从来没见过五条悟这样的表情, 因此他也不承认这双眼与五条悟的双眸相似。一点都代不到，夏油杰默默地在心里给咒灵打了差评。
小女孩吐了一口血, 不可置信般虚弱地呢喃：“妈……妈妈……”
咒灵示敌以弱的手段并不能唤起夏油杰的同情心, 既然击打有效，他自然要乘胜追击。
夏油杰再次挥出去的手中还握着来自裂口女的咒灵玉。身着白无垢就是这点不好，完全没有用来放东西的口袋, 只好暂时先拿在手里。
然而即使握着咒灵玉也不会让夏油杰的挥拳变慢，他的第二拳迅速地向着小女孩的腹部而去。
其实以双方的身高差，咒灵的腹部绝对不是一个顺手的击打位置。然而看着那双眼，夏油杰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下不去手的。
因为击打点过低，让夏油杰挥拳的姿势不够流畅, 也让身形矮小的咒灵找到了逃脱的机会。
面对气势汹汹的拳头，咒灵不退反进。她一个侧身躲过攻击，向着夏油杰身后的五条悟跑去。她边跑边哭，还要叫妈妈，好像一个真的被欺负了的小孩子一样。
然而迎接她的，只有五条悟的拳头。
“看清楚一点小鬼，你的妈妈在那边呢。”
五条悟比夏油杰更加不留情面。他的拳头自下而上，直接砸在了咒灵的下巴上，让还在叫妈妈的咒灵咬了舌头。
回过身来的夏油杰看到这一幕“嘶”了一声，问道：“悟，这样挥拳不是会更别扭吗？”
五条悟没有回答他。
顺着挥拳的动作，五条悟的手臂继续前伸，抓住了被夏油杰握在手中的咒灵玉。
他另一只手食指与无名指并拢伸直后抵在额头上，向外挥了一下，同时他还冲着夏油杰wink，笑着对他说：“杰，我们新的循环再见。”
随着五条悟抬手的动作，羽织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时间定格，世界重启。
夏油杰重新在礼服租赁店铺房间里醒来。
身边的五条悟正在研究他握在手中的咒灵玉，他还特别兴奋地拍着夏油杰的肩膀：“杰，你快看！来自大自然的馈赠！”
这是来自咒灵的馈赠。而且是给我的，你最好不要碰。
夏油杰腹诽着，拉过五条悟的手臂查看。
那道伤口仍然在流血，手边不是衣服就是杂物，夏油杰干脆把自己眼睛上的绷带扯下来给他包扎。
五条悟看着冷着脸的夏油杰不敢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戳着夏油杰的脸颊。他一下一下地轻轻戳着，在夏油杰的脸颊上留下浅淡并且很快消失的痕迹。
夏油杰有些生气。
五条悟手臂上的伤口被割开了两次。
在第一道短小又平滑的伤口之上，有一个钝一些的凶器又划了一下。不仅将伤口剖得更开，也拉得更长。
夏油杰已经锁定了凶器，就是他非常熟悉的卡纸咒灵。作为卡纸，在切割人体的时候就是没有剪刀锋利。
夏油杰完全可以猜测到整个流程。
五条悟在和裂口女对战的时候受了一点小伤。虽然不到“如果不立刻找硝子，伤口就要自己愈合了”的程度，但同样也没有严重到可以被视为战损。
而也就是这一点小伤口，在他的身体与五条五的灵魂之间撬开了一点小小的缝隙。让突然觉醒的五条悟能够召唤卡纸咒灵，制造新的伤口，延长了他存在的时间。
夏油杰很生气。但是他又说不清他在气什么。
如果换成是他，也会这样做的。
不管是用自己制造的伤口来测试伤口与清醒时间的比率，还是由有身体的五条悟抓住咒灵玉，增加将其带到这周目的可能性，夏油杰能给五条悟的每一项动作找到理由。
重启的时候，咒灵玉被他们两个人同时握着，但现在咒灵玉在五条悟的手里。就说明五条悟的应对是对的，如果在他的手里，他大概已经失去裂口女了。
裂口女的存在重要吗？夏油杰不知道。
如果五条悟现在吞下咒灵玉，说不定那股难吃的味道可以让他直接觉醒自我。但想要唤醒五条悟方式多种多样，吞吃咒灵玉并不是唯一解。
而那个伤口也是同样。在上周目的时候，如果他能够果断一点，直接将咒灵化身的小女孩轰死，他们说不定已经出去了。五条悟也就不必再研究伤口的事情了。
说到底，事情没能在第一时间结束，都是因为夏油杰身为咒灵操使的贪婪。
夏油杰越想越气。
他专注于缠绕着手中的绷带，试图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完全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脸上作乱的那只手停了下来。
“杰，就算我伤害了你的身体，也不用这么生气吧。”
夏油杰突然听到五条悟这样说，他惊讶地抬起头，对上五条悟含笑的眼睛。夏油杰手下一用力，将绷带的尾端打了一个死结。
“你怎么醒过来的？”夏油杰有些惊讶。他都还没开始做唤醒五条悟的事情呢。
五条悟从夏油杰的手中拿过咒灵玉，笑得很得意。“因为我的脸要比杰的软嘛。我戳了几下，就觉得手感不对了！”
夏油杰无语，他一手握住五条悟拿着咒灵玉那只手的手腕，阻止他吞吃的动作，一手去拿咒灵玉，“悟，不要抢我的咒灵玉。”
“现在要吃咒灵玉的是你的身体，我没有抢哦。”
说着不抢，两人手上的动作都没有放松。咒灵玉在两人的手中来回交换，谁都不肯退让。
手上动作不休，却没有耽误两人商量下一步计划。
“杰，那个小鬼叫你妈妈，说不定还要主动跑过来。只要她出现，我们就一起抓住她。”
“她叫的不是你吗，悟？这一回我会使用苍，就算直接将她祓除，无法得到咒灵玉，也不能再重启一次循环了。”
“怎么了，等不及要出去了吗，杰？”
“悟，你不觉得我们适应的速度太快了吗？如果说你适应咒灵操术的速度还能用身体的记忆来解释，那我这么快适应六眼和无下限又是什么原因？”
五条悟成功将咒灵玉抓到手中，却屈服于夏油杰的视线，委委屈屈地将咒灵玉暂时收进了袖袋。他还非常幼稚地只拿出一根棒棒糖，塞进了自己嘴里。
五条悟“哼哼”了好几声，才继续回答：“因为你之前读过许多代六眼的笔记，有丰富的理论知识。”
“如果只是读读理论就能掌握术式，你早就学会术式反转了，悟。”
“哇，杰你欺负我。”五条悟指控道。
夏油杰无语，看他收起了咒灵玉也暂时放下心来，转而说起了正事：“听好了悟，我们的目标是迅速击杀。”
夏油杰话音刚落，房门便被直接拉开了。一个小女孩叫着“妈妈”跑进来。她目标明确地向着五条悟前进，然而还没迈出一步就被夏油杰发出的苍掀翻回去。
五条悟嘲笑道：“杰，你准头好差。”
说话间，他也已经放出咒灵攻向小女孩。
小女孩主动出现固然不合常理，但不得不说她选了一个不错的战场。狭小的空间让两个人的战斗束手束脚，说不定这里还是小女孩吸取了裂口女失败的经验特意选择的。
虽然进行了术式互换，但夏油杰与五条悟的默契依旧。既然战场对他们不利，那就把战场变成他们喜欢的样子。
天空之上的王者可以被击落，狭小的房间可以被推平，他们两个一起，就是无敌的。
“悟，不要偷吃！”
夏油杰一边呵斥手已经摸进袖袋的五条悟，一边对着小女孩狂轰滥炸。店铺脆弱的结构被破坏，五条悟指挥着咒灵清除他们两人头顶的落石。
“我没有偷吃！我只是又偷偷划了一道伤口！”
夏油杰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那张脸如此可恶过。
