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保所有的家务魔法都能顺利无人运转是一件颇为麻烦的工作,为防止重演水淹楼梯的悲剧,杰西卡只在家里留下了几个简单咒语,三年级暑假施出来能被妈妈奖励一篮子巧克力蛙的那种——她不知道这次出去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又为已经付完的房租心痛了一阵,但退掉它显然并非明智之举,毕竟短租难找,作为成年人她也总归会需要一个盛放秘密的地方,比老家的儿童卧室更大,多出能随意支配的花园、厨房和盥洗室。
收拾完行李她着重清点了所有雷古勒斯送过的礼物,其中大部分都是很贵重的老首饰。这些估计比赫奇帕奇祖父年纪还大的珠宝摞了她整整一化妆盒,有蓝金刚石、缟玛瑙、串起来好几排宝光大放的珍珠,跟那套月桂叶一样做了扣子方便人拆来拆去。杰西卡一条条理清后放回盒子装好,实际几年间他还送过不少小玩意和书什么的,她能精确地把它们从家里的架子上全挑出来,但最终只是将所有叫的上价的东西收集到一起。
杰西卡告诫自己别再想了,只要一思考邓布利多说的那些话她的脑袋就像颗蹦蹦跳的疙瘩滕荚果。为了给自己留出恢复正常的时间,她现在不想看见雷古勒斯,可如果...真的做到界限分明......
最后她还是把一盒子首饰都搬到了雷古勒斯那个远离格里莫广场12号的小公寓里,还很刻意地赶在他有约出门的时候。沙金色卷发的女巫不能说了解他所有行为的用意,但能分辨出哪些是他会重视的活动,因此避开他简直轻而易举。杰西卡将首饰盒塞进书房一张肯定会打开的小抽屉,一边自我安慰就算他们真完蛋了,抛开她送他的那些,剩下的礼物丢了她也赔的起,一边设想雷古勒斯看到后生闷气的场景。
女巫凭记忆描摹黑发青年那张私下略带愠怒的面孔,结果是一回忆到他们家的那堆破事就脑壳疼。
幸好,她还有充分的理由躲他,满月当天她向邓布利多提了请求,托他帮忙摆平圣芒戈最近惹上的麻瓜医学问题,随后他就展现出了堪称恐怖的执行力,不光魔法法律执行司不再找提斯代尔的麻烦,还似有若无地暗示他们可以继续出去“求学”。还完礼物杰西卡返回魔咒伤害科签厚厚一叠的麻瓜保密协议,她不清楚校长是如何做到的,但报纸与巫师电台的确很快对圣芒戈失去了兴趣。它们正忙着盯狼毒药剂的报道,尤其是为了兄弟情义连夜闯出查德里火炮豪华宿舍的詹姆.波特。
“这会不会影响他的身价?”莫娜在检查杰西卡外出的学习手续时顺便猜测,圣芒戈最近又要找新的接待女巫,身为格丝尔达.玛奇班的外孙女她不怕被挤走,但准备换一条赛道,因此和魔咒伤害科走得很近,争取有机会就转到室里来,“你知道,俱乐部一般都不喜欢不听话的球员...除非他能在后年的世界杯给英格兰赢个奖杯回来。”
杰西卡没发表评论,但凑过来同她一起关注了最新一期的《预言家日报》,圣芒戈的新闻被挤到只占很小一块,这也让赫奇帕奇意识到邓布利多完全不打算替掠夺者遮掩。狼人身份的曝光对莱姆斯的伤害极大,公众无法接受他就这样跟着其他人开开心心上了七年学,尽管霍格沃兹第一时间声明他在满月期间一直被很好地看管起来,也承认只要出现了风险就由学校承担所有责任。
考虑到斯内普当年差点死在尖叫棚屋,再加上一直躺在二楼女盥洗室窗户上的桃金娘(她直到几年前盥洗室维修才被迫搬了出去),杰西卡想,“被很好地看管起来”这句话肯定要打折扣。
“我感觉勉强算好事,硬要讲的话,从此之后卢平就没有要瞒的秘密了。”莫娜用“你懂的”的眼神与医院里现成的易容马格斯对视,而曾经隐瞒身份的杰西卡则很给面子地变了下刘海颜色,“更何况狼人先生还得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我听说邓布利多昨天找达摩克利斯谈了话,起码这位魔药学大师肯定愿意给他口饭吃。”
