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倾城真相现 这是属于死蛊城的心境。……
“轮回道?好耳熟的名字……”夏银烛翻找着脑海中的记忆, “白前辈好像说过这几个字,他他他…他不会是白忆尘前辈吧?”
萧残风捂脸反问:“你看他的气质像吗?”
“好像…也是。”
凌玉尘回到二人身边说:“他的气质不像白忆尘,倒像是……”
“他身边那个脾气古怪的冰块徒弟!”夏银烛说。
“我跟他交过手,他实力很强, 但他却只是个凡人之躯。”萧残风看着不远处两人打斗的身影说, “就算他实力再强, 凭凡人之躯也不足以应对满身怨气的贺无仁,时间一长必然败于他手。”
萧残风话音刚落,一团黑影便从天而降,在三人面前砸出了个一丈深的坑。
夏银烛和萧残风借着身高优势率先看清了坑里的人,竟然是贺无仁!
夏银烛指着坑里的贺无仁, 扭头问萧残风:“这就是你说的凡人之躯时间一长必然败于他手?”
萧残风也懵了。
都是凡人, 凭什么他比仙还要强!
那人落到三人身后还剑入鞘,淡淡开口:“我何时说我是凡人了?”
三人回头,发现那人的容貌果真与白忆尘身边少言寡语的小徒弟有八分相似。
一样的青衣, 一样锋利的眉眼, 硬要说有哪里不一样的话, 跟在白忆尘身边的那个小徒弟看似桀骜不羁,却隐隐有种颓感, 时常站在某处发呆,像没有魂一样。
而面前这个要鲜活的多。
凌玉尘连忙回忆他先前说过的话, 抱拳道:“多谢上神出手相救。”
“上神?”那人有些惊讶,“在这里,大家都叫我城主, 不叫上神。你们不是这座城里的人,你们是何人?从何而来?”
“此事说来复杂。”凌玉尘解释道,“我们本在一座与世隔绝的城里, 被卷进来后一路深入,借着我们其中一人的心境意外来到此处。”
上神明白了:“你们是从未来的倾城里来的吧。”
“未来的倾城?那这里是……”
“这里是万年前落西川西北的荒野,此处风生水恶,怨气易聚集且经久不散,我便让师尊行了个方便,在这里与鬼界忘川之间建立了一座缓冲城,我叫它倾城。”
这里的怨气太重,即便上神出手也无法第一时间送这些恶鬼入轮回,为了让他们有个化散怨气的地方,万年前的凌天上神向轮回道讨了个后门,建立了一座立于人间和鬼界之间的过渡城,并以倾城锁诀和另一门功法稳定此城,故取名倾城。
凌天上神便是倾城的城主。
倾城与世隔绝,入城的都是死后怨气不散无法入轮回之人。上神为他们解开心结,再将他们带入城中暂住慢慢化解掉身上的怨气。
怨气每化解一点,怨气主人所住的房屋就会向山上挪一点,直到挪到半山腰,怨气便算散了个干净,可以入轮回了。
因为这里是凌天上神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外界人便说倾城是他的地盘。
上神失踪后,怨气与日俱增无人控制,倾城失去控制被怨气操控,开始四处寻找新的城主。
新的城主不知倾城存在的意义,皆为一己私欲操控城中怨气行恶,世人口中能令怨者安息的归处也从此变成了人人惧怕的死蛊城。
但这座城是活的,上神以轮回道的力量建立了倾城,轮回道重情重义,倾城亦是如此。即便被怨气覆盖,被有心之人利用,它深处依旧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职责。
有牵挂便有心,有心便有心境。
这是属于死蛊城的心境。
贺无仁和萧残风同为死蛊城城主,两人在心境中的争斗意外打开了死蛊城的心境。贺无仁目前掌握城中大权,所以他可以引心境外的力量使用。
但死蛊城从来都是城选城主,所以在这个心境里,无论是正城主还是副城主都无法真正称霸此处。
在这里,唯一的城主只有上神凌天。
“这里是倾城的心境,它只会留存最初十年的光景。”
夏银烛打量着上神,问:“那你是?”
“我也是这个心境中的一部分,虽然有自我意识,却无法离开。”上神看了看三人,又瞥了一眼坑里的贺无仁,实在好奇:“虽然你们是仙,可倾城的心境不是那么容易开的,何人助你们进来的?”
凌玉尘刚要把白忆尘供出来,夏银烛便抢先掏出山河笔递到上神眼前,说:“是制造这支笔的人帮我们进来的。”
上神看了眼山河笔,冷漠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笑意。
就是这丝笑意让夏银烛觉得不太妙。
“果然是他。”
夏银烛没听明白:“谁?”
上神掏出传音符,只说了一个字便将符扔出。
扔出符后的瞬息,他的身边便多了一个人。
那人熟练地搂过上神的肩,语气带笑:“难得啊,城主会邀请我这个窝在山里的山匪进城,是终于考虑好城主夫人的位置给我做了吗——”
这欠揍的语气,绝对是白忆尘!
上神冷笑一声,把手中的剑随手扔给凌玉尘,熟练地给搂肩的人来了个过肩摔。
又是一个一丈深的坑。
夏银烛捂上脸不忍直视道:“这一下听着都疼。”
上神扭住坑里人的耳朵,把他拽出来质问道:“你又在外面惹什么事了?我的好、师、尊。”
白忆尘被他从坑里拽出来,十分狼狈:“疼疼疼…徒儿徒儿…上神你先松手,有话好说有话好……不对,我是冤枉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疼疼…松手松手…乖先松手,有话好说……”
上神把白忆尘揪到三人面前,改拎他的衣领怒道:“看看你干得好事!说了多少次不要去欺负那些神和仙,轮回道还不够你折腾你非要跑到天道眼皮子底下惹他和他的人才痛快是不是!”
白忆尘瞥了眼三人,面露委屈:“误会啊…这真的是误会,我根本没见过他们。”
“他们是从外面来的仙,手上还有你制作的山河笔,你敢说这事跟你没关系?”上神松开手说,“众所周知沾上你的东西转世八辈子都逃不掉,你最好解释清楚你的东西怎么到了这三个人手上,不然到时候天道要拿天雷劈你我可救不了你。”
凌玉尘觉得事情走向不太对,忙道:“那个,其实……这东西是以前仙界仙尊偶然寻到,不是白前辈给的。”
白忆尘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我也不至于闲到要去捉弄那些仙,有这个功夫我上聆天台捉弄天道不是更好?”
听了凌玉尘的话,上神稍微收了几分怒火。
夏银烛试图扑灭剩下的火:“我也在仙界史册中看到过,说这支笔是从上神的遗迹中寻到的,跟白前辈确实没有任何关系。”
奈何当事人不懂得珍惜:“上神遗迹?莫非是徒儿你后来留给他们的?”
上神瞪他:“我的错?”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既然他们都说遗迹了,那是不是说明以后你抛弃了这座城,跟为师回堃玉山继续当山匪了?”
白忆尘话音刚落,周围便传来剧烈摇晃,一时间房屋倒塌,山石滑落,好在上神及时开启结界护住了众人。
晃动很快停止,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孩子的一时气愤。
白忆尘指着面前倒塌的房屋啧道:“喂我说你也太小气了吧,我不过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我告诉你,这是我的徒弟,你有一半是靠我的力量建起来的。别说吓唬你两句,骂你你都不能有意见听到没?”
城中当即传来了更剧烈的晃动。
众人:“……”
夏银烛拉了拉凌玉尘的衣摆示意他蹲下身,悄声问:“真的没有人能揍他吗?”
凌玉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马上就有了,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嗯……有杀气。”
夏银烛这才发现城中的晃动不知何时停止了,往白忆尘的方向一看,凌天上神竟又扭住了他的耳朵。
“疼疼疼!徒儿徒儿,为师错了!真的错了!再给为师一次机会!”
“今日给你的机会已经够多了。”上神把白忆尘往旁边的房屋上一扔,召回自己的剑说,“我看你今日是不想好了,站好别动!”
“等等等一下!”白忆尘叫停道,“稍微提个小建议…别用剑行不行,上神也知道,为师这老腰经不住上神这么严刑拷打……”
“好。”上神爽快答应,而后果真扔了剑。
就在白忆尘以为能逃过一劫时,却见上神从旁边的废墟堆里捡了把扫帚,狠狠打了下来!
惨叫声响起的那一刻,一旁站着的三人不约而同捂住了眼。
夏银烛欲言又止:“说实话虽然听着有点惨,但是……”
“心里真的很痛快。”凌玉尘默默补上了后半句。
萧残风跟着点头。
这时扫帚的断裂声响起,三人连忙转了身,以免怒火殃及无辜。
身后就是贺无仁砸出来的那个大坑,看着躺在坑里晕厥的贺无仁,夏银烛又有了句欲言又止的话。
上神最后还是拿起了剑,一剑打下去,三人就听到了房屋倒塌的声音。
夏银烛憋不住了:“说实话比起白前辈,晕在坑里的这位贺兄……实在是幸运太多了。”
凌玉尘和萧残风点头表示认可。
…
第92章 落日秘籍现 他给自己留了个后手。……
上神打完人后, 便将凌玉尘三人暂时带回了自己住的府中。然而刚踏入府,凌玉尘就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便发现自己又变回了五岁大小。
“这到底怎么回事!”
凌玉尘忍不了了, 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变来变去逗他玩呢!
“这是守护倾城心境的另一门功法, 叫落日。”上神走过来解释说,“进入倾城的都是怨气深重之人,落日可以消融他们身上的怨气,防止怨气再次失控。”
“那我们轮流变小是因为什么?”
“落日会消融一切,不止怨气, 你们身形变小就是受到了落日的影响。至于轮流变小……大概和你们在仙界的职位有关。”
倾城中的四季对应一天十二个时辰, 从卯时日出到巳时代表春季开始以此往下类推,子时到寅时为冬季,凌玉尘身为冬宫宫主, 在对应时间段有类似外界主场期的灵力加持, 可以勉强抵消落日消融的影响维持原来的身形。
但只要寅时一过, 凌玉尘就会失去这份外力加持,重新受到落日消融的影响变小。
“原来如此, 怪不得子时一过残风的身形会变小,我会变大。”
“你们几位仙的职能对应人间四季, 倒是有趣。如此看来,你们所在的人间定和现在很不一样,是不是要比现在热闹上许多?”
这话凌玉尘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如今的人间热闹是热闹, 可人们早已忘却这位上神的存在,世间也几乎找不到他的痕迹。
若让他知道那个时候他已不在世上,世间也没有人记得他供奉他这位神, 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见凌玉尘避而不答,上神便大概猜到了。
他拍了拍凌玉尘的肩,安慰道:“无妨。即便将来没有我也无所谓,只要六界和他安好足矣。”
凌玉尘想到了白忆尘:“他……”
“怎么?未来他也出事了?”上神话语间多了几分担忧,“发生了什么?”
“不,没…没什么,他将来一切安好。”凌玉尘连忙打消他的疑虑,“他和现在一样,说起话来还是让人忍不住想揍他。不过他帮了我们很多,是位很好的前辈。”
闻言,上神安下了心:“那就好。轮回道执掌六界生死,是万万不能出事的。偏偏他自己不当回事,用轮回道的力量四处救人,这样下去迟早闹出大麻烦。”
“上神如此关心他,可刚刚打他的时候……”
“哼,那是他该打。他这个人好言相劝根本没用,就得狠狠地打。”
被狠狠打过一顿的白忆尘此刻正跪在屋外哀嚎,但其实他全身上下的伤早已被轮回道的自愈能力治好,一点淤青都没有了。
可他却哀嚎不断,好像自己受了多严重的伤一样。
装可怜就算了,关键他这可怜装得一点也不到位,不仅特意挑了阴凉地跪,袖子里还藏了十几块糖,嚎累了就往嘴里塞颗糖吃。
躲在一旁看戏的夏银烛和萧残风都要怀疑如果上神再不出来,白忆尘就要指挥他们两个去端茶倒水了。
“再叫一下你试试!”
上神愤然推门而出,白忆尘连忙跪直,用无比真诚的语气说:“徒儿——哦不,上神,小的已经知错了,保证不会有下次!上神大人有大量,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好不好?”
上神给了他一个白眼。
萧残风忍不住道:“我原以为萧倾辞没飞升前那会儿就已经够不要脸了,没想到……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夏银烛认同道:“没错,我完全没办法把他和那个前世在死蛊城中救我灵魂,与我立下倾城誓言的前辈看成一个人。”
“嗯?倾城誓言?”白忆尘突然凑到夏银烛面前问,“小家伙,你怎么知道倾城誓言?”