就像从鱼缸里面偷腥的小猫，还要大声“喵喵”并且展示他湿漉漉的爪子。理直气壮得完全不像是做了坏事。
小猫咪有什么错呢？小猫咪只是没有找到喝水的地方，又不想辛苦主人，于是发挥了一下自己的奇思妙想。
五条悟有什么错呢？
“杰，既然时间充裕，那就慢慢调伏这个咒灵！不能让你的伤白受！”
五条悟只是帮贪婪的咒灵操使找到了一条两全的路。
店铺彻底倒塌了。
五条悟指挥咒灵，抓着两个人先一步逃到外面。夏油杰的轰炸也暂时告一段落，咒灵已经被埋在废墟之下了。
在六眼的视野中，咒灵的咒力痕迹一览无余，像是一个真的人类被掩埋之后一动不动。
夏油杰按了按自己再次疼起来的太阳穴。他很确定，与六眼的负担无关，这一次他只是单纯地头疼。
五条悟站在夏油杰的身边，等着夏油杰的下一步动作。
比起打开了新视野的夏油杰，失去了六眼的五条悟才是更加无法适应的那个。
就像是被告知，你从小到大看到的事物都是倒立的，现在已经帮你修正过来了。在这个人眼中，被修正的世界才是荒诞又恐怖的。
不能怪加茂清醒之后崩溃到自杀。五条悟现在稍微有些能够理解他的感受，失去了六眼和瞎了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灵魂沉睡的时候，以失去六眼的状态进行过战斗，让五条悟强行适应了新视角的怪异，觉醒之后的他说不定也会直接崩溃。
在自己的状况失序的时候，五条悟迫切地希望一切回到正轨来。
六眼的视角，术式的使用，都是太过抽象的事情。唯有一件事情是具体且确定的，那就是他和夏油杰战斗之后获得的咒灵玉。
每一次，两人与咒灵战斗之后都会收获咒灵玉。就像是游戏结束之后的结算奖励，不管操纵角色的人是谁，只要他们两个组队，结算奖励总该是确定的。
咒灵操使不抓咒灵，还叫什么咒灵操使。
成功将咒灵搓成球，就是觉醒之后的五条悟为自己找到的目标。以此为心锚，用以抵抗身体、灵魂与世界的骤变。
为此，稍微伤害一下杰的身体，杰也是能够原谅他的吧。
夏油杰叹了口气。
他招呼五条悟割一截袖子下来，五条悟乖乖照做。
没有去包扎五条悟身上新的伤口，夏油杰直接蒙住了五条悟的眼睛。
“悟，六眼真麻烦啊。”夏油杰一边在五条悟的脑后打结，一边抱怨。
五条悟颇为认同地点点头：“是啊。”
夏油杰又说：“咒力在汇聚，那个玩意好像正在进化。我想等她进化之后再收服，可以吗？”
五条悟继续点头：“没有问题，咒灵的等级当然是越高越好。我会控制好时间的！”
夏油杰拉着被蒙住眼睛的五条悟走到一边，吐槽道：“你这家伙，既然不舒服就要告诉我呀。”
五条悟仍然点头：“是呀，杰先没有告诉我的。”
找到了，那个点头娃娃就是跟五条悟学的！
“我的咒灵肚子里应该有咒具，给我拿一把出来。”夏油杰又吩咐道。
五条悟乖乖翻找咒灵，嘴上却吐槽。“杰，无下限术式不需要近身战斗吧。”
“是啊。”夏油杰的视线投向那边蠢蠢欲动的咒灵，“但是我怕苍的威力太大，直接把咒灵打死了。”
五条悟嘲笑道：“你刚刚连瞄都瞄不准。”
夏油杰隔着那截衣袖再次捂了五条悟的眼睛一下，恼羞成怒道：“闭嘴，乖乖在这里等我打猎回来。”
五条悟故作柔弱地对夏油杰说：“杰，武运昌隆哦。”
“悟，不要用我的脸作怪。”
夏油杰手上轻轻用力，咒力隔着衣袖传到五条悟的眼睛上。没什么作用，五条悟甚至也没什么感觉。唯有夏油杰看着那抹短暂包裹住漆黑的亮蓝，有点高兴。
早点把六眼还给悟吧。夏油杰甩着手里的咒具，这样想到。
*
家入硝子接到五条悟的消息就和夜蛾老师一起往京都赶。
「我要和杰结婚啦，硝子收到消息要立刻带着夜蛾来京都参加婚礼哦。」
每一个字都认识，但是连起来怎么看怎么离谱。等家入硝子坐在夜蛾正道的副驾驶上再给五条悟打电话的时候，对面已经无人接听了。
家入硝子转而拨打夏油杰的电话，同样是无人接听。
发生了意外。
家入硝子立刻想到了两人去京都的目的——那个婚礼咒灵。
夜蛾正道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硝子，“里面有五条明的联系方式。”
五条明的电话很快接通，家入硝子还能听见另一边传来的怒吼声。五条明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冷静地询问家入硝子来电的意图。
可惜，在听完家入硝子所说的话后，他的冷静立刻就被打破了，另一边的怒吼也戛然而止。嘈杂又慌乱的声音中，五条明挂断了电话，并且很快发过来一个地址，这是一家礼服租赁店铺的地址。
等家入硝子和夜蛾正道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被五条家清场了。
然而普通人可以被五条家驱逐，咒术师却不肯离去。那些昏迷的新郎的家族派人围在店铺门口，等待着什么人。
他们在等待着家入硝子，咒术界唯一的治疗师。
五条家在普通人的店铺清场的举动原本不应该引起他们注意，但好心的加茂家通知了这些家族，并告知他们治疗师即将到达的消息。
可怜的加茂家失去了一名族人，但他们不忍心更多的咒术师损失。但是邪恶的五条家想要独占治疗师资源，将治疗师接到了别的地方。
正义的加茂家不忍，于是将消息分享给所有需要治疗师的家族。
这就是这群人围住店铺的全过程。
加茂家全程没有出现在五条家面前，但的确结结实实恶心了五条明一把。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加茂家也该知道丹羽小玉和丹羽樱子是怎么跑掉的了。
但一个大活人，因为自家的防卫不严跑掉，怎么看都是一个大丑闻。加茂家没办法和五条家正式地要个说法，只能偷着恶心他们。
只有加茂家能够理解，五条家不把昏迷的人送到医院，而是把出事的地点围起来是为了什么。
但正是因为他们知道，才要让这些小家族抢走治疗师。
五条家这么紧张，失踪的一定是他家神子。丹羽小玉吃了大苦头才杀掉她的丈夫逃了出来，五条家的神子就算再厉害也该受点伤。
家入硝子刚一下车，就被自我介绍的小家族成员们团团围住。
五条家的人想要上前帮忙，但对方人多势众，五条家也不能真的和对方动手。
五条家当然没把这些小家族放在眼里，但在御三家互相针对的时候，五条家也不愿意与这些小家族交恶。
家入硝子被人流裹挟着，心里有点生气。这群人，简直就是看她只是治疗好欺负。
很快，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响起。与此同时，店铺震颤起来。
五条明当机立断放下一个帐，帐隔绝了电话信号，小家族成员们想要接电话只能跑到帐外面去。
他们还想要拉上家入硝子。
夜蛾正道眼疾手快，将自己的学生抢了回来。
不需要再找人说明情况了。一个领域飞速地在店铺中形成，并且在不断扩大。
而在这之前，他们一个人都没有感觉到咒灵的气息。
原本守卫在店铺内部的人最早发现不对，他们将自家神子的身体带了出来。
五条明刚刚为了将那些小家族的人赶远一点，帐设得不小。但领域扩张得更大。一行人不断后退，一直退到了帐外。
领域的扩张被帐拦了下来。
这时候，家入硝子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是那位在东京负责昏迷新郎的老教授来电，“患者醒过来了，但是暂时还未对外界刺激做出有效反应，呈现出认知失常的特点。我们会进一步关注的。”