狼毒药剂的研究出乎意料地没有伤害到达摩克利斯.贝尔比的名声,甚至还有不少人为他说好话,也许是因为目前的英国着实缺少传奇人物。自从达摩克利斯请狼人参与实验的行径败露,接待女巫莫娜已经从各处听了太多流言,狼毒药剂的作用也被传的越来越神奇,一路从“能治疗狼人”吹到““能把所有异种混血都变回巫师”。
她转而打量起正在阅读麻瓜保密条款的杰西卡.米勒,这女人因为太好说话被小天狼星.布莱克频繁卷入麻烦里,也连带着给其他人带来麻烦。可她笑起来甜丝丝的,任谁看了都没脾气——除非是那种巴不得别人倒霉的家伙。
圣芒戈快被最近的烂摊子整疯了,首先是魔法法律执行司跟中了夺魂咒一样揪着丹尼斯.提斯代尔偷学麻瓜医学的行为不放,然后就是达摩克利斯.贝尔比和他所谓的“狼毒药剂”,引来了大批记者每天蹲在医院门口。院长办公室与董事会估计连砍死他和养狼人上学的邓布利多的心都有了,但偏偏得罪不起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毕竟前者随便拍拍屁股就可以拿到其他国家更优厚的邀约。更可怕的是这事还掺和进了杰西卡.米勒,她是雷古勒斯.布莱克的未婚妻,而布莱克给圣芒戈资助的项目几乎才刚开始,这位年轻的布莱克先生绝对不愿意让自家掺和进这里面,可外人指不定会怎么编排——
莫娜大致能想象出董事会是怎么艰难地解决这个问题的,很明显知晓了过多真相的杰西卡已经变得烫手,媒体和政府会拿她做突破口,而圣芒戈巴不得所有人立刻遗忘这些丑闻。这时邓布利多的亲笔信正好来了,他在信中称赞了一通提斯代尔向麻瓜学习的勇气,并支持治疗师们都定期去法国借鉴。学习麻瓜的风气就是从巴黎的治疗师们开始的,他们一向非常大胆,对待保密法也有对着干的勇气,于是董事会经过投票后就很快乐地把杰西卡打包扔走了。但......这么长时间过去还能回的来吗?
于是莫娜问杰西卡道:“他们给你安排了多久?”
“嗯,三到四个月?”她见金发女人认真开始回忆,“可主任说真学不完的话,待上半年也可以...”
莫娜咋舌,在她看来这更类似于圣芒戈管理层对魔咒伤害科的报复(要不然怎么会让米勒签那么多约束人的麻瓜保密协议?!),反正她是见的多了。女巫收起所有签好字的纸片,本来只打算祝杰西卡好运,但良心挣扎后还是决定再告诫她一下。
魔咒伤害科意识到这次的出行带有一丝阴谋的气息,包括杰西卡本人也考虑过学习完毕后是不是回不来了,唯独提斯代尔很有信心,并称假如这真是报复他就立马也跟着辞职。挣扎一阵后杰西卡也就释然了,这是魔咒伤害科全体都认为正确的事,而如果做正确的事要付出代价,她也不是不能接受换一份工作。赫奇帕奇忽然理解了格兰芬多们的生活哲学,只要有勇气去承担选择的后果,那人生就会变得很明朗。离开圣芒戈前她碰到了一位正在找她的老先生,因为他给雷古勒斯写的信迟迟没有得到回复,所以干脆试试能不能通过她。
“您可以到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办事处,找那里值班的梅森先生。”杰西卡说,直接寄到格里莫广场12号的陌生信只会被猫头鹰丢到一处用于中转的庄园,虽然雷古勒斯也会定期处理那些信件,但这个过程实在是太缓慢了,“雷古勒斯在那边做志愿者,他感兴趣的话会联系您的。”
挂名的志愿者,实际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算是雷古勒斯弄出的一个合法参与政治的小组织,里面的人都指着他讨生活。他用这个名头从阿兹卡班捞了小巴蒂.克劳奇出来,不过也会亲自教没有亲人照顾的小巫师怎么读懂儿童魔杖使用手册。杰西卡一想起克劳奇就窝火,对这个家伙的处理方式也是推动她把订婚戒指还给雷古勒斯的重要因素。
