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卡疲惫地在病历本上写写画画,她现在要给一个中了掏肠咒的男孩配药。女巫将药架里一整排晶莹剔透的治疗药水摆到桌面,表面看它们都是混合白鲜香精,但缬草的用量有所差别,对腹部伤口的治疗效果会产生细微的不同。换在几年前她都不相信自己能这么精通黑魔法,随着那个不能说出名字的人控制魔法部,残酷的暴行就开始不止局限于麻瓜出身的巫师,这导致圣芒戈被迫处理越来越多的黑魔法伤病,并内部自嘲所有的霍格沃兹高年级通通应该被丟过来实习半学期。
她打量着她的这位患者,一位青少年,浑身带伤,面孔陌生,估计不是英国巫师,但绝对符合《纯血与行为筛选》所描述的基本要求,所以他才能在魔法部的允许下来医院看病。杰西卡不清楚他究竟是谁,但清楚他来英国的目的,就好比她虽然不了解凤凰社的具体行踪,但能清晰地意识到他们在活跃着,这是一种属于英雄与医者之间微妙的默契。她随手一歪给这位小英雄填了足够一宿舍人用的药水用量,男孩瞪大眼,似乎是想解释如此明显的文字错误。女巫挪开视线不去瞧他,只盯着桌子已经开始变得陈旧的花纹。
“带走。”杰西卡低声说。那个男孩愣了一瞬,不过也瞬间明白了她所表达的意思。他向她轻轻道谢,目不斜视地将足有一打多的小玻璃瓶扫进口袋,紧接着无比自然地走出了治疗室。杰西卡在他离开后瘫在椅子上,觉得自己的眼球僵硬得要命,只能边揉眼眶边摇铃叫下一个患者。结束一下午的工作后她锁了治疗室回到同层半圆形的小房间,那里是魔咒伤害科的治疗师办公处。丹尼斯.提斯代尔正坐在位置上猛灌咖啡,他最近好像又瘦了几磅,比有的食死徒看着还像黑巫师。
杰西卡理解他,出于她们的“某些行为”,整个魔咒伤害科的经费流动都不太正常,都是提斯代尔在扛着压力,不过也没人会对她们惊人的魔药亏损率说什么——那帮核对经费的女巫总是会皱皱眉头,然后一句话不说的摔上门去下一个科室。
她向提斯代尔汇报了今日工作与几个她负责病人的病情变化,圣芒戈也治疗食死徒,但他们一般不爱往这跑。“照这个速度,”提斯代尔捏了捏眉心,又夹起一块方糖丢进嘴里,“在魔法部发现这些补贴之前咱们就得破产。”
“那也算做好事,”一个年长的拉文克劳拉长了语调附和,“被发现最多死了。”
“轮不到你们,月度核算一定会先把我给砍了。”提斯代尔嚼糖块,这让他的嘴里发出沙沙的声音。杰西卡准备去隔壁看收治的病人,在这种下一秒你的朋友就会消失的年代,提斯代尔的说法不算夸张。年初她们的上司人间蒸发,目前整个魔咒伤害科都由提斯代尔说了算,可他是个格兰芬多,这就让他始终没法在权力上更进一步。
她又一次开始想起几个月前她遇到的少年雷古勒斯.布莱克,这个世界真的会有奇迹吗?