*
小女孩身上的咒力在膨胀。
即使拥有六眼的视野，夏油杰也没有找到那些咒力的来源，仿佛凭空生成的一般汇聚于咒灵的体内。
夏油杰也不关心。
他已经学着五条悟习惯的样子单手结印，「苍」蓄势待发。
他在等，等咒灵蜕变的瞬间。
废墟开始震颤，庞大的咒力如有实体，将咒灵从废墟底下抬了起来。
咒灵的外貌发生了变化，原本与两人相似的五官消失无踪。除了剩下一张长满獠牙的嘴，其余五官都被编织线缠绕住。眼睛位置上，有两个硕大的绳结。
饶是如此，咒灵还在执着地冲着两人喊“妈妈”。
夏油杰将「苍」发射出去，正中咒灵的脚下。
仿佛听到某个偷偷把蒙眼布摘下来的家伙大笑，夏油杰“啧”了一声，提着咒具冲了出去。
夏油杰一刀劈在咒灵的头上，竟然没有劈断，还被反震的力道击飞。巨翅飞鱼接住了飞至半途的夏油杰，帮他稳住身形。
夏油杰在空中调整身形，再次向着咒灵挥刀。
咒灵不闪不避，冲着夏油杰大喊“妈妈”。
声波如有实质，让直面的夏油杰有一瞬恍惚，面前的咒灵已经变了样子——身穿白无垢的五条悟浑身浴血，冲他伸出一只手。
一柄冰刃落下，那只手还没伸到夏油杰面前就被切掉了。咒灵发出一声惨叫，夏油杰一眨眼，咒灵变回狰狞的外貌。
“不要走神啊，杰！”
距离战场有一段距离的五条悟大喊。
“我没有！”
夏油杰头也不回，再次提刀挥砍。
“你这个家伙明明就被幻觉骗得动作迟缓！”
咒灵又一次大喊“妈妈”，这次他变成了夏油杰的模样。失去一侧手臂的夏油杰转身就跑，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然后，它就被夏油杰本人从后面一刀刺入了心脏。
咒灵再次惨叫，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夏油杰将咒具又推深了几寸，向着五条悟强调。
“我没有！”
“嗯嗯，你没有被幻觉迷惑，你只是被老子的美貌迷住了。”五条悟凑上来，对着咒灵尝试使用咒灵操术。
“用我的脸就给老子好好说敬语！”
“呀，杰，你这不是也没有说敬语吗？”
不甘受辱的咒灵奋起反击，再次发出一声怒吼。
“妈——妈——”
周围的建筑倒塌得更加厉害了，巨翅飞鱼摇摇晃晃，载着两个人飞上高空。
咒灵的体型膨大起来，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婴儿。它对着飞在空中的两个人抬起手，试图以纯粹的物理方式拍死两人。
“杰，这家伙好像只会叫妈妈啊。如果以后你放它出来，它见谁都叫妈妈，你会不会被打。”
“不要讲鬼故事，悟。”
巨大的体型没有了瞄准的烦恼，夏油杰再次使用术式「苍」，直接将咒灵抬起的手轰没了。
“Nice shot，杰！”五条悟拍掌鼓励道，他还给夏油杰传授经验：“这种咒灵直接瞄准脑袋或者心脏效率更高。不用担心直接祓除掉，你刚刚那发威力不够的。”
夏油杰决定不说他刚刚瞄准的就是咒灵的脑袋，他提着刀向着原本的目标跳了下去。
站在咒灵萎靡的残躯边，夏油杰招呼五条悟：“悟，来搓球。”
五条悟慢悠悠地飘下来。
他闭上眼睛，领取这次的通关奖励。
随着咒灵消失，咒灵的领域崩塌，夏油杰再次感觉到一阵眩晕。他知道，他要回到自己的身体中了。
趁着掌控身体的最后时机，五条悟将新搓出来的咒灵玉一口吞了下去。
恶心的气味从喉咙一下子冲进天灵盖，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就算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五条悟仍然干呕了几下。
抬起头，五条悟对上了家入硝子的视线。
“夏油呢？”
五条悟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并不在店铺里面。而原本的店铺已经坍塌成一片废墟。
五条悟指了一下那片废墟，“大概，在那下面？”
第79章 第97/98章（二合一） 悟，给你的……
听说就算是香味, 如果过于浓郁也会变得很臭。
那咒灵玉的恶臭，说不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毕竟咒灵那么庞大的咒力量被浓缩为一个小小的球，不管它原本是什么味道, 大概都会显得很臭了。
不知道把这个说给杰听, 能不能安慰到他。
嘴里的恶臭还挥之不去, 五条悟的脑海里净是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他呆愣地看着已经坍塌的店铺, 在回答了硝子的问题之后就失去了反应。
“喂——喂喂——五条, 你不去救夏油吗？”
家入硝子在五条悟的眼前不断挥手，又在他的耳边大喊, 终于让五条悟回过神来。
他仿佛要把什么奇怪的想法甩出大脑一般, 飞速地摇了摇头。
真厉害啊杰。
五条悟感叹着，询问家入硝子：“硝子, 你有烟吗？”
家入硝子闻言, 先简单检查了一下五条悟的身体, 确定他没有明显的伤口，也不像是磕到了头, 才继续问道：“你会抽烟吗？”
五条悟飞快回答：“不会。”
家入硝子掏了掏口袋，找出一条口香糖, 塞进了五条悟的嘴里。
五条悟叼住长条形的口香糖一头, 和家入硝子提出要求：“硝子，给老子一点咒力。”
家入硝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满足了他。
五条悟慢慢地将口香糖全部吃进嘴里, 一点用都没有。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他现在的感觉并不是因为咒灵玉的咒力。而是因为恶心的感觉太过印象深刻，以至于他的大脑被欺骗了。
口香糖的薄荷味很刺激，但是仍然无法压制那股恶心的味道。
糟糕，他的大脑好像坏掉了。
他的大脑没有被六眼时刻接收过量的信息弄坏, 没有被咒灵的幻觉弄坏，也没有被失去六眼的不适弄坏。
现在竟然好像被难吃的咒灵玉弄坏了。
他就说杰这个家伙天天总喜欢说些大道理，脑子多少有些问题。看吧，让他找到证据了。
五条悟嚼了几下口香糖，还是感觉受不了。他干脆直接吐出来，又干呕了几下，才对家入硝子说：“硝子，如果脑子坏掉你检查得出来吗？”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家入硝子往废墟的方向走。五条悟挥退在废墟上一点点清理现场的五条族人，结出使用术式的手印。
感觉良好！
还是自己的术式更好用。
“我们给杰预约一个全套的大脑检查吧。不管是咒术师的手段，还是现代医学的手段，全部都要试一遍。”
“哈？”
这两个家伙吵架了吗？五条悟怎么突然对夏油杰阴阳怪气的。
家入硝子看着开始使用术式的五条悟，吞下了这个疑问。
她很担心，五条悟一失手，就把下面的夏油杰压得更严实了。
*
夏油杰躺在地上，不想动弹。
之前他和五条悟直接在那个摆满小商品的房间里席地而坐。后来遭遇咒灵，他的身体被咒灵带走。现在咒灵被消灭，他的身体也就重新出现在原地。