当时在同她再三确认后黑发青年没什么特殊表情,但杰西卡直觉他就像一尊要碎了的玻璃像——当然也有可能只是还没反应过来。
按照安排,她会先去法国的勒梅治疗中心,再跟着他们的治疗师一起前往麻瓜世界学习。在确认到巴黎报道的日期后,她与房东以及周围的邻居都打了招呼,顺便回父母身边好好休了场假。赫奇帕奇和家里正式地谈了整个晚上,表示目前跑到法国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希望能得到长辈的认可与支持。于是安吉拉.米勒请来了几个还在法国的姐妹来陪自己唠家常,至于她的宝贝女儿明显不想提跟布莱克订婚的安排,她也非常给面子的一句话没问。四姐妹中无论是露西还是乔安娜都很欢迎她住波尔多,尤其乔安娜正好还是勒梅治疗中心下属护理所的护工,但杰西卡却提出能不能让她住在麻瓜当中。
“至少解决这个问题,”杰西卡自己是这样说的,“不少人都在争辩巫师要不要跟麻瓜友善相处,但我还从来没有真和他们一起生活过。”
事实上她判断不出来谁才是对的,雷古勒斯爱拿她胡乱听信别人说辞这事堵她的嘴,她总要亲自去看一看才能找到答案。杰西卡认为主要的难点在于以她的存款不知道付不付得起两笔房租钱,但姨妈乔安娜却称麻瓜的便宜住处到处都是,她工作时就见过不少死了人后就再也没被居住过的地方,对于这种老房子,有人住才能帮它们重焕青春。
“哎呀没事的,”乔安娜的双胞胎姐妹露西说道,她在波尔多有家很受欢迎的甜品店,而她的反应与安吉拉.米勒如出一辙,“房子里有幽灵你就和它们聊聊天。”
杰西卡:“?好。”
从弗斯滕伯格广场的法国魔法部走出来时杰西卡.米勒有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她刚办完了合规的入境手续,这证明之后她就可以在这片土地上从事合规的活动,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偷偷地串亲戚。沙金色卷发的女巫在喷泉边发呆看了会鸽子,直到莉莉.伊万斯翻着地图找了过来,她在听说杰西卡要尝试在麻瓜社区居住后很仗义的来捧场。格兰芬多目前在英国读书,这几天还特意翘了课。两个女巫欣赏了一会相比英国巫师更为精致优雅的魔法部进入方式,弗斯滕伯格广场位于巴黎第六区,喷泉周围的树根会拔地而出,形成一个缠铁的鸟笼电梯将人送入地下。
“你不能再这样让箱子跟在你后面飘,不然肯定招来逆转偶发魔法事件小组。”莉莉指正道,她揣了一大堆据说“对生活非常有帮助”的陌生麻瓜物品,还手把手教了杰西卡让手拎箱子变轻的咒语。休整一阵后她们决定先搞定杰西卡的住处,配合着喷泉的水雾,广场上方的天蓝灿灿的,风一吹树叶就沙沙作响。“真可惜我不会说法语。”红发女巫遗憾道,她前17年的人生几乎都在家乡科克沃斯和霍格沃兹的城堡度过。
杰西卡向伊万斯保证接下来一定多教她几句。“我还记得咱们上学时你还约我一起洗澡呢,现在又有机会了。”莉莉眨了下碧绿色的眼睛说,路上两个人还谈到了詹姆.波特的那群狂热粉丝,他目前躲她们就像老鼠躲猫,莉莉也表示自己平均每三天就会收到猫头鹰发来的吼叫信,核心思想都是警告她这个麻瓜出身的女人最好有点自觉。“所以,”杰西卡略带担忧地问,“她们是希望你,放弃詹姆——”
“他是我的。”前霍格沃兹学生会女主席故意哼哼着讲道,跟杰西卡对视一眼后两个人都笑起来,“其实,她们如果不逼得偶像毫无隐私的话,签个名合个影又有什么呢?”