那天晚上她跟年轻的斯莱特林对过很详细的信息,本意是为了确保他话语的真实性,但在雷古勒斯离开后杰西卡就发现有越来越多的细节与她的记忆对不上。她记得对角巷北福洛林.福斯科的冰激凌店上周还在卖无花果味的奶油,可萨拉赌咒发誓福斯科先生早在半年前就关店避难了;又比如她非常清楚地记得她的n.e.w.t.魔药学成绩是e,但翻出成绩单发现居然成了o。她所度过的时间变成了一锅烂面条,一根根不知道和别的什么缠在一起,似乎从雷古勒斯找到她起她的人生就产生了轻微的变化。
万般无奈之下(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选择权),杰西卡猜测这可能是时间魔法的副作用,时间类魔法具有强烈的不稳定性,运气不佳的话甚至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赫奇帕奇安慰自己起码成绩单变好看了,但神秘人却没有随着她的e一同消失——搞不好她们的世界真的无可救药了。
而且那个雷古勒斯也不见了,他明明说过会再找她,沙金色的女巫略带郁闷地想,不过日子总要继续。既然他那么早就跟邓布利多搭上了线,也许在他的世界里,他已经是个英雄了吧。
深夜是杰西卡回家的时间,鉴于英国巫师在打仗,圣芒戈实际没假期可言,但治疗师总得睡觉。临出发前杰西卡路过办公室,提斯代尔已经沉沉睡去,同很多治疗师一样没有吃饭的心思,削瘦的手臂旁多了几个酒瓶,还有其他同事给他新熬的提神剂。在战争刚开始时格兰芬多有机会离开这个国家,但提斯代尔知道留在圣芒戈能产生更多价值,哪怕永远没法做到最好。最好是一个荒诞的词,杰西卡解开绑了一天的金色长发,她如今要19岁了,已经懂得很多当年完全模糊的概念,在她眼里任何人都不需要做到外人认为的最好,只求问心无愧。
“我想加入骑兵志愿军,在破晓出征。请让我留下些豪言壮语在我走后回荡......”格兰芬多无意识地哼哼道。杰西卡给他披了外套,和值班的同事对了计划后拎包离开了伪装成麻瓜公司的红砖大楼。月色朦胧,不过足够女巫辨认七拐八拐的小巷前行,她和一对母女约好了私下见面,目前《纯血与行为筛选》把一大批人拦在圣芒戈外自生自灭,霍格沃兹不教授治疗魔法,搞得大家连最基本的积食都能拖成毛病。丽痕书店现在摆满了家用治疗咒语大全,杰西卡边认路边模糊地想,但那又怎么够呢?
除看病外,她还顺便给那个经历魔力暴动的混血小女孩上了几次课,女孩的麻瓜母亲没法给她巫师的指引,发展成默然者的话光她一个人还处理不了,而目前把她交给魔法部的后果可想而知。杰西卡揣着药杵和一整套滴液瓶,准备对着房子外的小巷解咒,结果发现巷子口似乎早有人站在那儿。
等看清是谁后杰西卡结结实实愣了一阵,她与斯莱特林没什么交集,对毕业后碰到的那个小雷古勒斯的印象也随着几个月的时间逐渐退化为记忆里模糊的少年影子。但在遇见雷古勒斯.布莱克的这一刻脑内的画面又变得无比清晰,现在他长大了,看上去完全是个成年男人。与总是在圣芒戈现身的小天狼星相比他拥有更挺拔却纤细的身量,略瘦的下颚,灰扑扑的眼珠在黯淡的月光下无限趋近于彻底的黑色。
杰西卡想拔腿就跑,可在男巫刚映入眼帘时就被他用魔杖抵了下巴。雷古勒斯神色淡淡,表现得显然没她紧张,但力气用得不小,以至于杖尖硌得她生疼。杰西卡毫不怀疑如果他握的是更尖锐的东西,她早就已经被捅穿了。
“晚上好,米勒。”她听见雷古勒斯礼貌但冷淡地说,“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目前改善你处境最好的办法。”
食死徒。
接受了这一恐怖认知的杰西卡沉默地放弃了抵抗,她顺从雷古勒斯把魔杖交了出去,并祈祷他还没发现什么异常。女巫一边说服自己不要没出息的打哆嗦,一边强迫自己与男巫对视,斯莱特林黑发的末梢卷曲着,随着动作扫过他同样浓郁的眉眼。杰西卡感觉自己连气都喘不过来了,抛开那天晚上不算,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他说这么多话——看来年轻的小雷吉当时完全没打算吓她。
最终她还是咬着牙开口了:“...这是我祖母的家。”