店铺垮塌的时候，这间房屋里密布的置物架相互交错，恰巧为夏油杰撑起来一角小小的空间——甚至都不足以让夏油杰坐起来的一角，他只能躺着。
不过也正好，夏油杰也不想坐起来。
要不是反复研究之后发现新得到的咒灵并没有带人瞬移的能力，失踪的人只是身体被拉入了异空间——就像是夏油杰平时收纳咒灵的那种地方——夏油杰甚至会直接逃回高专了。
掀翻头顶那片废墟出去的方法有很多，夏油杰却一个都不想用。他正在仔细地反复研究新得到咒灵的能力。他连取名的心思都没有，仍然敷衍地叫它「婚礼咒灵」。
就算在一级咒灵之中婚礼咒灵也算得上是佼佼者。如果再给她一点时间，说不定能够达到特级咒灵的程度。
夏油杰并没有为自己错失强力咒灵而感到惋惜。他甚至还有些庆幸，五条悟没有感受到更难吃的咒灵玉。
按照经验，咒灵玉的难吃程度可以和咒灵的实力成正比。进化之后的咒灵要比之前搓成的咒灵玉难吃得多。
他早就应该想到的，五条悟是什么会乖乖听话的人吗？一直拦着他不让他吃咒灵玉，只会激发他的好奇心。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吃掉裂口女呢，总应该没有婚礼咒灵这么难吃吧。
夏油杰也不知道。
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之后，夏油杰并没有感受到婚礼咒灵的难吃。他只觉得自己面部肌肉很僵硬。那是因为他身体的表情定格在了五条悟吞吃咒灵之后的痛苦扭曲。
而那些痛苦，似乎随着悟的灵魂一起离开了。
夏油杰就这样全无副作用地，得到了一个新的咒灵。
他觉得很不适应。在他已经说服自己咒灵的难吃就是他操控咒灵需要付出的代价之后，不用经历恶心的痛苦就获得一个咒灵，简直就是幻觉中才会发生的事情。
夏油杰一遍遍地确认着婚礼咒灵的情况，没有找到一丝破绽。
他的确就是这样轻易地，得到了一个咒灵。
因为悟代替他承受了痛苦。
夏油杰揉了揉仍然酸痛的脸。好像从觉醒术式开始，他都没有因为咒灵玉露出过这样会让面部肌肉酸痛的表情。不知道悟的情况有多糟糕。
他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五条悟了。
说不清楚理由，夏油杰就是突然起了逃避心理，并放任了自己。自己在这里躺一会儿等着救援也没有关系的吧，反正悟弄出来的那些伤也不会让他死掉的。
为了成功地收服婚礼咒灵，五条悟后来又分别在夏油杰的腹部和大腿上制造了两处伤口。伤口看起来有些可怖，但其实并不严重，至少夏油杰不觉得严重。
夏油杰与五条悟无聊的时候翻看家入硝子解剖书学到的知识点，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了奇妙的作用。
感觉到头顶传来的震颤，夏油杰躺得更安详了。
既然有人开始救灾了，那他等着被拯救就好。
头顶的杂物被抬高，露出蓝色的天空。以及比天空更蓝的，五条悟的眼睛。
他缠眼睛的绷带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回归身体之后，五条悟因为挥之不去的恶心，暂时还没有感受到六眼带来的不适，也就没有重新遮起来。
此时，那双苍蓝色的双瞳注视着一动不动的夏油杰。五条悟一手维持着术式，另一手伸向夏油杰。
他说：“不要撒娇了，杰。快点出来。”
夏油杰立刻爬了起来，生怕五条悟这可怕的说法被坐实。
他只是想要短暂地逃避一下，在没有人发现他的地方躺到天荒地老。这哪里是撒娇？
夏油杰身手矫捷地爬了出来，在他的背后留下淅淅沥沥的血点。之后，五条悟解除术式，废墟重新回到它们原本的位置，也遮住了夏油杰的血迹。
五条悟一边推着夏油杰走到家入硝子面前，一边对他说：“杰，你自己把血迹处理一下。”
他的态度亲昵又自然，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如果他没有又一次干呕的话。
夏油杰听话照做，召唤出咒灵来将自己血迹打扫干净的同时，也搜寻一下自己的校服和放在校服口袋里的棒棒糖。
可惜，不论是血迹还是校服，都随着五条悟刚刚的术式与废墟完全融为一体了。夏油杰派出去的咒灵一无所获。
家入硝子感觉到两个同期之间微妙的氛围，决定不参与他们的事情，只做一个进行治疗的工具人。
夏油杰身上的伤的确不严重，无异物无感染创口狭长，简直是最方便家入硝子使用反转术式的样子。
家入硝子治疗结束之后就被夜蛾正道叫走了，把两个同期留在夜蛾正道的车子后座上独处。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夏油杰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这是他刚刚被治疗的姿势。他想象自己是一具尸体，躺得直挺挺的。
五条悟的视线如有实质般落在他的身上，火热得简直能让尸体当场诈尸。后来，视线移开了，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夏油杰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轻微扯动。
两人的校服全都被埋在废墟里，他们此时仍然穿着那套结婚礼服。宽大的衣袖在座椅上交叠，黑与白泾渭分明又调和交融。
夏油杰感觉自己的衣袖几乎要被五条悟扯掉了。他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五条悟不知道从哪找了一把修眉刀，对着他的衣袖比比划划。
还能是哪里？当然是已经变成废墟的礼服租赁店铺。夏油杰在那里做发型的时候，看到了好几把这个样子的修眉刀。
夏油杰忍了又忍，没有忍住。
“悟，你在做什么？”
“绷带不见了，杰，把你的衣袖借老子。”
五条悟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疲惫。夏油杰完全没有思考，就把咒灵叫出来割断衣袖，他还帮五条悟系到了眼睛上。
黑色的布在五条悟白色的发间格外有存在感。回过神的时候，夏油杰的手已经鬼使神差地覆盖上去，放出了一点咒力。
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失去了六眼的视角，夏油杰无法再看到咒力的颜色。就算是像这样放出咒力，也看不到它们会消散到哪里去。
夏油杰又躺了回去，假装自己是一具尸体。
闭着眼睛，夏油杰的大脑却十分活跃。如果是六眼的话，看到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感觉有什么东西戳到了自己的脸上，夏油杰分辨了一下，觉得那是悟的手指。
夏油杰没有反应，五条悟就乐此不疲地戳着。直到夏油杰忍无可忍，抓住五条悟作乱的手。他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直接问道：“悟，你想要对我说什么吗？”
“我让硝子帮你预约了一个知名脑部教授的会诊，杰，你不可以逃哦～”