莉莉.伊万斯实在是一个非常可靠的同伴,她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规划好了要怎么帮杰西卡快速适应麻瓜的生活,首先需要学习的就是怎么坐公交、地铁并分辨各类道路标识。当杰西卡能自己顺利前往一个陌生地点找到莉莉后她们就开始找房子住,很不幸的是按照杰西卡能给出的价格基本租不到什么独门独户的院子。而对于姨妈乔安娜麻瓜到处都是便宜房子的言论,莉莉则评价完全不可信,现实是这个世界每时每刻到处都在死人,可生活的成本依旧高昂。她们越找越远,最终敲定了一间战后建起来的六层公寓,挨着十三区,一站地铁就可以到小巴黎。经历了漫长的砍价过程后两个人都颇有一股胜利的快感,第二天一早啃面包就土豆汤的时候还在呼呼喘粗气。
在确认电网保险时莉莉.伊万斯阴岑岑地跟她说,自己毕业后找房子那会被逼到考虑给这些房东灌吐真剂,所以可能这才是保密法的真正用途。
新的住处比她在上弗莱格利的房子更小了,但杰西卡被自己的财务状况磨砺得还挺知足的,心想怎么也不会比阿兹卡班更差劲。莉莉同样对这里很满意,不过她更关注的是邻居的情况,与巫师偏爱找片空地单独搭建住处不同,麻瓜的建筑总是密密麻麻地住着好多人。她有着十多户邻居,分别从事画家、经营花店、警员、运送牛奶之类的职业,当然还有主妇和不再需要工作的老人。按莉莉的话讲,这样的邻居组合普遍比较正派,而拥有正派邻居的日子会过得顺一些。
“此外有一系列事我必须现在告诉你,”在安置完必要的家具后莉莉严肃地同杰西卡正色道,“不然会出大问题。”
为了促进巫师对麻瓜的了解,霍格沃兹有一门麻瓜研究的选修课,里面详细地介绍了水管与电路的运行方式,但这些知识对于没上过这门课的杰西卡来说简直宛如古代如尼文,不得不拿出听教授上课的心态重新记起笔记。不到一天狭小的房间里就贴满了纸条,电闸与浴室的两个水龙头上全部严谨地贴上了对应的使用方式。在魔法世界生活了一辈子的赫奇帕奇惊讶于虽然麻瓜的家务全部要靠手亲自完成,但庞大的水路系统能让它们不依靠魔法就获得水,同时电力还能让原本只是一团金属的物件彻底动起来,甚至还有电视这种伟大发明。等莉莉圆满离开她也启动了自己的求学生涯,起初几周还是先去勒梅治疗中心帮忙,可能因为几近于白打工,法国人对她还怪客气,这令她每天下班都能抽出时间研究如何给新家添置咒语。她想过控制拖把自己拖地,但需要把电完全关掉才可以,谁叫电力与魔法天然不相容,在电路密集的麻瓜地区巫师们基本只能搞一点简单的荧光闪烁或儿童烟花魔法。
她曾经问过莉莉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而格兰芬多的回答是可以为房间制作一个特殊的屏蔽作用的魔法阵,她自己在英国的大学宿舍就是这么干的。杰西卡稍微了解了一下这种高级魔法的施法流程——太费劲了!要她看还不如用手拖!