“你祖母的家?”男人平静地重复道。杰西卡这才发现他受伤了,脖子上一道狭长的伤口正不断渗着血,从血液干涸的颜色上看不是正常的切割伤。杰西卡不敢多停顿,磕磕巴巴地继续解释,又顺便在巷子深处瞧见了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的身影,他穿着和雷古勒斯一样的食死徒黑袍子,简直像个幽灵在巷间探来探去,并间接性发出不怀好意的嘻笑声。“她,她也是纯血统,目前在亚洲旅行,几十年前跟我祖父分开后就一直没住在英国——”
如果他们没发现那对母女的话,应该不会对她本人做什么,杰西卡趁着话语间隙咽了下口水。这确实是她祖母的房子,有着相当到位的保护咒,更大的可能是她们根本就没出现——她没见到巷子中间的挂灯亮起来,那是她们早就约定好的暗号。
在她一句话也憋不出来后雷古勒斯垂眼,随后他迈步进月光里,依旧完全称得上是个清秀的青年,只不过皮肤变得过于苍白,找不见半点读书时在球场被晒的痕迹。“你是一名治疗师,”雷古勒斯几乎是用肯定的语气对她说,他略微抬头示意自己喉结旁的伤口状态,把魔杖缓缓从女巫的下巴滑至纤细腰肢上的搭扣,“帮我个忙。”
杰西卡被雷古勒斯拿魔杖指着,以橘色蜗牛般的速度向圣芒戈大楼挪动。在发觉在场的都是一届同学后拉巴斯坦从黑乎乎的巷子里钻了出来,他摘下银制面具,半嗔怪半讥讽雷古勒斯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工作”,而自己跟女人跑去快活,并称“还以为他不会像奥古斯特那样胡乱发/情”。这场交锋最后以雷古勒斯把他呛得面色黝黑告终,令杰西卡意识到食死徒之间的关系也就那样。缓慢的脚步减轻了赫奇帕奇身为人质的自觉,现在雷古勒斯要她帮忙治伤,作为神秘人的信徒与刽子手,除了要随时亲吻主人的鞋底,食死徒被允许享用最好的服务,但圣芒戈不爱搭理他们,因此部分还保有理智的食死徒也不愿意自讨没趣——她不能把他带到圣芒戈去,沙金色卷发的女巫鼓起勇气想,不管是对于患者还是治疗师都会是个麻烦。
“让我先看看你的脖子,”于是她主动说道,“那是...黑魔法造成的吗?
雷古勒斯停了下来,意识到他不准备弄死自己后杰西卡谨慎地转过身,看到她的魔杖和他的都被青年松垮垮地捏在手里,宛如捏一根刚摘下来的新鲜树枝。斯莱特林目光下移,清峻的脸上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淡漠,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不甚在意。这让杰西卡联想起丹尼斯.提斯代尔情绪崩溃的那段时日,那会他就像一个随时会冲进湖里死掉的仙女,能缓过来纯粹是意识到未来的生活保不齐还有指望(再加上科室的每个人坚持不懈地把他从昏睡状态拍醒),但眼前这位...看上去是真的一点奔头也没有。
同时杰西卡也敏锐地观察到了一些别的,他们大概走出了小几百码,雷古勒斯握魔杖的手相当松,和她也始终保持着能让她随时跑掉的距离。
雷古勒斯没回答她的问题。“你可以走了。”他忽然说道,魔杖顺势往回收了一点,不凑近看很难发觉。
按常理她应该立马幻影移形。杰西卡大部分的脑子被瞬间分配思考自己要往哪儿跑,另一小部分则用于揣摩雷古勒斯的行事动机。“猫一般不爱来圣芒戈。”最终她冲着雷古勒斯认认真真地说道,“因为实在有太多缬草了。”
男巫烟灰色的漂亮眼睛下意识睁大,神气矜持而又天真,这让他原本死气沉沉的表情一下鲜活了起来,一如女巫幻影移形带来的阵风呼地吹开堆积成山的月季花瓣。他注视着前一秒还站着人的路面,纵然无意施加阻碍,赫奇帕奇依旧以极快的速度从他手里拿回了自己的魔杖。与曾经的几次与赫奇帕奇的魁地奇比赛类似,少女的速度总是快得像只燕子。雷古勒斯难得琢磨了一会和杰西卡.米勒的对话,之前他们的谈话范围一直都在他的预料之内,除了她在幻影移形之前说的那句。
青年不经意嗅了嗅,周边留下了女巫身上混合着雏菊的草药香味——猫不喜欢这个味道。