……
夏油杰收回手，像尸体一样躺了回去。
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面对五条悟。
夜蛾正道独自回到车上，看到的就是两个似乎吵架了的学生。他没有放在心上，吵吵闹闹的才是青春嘛。
“悟，这是你的墨镜。”将五条明准备的墨镜递给五条悟，夜蛾正道对两个学生说：“硝子可能要在京都留一阵子，我们先回学校吧。”
夏油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就见到五条悟将墨镜挂在了腰带上。
是哦，悟还穿着白无垢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夏油杰睡着了。
他和五条悟头倚着头，一起睡着了。
夏油杰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和五条悟举行了婚礼。两人坐着车子，一直到了五条家的祠堂——长得很像加茂家的那座祠堂。他们在历代六眼的见证下，宣誓对彼此的忠诚。
身着白无垢的五条悟在配饰的帮助下比他高了一个头。两人挽着手，走过亲友们排成的长队，接受他们的祝福。
亲友们面目模糊，夏油杰却能大概辨认出他们的轮廓。
那是家入硝子与夜蛾正道，是前辈和金田一先生，是在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的认识的人。
而在队伍的末尾，站着夏油杰的父母。他们与其他人一样，鼓着掌大笑，为夏油杰祝福。他完全想象不到，他的父母会做这样的事情。
就算是幻觉，夏油杰也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了。
他侧头去看五条悟，发现五条悟也正好在看他。
两人视线相接。
五条悟张嘴，叫了一声“妈妈——”
夏油杰激灵一下醒了过来，也同时吵到了靠睡在他肩膀上的五条悟。五条悟好像嘟囔了一声什么，又睡了过去。夏油杰挺直腰背，让五条悟靠得更舒服一点。
在两人睡着的时候他们回到了高专，夜蛾正道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了一个咒骸坐在夏油杰的腿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借着太阳最后的余晖，夏油杰拿过了咒骸举着的那根棒棒糖。
莫名其妙地，夏油杰笑了起来。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
夏油杰学着五条悟之前的样子，戳了一下五条悟的脸，软软的手感的确让人上瘾。
那股逃避的心情不知道从何而来，又不知道为什么就消散了。夏油杰拿出藏在袖袋里面的裂口女咒灵玉，吞了下去。
难言的味道充斥口腔。夏油杰把棒棒糖剥开，却没有往嘴里放。他已经很有经验了，在那股气味消散之前，不论往嘴里放什么，都只会变得更恶心。
一只手伸了过来，拿过棒棒糖塞进夏油杰的嘴里。
五条悟的眼睛还闭着，却不耽误他抱怨：“杰，你又偷吃。”
夏油杰嘴硬：“我没有。”
五条悟在夏油杰的肩头蹭了一下，“杰，咒灵好难吃。”
夏油杰道歉：“是啊。对不起，悟。”
五条悟抬手把夏油杰嘴里的棒棒糖推得更深了一些。
“你在道什么歉？”
夏油杰拍拍五条悟的手，把捅到喉咙的棒棒糖拿出来咳嗽两声才回答：“都是因为我的原因，悟才会尝到那么难吃的味道的。”
五条悟沉默了一下，顺杆就爬：“那为了补偿老子，杰要乖乖去做检查。”
夏油杰不想答应的，可五条悟威胁的意思很明显。他甚至还拿出手机来录像，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夏油杰屈服了，他对着摄像头点头。
五条悟立刻变得精神起来，拉着夏油杰回宿舍。
他将录像保存好之后，才对夏油杰说：“杰，咒灵玉是老子自己吞下去的，和你没有关系。别把什么问题都往自己身上揽，老子可不是需要你呵护的弱者。”
*
婚礼咒灵后续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然而这些和夏油杰关系不大，甚至和五条家的关系也不大。
五条明的婚礼如期举行，夏油杰还是穿着五条悟的那套礼服来观礼了。至于夏油杰自己买的那套袖子被割破的羽织，被他洗干净之后放到了衣柜的最下面，应该是不会再穿了。
五条家的婚礼仪式与加茂家的流程完全不同，不仅没有祠堂，虽然只有五条家和新娘家的亲属来观礼，却也人数众多。
夏油杰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挤在里面，完全没人发现。
在得知最开始只是亲属集会的时候，夏油杰打算在五条悟的房间里等待。
之前那个在夜蛾正道车子上做过的噩梦，仍然时不时到夏油杰的梦里来。梦的内容没有变化，分列两侧的亲友始终面目模糊，而梦境总是以随机一个人喊“妈妈”结尾。
因为梦境过于可怖，夏油杰连去检查脑部都变得积极起来。可惜除了前额叶异变这种可以称为咒术师职业病的变化，夏油杰的大脑没有一点问题。
而说到不断叫妈妈的咒灵，自然会想起婚礼咒灵。可惜夏油杰依旧没有找到问题。
噩梦没有被解决，夏油杰先一步对这样严肃的家族式的婚礼现场产生了恐惧。
“杰要去看老子给明赐福。”结果还是被这么说着的五条悟拉了过去。
大家挤在大广间中，向一对新人献上祝福。
作为五条家的六眼，还有五条悟为新人赐福的环节。在装模作样地比划了一番后，五条悟拿出了准备好台词。
他看了几眼就把那张纸扔掉了，开始自我发挥。
他说：恭喜你们结婚，感谢你们为了家族做出牺牲，也感谢你们真心相爱。
他说：结婚之后可以尽快搬出去，不要留恋已经腐朽的五条家。
他说：孩子的事情不着急，按照自己的步调来就好。
夏油杰有注意到周围不少年轻人都在憋笑。而随着五条悟的话语，五条家家主的呼吸也越来越粗重，已经开始掏出药片来吃了。
与加茂家完全不同的轻松氛围，让夏油杰也有些忍俊不禁。
五条悟最后说：你们准备的赐福致辞每次都一样，老子都要会背了，要有点新意啊。
夏油杰听到身边一个年轻五条族人小声和同伴说：“悟大人每次都不按照那张纸念，是不是一样也没关系的吧。”
“还是有一点关系的。我偷偷看过那张纸，悟大人就是把每一项都反过来说。把要感念家族恩惠换成感谢为家族牺牲、快点生小孩变成不要着急……”
“不过明哥应该很着急吧。我听说他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听着这些人的对话，夏油杰看着不断走近的五条悟，突然冒出了一个点子。
家中的仪式结束之后，五条明还在酒店包了一间宴会厅，供他的朋友们一起玩乐——也就是夏油杰原本被邀请的小聚会。
既然都是朋友，聚会的形式也非常松散。夏油杰拉着五条悟在角落里蹭吃蹭喝，并且讨论他的小点子。
“悟，我觉得你需要给婚礼咒灵起一个名字。”
“哈？”五条悟不明所以，“那种事情你决定不就好了吗？”