“我去!”夏银烛被吓了一跳,“前辈!你别突然凑过来行不行!很吓人的!”
白忆尘摸了摸他的头,赔罪道:“抱歉抱歉,你能告诉我方才你说的倾城誓言是怎么回事吗?”
夏银烛看了眼凌玉尘,凌玉尘点头,夏银烛便把前世死后与白忆尘立的倾城誓言的要求告诉了他。
当白忆尘听说自己提的要求是让他回到这个地方找一本秘籍后,脸上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凌玉尘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问:“前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白忆尘点头,从袖中拿出一本秘籍说:“他要你找的就是这个东西。”
凌玉尘接过秘籍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落日”二字!
“这,这是……”
“落日和倾城锁诀一样,都是我写出来的秘籍,是只属于小徒弟一个人的。”白忆尘扭头看了眼他的小徒弟说,“当初创建倾城时,我给了他这两门功法和轮回道的力量帮忙。落日能消融一切力量,我觉得它不适宜在外界流传,便放到倾城心境中由‘我’来保管。”
在封存落日前,白忆尘其实想过未来发生意外的情况。因此他特意留了后手,没有将落日彻底封死。
原本这本秘籍应该是由白忆尘亲自来取的,可后来倾城怨气失控变成死蛊城,他打不开倾城的心境了。
夏银烛前世死于死蛊城城主之手,只有和城主有联系的人才有可能进入倾城心境,所以白忆尘与夏银烛立下倾城誓言,白忆尘允夏银烛转世三样不变,夏银烛帮他进入倾城的心境取秘籍。
而白忆尘特别让夏银烛学习倾城锁诀,也是怕倾城心境中的自己不认。
如今有倾城誓言和倾城锁诀为证据,心境中的白忆尘也相信真是自己让他来取秘籍的了。
“我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究竟是我还是我那小徒弟遇到了麻烦,但落日消融威力极强,务必护好秘籍,绝不能让它被有心之人夺去利用。”
凌玉尘把秘籍递给夏银烛,保证道:“前辈放心,我们绝不会让它落入有心之人手中。”
“那便好。”
“既然事情交代完了,那是该送你们离开了。”上神抬手起阵说,“三位,请吧。”
“等等,贺无仁呢?”萧残风问。
“那个总爱抢别人身体灵魂的家伙?他你们就不需要担心了。”白忆尘笑道,“我家这位嘴硬心软的上神已经替你们这位秋宫小宫主解决好了,那家伙无法再占着他的灵魂,自然就回自己身体里喽。”
萧残风感激道:“多谢上神!”
“不用谢我,我虽然帮你暂时把他从你的灵魂中逼出,可如果不夺回你的身体,你的灵魂早晚还是会被他重新控制。”
“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白忆尘熟练接话,“你们最好保证此刻外面有人在救你的身体。”
夏银烛信誓旦旦道:“没问题!我的师父师娘都在外面,他们绝对靠谱!”
“哦?是吗?”
白忆尘倒莫名觉得这位夏小宫主口中的师父师娘并不靠谱,至少有一个特别不靠谱。
“阵门已开,你们快走吧,外面的事要靠你们自己努力。”上神催促道。
三人同白忆尘和上神告了别,转身踏入阵中离开了这个心境。
阵门关闭,上神的心却依旧安不下来:“究竟发生了何等棘手的事,你竟要重取落日秘籍。”
“谁知道呢,也许根本就没什么大事。”白忆尘倒是没那么在乎,“你想啊,六界有你我有天道,还有什么是我们三个都解决不了的大事?总不至于是我捉弄天道,把他惹急了他要杀我,你拉偏架没拉成被我拖下水,天道把你一块给杀了。”
“……”
“不过这样似乎也不错。”白忆尘打着小算盘说,“他把我们师徒弄死,我们就借着轮回道转世脱身,把六界的活通通甩给他一个人干,为师带你去看大好河山……啊!”
上神听不下去了,一脚踹在白忆尘膝盖上说:“看什么大好河山,我让你起来了吗?给我跪好。”
白忆尘顿时委屈了起来:“上神——”
上神拒绝了他的委屈,冷漠道:“别叫,闭嘴,糖上交,滚去太阳底下跪着,我不叫你不准起。”
“好徒儿,为师知错了,这么跪会死人的啊——”
…
在贺无仁控制萧残风心境这段时间,他的本体也不知所踪。夏景之和叶寒江来到城主府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连个看门的鬼都没见到,安静得反常。
准备大杀一场的夏景之见到此景后瞬间没了斗志:“还以为能活动活动手脚呢,怎么一只鬼都没有?”
叶寒江无奈一笑,调侃道:“怎么?那一个月没让你活动够?”
夏景之当即脚下一滑,差点跪下。
他偏头看了眼叶寒江,千言万语终是归成了“寒江”二字。
夏景之发现现在的叶寒江是越来越坏了,不仅会记仇,还总喜欢语出惊人来吓唬他。
但当他转头对上叶寒江脸上的笑意时,到嘴边的话又总是不由自主地变成“寒江”二字,宠溺又无奈。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在叶寒江额间落下一吻。
“这种时候就别勾引我了,不然我可保证不了自己会做出什么……还是先找人吧。”
叶寒江踮脚回吻,一触即分,而后若无其事道:“我知道他被关在哪里,跟我来。”
夏景之摸着刚才被吻过的地方,彻底认输了。
…
第93章 交手知身份 “上神英明。”
叶寒江带夏景之摸进后院, 在假山下找到了启动地牢的机关。
萧残风果然被关在这里。
牢房里的人满身血污,仙力被抽光加上被得关的太久,已经几乎看不出人样了。
“这是萧残风?”夏景之破开牢门唏嘘道,“好歹也是仙界四宫宫主之一, 竟被折磨成这样。”
叶寒江用邪气斩断了捆住萧残风的铁锁链, 他的仙力几乎都被铁锁链抽走了, 如果没有仙丹保护,只怕此刻已经没命了。
看着脸色惨白的萧残风,夏景之不禁问:“还能活吗?”
“仙丹无碍就有办法。”叶寒江架起萧残风说,“回去去找仙尊,他有办法。”
“嗯。”
两人扶着萧残风离开地牢, 怎刚到地牢门口, 便遇到了贺无仁拦路。
“二位,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
“你怎么出来了?!”夏景之连忙挡到叶寒江身前,“他们呢!”
提到夏银烛和凌玉尘, 贺无仁脸色当即变得更加难看:“哼, 他们在心境里玩得不亦乐乎, 恐怕早把二位给忘了。唉,我真为二位感到不值, 不如二位往后跟着我如何?”
夏景之张口就要骂,却被另一个声音抢先了一步:“得了吧, 你不给月俸还苛待下属,谁愿意跟着你干?”
两人回头,只见白忆尘站在屋顶上, 手里拿着一根白玉笛。他看了两人一眼,说:“带他先走,去找小仙尊疗伤。”
叶寒江问:“那神尊你怎么办?”
“放心吧, 我还不至于被他伤到。”白忆尘催促道,“快去吧,再耽误下去他真要没命了。”
两人便没有再过多停留,带着萧残风离开了城主府。
贺无仁想追,却被白忆尘升起的业火屏障拦住去路。看着面前的火墙,贺无仁更加坚定了心中猜想。
“你能控制业火,果然是执掌六界生死的轮回道。”
“是又如何?”白忆尘转了两下玉笛落地说,“怎么,你也想要轮回道的力量?”
“如果传说属实,谁不想要?”贺无仁笑问,“传说中轮回道和天道两道双生,其中轮回道执掌六界生死,挥挥手就能让人魂飞魄散,也能让人起死回生。将天下人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恐怕没有人会不想要吧?”
白忆尘微微一笑,打了贺无仁的脸:“我。”
“什么?”
白忆尘眼中满是自责:“如果有得选,我宁愿不要这将天下人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这样太无趣,也太容易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引来杀身之祸。”
贺无仁摩挲着腰间挂着的刀柄,不语。
“我知道你会觉得我这番话很假很可笑,你一定在想‘这世上竟然会有人愿意放弃主宰天下的力量,当真是傻到无可救药。既然你不想要,那不妨将这股力量交给我,让我来主宰这天下人的生死’是不是?”
贺无仁轻笑出声:“前辈所言极是。”
“因为在你之前,有太多太多这样的人了。”白忆尘无奈叹气,“而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死在了我的手下。”
“所以我也一样,是吗?”
白忆尘表扬道:“不错,很有自知之明,在我杀的人里算聪明的。”
话音落,白忆尘举起手中玉笛。相比于笛子,这根玉笛在他手中更像一把剑,贺无仁能感觉到白忆尘攻过来的招式中带着剑意,可城中古籍根本没有记载轮回道会用剑……
注意到贺无仁的神色,白忆尘便知他看到了当年凌天上神写的那些书。
“说实话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种不仅心思狭隘手段残忍,还特别喜欢霸占别人的东西的人。怎么,你师父没教你拿别人东西前要取得别人同意吗?活该被赶出师门,有你这样的徒弟别说师父,师祖在下面都抬不起头来。”
“闭嘴!”
白忆尘一番话成功惹恼了贺无仁,他拔出腰间长刀砍向白忆尘,白忆尘侧身躲闪,与此同时另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贺无仁身后。
贺无仁及时转身挡下一剑,但这一剑威力极强,他虽勉强挡下,但刀身也出现了破损
“你是何人!”
青衣少年冷哼一声回到白忆尘身边,白忆尘拍了拍他的肩,继而对贺无仁道:“你这孩子,长辈说话的时候要认真听,打断长辈说话可是很不礼貌的。”
“他根本不会好好听。”少年冷漠道,“要打就打,别跟他废话。”
“最后一句最后一句,说完你再打。”白忆尘哄着人说。
少年无奈点头,示意白忆尘赶紧说。
“小城主,擅自别人东西可是迟早要遭报应的。”白忆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现在正主来讨债了,祝你好运。”
说完,白忆尘回头对青衣少年眨了眨眼,少年便持剑而上,每一招都是冲着要他命来的。
贺无仁挡着少年的剑招,他能感觉到这少年是凡人,可是他的剑却快得不像凡人,而是另一个刚刚让他吃过大亏的人……
他看着眼前挥剑的少年,心里有了猜测和对策。
恰好此时白忆尘转身离开,贺无仁便与少年拉开距离说:“上神且慢!”
少年一愣:“你叫我什么?”
贺无仁收回刀说:“上神,您难道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
“我的身份……你知道我是谁?”
从有记忆以来开始,少年会的便只有打架。他不知道自己生在哪里,家住哪里,直到遇到白忆尘,稀里糊涂拜了白忆尘为师。
可他拜的这个师尊一点都不正经,什么功夫都不教,成日拉着他到处乱跑,出了事还要他来给师尊收拾烂摊子。
他曾问过白忆尘自己是谁,为什么要收他为徒,可白忆尘永远都是笑着说“还不到时候”,一年又一年。
他不想再等了。
于是少年还剑入鞘,问:“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您是六界的上神,曾得万人敬仰。而你的那位师尊就是执掌六界生死的轮回道,他借着轮回道的力量杀了你,害你转世失去记忆,因为怕你恢复记忆而收你为徒,把你带在身边控制你利用你。”
对于贺无仁这番话,少年并不相信。
贺无仁也知道他不会真的轻易相信,便道:“那不如这样,我带上神您去揭穿他的真面目,事成后上神帮我解决几个人,如何?”
少年犹豫了一会儿,说:“先带我去看,其它的稍后再议。”
“没问题,上神这边请。”
另一边,白忆尘挑了一处僻静之地,以倾城锁诀为指引将心境出口引了过来。
踏出阵门,夏银烛第一次看见死蛊城觉得如此亲切:“谢天谢地,可算是出来了——”
“别谢天,谢地就行。”白忆尘抽过夏银烛手中的落日秘籍说,“速度挺快嘛,就知道当初我没选错人。”
夏银烛哼道:“当时街上只有我一个灵魂,你有的选吗?”
“我……”白忆尘竟无言以对。
凌玉尘无奈道:“好了你们两个,现在不是贫嘴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去救萧残风。”
进入上神的阵后,萧残风的灵魂便受到怨气牵引强行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如果等灵魂归体他身体里的怨气还没有清理干净,那他很快就会再次被怨气控制。
那样再救他就很难了。
白忆尘给两人吃了颗定心丸说:“放心吧,你们的秋宫小宫主已经被我昔日最靠谱和最不靠谱的下属带去给你们的小仙尊治疗了。有你们的小仙尊在,他很快就会恢复如初,改邪归正了。”
凌玉尘放下了心:“那我们赶紧去找仙尊他们吧。”
“不急,在那之前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夏银烛绷不住了:“还有?!”