后来她亲自拖了一个礼拜的地慢慢也适应了,有地方能活动身体的感觉还不错。
有圣芒戈的工作经验在,杰西卡适应勒梅治疗中心的节奏也算顺手,这座由传奇炼金大师尼克.勒梅建立的魔法伤病医院比起圣芒戈来说更加开放,所有科室都定期前往麻瓜的医院吸取治疗经验,并且还会组织内部公开的研究汇报。当然了,对于杰西卡这种连麻瓜儿童教育都没接触过的门外汉,最好还是乖乖先去大学学习,能学到一点皮毛就算成功(来自负责管理她的主治医师马修女士)。闲暇之余杰西卡会请这位母亲和姨妈们的老同学吃自己烤的红茶芝士蛋糕,顺便好奇地询问勒梅治疗中心内部是不是也有个和布斯巴顿里一样的美容喷泉,马修则翻了个白眼说如果它真的管用,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丑八怪了。
大学的学习被放在了巴黎五大的医学院,近十年前才刚成立,但前身历史悠久,在上个世纪初就成为了麻瓜教授医学的正式场所。说是求学,但勒梅治疗中心对治疗师们的管理实际相当松懈,只要求定时上交成果,追根溯源还是从1790年起法国的《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就成了约等于一叠废纸的状态。依靠易容马格斯能力与混淆咒的加持,她和巴黎的治疗师同事们几乎可以前往任何一间课堂听课并进行实践,同时签署的那些严苛的保密协议又能保证受约束的巫师不会做出脱离掌控的行为。算上周末他们一周大概会去听三到四次课,在这段时间杰西卡接触到了麻瓜对医学截然不同的理解,包括细胞的概念、代谢、不同人体器官组织的显微结构、以及麻瓜医学的发展历程与需要遵守的法律责任——
巴士底日当天她在标本室窝了一下午,怎么也想不通既然他们都把人体结构与成分分析到了这种程度,为什么只有生骨灵能让骨头在一天之内快速生长呢?或许她也应该去研究一下生骨灵的显微结构?
除了写满的笔记越堆越多外,杰西卡在巴黎的生活也逐渐步入正轨。首先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她开始和公寓里的邻居与附近的店铺混得很熟。不需要仔细钻营,时间帮助她自动了解了每个人背后的故事。她知道楼下的蔬果摊早上六点营业,杜蒙先生会把连枝番茄和橙子优先倒进编织篮,再在篮子的缝隙里插上用过无数次的蔫巴巴的三色堇;楼上的尼古拉太太偏爱做菜时放生姜与豆蔻,导致每次炖肉时整栋楼都是过量的豆蔻香味;在警察局上班的兰伯特先生总是最晚回家,摔门的声音能把一楼17岁高龄的卷毛狗吵醒......至于她自己呢,对外称是五大的医生学,搬到这儿来之后多了个喂鸟的新爱好。这栋公寓呈狭长的三角形,她的房间不面向路边,因此只能看到三角内部小花园浅淡的天光与椴树树叶,但有一只罗宾鸟的窝正好离她床边的窗户不远,她每天起床后都习惯留一点葵花子或面包屑给它,喜鹊有时会过来和它抢吃的。
喂鸟的时候她的心态总是变得非常平静,一个月过去后她现在基本不会再进入毛毛蛛状态了,只是偶尔会在独自一人时愣愣的发呆,后来转念一想在空闲时发呆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开始尝试着往越来越远的地方探索,无人注意的话杰西卡会用幻影移形来缩短路上的成本,但没去过的地方总是那么多,于是她干脆从302房间退休的老先生那淘了辆二手自行车,沿着塞纳河一路从阿尔玛广场骑到巴黎市政厅,还把车链子蹬掉下来一回。她看着这辆到处凹陷掉漆的老车,决定直接给它变成辆崭新的,自此被老先生称为“天使一样神奇的女孩”,并为他承担起给一盆盆橙黄色香水花浇水的重要工作,作为回报老先生会留她吃下班后的晚饭。她也参观了奥赛博物馆里的睡莲、卢浮宫里不会动的画像雕塑之类的艺术品,说起来似乎了解了麻瓜的一些东西,可又感觉并不真实,后面她意识到自己安定下来后还是该和英国通通信,她是打算好好在麻瓜世界生活一阵,但这并不等于完全同巫师世界的亲人朋友失去联系。
于是自此之后赫奇帕奇特意留出了定期前往波尔多拜访姨妈们的时间,又用存款和少得可怜的基本周薪购买了一堆纪念品准备寄回英国。杰西卡挑了天风和日丽的上午前往巴黎东站附近藏着的巫师邮局,特意穿了身蓝底印花的卡腰裙子,结果发现负责接待她的居然是当年波尔多那家邮局的雇员。对方显然也对杰西卡留有印象,好奇地向她求证起来,因为他记得她的眼睛是罕见的深灰色。
“我是个易容马格斯,先生。”杰西卡已经能非常自然地向周围人介绍自己的身份,她略一欠腰,直起身时杏形的双眼又变得像灰水晶,“很抱歉当时给您造成了误解,事实上这个世界也确实是存在灰色眼睛的人的。”
“尼克.勒梅在上,”光荣升职到巴黎的男巫也发自内心地赞叹道,“这真是个好棒的天赋。”