“那孩子是由你收服的，所以应该由你来取这个名字。”夏油杰苦恼地说：“那天之后就一直在叫它婚礼咒灵。我最近一直在做噩梦。”
“哈？你又不说。”五条悟吐槽：“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我觉得哦，大概是没有得到名字的孩子在抗议吧。毕竟那个咒灵会大叫‘妈妈’扑到你的身上，应该很缺爱吧。”夏油杰一本正经地说。
五条悟纠正：“那家伙扑的是你，叫的也是你，杰。”
“哟，你们已经有孩子了吗，未成年们？”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加入了两人的对话。
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出现在了五条明的婚礼上。不过进入这个宴会厅本来也不需要签到，也有不少路过的人走进来祝福结婚的新人并且带走一份伴手礼。
禅院甚尔来这里却不是为了五条明。他目标明确，走到五条悟与夏油杰的面前，“难怪联系不上你们，去生孩子了吗，小鬼？”
夏油杰与五条悟的手机都被埋在店铺的废墟下面。想要找回原来的号码有些麻烦，还在办手续。
禅院甚尔语出惊人，夏油杰吓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五条悟却格外兴奋地炫耀：“没错，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叫做爱酱。”
他拍着夏油杰的背，示意他快把咒灵放出来。
看得出来，虽然五条悟知道禅院甚尔对着未成年炫耀老婆很离谱。但他的确被挑衅到了，才会在有了咒灵女儿之后还击。
以离谱对抗离谱，非常合理。
受伤的大概只有咒灵的主人，夏油杰。他连连摆手，拒绝五条悟这个疯狂的提议。
禅院甚尔自觉看到了笑话，心情愉快地说起了正事：“小鬼，你们想不想买咒具。有个家伙联系我，想用五亿卖一把特级咒具。”
夏油杰听了有点心动。在与爱酱一战后，他不仅觉得他需要高输出的咒灵，还需要一把趁手的咒具。
但是显然，禅院甚尔才是更需要咒具的那个人。
夏油杰狐疑地问：“特级咒具，你不要吗？”
禅院甚尔咧嘴一笑，大方承认道：“我要给儿子上学攒钱，没有预算。小鬼，你们要是买下来了，作为情报的提供人，我想要借用的时候你们可不要吝啬啊。”
说真的，很少有人能把“我想白嫖”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了。
至少夏油杰不能。
他非常心动，但是他没有这么多钱。明明觉得自己很能挣钱了，可一到了需要的时候，钱又不够用了。
夏油杰叹了一口气。
“好哦。”五条悟一口答应下来，“我家孩子年纪还小，确实需要一件咒具防身。”？
五条悟，你说的孩子，是我知道的那个吗？
夏油杰满心的疑问说不出来。
禅院甚尔才不接五条悟的挑衅，达成了目的的他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把你们新的联系方式发给我。赶紧准备好钱，我去联系卖家交易。”
第80章 第99/100章（二合一） 朋友就是……
禅院甚尔说着要去联系卖家, 却没有了后续。
五条悟与夏油杰手机恢复之后拨打禅院甚尔的电话，竟然还无法接通了。两人拜托家入硝子帮忙联系禅院阳子，也只得到了“甚尔君在旅行中途突然接到了任务”这样的回复。
既然禅院甚尔有正事要忙, 夏油杰也不是不能等。
虽然东西是五条悟答应要买下来的, 不过最后的使用者应该还是夏油杰。
如果能够等到他凑齐钱就好了, 为此夏油杰特地去联系了一下坂口先生, 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提前预支工资。
然而坂口先生似乎正在忙, 他说，港.黑暂时没办法处理夏油杰的事情。又再三强调横滨很危险, 坂口安吾就主动挂断了电话。
夏油杰确定, 他在电话挂断之前听见了那边的爆炸声。
又过了一段时间，坂口安吾还特别发来一条报平安的简讯。他说只是车子上被人安装了炸弹而已。
“而已”这个词用得让夏油杰瞠目结舌。
明明坂口先生总喜欢强调他只是文职人员, 遇到炸弹竟然也如此轻描淡写。
一时之间, 夏油杰竟然不知道是该感叹黑手党的文职人员也同样见多识广, 还是该担心港.黑在动荡之中的结局。
港口黑手党坐拥五座大楼，看起来就很厉害, 应该不会在黑.帮火拼中消亡的吧。
五千亿，这个数字实在让人垂涎。夏油杰看着自己根本买不起五亿咒具的银行卡余额, 只想叹气。
没有办法预支薪水, 夏油杰攒钱的方式也只剩下多做任务了。在禅院甚尔重新联络他们之前，夏油杰与五条悟重新进入上课与祓除咒灵规律交替的日常中。
祓除咒灵一如既往的简单。
没有被祭祀的邪神，没有棘手到需要以身犯险的术式, 夏油杰与五条悟联手祓除咒灵的效率极高。每一个合作过的一级术师都非常愿意帮他们两个填写升级推荐，希望他们能够早点升级来分担任务。
两人也算是提前完成了夜蛾正道的要求。
不过，也有部分术师借口忙碌推拒了夜蛾正道的邀请。到底是真的忙到没有组队的余裕，还是在加茂家与五条悟之间选择了站队，大概也只有那些术师本人才知道。
夜蛾正道邀请的一级术师数量本来就远超了需要的人数, 夏油杰与五条悟甚至都没有注意有人出尔反尔的事情，当然更不会联想到加茂家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五条悟在高强度的祓除咒灵中找到了新的乐趣，那就是打扮他可爱的女儿咒灵爱酱。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禅院甚尔出现的那天说起。
在莫名的胜负欲驱使下，五条悟不仅顺畅地认下了这个咒灵女儿，给她取了名字，并且决定要把他养得比禅院甚尔的孩子更优秀。
夏油杰忍住了，没有去问人类与咒灵应该如何比较。
总之，悟过阵子就会对这件事情失去兴趣的。在他还兴意盎然的时候，把五条悟抓到的咒灵召唤出来给他玩玩也没什么问题吧。
正好在五条明的结婚聚会上，五条悟直接向新婚的两个人询问应该如何养孩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五条悟是在期待自己的小侄子。在五条悟纠正是女孩之后，他们还冲着五条明起哄：“神子下命令了，明，你要为了生女儿努力了。”
唯一知道真相的夏油杰看着被调侃得面红耳赤的五条明和他的妻子，觉得这样也不错。
气氛一片和谐，众人七嘴八舌地给了五条悟许多建议。
总结起来大概就是：吃好喝好睡好穿好玩好。
五条悟在领着夏油杰去童装的路上掰着手指给他数：
“被咒灵操术调伏之后，爱酱就不会再成长了，所以吃好喝好Pass。杰你平时把咒灵收起来的时候，她应该都在睡觉吧，所以睡好也Pass。
“我们只需要给爱酱穿漂亮衣服，经常带她一起玩就好了。养孩子也非常简单嘛，杰。我们的女儿一定比那家伙的孩子更可爱！”
夏油杰欲言又止，还是放任了五条悟打包了大半个店铺的行为。