杰西卡至少换了四五个地方,在确认雷古勒斯真的没有跟过来后才放心找了个角落吐了一阵。她克服幻影移形的副作用后跑回圣芒戈,直接摸到大厅的值班室里去找莫娜,作为消息活络又八面玲珑的战友,这位接待女巫知道不少她除易容马格斯外的秘密。她从莫娜那得到了好消息,那对母女本来是要赴约的,但普威特家的双胞胎提前把她们带走了,并亲自冒险来了趟圣芒戈给莫娜报信。杰西卡听完直接泄劲趴在了桌子上,很显然今晚涉及凤凰社与食死徒的战斗,不过雷古勒斯无意让她卷进去。
“我今天碰见了雷古勒斯.布莱克,”沙金色卷发的女巫对同伴小声说,“他和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不知道在查什么,但他把我放走了。”
莫娜叹了口气感叹杰西卡运气好,随后两个女巫讨论了一番布莱克如今的状况,战争时期,一些大家族吃瘪的八卦很能抚慰人们受伤的心灵。莫娜咬文嚼字地分析了“布莱克的家主”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并称从目前看这个词实在是有名无实,毕竟布莱克还剩下几个人?就算有偌大的家当,他们唯一承认的儿子还不是跟拴狗一样在给神秘人当奴隶。
“他状态好像不太对,”杰西卡回忆刚刚他们接触时的一切细节,“就...你还记不记得提斯代尔发疯那阵,他好像还比提斯代尔严重点。”
“怎么不记得,”莫娜喝了口堇菜糖浆后低声说,“那会圣芒戈堆了多少死人呀,他一个都救不下来,我印象最深的是住五层阳台的小玛丽,本来情况都好转了,咱们把她藏进壁橱里,但被他们活活拖出去——”接待女巫停顿许久后选择托腮看着她。“那会你刚来魔咒伤害科,提斯代尔人都成块木头了,我还记得你本来想安慰他,结果说到一半抱着他就开始哭,反而成功把他搞起来照顾你。”
杰西卡沉着脸不说话,直到接待女巫又补充了一句:“他钟意你,宝贝,这我们大家全知道。”
金发女巫抹了把脸,她怎么会察觉不出来?她们的格兰芬多向来不是一个倾向于隐藏的人,他的情愫无论过去还是如今都如火焰一样直接。可是,她现在要怎么去想这些——杰西卡闭上眼,只要陷入黑暗她的脑海里就全都是那些令人痛苦而绝望的东西。
至于年轻雷古勒斯向她描述的她与他的关系就更遥远了,那是同一棵树生长出的截然不同的枝桠——那他们又真的合适吗?这个问题就和那个遥远的世界是否存在一样无解。
后面莫娜又给她分析了一通小布莱克异常的原因,其实也很容易猜,他刚给父亲办了葬礼,同时神秘人不会乐见这种古老的家族掌握权力,布莱克实际早就被他拆吧拆吧熬魔药了。外界都在传雷古勒斯早想要退出,毕竟按历史看没有一个布莱克能受这种委屈,只不过现在还能时不时见到他在办食死徒的任务。杰西卡稍微为男巫感叹了一下,摆在年轻布莱克家主面前的似乎是一条死结,加上十五六岁的雷古勒斯说他早已经跟邓布利多混了...所以居然还有这种选项?
但是她大概率没法找到那个年轻斯莱特林了,女巫咬了下嘴唇,时间魔法的持续效果都是很短暂的。而且光是和他接触一晚上就让她的魔药学变成了o,他再多待一阵没准她就要成魔咒大师——又或者还是该给邓布利多写信说一说这件事?
她好好思索一阵后拎包下了班,故意没走飞路网,结果出大门没多远果然又碰见了雷古勒斯,这让她确信他应该是真缺一个治疗师帮忙。青年脖子上的那道伤口还在,在看见杰西卡居然跑回来后露出“你怎么回事”的绝望表情,可能还夹杂一点对笨蛋的不包容。杰西卡立马举包示意自己真下班了。“我可以帮你看下。”她语速飞快地说。
“在这儿?”雷古勒斯问,语气平淡,但杰西卡从中听出一丝质疑的傲慢劲头。在心里问候他所有活着没活着的亲戚后她向他伸出手,好吧好吧,她总是可以再来一次的。
他们降落到一处海边,赫奇帕奇知晓不少方便思考人生的好去处(比如当时带小雷古勒斯来的青草山坡),天气好时这里平缓而静谧,不断有海浪将金灿灿的月亮温和地打碎。杰西卡在沙滩随便找了块合适的地方让斯莱特林坐好,而自己则仔细端详起他脖子上的伤口。举着发光的魔杖,她能看清青年脖颈隐约发青的血管,符合她认知中过度使用黑魔法的现象,那些强大的魔法最终都会收取身体的某些东西作为力量的报酬。“一会会有点疼。”她拿出挎包里特意准备的莫特拉鼠汁说,这种汁液专门治疗大部分割伤及擦伤,比白鲜更有效,同时基本不会与恶咒或诅咒产生反应,“袍子脱了,不然肯定会弄脏...不过你里面还有衣服吧?”