萧残风救出来了,落日秘籍找到了,倾城誓言完成了,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干!
白忆尘神秘一笑,继而开了一道阵门,并将夏银烛和凌玉尘推了进去。
阵门里隐约传来了夏银烛的咆哮声:“混蛋!前辈你又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去练绝世神功,这可是上神以前练过的——”
白忆尘一边说着一边跟着进了阵,在他进去后,两道身影便落在了阵门消失的地方。
“瞧,我就说你的好师尊瞒着你的身份。”
青衣少年望着阵门消失的地方,低喃道:“白忆尘,你居然真的瞒我……”
“因为你是上神啊。”贺无仁在少年耳边说,“上神你想,曾经天道执掌六界平衡,轮回道执掌六界生死,他们日日夜夜担心自己的力量被有心之人拿去利用。你有和他们一样强的力量,却不需要担心这些,还比他们受欢迎。这样不公的待遇,他心里能平衡吗?”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因为这里就是他的地盘,晚辈偶然之间识破了他的计划,他便要指使您杀我灭口。”贺无仁心有余悸说,“上神您想,如果他没有二心,您是他的徒弟,为什么他得了秘籍不给您呢?不就是怕您恢复记忆对他不利吗?而我可以帮您解决他,只要……”
青衣少年紧握着剑,沉默半晌道:“按你说的来吧。”
“上神英明。”
…
两人将萧残风带回小屋时,萧倾辞和千寒松完成了最后一轮双修。不仅伤势全部恢复,力量也比原先有了突破。
“真没想到在这鬼地方还能突破。”千寒松活动着手腕说,“倾辞,你在想什么?”
萧倾辞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摇头说:“没什么。”
“不对,一定有什么。”千寒松俯下身盯着萧倾辞说,“从心境出来开始你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倾辞,是不是心境那些景象让你不高兴了?”
虽然萧倾辞嘴上说着不在乎,可被逼折剑,被族人指责,被天下质问的滋味又怎会好受?
萧残风没有猜错萧倾辞的心境,他最深层心境的恐惧确实是这些。萧倾辞不是不怕,只是他不能怕。
“你知道自己如果彻底陷入这个心境,我们也会跟着陷进去再也醒不过来。所以你强迫着自己清醒过来了,对吗?”
萧倾辞避着了千寒松的目光,含含糊糊应着。
千寒松得意道:“看来是让我猜中了。”
萧倾辞抿着唇,不语。
千寒松便俯身在他额间落下一吻,温声道:“以后有我,不用怕了。”
“什么?”
“我说,以后有我在你身边,谁敢诋毁你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我就把他送到鬼界见他祖宗,再把他祖宗揍一顿。”
萧倾辞莞尔,给出了一个灵魂问题:“那如果对方是你爹呢?”
“我,我爹……”千寒松一顿,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道:“那…那也一样!大,大不了我不揍他祖宗就是……”
萧倾辞嗤笑出声,欣慰道:“我的小神尊长大了。”
千寒松听到这话,心里乐开了花,当即就想拉着萧倾辞再双修一次。
不过这个想法被夏景之给掐断了。
听着夏景之拍门的声音,千寒松黑着脸起身,拿起剑愤怒朝外走去,怒道:“敢坏我好事!看我不揍死你!”
萧倾辞看着千寒松离去的背影,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这小神尊,最多三岁,不能再多了。
…
第94章 剑冢倾城根 城中还有一股不属于城主的……
“等等前辈!手下留情……啊!”
夏银烛话音未落, 白忆尘的金锁链就甩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夏银烛脸上。
夏银烛捂脸倒地,欲哭无泪补全了后半句话:“……别打脸啊。”
白忆尘收回锁链蹲下身戳了戳夏银烛,啧道:“不行啊, 你这挨打能力也太差了, 还没你师父一半强。”
夏银烛愤然起身, 顶着一张被白忆尘摧残过的脸幽怨道:“你也说了我没师父一半强,你也知道我有师父!那你要教什么绝世神功怎么不去教你的徒弟,嚯嚯我和阿凌算什么?我们可都有师父,是不是阿凌!”
不远处,凌玉尘被锁链绑在一棵枯树上, 闻言隔空回话道:“是——放着自己家的徒弟不教跑来折腾别人家徒弟, 白忆尘你无不无聊?”
白忆尘走到凌玉尘身边,拿秘籍敲了下他的头说:“没大没小,叫前辈。你那个师兄如今占着整座死蛊城, 一旦他驱动全城怨气来对付你, 你只有乖乖挨打的份, 根本还不了手。还想不想给你师父清理门户了?”
凌玉尘便无话可说了。
白忆尘满意点头,又扭头给夏银烛做起了思想工作:“你啊, 倾城锁诀都让你学了,哪有学个半生不熟的道理?你这样出去就是砸我名声, 回头得被他们笑死。”
夏银烛好奇问:“‘他们’是谁?”
白忆尘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啧,不该问的别问, 赶紧练!这次你要再死城里我可不救了。”
说完他又起身走到凌玉尘身边给他多加了一条锁链捆身,加上这一条,已经是第五条了。
“别乱用力, 落日的消融之法可不是靠蛮力强行消融。”白忆尘指点道,“其实这世上不存在什么会凭空消失的事物,所谓消融,本质上是将自身力量一点点融入侵蚀到另一股力量中,将其据为己用,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吧?”
“据为己用?”
凌玉尘停下了用仙力盲目挣扎,他静下心,尝试将自身仙力一点点融进锁链,把锁链原本的力量一步步转化为自己的,继而挣开了白忆尘新加上去的锁链。
“不错,领悟能力很强,比那边那个挨打的好多了。”
“喂!我听得见!”夏银烛在白忆尘身后抗议道。
“好了,你自己慢慢领悟,我再替我那不靠谱的下属管教管教他徒弟。”
说完白忆尘便抽出锁链转身,继续替夏景之“管教”徒弟。
徒弟在外被人打,做师父在内也很是“牵挂”。
把萧残风送给萧倾辞疗伤后,夏景之和叶寒江便主动担负起了守门的责任。
夏景之躺在屋顶上,望着黑漆漆的天说:“凌玉尘和夏银烛那臭小子怎么还没消息,他俩不会被姓贺的给……咔嚓了吧?”
“你就不能想你徒弟点好的?”叶寒江堵住夏景之的嘴说,“有凌宫主在身边,问题应当不大。”
“他?算了吧,他自己都被姓贺的城主打得一身伤。”
叶寒江这才想起凌玉尘先前被贺无仁伤的几乎死过一次,就算有白忆尘出手保下他一命,那些伤在死蛊城受怨气影响也不可能彻底痊愈。
叶寒江意识到了不对劲:“对啊……他的伤在城里好不了。”
“什么意思?”
“我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在极北之地,神尊突然出现,说你在这里问我要不要来找你,我答应后他就开了个阵门让我进来,这有问题……”夏景之也反应过来了,“对啊,神尊能随意进出死蛊城。”
白忆尘能在死蛊城内外来去自如,为什么在救下受伤的凌玉尘和夏银烛后不把他们先带出城养伤,而是要费劲心思在城里划出一块地,还需要人帮忙守着以免被贺无仁偷家。
离了死蛊城,贺无仁便嚣张不起来,白忆尘明明能带所有人出去化被动为主动,为什么还要把主动权放在贺无仁手上?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神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叶寒江说,“在外界对死蛊城的传说里,这是一座会移动的鬼城,神尊散尽神力回到人间,仅凭那一抹灵魂力量是怎么找到死蛊城并主动进来的?”
夏景之想了想,猜测道:“有人在里面给他做指引?”
“不错,这城中一定还有别的力量,一股贺无仁无法操控的力量。”
死蛊城一直以来都是城选主人,当死蛊城觉得城主的怨气不够资格做城主后便会主动“开除”城主,并开始寻找新的城主。
那这个开除和寻找新城主的行为,是谁在操控?
城由人建,死蛊城这一行为明显是遵循了最初建立它的人的规则,那令城遵循这个规则的力量又在哪里?
如果这股力量被贺无仁操控,那他是不是就能彻底成为死蛊城的主人,操控它来危害六界?
必须要赶在贺无仁之前找到这股力量。
叶寒江和夏景之对视一眼,双双从屋顶跃下准备去城中寻找这股力量所在的地方,但被萧残风给叫住了。
“二位且慢。”萧残风推门而出,“不要浪费力气,我知道那股力量在哪里。”
“在哪儿?”夏景之问。
“城北外,金刀山。”
死蛊城里并不存在“城外”这一说,如果一直往东南西三面走看见城门,那便会受到业火阻拦无法出城,就算冲过业火墙闯出去,也会回到城内的某个地方。
但北边不一样。
一直往北走可以看见一座山,爬到半山腰的位置就能看见被怨气笼罩的死蛊城,再往上走是一片插满剑的剑冢,地面是用金子做成的。
萧残风曾去过这片剑冢,可那里死气沉沉且危机四伏,他踏进去没几步便被剑冢阵给赶出来了。
从此他便再也没往北边去过。
“那贺无仁有没有去过?”叶寒江问。
“他……不错,他去过。”
经叶寒江这么一说,萧残风才意识到贺无仁在死蛊城里有事没事就往北方那座山跑,只要他不在城主府,去的几乎都是那座山。
“一座能攻击死蛊城副城主的剑冢……那股操控死蛊城选主换主的力量会不会就在里面?”千寒松猜测道,“我爹跟我说过,越重要的东西都藏得越深,而且都只有有缘人才能打开,寻常路人去只能落空。”
叶寒江:“有缘人是?”
千寒松想了想说:“亲人,朋友,情人,自己。”
前三个都好理解,但最后一个夏景之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意思?”
“人间话本里常这么写,有宝物存在的地方危险重重,可对于故事主角来说这些危险都不会伤他,然后揭开真相,主角就发现自己与这个地方这里面的宝物有多深多深的渊源……这种题材很受欢迎的,你们没看过?”
叶寒江和夏景之纷纷沉默。
确实没有。
一个光忙着躲人,一个光忙着找人去了,哪有空在街头听故事?
等等……找人!
叶寒江和夏景之同时想到了答案。
“快,去城北外金刀山。”
…
金刀山剑冢阵前,贺无仁与青衣少年并肩而立,贺无仁指着剑冢对面的金洞说:“上神请看,白忆尘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那里。只要破开这剑冢阵,一切真相自会浮出水面。”
少年看着眼前的剑冢阵,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不知不觉,他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阵中。
但奇怪的是,这个剑阵并没有启动,好像没有感应到有个陌生人闯了进来。
少年随意伸手拔出一柄长剑,这把剑很轻,拿在手上完全没有重量,仿佛不是铁做的一样。
但少年能感应到,剑上的灵力特别强。
他试着挥剑,一段陌生的记忆顿时如潮水般涌入脑中……
那是一座开满桃花的仙山,一个白衣人从云端落到山上,手持一把长剑走到山顶最大的桃花树下,把剑抛给了树上的人:“来小徒弟,拜师礼,接着。”
小徒弟接过那把剑,觉得稀奇:“我都叫你几百年师尊了,你这才给拜师礼?”
白衣人微微一笑:“那不是前几百年你还小吗?还没我腿高的个子拿什么剑,也不怕被剑压坏。”
小徒弟拔出剑挥了两下,疑惑道:“奇怪,这剑怎么这么轻?”
“当然,这可不是铁做的。”
“你逗我玩呢?”小徒弟把剑插回鞘中说,“不是铁做的剑能干嘛?劈柴都劈不了。”
“不孝徒,竟忍心拿为师的心血去劈柴。”白衣人伤心欲绝道,“这把剑可是为师凝聚六界各种力量打造而成的灵剑,每一寸剑身都是高强度的灵力,随便一挥都能劈山断海,你居然要拿去砍柴。”
“劈山断海?算了吧,我要真拿它劈山断海,天道又该训我破坏六界平衡不跟师尊你学好了。回头你再挨天雷劈,还不知道要怎么指使我给你干活呢。”
白衣人低头哂笑:“你这不孝徒,为师我是那样的人吗?”
不孝徒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你…唉,罢了罢了,记得别在堃玉山上练剑,山秃了可就不好看了,要练剑去聆天台,砍天道的地盘去。”
刚准备在桃花树下练习剑法的徒弟:“……我才不去,你给我变一座能练剑的山。”
“啊?”