虽然咒灵的本体样貌丑陋，但一个精通幻术的咒灵可以轻松改变它在别人眼中的样子。她还可以根据衣服的尺码微调自己体型，以达到最好的穿着效果，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实体换装娃娃。
而五条悟在发现咒灵还可以用幻觉作用于衣服，达成连咒灵带衣服一起在普通人面前隐形的效果后，还多了带孩子逛街的爱好。
逛街也是玩嘛，没有毛病。
可惜爱酱的智商不够。除了叫妈妈无法给出其他反馈。
五条悟对此接受良好。在让咒灵学会叫爸爸的尝试无果之后，他退而求其次，要求咒灵不要冲着其他人叫妈妈。
最终，爱酱只有他和夏油杰两个妈妈，真是可喜可贺。
而在五条悟沉迷于咒灵玩乐之后，夏油杰竟然真的没有再做过那个噩梦了。因为这个，夏油杰是心甘情愿参与五条悟的过家家游戏的。
但是夏油杰忽略了一件事情。
咒术界的其他人可不知道和咒灵过家家的这件事是五条悟主导的。
他们以自己对式神使的朴素理解，解读了夏油杰带着一个穿着小洋裙的人形咒灵出入祓除咒灵现场这件事——五条悟说要带着女儿认识新的朋友，所以在祓除咒灵的时候爱酱经常会在一边旁观。
——有的式神使把式神当宠物，有的式神使把式神当伙伴，甚至还有式神使把式神视为爱人。那咒灵操使选中了合意的咒灵当女儿养，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这解释太过合理，所以也没有人在五条悟与夏油杰面前说过什么。
等到流言在咒术师圈子里绕了一圈，终于传到他们耳中的时候，他们与其他咒术师的合作也暂时告一段落了，完全失去了澄清流言的机会。
当然，还在和其他一级术师一起出任务的夏油杰和五条悟无法预见到未来的事情。此时，他们两个还在努力地为流言添砖加瓦。
夜蛾正道为了让两人升任一级咒术师的手续办起来更容易。除了质量，他还希望两人能够增加任务的数量。
原本正好可以将现有的一级术师全部匹配一遍的数量，在有些家伙退出之后还有了剩余。
当然，这些任务让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单独去祓除没有一点问题。但考虑到申报任务金的麻烦手续，还是请一位一级术师陪同比较好。
因此，之前合作过的术师再次与两人搭档进行任务。
“距离上次合作也没过去多久吧，感觉你们的配合更默契了。”再次合作的咒术师评价道。
“因为我们心意相通！”
五条悟将手臂搭在夏油杰的肩膀上，超自豪地竖起大拇指。
这话说得好像也没有问题。
自从两人互换过身体之后，他们对彼此的术式就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表现在战斗的配合里，就是思考方式的同步。在旁观者看来简直像是在共用一个大脑一样，说是心意相通也不为过。
但外人的感觉与本人的认证总是有些微妙的差别。
至少这名合作的咒术师看着五条悟、夏油杰和穿着小洋裙的咒灵站成一家三口般战斗结算pose的样子时，恍然大悟了一些东西。
等因为虹龙事件请假的金田一京助重新回到高专上课时候，跟着一起来的石川啄木已经可以拿“咒灵操使携女入赘五条家”的传闻笑话夏油杰了。
“前辈，你这么长时间没有来高专，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啊？”
夏油杰痛苦地抱住头，想要穿越回过去，给那个突然冒出小点子的自己两下。如果一定要在做噩梦和社死中间选一个的话，夏油杰选择噩梦。
“唔，其实横滨那边的诅咒师消息还挺灵通的。好像有人不小心把我的砂子带进他的据点里了，我听到了不少的秘密哦。”石川啄木笑眯眯地对着三个学生炫耀，等着他们主动提问。
然而家入硝子和五条悟不感兴趣，夏油杰忙着痛苦流言已经完全不可遏制，没有一个人捧场。
石川啄木悻悻地说：“好吧，那你们一定也不想听咒具的消息。”
他掏出手机，找到了一封邮件，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有人出价五亿贩卖特级咒具，就在今晚就在这个地址，先到先得。”
这个价钱听起来有些耳熟，五条悟查看了一下邮件的发信人，赫然就是许久没有联络的禅院甚尔。
“这家伙到底把情报卖给了多少人啊？”五条悟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禅院甚尔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报错的机械女声。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禅院甚尔的号码变成空号了。”五条悟有些错愕地说。
家入硝子突然“啊”了一声，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翻找。她找到了一条几天前禅院阳子发来的消息，上面是禅院甚尔新的联系方式。
“抱歉抱歉，我看到信息的时候正在蹭东医大教授的课程。后来我就把这件事忘记了。”家入硝子连忙将邮件转给两个人。
似乎是一直在等待这个电话，铃声刚响一声电话就被接起来了。禅院甚尔嘲笑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响起：“小鬼，我还以为你准备把女儿打扮成公主，不需要武器这种粗鲁的东西了呢。
“我已经筹到足够的钱，不需要你了。”
说完，禅院甚尔就把电话挂断了。
被挂了电话的五条悟咬牙切齿，“这家伙哪来的钱？”
五条悟完全接受禅院甚尔之前去找他们是因为钱不够。但是这才多长时间他就凑够了？跑去赌了吗？
正在向着横滨百事通方向努力的石川啄木再次为他们解答：“我知道我知道。就有一天，禅院甚尔答应了一个一直招揽他的黑手党，帮他们吞并了一个敌人之后又反水。他就这么打劫了好几个小帮派，收获了好大一笔钱之后抽身而去。”
石川啄木说的那个日子，就是五条明婚礼的第二天，也就是五条悟挑衅禅院甚尔的第二天。
夏油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前辈，你是怎么认识甚尔先生的？”
“啊，其实我在横滨也已经有了一点小小的名气。甚尔君想要知道搞哪些组织能够快速地拿到钱，作为交换他就给了我这个地址。”
石川啄木忍不住感慨道：“不过甚尔君真是一个未雨绸缪的好爸爸啊。他的儿子好像才三四岁吧，他就已经在帮孩子找防身的武器了。”
闻言，夏油杰看向五条悟。
禅院甚尔的这个说法好耳熟，他曾经听五条悟说过呢。
五条悟显然也想了起来，他一拍桌子，气愤道：“不行，这个咒具我一定要拿到手。”
说着，他就去联系家里要钱了。而在之前，他要先确定一下自己的银行卡里有多少钱。
就算是两倍三倍付款，他也一定要得到这个咒具！
看着五条悟离开，夏油杰偷偷戳了一下石川啄木，拉着他跑出了教室。
在咒术高专里，想要找个僻静地方还是挺容易的，不过夏油杰最后还是选了后山。
夏油杰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了，之前三人认领的小树苗也长高了。他惊讶地发现树冠还呈现着很有三人特点的样子，应该是高专的后勤人员有特意去维护。