填邮寄单子时杰西卡在犹豫要不要寄给雷古勒斯,距离那天自己把订婚戒指摘下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她其实早准备好了,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平心而论她没打算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对他也没有类似憎恨的情绪,甚至听了邓布利多所描述的故事还难过到了今早起床。思虑良久后她还是大大方方地把给他的礼物寄了出去,结果过了一周发现果然全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
杰西卡:急了。
她预料到了他可能会有的反应,但依旧不知道自己露出的是什么表情,甚至不能被完全归结于伤感或是释然。不过很快杰西卡就收到了雷古勒斯的祖母梅拉尼娅.布莱克的信,她在信中和蔼地向她索要在巴黎的纪念品,于是她也很自然地把东西又拿给了布莱克。她很感激这位行事得体的老夫人,她用最简单的方式化解了她的难堪,后续她们也断断续续地通信了起来。
时光犹如塞纳河汩汩的流水,似乎带走了岸边的小石子与盛夏的痕迹,但在静谧的夜晚又将昔日的故事倾吐回来。随着时间流逝,杰西卡看到了这座城市更为不同的地方,比如混乱的街区管理模式,比如街道角落成群结队的老鼠,比如白天整洁的餐馆后街在深夜却堆满了垃圾。麻瓜同巫师一样咒骂政府,咒骂战争、税金与不公平的命运,也有着歧视、压迫与敢于抗争的勇气。杰西卡愈发感到麻瓜与巫师没有什么区别了,在麻瓜身边的一天比她在那个温暖却狭隘的世界学到的一整年都多,而雷古勒斯却想要永远留住那份温暖的假象。
她有好多话想和他说,关于他们曾争论的每一处分歧她都有了全新或更有说服力的看法。杰西卡把倾诉欲全投进了信纸,仿佛五年级暑假在波尔多一心编织话语写出的一封又一封信,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将这些信寄出去。在这段时间里她保持了距离,没有再打扰雷古勒斯,而他也没有来找她。杰西卡完全理解,毕竟她当时的举动是把他的自尊心丢在地上踩。
“但我大部分时间一直很惭愧,雷尔,那些聚会上的老家伙们说的我其实都不太乐意听,只是我又...没什么好帮你的,提出来怕你不开心。”她坐在弗斯滕伯格广场中央的喷泉边上写一封全新的信,又用很小的声量对着念,“我啊,我承认我是挺生你气的。但我这个人本来就说话没逻辑,又不爱承认自己笨,也确实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你当时说的其实都对——”
“可我现在想明白了,不管是麻瓜还是巫师,不管是血统高贵还是不高贵,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有各种各样的活法,我反正是吃不了英国纯血这种所谓‘高贵的’苦头,但你显然认为这是荣誉。”她转而笑起来,“我现在终于确信自己的观点是对的,我特别高兴,因为我不会再为我们之间的分歧难过了。我变成麻瓜了我也高兴,这样起码我就能看19年的电视...”
念完一整封长信后她举手伸了个懒腰,又拍了拍脸蛋,她还是觉得有点羞耻,毕竟有的信丢人到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留。于是她就把信纸叠成张小船,推到喷泉的水面上看着它一点点被水花打湿,沉底捡起来再施个清理一新就什么痕迹也没有了。做完这一切沙金色卷发的女巫起身快步离开广场,她还穿着跟大学认识的朋友打网球用的球鞋,顺着一节节台阶越跑越快,脑子里有空嗡嗡的声音,心里却无限开阔。
她承认每个世界都并不完美,但不会再接受“歧视”这种无谓的区别,至少在她所了解的巫师与麻瓜这两个世界之间并没有分明的界限。她不信奉任何人,但身为医者,相信理解、宽容与同情才是彼此之间真正的渠道。
截至至1980年九月,杰西卡.米勒依旧从巴黎定期寄礼物和信出去,她能从朋友处陆续听到英国的情况,在听闻有关布莱克的消息时还是会心头一跳,难免屏息凝神。女巫在巴黎的生活依旧很稳定,某天她抢救了一打因为错误施法患上胡萝卜恐惧症的病人,满身疲惫地回到公寓准备放热水泡个澡,上楼途中能听到警员兰伯特又在和妻子吵架了,因为他们正在备孕,而他妻子认为这里不是个能养育孩子的好地方。她的对门站了个高挑的穿渔网袜的女孩,正在试图跟老旧的门锁决一死战。她打着夸张的耳钉,舔一根球形的棒棒糖,粉红色的,让人联想起生津的西瓜或草莓。
杰西卡想起房东太太一早通知她的了,这应该是她的新邻居,据说在不远处的渡渡鸟餐厅做服务生。
“你是巫师,”结果女孩在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通后开口十分惊人,“是不是?你们这种家伙一般骗不过我。”
杰西卡在考虑联系逆转偶发魔法事件小组了,但重要的是先问问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如何见得?”