“要金的,不然我马上削平你的堃玉山。”小徒弟挥剑要挟道。
“别别别——真是怕了你了。”
后来他真的找了一座荒山,将山顶变成金的,还以小徒弟手中的灵剑为本,在此处落下一个剑冢阵供小徒弟练习剑法。
再后来,小徒弟成了六界人人尊敬的凌天上神,上神见不得人间疾苦,便创立了倾城来渡怨气者。
而倾城的根本,则被他立在了当初师尊给他布的剑冢阵后。
…
第95章 剑阵知真相 是徒弟,亦是心上人。……
随着一段又一段陌生的记忆不断涌入脑中, 少年眼中的杀意越来越盛。他握紧手中的剑,转身看向贺无仁。
贺无仁心觉不妙,忙道:“看来这阵对上神您不起效,好机会, 赶紧破阵。”
少年却是挥剑攻向贺无仁, 冷哼道:“你算什么东西, 也敢使唤我?”
这一道剑气太过强悍,立马就让贺无仁找回了在心境时被完虐的感觉。
挥出这一剑后,剑冢阵便似乎感应到什么开始蠢蠢欲动,和抵御外人的情况不太一样,剑身不断抖动, 却始终没有要出鞘的意思。
比起杀意, 这些剑更像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朋友,激动和兴奋难抑于心。
剑冢阵的异动很快被白忆尘察觉,彼时白忆尘正指导夏银烛如何将倾城锁诀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在感应到剑冢阵异动后, 白忆尘二话不说便收了攻势, 害得夏银烛差点栽跟头。
“前辈你干嘛!能不能好好打了!”
“是他的剑法…”白忆尘呢喃道, “这股剑意……他终究是去了那个地方。”
夏银烛伸手在白忆尘面前晃了晃,疑惑道:“前辈, 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谁被带去了什么地方?”
白忆尘在锁链中注入灵力让它活了起来,继而对夏银烛说:“用倾城锁诀把这条锁链打落在地, 你就可以出去了。”
夏银烛还没反应过来:“啊?”
“至于你,等你用落日将剩下四条锁链消融干净便能出去了。”白忆尘扭头对凌玉尘说,“你们两个都完成任务后就会有阵门出现, 顺着这个阵门出去,你们会知道一切答案。”
说完,白忆尘便匆忙开了阵门离去。
“欸前辈……”
“别叫了, 他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凌玉尘说,“他很少这么匆忙过。”
“也是,那我们……”
凌玉尘无奈叹气:“你打你的锁链,我挣脱我的锁链,不然还能怎样?白忆尘说的对,以我们在这里的实力奈何不了贺无仁,这两门功法就是反败为胜的关键。”
说话间,被白忆尘注入了灵力的锁链开始攻击夏银烛,夏银烛闪躲着锁链攻击道:“不过说实话,阿凌你真的觉得靠这一条锁链和那什么落日消融之法就能反败为胜吗?”
“这…确实是个问题。”
贺无仁坐拥整座死蛊城,如果他操控起全城怨气,只怕根本锁不住,消不尽。
“总之先完成他的要求,出去再说吧。”凌玉尘提醒道,“小心身后。”
靠着凌玉尘的提醒,夏银烛及时躲开了欲要从后偷袭的锁链。
“呼——好险好险,前辈弄的这玩意儿也太精了吧,简直和前辈本人一样。”夏银烛跃上枯树说,“我把它引远点打,阿凌你加油!”
目送夏银烛消失在自己视线后,凌玉尘便继续开始和绑住他的锁链做斗争。
这四条锁链和凌玉尘挣开的那一条根本不是一个档次,每当他将尝试仙力融入锁链中,锁链里的灵力总是会将他的仙力打回来,好几次凌玉尘都差点被自身仙力反噬。
力量根本融入不进去,又何谈消融?
还有落日,凌玉尘始终想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这跟消融有什么关系?
“所谓消融,本质就是将自身力量一点点融入侵蚀到另一股力量中,将其据为己用,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吧?”
凌玉尘反复想着这一句话,不知思考了多久,凌玉尘又忽然想起了他后来随口问的问题:“既然是消融之法,为何要取名‘落日’?”
白忆尘倚在另一棵枯树下,答道:“我创立此法时消融的第一个对象是日光,天色黯淡下来犹如夜幕降临,故而我给它取名落日。”
“消融日光?”凌玉尘显然不信,“胡说八道,既然是夜幕降临,你怎么不给它取名月升呢?”
“哪有,我可从来不骗人。”
凌玉尘暗暗白了他一眼说:“你很厉害我知道,但天地日月变化又怎是能由一人决定?消融日光夺去白昼转化为自己的力量,未免太扯了点。”
“唉,你这个孩子哪都好,就是太古板不懂变通。”白忆尘叹气道,“我都说了这世上不存在凭空消失的事物,消融得到的力量要么化为己用,要么转移到别处。日光强悍,我纵是有通天本领也不可能大规模夺取。一来我没地方用,二来容易挨劈。一个名字而已,纠结这么多作甚,快练。”
要么化为己用,要么转移到别处……
是啊,没有规定说消融得到的力量一定要用在自己身上,如果交换是等价的,这门功法又和外面那些夺人力量为己用的有什么区别?
白忆尘只说这两门功法是反败为胜的关键,可没说让他用这门功法把所有怨气都吸到自己体内。
想明白这一点,凌玉尘转变了仙力的使用方向,他不再将那些灵力一股脑的往自己身体里送,而是把锁链的力量对准锁链本身,借刀杀人。
这一方法果然有效,四条锁链很快被凌玉尘全部挣脱。
凌玉尘看着断掉的锁链,倏然笑出了声:“可夺刀自保,亦可借刀杀人,白忆尘,这才是‘落日’的真正的用法吧。”
凌玉尘正感慨着,忽然觉得身后传来一阵杀气。
他回过头,只见一截断掉的锁链朝自己袭来,但不出意外被一个红色的身影抢先一步挡下了。
夏银烛打掉那一小截锁链,连忙回头道:“没受伤吧?”
“没事,看来你的任务也完成了。”
“那当然,一条成精的锁链可奈何不了我。”夏银烛自豪道,“这条锁链是很精,不过没有那些山鸡精,徒有其表,都没发现我在赶它。”
凌玉尘这才明白夏银烛断锁链用了和当年捉山鸡一样的办法,先用自己手上的锁链不断压缩那条锁链的空间,最终把它赶到一处一网打尽。
“赶到一处,一网打尽……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夏银烛好奇问,“阿凌,你想明白什么了?”
“想明白该如何对付贺无仁了,快,我们出去找他。”凌玉尘看着眼前出现的阵门说,“两百三十年,师兄,新账旧账都该算算了。”
…
白忆尘赶到剑冢阵时,贺无仁已脱阵而出不见了踪影,只剩青衣少年孤身站在阵中,手里拿着那把几乎没有重量的长剑。
白忆尘落入阵中,小心翼翼地试着去握少年的手,但不出意外被他躲开了。
白忆尘一愣,没忍住叫了那人的名字:“星河……”
“我不是。”少年冷冷开口,“我没有他的记忆。”
白忆尘失望垂下手,果然,只靠城里这些残缺的神力恢复不了他的记忆。
“但我看见了他的记忆。”少年又道,“这座城是你帮他建的,我手上这把剑是你精心锻造几百年送给他的拜师礼……而我就是他,对吗?”
白忆尘几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告诉我?”少年抬眸看他,眼尾已然泛了红,“我的身份我的来历,你一直都在瞒着我,你明明知道一切,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白忆尘沉默片刻,还是握起了少年拿剑的手,道:“傻徒儿,这些其实都没有那么重要。”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这些对于我来说不重要?”少年逼问道,“为什么收我为徒?为什么要带我来这种地方?师尊不说,徒儿来替你说如何?”
白忆尘心中一紧,听他说着那些最伤人心的话。
“因为这里是他的地盘。”
“因为这里还留存着他的力量。”
“因为你的徒弟是他而不是我,你想让他回来,让你的徒弟、六界的上神回来。上神的师尊,听起来多威风啊。而且做上神的师尊,要比做轮回道轻松得多,不是吗?”
白忆尘一惊:“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实话实说,有错吗?”少年挣开白忆尘的手说,“做轮回道执掌六界生死,你的力量会被无数人觊觎,时时刻刻都不得安宁。但只做上神的师尊,你就可以拥有一切荣誉还不需要承担相应的代价,一举两得多好啊。那天道……不就是你联合神界封印的吗?”
白忆尘忍不住了,吼道:“不是!”
他这一吼,两人都沉默了。
许久,白忆尘长长叹了口气,坦白了一切:“设计封印天道的是我不假,可我这么做并非为了一己私欲。两道双生,是他先背叛打破六界平衡的。”
“什么?”
“当日我被天道算计受了重创,恰好你回山找我,那时情况极其不利,我便先支走了你,自己先与天道周旋再想办法用轮回道脱身去找你。以你当时的实力,完全还有翻盘的可能。”
少年皱了皱眉,问:“然后呢?”
“后来我借着轮回道脱身而出,听到的却是上神失踪。我这才知你为了救我和天道硬碰硬被他算计丧了命。茫茫人海,我一直都在找你的转世。曾经虽然也找到过,但都被天道抢先一步,我便先入神界封印了他,然后找到了你。”
少年手中的长剑应声落地,他看着白忆尘,心中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
所以他刚才那番话都是错的吗……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少年哑声问,“你既然知道一切,为什么不再一开始遇见我的时候就告诉我?”
白忆尘笑了笑说:“你这个暴脾气,我要是一开始就坦白一切,你恐怕会觉得我有病,骂我一顿再揍我一顿吧?”
“……”别说,确实是他会干出来的事。
“那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恢复记忆吗?可我……”
“我知道,你觉得自己转世了,便与原先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了,上神什么的也都是上一辈子的事,与今生的你无关。”
没错,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就算恢复了记忆又怎样?他这辈子只是个凡人,没有神力,更没有万人敬仰,算什么上神。
“并不是。”白忆尘重新握住他的手说,“并不是全然没有关系。”
“你……什么意思?”
“凌落天,你有没有想过,你此生为何是这个名字?”
凌落天摇头。
白忆尘为他解惑:“因为你从未舍弃过最初的一切。”
哪怕数次转世,他内心深处依旧想着最初身为上神的一切,“凌天”是天下人为他取的封号,而中间的“落”字,则是师尊带回他那日为他取的名字。
后来的师尊总说他眉眼很凶,眼睛里都是杀气,一点都不像个神。可在最初相见时,师尊却夸他眼眸澄澈明亮似星河,落于此处是六界的幸运,给他取了个名字叫落星河。
他虽然偶尔嫌弃,可从此再也没有忘记。
“即便转世百次千次,你的名字永远与上神封号和‘落星河’脱不了干系,这一点,你现在也应该意识到了。”
“是……我心里忘不掉这几个字。哪怕没有找回昔日的记忆和力量,我也知道我是谁了。”
凌天上神,落星河。
“在以‘落星河’的身份叫你师尊前,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我方才那番话……是对是错?”
“有对有错。”白忆尘凑近了他几分,“我带你来这里确实是为了恢复你的记忆,当年轮回道的力量确实被很多人觊觎,也确实有人可以不承受任何痛苦享受六界所有敬仰。但那个人,是你。”
“我?为什么?”
白忆尘抬手轻抚着他的脸,温声道:“因为你是我的徒弟。”
落星河握住白忆尘的手,道:“师尊。”
“嗯。”白忆尘点头回应,却是又凑近了落星河几分,几乎要贴上他的唇了。
等等……这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不是师徒吗?可这个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师徒该有的。
白忆尘轻笑一声:“傻徒儿,万年时光相伴,再纯粹的师徒也会生出别的心思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快松手,别……唔…”
余下的话,白忆尘便不让他说了。
两人站在昔日相伴过的地方做着最亲密的事,完全没注意到剑冢阵后那个金洞门口凭空出现了一道阵门。
凌玉尘从阵中走出撞见的便是此景,他连忙转身把踏出阵门的夏银烛摁到了金壁上,嘴里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被迫撞在金壁上的夏银烛:“……”
就不能不撞脸吗!
…
第96章 师徒再相见 “你可以出师了。”……
夏银烛和凌玉尘闹出来的动静引起了白忆尘注意, 他依依不舍松了口,回头对两人道:“二位,戏看够了吗?”
凌玉尘松开夏银烛,装作面无表情地问:“贺无仁在哪儿?”
“他往山下去了。”落星河说, “那家伙拿了剑冢阵中一把剑脱阵而出, 原路下了山。”
夏银烛看了看四周, 问:“话说回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咳…大,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白忆尘连忙扯开话题说,“山下有人在拦他,你们快去帮忙。”
夏银烛又问:“那你们呢?”