杰西卡意识到这些古老的家族也许只会穿袍子,她自己倒不太介意看光他,在圣芒戈待久了,见多了烂事就感觉自己是只闪闪发光的独角兽。幸好雷古勒斯也没计较什么,他低头解了扣子,食死徒的长袍下是合宜的黑色正装,一双长而笔直的腿端正地跨在绵软的沙粒上。沙金色卷发的女巫调好药水浓度后在他的脸侧左右比划,最后干脆跪下了。她探过身,小心地挑起紧贴青年脖颈弧度的衣领,在药水接触到伤口后青年蓦地颤了一下,杰西卡熟练地用拿魔杖的那只手把他摁住了,柔软的手指搭在变得炽热的皮肤上,一下下脉搏像起伏的水波,有节奏而雀跃的触碰指腹。
她连续施了几个难度不小的咒语,在终于成功后开始疲劳地坐在地上玩沙子。如果半小时后斯莱特林没感到什么异常,那证明最棘手的问题基本已经解决了,后续的治疗只需要每天来上一点莫特拉鼠汁,而雷古勒斯作为魔药学优等生,搞定它也麻烦不到哪儿去。在给雷古勒斯描述完注意事项后两个人一起陷入了沉默,杰西卡因为刚跪在沙子上导致丝袜破了口,她尝试地施了个清理一新,结果整条袜子都消失了,只能郁闷地光着腿,任由海浪声冲刷耳朵,这也是他们这半小时中唯一的声音。
鉴于她是纯血统又刚帮了他,杰西卡想,雷古勒斯对她还算礼貌客气,但根源实际是他们完全不熟。
在碰到年轻雷古勒斯之后的一段时间,非常短暂,她被少年骄傲的神态与描述的那个充满光明的世界吸引了,一面满心不安地等待着他再来找她,一面又在做了几次美梦后逐渐清醒了过来。杰西卡.米勒眺望蓝黑色的夜空,伸手拂去被海风吹到脸颊前的金色碎发,她的心被那些如焦油般漆黑的梦魇填满了,这让她看不到光辉灿烂的未来,摆在她面前的是尘封的故事,是已经走了一大半的路,既然无法回头,就只能顺着彻底前进下去。
“你听没听过一首歌,”她突兀地开始说道,在空旷的海滩上,声音显得甚至不太真实,“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想唱了。”
雷古勒斯没搭理她,那她就当他默认。“我想加入骑兵志愿军,在破晓出征,请让我留下些豪言壮语在我走后回荡。”杰西卡随意地哼起来,魔咒伤害科人人精通这首小调,真论起来还是从二楼生物伤害科的同事那学会的,据说这是一首澳新军团志愿骑兵部队军歌,后来传遍了英联邦的许多国家,而战争开始后他们帮室内麻瓜出身的治疗师逃离了英国。“如果让我骑马,那肯定是我的强项。”她越唱声音越大,“让我戴着桂冠凯旋归来吧——”
在一首歌完毕后杰西卡给自己弄了点水涮嗓子。“这是什么?”斯莱特林开口,不过听上去似乎只是出于尊重随便问的。
“一首歌,”女巫也避重就轻地讲,反正也是正确答案,“唱给英雄的,我一般在自认为做了好事的时候就奖励自己。”
雷古勒斯这才略笑了笑,杰西卡忽然发现他身上那件上衣的料子相当好,但袖口很长,几乎盖过手腕。一想到那里面藏着什么她就心里一沉,她检查过年轻雷古勒斯的手臂,他在那么早的时候做了完全不同的选择,从而有可能彻底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也许,”于是杰西卡说,她随手捡起冲到岸上的白贝壳,万一现在也来得及呢?“在别的世界里,你也会是个英雄。”
雷古勒斯仿佛又被药水烫了一下,他眨了下烟灰色的眼睛,无言地望向海面。乳白色的海浪依旧缓慢地涌上沙滩,吞噬少年时的希望与梦,再还给他与夜空同样的静谧。杰西卡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只感觉他就像一面沉默的黑色旗帜,无法被摇动、唤起人们无上的勇气,只适合被安静地悬挂在墙壁之上。
“你听起来很怀念过去,米勒。”过了一会雷古勒斯慢慢地说道,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眉眼难得流露出一点真心的东西,也可能是因为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人是无法完美预知做出完全不同选择之后的发展的,我们能做的最多只是推测。”
“是啊,”杰西卡拖着腮帮说,过了一会拍了拍沙子站了起来,“那如果选择不同,又会是什么样呢?”
而且她到底要不要去找一趟邓布利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