不过也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夏油杰觉得树冠变得更加饱满了，看起来也离得更近了。他看着紧挨在一起的三个树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为善解人意的前辈，石川啄木并没有在意夏油杰拉着他跑出来却一言不发。
脚下的草地茵茵，石川啄木干脆席地而坐，等着夏油杰调整好情绪。
他还算了解自己的这个后辈。
离经叛道与循规蹈矩同时存在于他的身体中，让他的脑海中总有一些奇怪的想法。
之前身处普通人社会，尚且还能以作为咒术师自然无法遵循普通人的道来自我开解。
但是咒术师社会可不是小杰寻求的理想乡，这一次难道要以他在普通人社会生活太久才适应不了咒术师的规则来自我欺骗吗？
石川啄木在对咒术师这个群体有所了解之后就猜到他的这个后辈会迷茫，早就准备好了一大堆话来开导他了。
夏油杰也学着石川啄木的样子坐下来。
两人相对而坐。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夏油杰说道：“前辈，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还请你帮我保密。”
石川啄木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你还不相信前辈嘛。”
于是夏油杰吞吞吐吐地问起来：“前辈，你的朋友，应该很多吧？你会，享受和朋友一起养孩子吗？”
“啊？”
问题超出了石川啄木预判的范围，让他反应了一会儿。
“我的朋友，还没有结婚生子的。不过如果京助结婚之后邀请我，我会很开心能陪伴他的孩子成长的。
石川啄木又补充道：“京助应该也会很喜欢教我的孩子读书。”
夏油杰仿佛要再确认一样又问了一遍：“所以一起养孩子这种事情，对于朋友来说很正常对吧。”
“没错，超正常的。”石川啄木肯定地道：“既然关系好，那住在一起，一起花钱，帮忙养孩子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啦。”
夏油杰仿佛松了一口气的表现让石川啄木挑了挑眉：“小杰，你偷偷摸摸把我叫到这里来，只是想问这个吗？”
“因为最近的流言，我都有些怀疑自己了。”夏油杰叹了口气，小声嘟囔着，“前辈也知道，我以前没有朋友，不知道该如何和朋友相处。”
石川啄木忍俊不禁，“和朋友相处哪有什么范式。只要你能舒服地做自己就好啦，真正的朋友一定不会因为看到真实的你离去的。”
石川啄木又忍不住狐疑：“小杰，你不应该是这样在意别人眼光的人呀。”
夏油杰又不说话了。
石川啄木也不逼问，他只是提出建议：“怎么相处只是你和悟君之间的事情。找再多的人参谋，都不如直截了当地和他聊聊。就算是吵架，也要先把话全都说出来才行哦。”
“我没有想和悟吵架。”夏油杰小声反驳。
“是的，我们感情超好的！”五条悟突然出现在夏油杰背后，加入了这场才开始不久的对话。
“悟？！”
五条悟在夏油杰的身边坐了下来，问道：“你们在这里偷偷说什么？”
石川啄木笑了，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既然都偷偷地说了，自然不能告诉你。”说完，他就挥手离开了这里，给两人留下相处的空间。
五条悟与夏油杰之间并不缺乏谈话。
不如说两人谈话的机会已经太多了。除了睡觉的时间，他们两个人几乎一直都待在一起，想要说的话随时都能说，完全不需要这样一个特意的独处场所。
虽然之前两个人就经常一起行动了，但感觉调伏了爱酱之后，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又增加了许多。就比如这次，他刚刚离开不久，五条悟就追了过来。
夏油杰也疑惑过两人是不是过于黏糊了。
但这个疑问还没有问出来，就已经被解决了。
他喜欢和五条悟待在一起，想来五条悟也是喜欢的，那就没有问题了。
因此，面对五条悟的疑问，夏油杰只是以“没事”作为回答。他拉着五条悟回去要找夜蛾正道请假。
“既然那个卖家说先到先得，那我们还是早点过去看看吧。”
背对着五条悟的夏油杰，自然没有注意到五条悟在听到他说“没事”的时候，一瞬间专注起来的神情。
其实在调伏咒灵之后做梦的不仅有夏油杰一个人，五条悟偶尔也会做梦。
与夏油杰那样的噩梦不同，五条悟的梦境内容包罗万象，但是对象却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夏油杰。
那是过去的夏油杰。
那是夏油杰的记忆。
他在睡梦之中，用夏油杰的眼睛见识了他曾经经历的事情。
每一次做梦都发生于他和咒灵亲密互动一天之后。五条悟知道，这是属于咒灵的力量。就像是咒灵可以让他们在幻觉中经历虚假的未来一样，咒灵也可以让他经历虚假的过去。
在那些过去里，夏油杰说过太多的“我没事”了。
在独自收服咒灵受伤之后，在听见父亲评论异能力者是“怪胎异类”之后，在被普通人意外发现对着空气拳打脚踢之后……
夏油杰全都没有事。
五条悟想，夏油杰的大道理里一定有一条“面对关心，都要回答我没事。”
但是他是夏油杰唯一的朋友啊，他还和夏油杰分享了咒灵玉的味道。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三个人尝得到了，这就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五条悟觉得，夏油杰不可以对他说“没事”。
至于该如何达到这个目的。
五条悟觉得他不应该逼迫好友说他不想说的事情。但是他可以从根源解决问题，比如时刻和夏油杰在一起，让他真的没有事就好了。
而两个人一起养女儿，就是让两人长时间在一起的最好理由。和咒灵一起玩，他又能在梦中回顾杰的过去。完全的正向循环，绝赞！
当然，他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杰。毕竟杰最开始做噩梦的时候也没有告诉他呀。他超公平的。
五条悟反手抓住夏油杰的手臂，“那个地址在横滨，夜蛾肯定不同意。我们到了那边再给他补发消息吧。”
夏油杰没有异议，“前辈他们应该也要回横滨，那我们去蹭他的车吧。”
*
卖家要求的场地是一处废弃的大楼。
夏油杰站在楼底被唤起了不好的记忆，“悟，这个大楼不会也是有主的吧。”
五条悟无所谓地率先走了进去，“反正也不会打起来，有没有主人也没有区别吧。”
卖家的要求是在入夜之后，于废弃大楼的天台上用现金交易。
现金这个信息是两人上了石川啄木的车之后才得知的。他们也只好到了横滨再去取钱。
即便这样，他们到达的时间也远比预定的时间要早，太阳还高悬于天空之上呢。
两人坐在天台上，一人拿着一个可丽饼，眺望着不远处冒出的硝烟。那里与他们买可丽饼的地方仅有一街之隔，却完全是两副样子。
横滨，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