“都说了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 快去快去。”白忆尘催促道。
两人便没再过多询问, 顺着山路下了山。
“我们不去帮忙?”
“他们自己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就好。”白忆尘牵起他的手说,“让你恢复记忆和力量,才是当下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事。”
落星河张了张口, 却没有说话。
…
夏银烛和凌玉尘赶下山时, 山脚已是一片火海。凌玉尘召剑灭火, 从城外一直灭到了城内。
“这业火怎么突然烧得这么厉害?”夏银烛看着周围被烧焦的房屋说,“他自己的城, 他自己就这么不爱惜?”
“瞧,这里有打斗过的痕迹。”凌玉尘指着旁边一座烧焦的房子说, “贺无仁在这里跟人动过手,墙上的怨气是他的,旁边的仙力……是萧倾辞?”
夏银烛这才想起萧倾辞他们都还在城里。
凌玉尘释放仙力感应, 发现此处不只有萧倾辞的仙力,还有夏景之的灵力,叶寒江的邪气, 千寒松的神力。
“这是……四打一啊。”
“四打一还搞不定那姓贺的?”
“如果搞定了,这里会是这幅样子吗?”凌玉尘反问。
“……也是。”
以他师父的性格,如果把人拿下了肯定要把贺无仁五花大绑游城示众,让每一丝怨气都知道他们主人已经伏诛了。
凌玉尘引来一丝怨气查看,道:“摧灵鞭能感应到你师父所在,快找找他们在哪里,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好。”
夏银烛召出摧灵鞭,怎料一把它放出来它就像疯了一样往西边窜,夏银烛根本拉不住它。
“不是……你力气也太大了吧!”
眼看夏银烛又要被它拉走,凌玉尘连忙握上夏银烛的手。奈何这摧灵鞭的主人曾是神界脾气最大的神君,两个仙都拉不住他。
最后的结果便是夏银烛和凌玉尘一起被鞭子拖拽着往西边飞去。
彼时贺无仁正在西边被围攻。
面对四人围攻,贺无仁脸上却没有一点惊慌。城主的优势在这一刻显现得淋漓尽致,不需要他动手,城中的业火和怨气会自动帮忙抵挡一切企图攻击他的力量。
一轮业火燃尽后,贺无仁悠闲地躺在屋顶上望着底下四人道:“四位,何必做无谓的挣扎呢?与其费尽心思想要杀我,不妨做我的下属,好处可少不了你们。”
“得了吧,副城主都能被你糟蹋成那样,我们可不想要在地牢的好处。”夏景之怼道,“还有,你到底把我那傻徒弟和徒媳拐到哪里去了?”
“呵,我把你杀了你不就知道他们在哪里了吗?”贺无仁转头对千寒松说,“小神尊,你们神界的神君都如此天真吗?难不成我说了他们在哪儿,他们就能从天而降出现在你们面前吗?”
突然被点名的千寒松心里很是不爽,他刚要开口,却被萧倾辞拦下了。
“倾辞,你拦我干嘛?”
萧倾辞微微一笑:“不用动口,让他自己打脸就是。”
身为仙尊,萧倾辞对仙力的感应总要灵敏一些,他能感应到一股仙力正快速朝这边赶来。这股仙力速度很快,在他劝完千寒松后就到了贺无仁正上方。
贺无仁来不及反应,便觉得自己的脸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
他定睛一看,竟是条鞭子!
摧灵鞭抽了贺无仁一下就直奔叶寒江而去,叶寒江伸手,摧灵鞭便立马乖乖躺到了他手上,颇有几分撒娇的意思。
而鞭子的主人已经在它冲下来的那一刻被凌玉尘带离,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夏银烛看着躺在叶寒江手中撒娇的摧灵鞭,不满道:“这家伙,到底谁才是它的主人啊。”
夏景之附和道:“就是,也不看看是谁把它造出来的,忘恩负义的家伙。”
摧灵鞭听到这些话立马委屈了起来,在叶寒江手心反复蹭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叶寒江摸着鞭身,安慰道:“乖,他们乱说的,让他们闭嘴就是。”
夏银烛和夏景之便默默闭上了嘴。
“是你们?”
贺无仁总算从那股火辣辣的痛感中缓了过来,看见夏银烛和凌玉尘,贺无仁心中的怒火达到了极点。
他召来更多怨气编成大网,又将熄灭的业火重新燃起,为几人打造了一个囚笼。
“又是这招。”千寒松啧道,“不是业火就是怨气,每次都用这两样东西让我们无法近身。”
按理说就算力量被压制到只剩一成,以神尊仙尊的实力也足以和贺无仁打个五五开,但对上城中的业火和怨气,即便是神尊仙尊也无法坚持太久。
千寒松咬牙道:“要是没有那些该死的业火和怨气,我一个人就能把他打趴下!”
“你当他的城主是白做的?”萧残风突然出现在千寒松身后说。
千寒松被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在萧倾辞仙力的治疗下,萧残风不仅伤痊愈,仙力也恢复几分。此刻他右手撑伞左手持白玉笛,终于有了仙的样子。
“我为何不能来?”萧残风没好气道,“我告诉你们贺无仁在哪儿,神尊您倒好,二话不说把我打晕丢回屋里。”
“我那也不是为了大家好。”千寒松把萧倾辞拉到自己身后,“你是死蛊城副城主,虽然你已经跟城断了联系,但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变心再背叛一次?”
“寒松。”萧倾辞制止道,“他不会的。”
萧残风看着萧倾辞,轻声叫了句“仙尊”。
萧倾辞对他笑了笑,问:“残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嗯,我知道怎么对付城中的业火和怨气。”
“怎么说?”
“东西南三个城门,去堵那里,那里是城中业火怨气的来源。”
死蛊城内部能承受的怨气有限,多余的部分则汇聚在东西南三个城门之外。城门口有业火墙保护,以免多余的怨气涌入城内伤害城中人。
这是上神最初设立的保护阵法。
贺无仁发现这一秘密后,将保护阵法逆转,开始肆意吸收城外的怨气为己用,还多加了传送阵以免别人发现这一秘密。
“这个阵不能破,破了城外的怨气就会失控涌进城。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外力隔绝阵法,切断阵与贺无仁的联系。”
萧倾辞点头,问:“怎么做?”
萧残风一愣,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怀疑自己的话。
“办法很简单,分别去东西南三方隔断阵法就好,只是……”萧残风顿了顿,“只是需要源源不断注入力量,换言之,去隔断阵法的人无法离开,必须守在那里。”
“那谁去对付贺无仁?”千寒松问。
“我去。”凌玉尘说。
“等等玉尘,你不能去。”萧倾辞摇头说,“就算我们隔断阵法让他没有业火和怨气帮助,可在这里你的仙力被压制,你不是他的对手。还是我去吧,我也不能……再看着你重复当年的挫折。”
“那不一样。”凌玉尘解释道,“归根到底,贺无仁恨的是我,他真正想杀的只有我。我去对付他能降低他的警惕,你们行动也会顺利。而且有些事,我跟他也该做个了断了。”
萧倾辞最后还是点了头。
也如凌玉尘所说,贺无仁的真正目标只有凌玉尘一个。当看见凌玉尘御剑而起挑衅他时,贺无仁当即抛下一切去追他。
“阿凌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夏银烛还是不放心,虽说他现在有了白忆尘的教的功法,可在仙力被压制,身体伤还没痊愈的情况下,被贺无仁钻空子也不是没可能……
萧残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真担心他,就快点去城门隔断阵法,让贺无仁无法大规模操控业火和怨气。”
“没错,快走吧,去东城门。”
六人分成三队分别前往三个城门,凌玉尘则把贺无仁往城中心引,尽量掩护六人。
两人追打一路,竟意外打到了城主府门口。
一路打下来,凌玉尘受了些伤。他被逼到城主府内,贺无仁手裹怨气朝他伸来,可碰到凌玉尘脖颈时,他手上裹着的怨气却莫名散开了。
贺无仁立马就想到了城门口的阵法。
“难怪你会把我往这里引。”贺无仁发觉他们的计谋却不恼,“师弟,你要知道我的目标从来都只有你一个啊。你都送上门了,我还管他们作甚?”
“你费尽心思,想杀的只有我一个?”
“没错,我从头到尾想杀的都只有你。”贺无仁将从剑冢阵中拿出来的剑指向凌玉尘说,“从生到死,我想杀的只有你,得师父偏爱,有飞升命格的弟子。”
凌玉尘不禁笑出了声:“两百三十年,你做这一切的原因居然只有这一条?师兄啊师兄,我都替你觉得可笑,替师父觉得不值!”
“住嘴!”
贺无仁把剑抵到凌玉尘颈前,剑刃贴在皮肤上划出了一道血迹。面对随时可能要他命的剑刃,凌玉尘却没有丝毫慌张和反抗,而是在默默蓄力。
只要打出这一击消融,贺无仁体内的怨气不复存在,他就无法做城主了……
但就在凌玉尘准备动手时,一柄银剑在他眼前闪过,两把剑相撞发出“锵”的一声,同时还有贺无仁的惊讶。
“你是怎么出来的!”
南留君将凌玉尘护在身后,持剑与贺无仁对峙:“凭一个心境就想困住师父,贺无仁,你还是跟当年一样傻啊。”
“师父……”
“闭嘴。”南留君回头用剑柄敲了下凌玉尘的头,“让你来给师父清理门户,你倒好,差点被他清理,这仙君我看是白做了。”
凌玉尘低头认错:“弟子无能,给师父丢脸了。”
见凌玉尘如此乖巧认错,南留君还一时有些不适应。
“你这孩子……怎么一阵子不见变乖了这么多。”南留君低头笑出声,“好啦,师父开玩笑的。能做成这样,你已经很不错了,可以出师了。”
凌玉尘一愣:“出师?”
“但在出师前,为师还有一招剑法要教给你。”南留君转身面对贺无仁,“你一直想学的,逍遥剑法的最后一式。”
…
第97章 明火送君去 四千载日月,终还是难留一……
师徒再见却没有一句叙旧的话, 南留君只看了贺无仁一眼,便挥剑朝他刺去。
凌玉尘很少见南留君出剑,印象里她一直都是捡树枝做剑,每一次教一招剑法总要断上十根八根。
外人都说南留君的剑意很霸道, 但没有人知道她用的是什么剑法。凌玉尘也曾多次提出想要传承她的剑法, 但都被南留君拒绝了。
而每次, 拒绝的理由都是“活人不需要学这套剑法”。
直到现在,凌玉尘才明白这话的含义。
南留君每出一剑,她剑上的怨气都会增强几分,这些怨气由剑传到她身上,汲取着她的生命力。
贺无仁察觉到这一点后不由得笑出了声:“为了对付我, 你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师父, 这恐怕是我这个弟子唯一在你这里拿到的特权吧。”
“师父…你还当我是师父吗?”
南留君挥剑震退贺无仁,这一剑下来,她散发出的怨气居然盖过了贺无仁的。
“原来师父能以凡人之躯长寿竟也是靠了怨气。”贺无仁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要求徒弟个个走正道不准碰邪气怨气, 师父自己倒是靠着怨气长生不老, 多可笑啊……若是这个秘密让师父您那些一心一意走正道的徒弟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呢?”
南留君握着剑, 不语。
果然……稍微动一下剑都不行。
“你没有资格这么说师父。”凌玉尘挡到南留君身前说,“就算师父真的靠怨气维持长生又如何?至少她不会像你这般借着怨气做尽恶事, 你根本不配叫她师父。”
“呵…是啊,我没有飞升命格,自然不配叫她师父。”贺无仁冷笑出声, “我很后悔…后悔没有去她的心境看一看,看看她是怎么走上这条邪魔歪道的,那理由只怕也光彩不到哪里去。”
“你!”
“好了玉尘。”南留君打断他说, “他说得不错,我的理由也光彩不到哪里去。不过是以命换命,苟且偷生罢了。”
“师父……”
南留君拍了拍凌玉尘的肩,说:“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不必辩解。来吧,我教你逍遥剑法的最后一式。”
“我不学了。”凌玉尘忽然道,“那最后一式我不学了。师父,剩下的交给我,我替师父清理门户。”
南留君一愣,这才注意到凌玉尘的目光不知何时放到了自己的剑上。她的剑现在被怨气笼罩,怎么看都是一把凶器,还是沾染了数百条人命以上的凶器。
凌玉尘此时此刻才明白,师父平日不出剑,就是因为剑上的怨气会反噬她。
只要剑拔出用完那一套剑法,南留君也会没命。
而方才与贺无仁过的几招里,南留君已经把前面十二式都用完了,再来一招,她就会被剑上的怨气彻底吞噬。
“傻徒弟……这个时候倒是学聪明了。”南留君哂笑出声,“你当初换道而修强压无情道反噬可不是这样的。怎么?师父的命是命,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
凌玉尘刚要开口,南留君却用一句话掐断了所有希望。
“而且,我活得也够久了。”
她以凡人之躯在人间行走了四千年,这四千年里她换了无数个身份,从教导太子到自立门户收徒,这条路实在是太长了,也该到头了。
那日在瑶情江边,看似是贺无仁设计把南留君送进死蛊城囚禁,但其实她是自愿进去的。
死蛊城的来历她听说过,也只有这里的力量能让她彻底解脱,彻彻底底进入轮回转世。
“你进过那位小仙尊的心境,见过我,对吗?”
凌玉尘微微点头。
“既然见过,那你应该也见过我拔剑的样子。”
经南留君这么一说,凌玉尘才想起在萧倾辞的心境中,南留君也拔过剑。
“这把剑一旦拔出,剑上的怨气就会开始侵蚀我的生命力,但每当这时,总会有一个诅咒替我抵挡怨气侵蚀保护我,就这样生生护了四千年。四千年来我拔过无数次剑,遭到过无数次反噬,靠着这个诅咒却都活了下来。”
凌玉尘猜测道:“莫非是妖界?”
妖汲天地灵力修炼而逐渐拥有智慧,与天地一体,最擅诅咒。
而妖都是至纯至性之人,一旦认定一人便是一辈子。如果被认定之人背叛,他们定会拼上一切也要让背叛之人吃尽苦头。
难不成……
“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你师父我是那种会背叛别人的人吗?”南留君没好气道,“我们没有背叛彼此,这一切…都是旁人一己私欲。”
当年南留君在外历练偶然救下一只妖,两人志同道合,很快成了要好的朋友。但妖一直以来都是许多人觊觎的目标,他们的内丹可以助人修为大增,有些不怀好意的人为了提升自身修为,便对那妖展开追杀。
南留君舍命相护,为了不拖累她,那妖最后生挖内丹给了南留君,并在内丹上设下诅咒,谁敢动南留君便不得好死。
而诅咒都是双面的,那妖把坏的一面诅咒给了外人,好的一面则留给了南留君。
因为妖的寿命很长,所以那妖希望南留君也能长生不老。
得到妖的内丹,南留君修为暴涨,本该因此飞升的她却为了给那妖报仇犯下重大杀孽,从此怨气缠身再无法飞升。
但她没有忘记与那妖的约定,一直靠自己的力量守护着天下。
南留君定居素月山收徒,就是希望能培养出有能力有责任的徒弟,斩恶中恶人,平不平之事。
至于徒弟能不能飞升,有没有飞升命格,她从来都没有在乎过。
可就是因为她不在乎的飞升命格,她的一个徒弟差点害死另一个徒弟,还操控死蛊城这一处上神遗迹危害人间……
说到底还是她的错,是她没有尽到一个做师父的责任,给予徒弟正确的引导。
这个错总要由她来弥补。
“对曾经的约定和志向我已经无愧了,但对你们这些徒弟,我却时常愧疚。”南留君哑然一笑,“说起来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我却那么凶你们,也怪不得你们私底下给我取诨名叫老妖婆。”
此时此刻凌玉尘想回到过去给自己一巴掌。
“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留恋。”南留君释然道,“玉尘,这逍遥剑法最后一式,你可看好了。”
说罢,南留君拔剑朝贺无仁砍去。
贺无仁释放怨气做掩护趁机跃上屋顶,他自以为躲开了那一剑,可怎料在他落稳脚跟的瞬间,南留君的剑从他身后刺来穿腹而过。
“师父的剑……还是这么快。”
“心中决心有多强,剑就能有多快。”南留君转头看向凌玉尘说,“你想要逍遥快意地出剑,内心便不能踌躇。傻徒弟,明白了吗?”
凌玉尘紧握着拳,他想说一句不明白,最后却还是点了头。
就算说不明白,也没有再教一遍了。
死蛊城是昔日上神的地盘,上神由天地而生,同得天地之力,妖的诅咒在上神的余威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换言之,从进城开始,南留君身上的诅咒就已经没有效果了。
而在心境中为了能让自己醒来,她对自己拔了一次剑,反噬从那个时候起便已经开始了。
她决定了自己的结局,也只决定了自己的结局。
方才对贺无仁的那最后一式剑法只用了逍遥剑法的速度,并没有动杀心。至于那道剑意,也只不过是每个徒弟拜入师门后,南留君最先教的一课——如何化解怨气。
无论怎么说,贺无仁都是她当年亲自带回山的徒弟,她下不了杀手。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当年不赶贺无仁出山,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不过若真是如此,她也进不了死蛊城,了结不了自己。
罢了,哪有那么多如果……
贺无仁体内的怨气减少,死蛊城也随之开始逐渐失去控制,业火疯燃很快将城主府包围。南留君丢下剑,用最后的灵力将凌玉尘和贺无仁扔了出去。
她猜到凌玉尘一定会回来,于是在把他扔出去后立马开口叫住了他:“玉尘,不准动。”
府邸外,刚准备回去救人的凌玉尘听到这话,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这一点南留君也猜到了,她加重语气,继续道:“你若敢再往前走一步,我便没有你这个徒弟!”
凌玉尘却是不吃这一套了:“那就当没有!”
府里的南留君愣了一瞬。
凌玉尘接着喊道:“你不拿我当徒弟,我干嘛要拿你当师父!哪有乱扔徒弟的师父,除非你把我捞回去,不然我不认你了!”
“你这嘴上功夫还是留着对仙界众仙说吧。”南留君无奈笑出了声,“管理仙界不容易,你没有让为师失望。品行端正,能力突出,玉尘,你可以出师了。”
听到昔日飞升前最想听到的四个字,凌玉尘却没有丝毫高兴。他还是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门前隔着火墙问:“师父…你何至于此?”
“我本就无意飞升,也无意长生,这四千年的光景与我而言实在太漫长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能了断的机会,又恰好该做的都做完了,没有遗憾便走了。”
“贺无仁到底是我一手带大的徒弟,我是下不去手了。玉尘,还得辛苦你帮为师清理门户。”
“至于夏银烛那个偷师一个月就跑的小子,看在你的面子上,这师父他不叫也罢,能照顾好你就行。”
火势越来越大,南留君的声音却越来越小。在业火燃到鼎盛的那一刻,凌玉尘双膝跪地,如当年拜入素月山时一样规规矩矩磕头行了礼。
“弟子凌玉尘……恭送师父。”
四千载日月,终还是难留一君,难逃一别。
…
第98章 笛起恩怨斩 这吹的也太难听了!
“你确定这样可行?”萧残风看着城门上绑着的金锁链问, “靠这两条锁链就能隔断那供应怨气的阵法?”
“既然这里起初是上神的地盘,上神又是白前辈的徒弟,那靠前辈传给我的倾城锁诀应该可以隔断这个阵法。这里交给它就好,我得去帮阿凌。”
“我随你一起。”萧残风说。
有些账, 他也该和贺无仁算算了。
两人顺着业火燃过的痕迹一路找到城主府, 却见城主府成了一片废墟, 府邸门口还有打斗的痕迹。
夏银烛蹲下身,认出了地上的剑痕:“这是……流觞曲水!”
“看来凌宫主和贺无仁在这里打了一场,瞧这剑痕的深度,似乎是凌宫主占了上风。”
夏银烛盯着剑痕看了半天,注意到剑痕旁边还有血迹, 凌玉尘这哪里是占了上风, 分明是动了怒,正不要命地跟贺无仁打!
恰好此时不远处传来巨响,夏银烛连忙朝发出巨响的方向赶去, 正好接住了从阁楼顶上摔下来的凌玉尘。
“阿凌?阿凌你怎么样?”
凌玉尘咳出两口血缓了缓, 哑声道:“银烛……”
“嗯, 我来了。”夏银烛替凌玉尘擦去嘴角的血问,“阿凌,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没什么……在替师父清理门户罢了。你别拦我,我要去杀了他!”
“不行, 你不能再透支仙力了!”夏银烛加力把凌玉尘锁在自己怀中劝道,“冷静点阿凌,别被城中怨气影响, 你这是在害你自己。”
“我要给师父清理门户……这是师父死前的嘱托…”
“南门主她……”夏银烛同样一惊,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把凌玉尘搂紧了几分, 给着他无声的安慰。
凌玉尘靠在夏银烛怀中,隐忍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夺眶而出,浸湿了夏银烛胸前的衣料。
夏银烛轻拍着凌玉尘的背,安慰道:“想哭就哭吧,不用忍。”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凌玉尘抹去眼角的泪水振作了几分,“你怎么过来了?城门那边的阵……”
“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就用倾城锁诀隔断阵法过来找你。幸好我来的及时,你瞧这不就差点出事了?”
凌玉尘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逮到,抿着唇半天没说话。
夏银烛见状,连忙保证道:“凌宫主放心,今天的事我绝不会往外说一个字。”
“我不是那个意思。”凌玉尘被夏银烛的话逗笑了,“我是在想……你又救了我一次。”
如果夏银烛不来,他恐怕真的会在愤怒中迷失自我,和贺无仁拼命至死。
这一身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夏银烛拉起凌玉尘的手,和前世在死蛊城一样,他的右手因为握剑太久已满是伤痕。夏银烛望了片刻,用仙力替凌玉尘治好了手上的伤。
“万幸这一次,我不用再眼睁睁看着你受伤却无能为力了。”
凌玉尘笑着抽回手说:“即便如此,你也省着点仙力吧,他可不好对付。”
凌玉尘话音刚落,前方不远便传来一阵房屋倒塌的声音。两人赶过去一看,只见贺无仁被嵌在墙中动弹不得,面前站着杀气冲天的萧残风。
夏银烛偏头对凌玉尘悄声道:“他……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好对付。”
凌玉尘微微皱眉,心想不对劲,贺无仁身上的怨气怎么突然弱了那么多?
“你们来了。”萧残风扭头道,“我的账我算完了,剩下的凌宫主请自便吧。”
“多谢。”
看见凌玉尘,贺无仁便不由笑出声:“看来我这条命,凌宫主是要定了。”
即便知道贺无仁可能藏有后手,但听到这话,凌玉尘还是没忍住上前扼住贺无仁的喉咙,道:“师父念着与你的旧情,到死都舍不得要你的命。她不舍得杀你,做徒弟的自然要替她清理门户。”
“凌宫主当真重情重义,怪不得她那么喜欢你。”贺无仁冷笑出声,“既然她那么喜欢你,你又那么听她的话,那我就送你下去陪她吧。”
话音一落,贺无仁周身突然怨气暴涨。好在凌玉尘早有防备及时躲开,这才没被怨气伤到。
夏银烛惊道:“获取怨气的阵法不是都被隔断了吗?他怎么还有怨气?”
萧残风摇头:“不,这不是死蛊城里的怨气。”
“不是城里的,那是哪里的?”
贺无仁贴心给夏银烛解答:“当然是人的啊。”
从进入死蛊城成为城主开始,贺无仁便知道这座城有主不会彻底听命于他。为了防止有一天死蛊城背叛自己,贺无仁一直在暗中培育自己的力量。
他操控死蛊城在人间各处降落,拉了许多凡人进来。他将那些凡人困在城中,折磨他们,最终杀死他们,把他们的灵魂炼化为自己的力量,身体也被制成傀儡。
无数傀儡从四周房屋中涌出,瞬间扭转了局势。
令夏银烛惊讶的是,他在傀儡中看到了秋水道旁那个小村子里的村民。有曾经拉着他们袖子嚎啕大哭的村长,也有拿扫帚追着他们打,邀请他们到自己家过夜的庄禾。
“你……你这个畜生!”
夏银烛召出鞭子向贺无仁挥去,却被数个傀儡挡下。
一想到这些傀儡曾经是活生生的人,夏银烛就不忍动手。
“你们这些仙果然是虚伪至极,时时刻刻都要端着庇护天下百姓的架子。”贺无仁嘲讽道,“既然你们那么喜欢端着这个架子,那好,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端到什么时候。去,杀了他们,包括城门口的那四个。”
贺无仁一声令下,傀儡很快有秩序地分成四波。其中一波围攻夏银烛三人,另外三波则分别朝三个城门的方向赶去。
“这样一看,你那两条锁链只怕守不住东城门。”萧残风把手中的白玉笛丢给夏银烛说,“我去东城门拦着那些傀儡,你们想办法解决贺无仁。”
夏银烛茫然地接过白玉笛,不解道:“那你把你的仙器给我干嘛?”
萧残风却道:“这不是我的仙器。”
“不是你的?那你从哪儿得来的?”凌玉尘问。
萧残风的回答十分诚实:“路上捡的。”
凌玉尘:“……”
萧残风却没有再过多解释,抄近道朝东城门赶去。
傀儡的数量还在增加,即便他们都曾是活生生的人,时间一长,还是避免不了要刀剑相向。
可这些人早已被贺无仁炼化,只要贺无仁还在,无论杀多少次都没用。
夏银烛也试着绕过傀儡攻击贺无仁,可那些傀儡犹如铜墙铁壁,把贺无仁从上到下护得死死的。夏银烛一个心急,居然用拿笛子的左手打了一个傀儡。
按理说这样精美的白玉笛就算是仙器,也绝对受不住夏银烛灌入仙力的全力一击。可一击下来,那白玉笛毫发无损,傀儡却是倒地不起了。
这坚硬度,分明是神器才有的!
夏银烛看着白玉笛,忽然想起前世他身死后白忆尘来找他,手上也是拿着这样一根白玉笛。
莫非这是白忆尘的神器?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夏银烛跃上屋顶吹响了笛子。笛音一出,傀儡果真都停了下来。
有效!
夏银烛心中一喜,当即深吸一口气开始吹笛。奈何他从小到大根本没学过音律,能吹响笛子就已是老天开眼,至于吹出来的东西好不好听能不能听,那就另说了。
注入仙力的笛音很快传遍整个死蛊城,围攻三个城门的傀儡在听到笛音后也纷纷停了下来。
西城门。
注意到傀儡停下来后,萧倾辞松了口气:“这笛音能克制傀儡的行动,看来不用我们出手了,继续专心维持阵法吧。”
千寒松捂着耳朵说:“我觉得不太能专心了。这声音对我的耳朵极不友好!这么难听的东西是谁吹出来的!”
南城门。
夏景之捂着耳朵,绝望道:“我宁愿去打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也不想听这个鬼声!谁能让它停下来!”
叶寒江帮夏景之封了听力,在心里传话说:“傀儡源源不断,体力终会被他们耗尽。这笛音既能限制傀儡行动,就忍耐一下吧。”
东城门。
萧残风同样封了听力,望着阵法上的金锁链沉思:这么难听的东西,莫不是夏银烛用那根白玉笛吹出来的?
果然,路边捡不到宝贝,瞧着挺好看的一支白玉笛音质居然这么差。
北城外金刀山。
白忆尘抬手布了一个隔绝声音的结界,暗自评价道:“这吹的,还不如找块铁拿笛子对着敲来的好听。”
剑冢阵中的落星河听到笛音悄悄睁了一下眼,此后便再无法专心入定。
城中街道上,贺无仁同样饱受笛音摧残,连怨气都聚不起来了。
凌玉尘对这笛音却是罕见地不受影响,趁贺无仁无力还击,凌玉尘连忙近身对着他用了落日消融之法。
贺无仁体内的怨气开始逐渐流失,凌玉尘并没有把这些怨气引到其它地方,而是尽数引到了自己体内。
“既然你那么喜欢用怨气杀人,那我也让你也体验一下被怨气杀死的感觉。”
说着,凌玉尘将吸出的怨气凝于掌心,掐住了贺无仁的喉咙。
贺无仁试图反抗,可始终挣脱不了半分。凌玉尘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狠,贺无仁能感受到他的怨气开始反过来侵蚀他。
“既然…你想用我的怨气杀我……那我便…将这力量给你,你也不必…不必再要你原来的力量了!”
话音落,贺无仁抽出了一直藏在腰间的弑阴刀,朝凌玉尘仙丹所在之处狠狠刺了进去!
贺无仁以为凌玉尘会就此放手,可怎料他却继续加力,完全不顾及仙丹被毁的痛。
“你…你简直……疯了……”
“那就当我疯了吧。”
凌玉尘将所有力量汇聚到手上,最终生生拧断了贺无仁的脖子。
贺无仁肉身被毁,灵魂也被自身怨气侵蚀到所剩无几。凌玉尘忍痛拔出连刀柄都几乎刺入体内的弑阴刀,用为数不多的仙力聚起贺无仁剩下的灵魂,然后将其亲手碾碎。
魂飞魄散,从此天上地下再无此人。
做完这一切,凌玉尘也终于到了极限。
夏银烛见状,连忙收了笛子来到凌玉尘身边,在他晕过去之前接住了他。
看着凌玉尘身上的伤口,夏银烛二话不说开始用仙力给凌玉尘疗伤。伤口很快愈合,可仙丹遭受的创伤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恢复。
未来一年,凌玉尘都无法使用仙力,几乎与凡人无异。
“没事的……”凌玉尘安慰道,“不过是一年不能使用仙力而已,又不是死了……怕什么…”
夏银烛皱眉道:“凌玉尘。”
“怎么还连名带姓叫上了…”凌玉尘失笑出声,“真的没事,就算有事,不也还有你保护我吗?有夏宫主在,还怕有人伤我不成?”
夏银烛脸色依旧阴沉。
凌玉尘无奈偏头在夏银烛唇角吻了一下,哄道:“真的真的没事,怎么现在我的话都不信了?刚飞升那会儿你可不是这样的。”
“刚飞升那会儿你也不是这样的。”夏银烛丝毫不吃这一套,“老叫我不要冲动,自己疯起来却连命都不要。凌宫主,你可真是一点都不以身作则。”
凌玉尘欲言又止,发现这话他竟无法反驳。
于是生平第一次,嘴比牛倔的凌宫主服了软:“银烛,我错了。”
“夏宫主?”
“夏银烛?”
“夫君——”
“……”最后两个字一出来,夏银烛立马投降了:“那,那下不为例!再有下一次,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那我下一次就叫你两声夫君,好不好?”
“玉尘——”夏银烛彻底认输了,“真是怕了你了。走吧,去找仙尊他们,仙尊一定有办法修复你的仙丹,至少能缩短你不能使用仙力的时间。”
“嗯。”
两人刚准备往西城门去,却发现不知何时,业火和怨气包围了他们。
…
第99章 出城埋故地 城中的一切都化成了灰烬。……
贺无仁魂飞魄散, 死蛊城便回到了“无主”状态,要开始为自己寻找新的主人。
而杀了前一任城主,夺得他全部怨气的凌玉尘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业火逐渐朝他们逼近,凌玉尘仙丹受损已经无法使用仙力, 夏银烛使用仙器大规模传音仙力消耗过大, 这会儿也无力对抗业火。
火势越来越汹涌, 两人却在其中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山风。
山风拂面而过,把他们带出了火海。
出了火海,凌玉尘才看清出手相救的是白忆尘身边那个青衣少年,刚想跟他道谢,那少年却转身投入火海中。
“星河不要!”
白忆尘赶过来阻止, 却没能拉住他。
“这是怎么回事?”凌玉尘疑惑看向白忆尘, “他不是你的徒弟吗?怎么往火里冲?”
“是我的错…”白忆尘自责道,“我不该让星河先恢复力量的。”
“什么意思?他失忆了?”夏银烛问。
白忆尘本想利用剑冢阵留存的灵力和倾城核心中的上神神力来恢复落星河的记忆和力量,落星河说自己想先恢复力量, 白忆尘便答应了。
可在恢复神力后, 落星河却脱阵而出, 朝城内业火燃起的地方赶来。
如今的白忆尘只是一抹灵魂,反而不是恢复神力后落星河的对手。他一路追着落星河赶来城中, 还是没能把人拦下。
“你是说他就是我们在心境中遇见的那位凌天上神?”夏银烛惊道,“他真是上神?!”
先前在心境中看见凌天上神, 夏银烛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虽说上神与白忆尘身边的小徒弟在容貌上有八分相似,可气质却天差地别。一个对师父言听计从, 一个恨不得弑师……
看夏银烛的表情,白忆尘便知他想到了什么,忙道:“咳…按规定轮回道是不能收徒的, 寻常凡人我收不了。所以从始至终我的徒弟只有星河,也就是凌天上神一个。”
夏银烛打量着白忆尘,好奇道:“那你怎么没被他打?”
白忆尘:“……”
怎么就绕不过这个问题呢!
“咳…这个问题……”白忆尘刚要编瞎话,怎料地面突然传来震动,打断了他的思路。
待震动停止,周围的业火也熄了。一切归于平静,白忆尘的脸色却变得难看。
他连忙顺着业火燃烧的痕迹去追落星河,最终在转角后的街道上找到了他。彼时落星河半跪于地,长剑被他钉入地中,他正源源不断地往剑中灌入神力。
他竟是在强行控制整座城!
见状,白忆尘连忙制止道:“星河快停下!它现在不认识你,你的神力只会白白被它吸走!”
落星河嘴角微扬:“你不是说这座城都是我的吗?既然是我的,它就得听我的话才对。”
“可这已经不是最初的倾城了。”白忆尘慢慢走向落星河,“自从倾城失控,经历了那么多任城主的私心后,它早已不是最初那座用来渡怨气者的倾城了。星河,它不会认你的。”
在重回世间第一次踏入城时,白忆尘便知这里已经不再是他熟悉的倾城。最初的倾城由上神操控怨气而建,可现在怨气却成了主导。
虽然死蛊城现在还会根据上神最初设下的规矩寻找城主来操控它,但这条规矩的核心力量也在被怨气逐步侵蚀,再过上万年,这座城便会彻底六亲不认,谁都无法操控。
白忆尘本打算借着城中残余的力量救回昔日全盛的凌天上神后就将此处毁掉,只要上神重归六界,再造一座新的倾城完全不是问题。
但偏偏他要救的那个人选择了放弃。
可为什么……他在世间苦苦寻了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救他回来,带他回家,为什么要放弃!
落星河握紧剑说:“我虽然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我能感觉到,我还回不来。就算找回昔日神力,我依然是凡人之躯,是凡人便无法真正承受上神神力。就算强行吸收神力,也只能撑片刻罢了。”
白忆尘一惊:“你说什么?”
“我活不久了。”
从决定先恢复力量的那一刻开始,落星河便没想活着离开这里。
恢复的神力虽然只能支撑片刻,但毁掉这座城,送城里的人出去还是足够的。
白忆尘连忙握起落星河的手给他探脉,结果正如落星河所说,经脉寸断,命不久矣,全靠恢复的神力才能支撑到现在。
所以……他在剑冢阵中传过去的每一分神力,其实都是在要他的命。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徒弟,又一次。
落星河似乎猜到白忆尘在想什么,轻拍着他的手背安慰道:“跟你没关系,是我被困住了,困在凡人之躯里不得解脱。无论我怎么修炼,灵力总是跟别人差一截,好像有一层屏障挡着,不让我往上突破。”
他能把剑法练到堪比神的境界,灵力却永远被困在最低的一层,就算努力上千年万年也没有办法飞升成神或仙。
在被贺无仁带去剑冢阵中碰到剑的那一刻,落星河其实就隐约想起了一些往事。有人忌惮他的实力,便设计封印了他的神性,让他生生世世只能为人,永远无法做回那个纵横六界的凌天上神。
落星河能预感到,即便恢复记忆,他也没办法破除这个封印恢复实力。
既然注定无法回到过去,那索性就不要找回过去的记忆,直接用昔日的力量来做个了断。
用昔日属于上神的神力毁掉死蛊城,送所有人平安离开,这是落星河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只是辜负了一个人……
“师尊,对不起,原谅我的擅作主张。”
“傻徒儿。”白忆尘反过来握住落星河的手说,“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你,好不容易找到你,哪有看着你去送死的道理?万年前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不想,也不会再错第二次。”
说着,白忆尘将自己的灵力融入剑中,紧接着城中传来了更剧烈的晃动。业火疯燃开始吞噬周围的房屋,用不了多久,整座城都会坍塌。
白忆尘挥手分别往东西南三个方向开了阵门,并传音给城门的人说:“出城的阵门已开,你们赶紧离去。”
说完白忆尘便隔空操纵锁链,城门口的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锁链捆绑脱进阵门中出了城。
“你们也快点走吧。”白忆尘扭头对夏银烛和凌玉尘说。
夏银烛问:“那你们呢?”
“我本就是一抹灵魂,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但你们不一样,人间还需要你们。别废话了,快点走吧。”
“等,等一下!”
白忆尘用锁链将两人捆在一起,闻言顿了顿,笑道:“对了,交给你们的功法有事没事记得练一下,别太丢我的脸。”
“白忆尘你……”
不等凌玉尘开口,白忆尘便把两人丢进阵里送他们出了城。
把所有人都送走后,白忆尘便搂过落星河的肩,打趣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可安静多了。”
都这种时候了,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就算没有记忆,这种感觉依旧让他熟悉。
“确实是安静多了。”落星河靠到白忆尘怀里,留恋了片刻温暖后说:“不过是没有你的前提。”
“等等星河!”
落星河用神力封了白忆尘的穴让他动弹不得,从他怀里起身说:“抱歉师尊,我……也罢,我没有属于他的记忆,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你的徒弟。”
白忆尘强行冲开穴位,拉住落星河的手说:“无论有没有记忆,你都是我的徒弟!是徒弟就要听师尊的话,不准任性!”
落星河没有接话,而是道:“师尊,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白忆尘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在你眼里,现在的我究竟是作为凌天上神,还是你在缘分使然下收的徒弟?”
“这是什么问题?”白忆尘微微皱眉,“无论是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的徒弟,这一点从未变过。”
落星河点了头,随即挣开白忆尘的手说:“如果是前者,那么我是上神,有责任保护众生,包括自己的师尊。如果是后者……你这个师尊根本不负责,只会骗人耍流氓,我不认你做师尊了,你没资格管我,快滚。”
即便没有记忆,但说出这番话,落星河心里依旧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然而很快他心口便真的像被针扎一样痛,神力也开始不稳,想来是心脉也开始受损了。
没有时间了……
落星河忍痛聚力把白忆尘推进了阵门,但在被推出去的瞬间,白忆尘却反攥住落星河的手腕,硬是停在了阵门前。
“落星河,有本事了啊…师尊的话也不听了。”
落星河伸手抵上白忆尘的肩,语气却异常的温和:“这一次是徒儿不听话,让师尊白辛苦一场。下一次徒儿任由师尊处置,只求师尊不要再像这一次一样什么都不告诉我,骗我这么久。”
白忆尘苦笑道:“在轮回中找你一次谈何容易,下一次…还不知是几百几千年后,星河,你当真舍得?”
“师尊放心,徒儿不会让你太辛苦的。”
说着落星河凝聚神力变了一根金丝线,将两端分别缠在自己和白忆尘的手腕上,相当于在灵魂上留下了一个印记。
有了这个印记,白忆尘以后寻起人来会方便很多。
做完这一切后,落星河就把白忆尘推进阵门,送他出了城。
送白忆尘离开后,落星河便转身重新握住剑。
神力顺着插在地中的剑涌向四方,很快整座城都被业火裹挟,城中的一切都化成了灰烬。
没有人知道这场火持续了多久,但可以肯定,这场火灭后,这座危害四方的死蛊城再也没有在六界中出现过。
而六界为此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一位早已陨落,无人知晓的上神。
…
第100章 出城落鬼界 你为什么是下面那个?……
作为六界众生的轮回之地, 鬼界每日要审核入轮回的鬼魂数不胜数,负责维护鬼界秩序的四位护法桌案上的经卷更是没有一天不堆积如山。
“我再说最后一次,月俸的事不要找我,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别找我!鬼界是没有其他死人了吗什么活都往我身上推!想让我死上加死再累死一次是吗!”
书房里, 韩云正逮着几个来讨要月俸的小鬼撒气。得知他们是其他几位判官手底下的人后, 韩云当即按捺不住心中怒火, 对着他们骂了起来。
自己手底下的人和活都顾不过来,还要顾别人手底下的人,真当他在鬼界三千年不入轮回是喜欢干这里的活啊!
“想要月俸滚去找你们自己家大人要去,还有回去转告你们大人,鬼界四护法是负责捉恶鬼的!不是负责给鬼界打杂的!再敢送乱七八糟的经卷过来我就把经卷连同你们家大人打包一起丢进忘川河!滚!”
几只小鬼忙不迭地滚了。
好不容易赶走一波小鬼, 还没等韩云缓口气, 便又有小鬼跑过来报事:“大人!忘川河边出事了,有…有人……”
“你又不需要喘气,结巴什么?”韩云拿了个经卷打开说, “忘川河边凭空多死人死尸是常事, 那么大惊小怪作甚?”
“不, 不是死人,是…是活人!还是仙界和神界来的!”
“仙界?莫不是他?”
“没错, 正是凌宫主。”小鬼连连点头,“还有夏秋两位宫主、仙尊、神尊、一个魔头, 甚至还有十几年前在奈何桥上定居吓唬鬼的那个神君。”
听完这话,韩云手中的经卷“啪嗒”一声掉到了桌子上。
白忆尘将阵门出口设在了忘川河上方,因为出城太过突然, 几人完全没有准备,就这么突然地掉进了忘川河里。
好在几人都不是寻常人,忘川河水对他们作用不大, 除了略显狼狈外没什么大碍。
夏银烛抹了把脸上的水,抱怨道:“前辈就不能把阵门设在河边上吗?设在河面上是几个意思!”
“到底发生了什么?”萧倾辞问,“我们怎么出来的?”
夏银烛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听完后,几人表情各异。夏景之最先开口:“神尊曾经都能从天道眼皮子底下脱身,这次一定也不例外。”
叶寒江回头看了眼忘川河,附和道:“没错,神尊的本源在这里,就算死蛊城中那一抹灵魂消亡,他也不会死。”
“所以啊——”夏景之伸了个懒腰说,“我们就放宽心,各回各家,各管各事吧。”
各回各家,各管各事。
这八个字一出,萧倾辞和千寒松的头就开始疼了。
前者是因为回家有一堆烂摊子要处理。
后者是因为回家要挨打。
相比之下,夏景之和叶寒江就没有这种烦恼了。分别那么多年,夏景之想带叶寒江在人间四处走走,弥补一下前世的遗憾。
看着了无牵挂说走就走的两人,萧倾辞打心里羡慕:“不用干活真好啊——唉,不说了,我得回仙界了。这么久没回去,仙界肯定都乱套了。”
“那我……”
“你也回家吧。”萧倾辞摸了摸千寒松的头说,“你啊从家里跑出来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池渊神君和殿下一定急坏了。”
“也是。”就算回家要挨打,他也得回去让家人安心。
“那等我挨完打去仙界找你。”千寒松握住萧倾辞的手依依不舍道,“倾辞,等我。”
“嗯,我就在流枫山上等你。”
告完别后,千寒松便先一步离开了鬼界。
“走吧,我们也回仙界。”萧倾辞转头对二人说。
凌玉尘点了点头,刚要走却突然觉得头晕目眩,紧接着便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韩云在凌玉尘倒下的瞬间赶来接住了他,皱眉道:“弑阴刀的阴气?他又受伤了?”
夏银烛黑着脸点了点头,他从韩云手中抢过凌玉尘将人抱起,说:“冬宫里还有上次大人给的药,我带阿凌回冬宫上药。”
“他这次伤的地方不一样。”韩云拦住夏银烛说,“仙丹受损,可不是涂药就能治好的。”
“仙丹受损?!”萧倾辞一惊,“夏银烛你怎么不早说?”
“我……”
“罢了不用说,肯定是玉尘骗你说没事对吧?你这个傻小子,仙丹受损哪是用仙力就能治好的,他分明是在骗你!”
“那…那怎么办?”
“阴气侵蚀还不算太严重,问题应当不大。”韩云抬手开了道阵门说,“先去酆都城吧。”
“银烛,你带玉尘去吧,我和残风先回仙界善后。残风,我们……欸?他人呢?”
“从出城掉进忘川河萧宫主就走了,他跟阿凌说了句好像要去取什么东西。”夏银烛无奈一笑,“看来仙界的烂摊子只有仙尊您一个人回去善后了。不过您比我们早失踪了那么久,也应该先回去善后。”
萧倾辞:“……”
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萧倾辞离开后,夏银烛便抱着凌玉尘跟韩云去了酆都城。
作为鬼界最繁华的都城,它的热闹程度堪比人间落西川,满街灯火,完全没有话本中说的阴森可怖。
韩云把人带回自己的府邸,很快命人备好了治疗阴气用的泉水。
夏银烛把凌玉尘抱过去,才发现这个泉水竟和冬宫后院那个冷泉一模一样,都是在泉水中放了来自极北之地的玄冰。
“这…你怎么有和阿凌院子里一样的泉水?”
“这个不一样。”韩云走到泉池旁试了试温度,“这里面混了我的阴气,比他宫里的那个泉水还要再冷上一些。”
“你…你这是以毒攻毒?”
“嗯,终于还不算太傻。”韩云嘴角微扬,“我可以控制我的的阴气不伤人,但玉尘体内的阴气不行。用我的阴气去吞噬玉尘体内的那股阴气,我再把我的阴气引出来便能救他。放心,我不会伤害他。”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阿凌,我只是……心疼。”
夏银烛知道凌玉尘怕冷,更不愿意看着他去泡比冷泉水还冷的水,但不泡又救不了他的命……
最终韩云还是从夏银烛怀里把人要来带进了泉里,想来韩云也知道凌玉尘怕冷,所以下手狠了些,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将凌玉尘体内的阴气逼出。
当然夏银烛会吃醋,这也是原因之一。
清理完阴气,夏银烛连忙变出大氅将凌玉尘裹住带回房中,韩云又命人熬了药,一番治疗下来,凌玉尘的气息总算稳住了。
韩云给凌玉尘把脉,而后松了口气:“没有大碍了,睡一觉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多谢。”
“真稀奇,居然还能从夏宫主嘴里听到道谢的话。”韩云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茶说,“不用谢。说起来玉尘和我同出一师,我算他的师兄,救他是理所应当。”
“那这么算起来,我也是南门主的徒弟……我也得叫阿凌一声师兄啊。”
韩云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你,你说什么?师……那老妖婆收你为徒了?”
“本来是要收的。”夏银烛略有些不好意思说,“但我受不住她的教学方法,偷师一个月便跑了。说起来我好歹跟她学了一个月的武艺,到死都没叫她一句师父……”
韩云一愣,半晌放下茶杯,道:“她…毕竟是人,死后要经过鬼界转世。可鬼界至今,都没有看到她的魂魄。”
“你是说,南门主她……”
“当然,只是我的猜测。鬼界每日轮回的鬼魂数不胜数,也有可能是负责统计鬼数的鬼差漏记了。不过再没有亲眼看见她的灵魂来鬼界之前,我不会相信她死了。”
第一次见到南留君时,韩云问过她是不是天上来的神仙,南留君摇了头。后来韩云又问那她还算人吗,南留君又摇了头。
她说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什么,只知道自己能长久地活在这世上,不会也不能轻易死去。
所以只要没见到灵魂,韩云便默认她还活着。
夏银烛闻言,心里的阴霾顿时散了大半:“多谢大人告知此事,等阿凌醒了我就告诉他,他一定会高兴的。”
“夏宫主,在下其实有件事一直想问你。”韩云放下茶杯郑重道,“你叫玉尘为‘阿凌’,那你们两个…莫非你……”
夏银烛点头,握住凌玉尘的手宣示主权道:“我伺候阿凌,有问题吗?”
“……”有!很有问题!
“你…你这个小傻子到底给玉尘灌了什么迷魂汤!”
“韩大人您这话就不对了,我怎么可能对阿凌用药。”夏银烛回忆着两人的第一次说,“说起来前世第一次,我和阿凌在青楼调查闹事的鬼意外都中了春药,然后就稀里糊涂…嗯……反正我在上阿凌没反抗,就默认我在上了。”
活了三千年的韩大人第一次体会到了“无话可说”是什么感觉。
他以还有公务要处理愤然离去,后来据在韩云府邸门口站岗的小鬼说,他们大人从客房出来不知被什么怨气缠身,竟冲去十八层地狱提了一个两百三十年前被神界神君抓来的鬼,把他揍了一顿后又判了三千年的火刑。
凌玉尘伤好后得知此事打趣了韩云许久,韩云却一脸黑线,凌玉尘笑够了,才问他为何突然欺负一只老鬼。
韩云放下同僚送来的经卷,恨铁不成钢地问:“在那之前你先回答我,当日在青楼,你明明有仙力,为何任由那傻小子对你……”
凌玉尘想了想,“哦”了一声说:“你说我在两百三十年下界历练在青楼中药那一次?没什么,年纪大了不想折腾,便随银烛去了。”
韩云:“……………”
“怎么了?你怎么那个表情?”凌玉尘不解,还十分好心地劝道:“韩云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若等你将来也有了心仪之人,大可不必太过折腾自己。”
韩云皮笑肉不笑:“多谢凌宫主劝告,大可不必!”
凌玉尘难得见韩云对他这幅表情,当即起了点坏心思:“那么凶作甚?那些恼火的经卷大不了不批,可别气着自己啊师兄——”
“……我没有你这样不争气的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