“感觉,我堂姑是巫师,托她的福我还交过布斯巴顿的男朋友,”女孩很酷地说道,在取下糖果时她亮晶晶的嘴唇发出响亮的啵的一声,“脑子都有问题。”
“我认为你该去看看医生?或者是中世纪的故事听多了?”赫奇帕奇很尽职地演了全套,她伸出手,并决定只要少女给台阶下的话就不举报,“杰西卡.米勒,在五大读临床医学。”
“米歇尔。”女孩惜字如金地说,随后又叹了口气继续啃棒棒糖,“巫师真没意思。”
杰西卡很快就发现米歇尔应该属于麻瓜中的问题少女,她比自己还大两岁,但似乎没有读完高中,就好似没有拿到霍格沃兹的o.w.l.成绩单,更何况麻瓜的学习跨度能一直持续到30多岁。对于这位新邻居,养香水花的老先生摇头直言现在的小孩都疯了,这让杰西卡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入土,确实有人评价她的穿衣风格似乎还停留在半个世纪以前(评价人安慰她道总会流行回来的)。不过平时女巫也碰不到米歇尔,早上她去餐厅工作,晚上就会跑到附近的酒吧。杰西卡也试过去麻瓜的酒馆消磨时光,感觉不如破釜亲切,乌烟瘴气的程度又赶不上猪头酒吧,她一般也只是在回家时路过。不过感恩梅林她有个观察环境的好习惯,万圣节的前一周她又晚下班,正在欣赏路边已经安装好的电力南瓜夜灯,忽然发现米歇尔在酒吧门口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堵了路,两个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几旬过后她抽了他一巴掌,随后就被拽住头发往街角里拖——
杰西卡像只青蛙一样气鼓鼓的,哪怕是被请进了法国魔法部的问询室,她现在也很有战斗欲望,瞬间理解为什么霍格沃兹的决斗俱乐部能受那么多学生追捧。事情发生后她很自觉地联系了法国傲罗,而她作为英国巫师还牵扯到请魔法法律执行司出面交涉,这会来的人估计已经在巴黎了。大概只有梅林知道他们会从这帮法国人那听到什么:比如等当晚的场面再次稳定时那个试图猥亵女人的麻瓜醉鬼已经被石化后再捆成肘子了,浑身还散发着难闻的松子酒味。而受害者(同样是麻瓜)跌坐在地上,只有你们的杰西卡.米勒小姐(巫师)是站到最后的那一个——因为她正堂而皇之的拿魔杖戳麻-瓜-的-下-巴。
可到了后面她的战斗意志就被消磨了,等到看见匆忙赶来捞她的金斯莱.沙克尔后更是彻底成了只鸸鹋。好在他表现出了专业的素养,平静而耐心地询问了她事情的全经过,顺便还问了她在巴黎这段时间过得顺不顺利,英国的媒体有没有因为狼毒药剂而找她麻烦之类的。杰西卡盯着他晃来晃去的金耳钉,不禁感叹为什么所有的麻烦事都要交给他来解决,狼毒药剂也是,蛇怪毒液也是。
不管怎样,她还是认为自己没错,难道要她什么都不做吗?她唯一承认的就是下次可以干得再隐蔽一点。她相信金斯莱肯定也是这样认为的。
“你走吧,”最终沙克尔沉默良久后说,“法国人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而我,会当什么也没发现。”
直到被鸟笼电梯扔出来时杰西卡还感觉自己踩在云上,每一步走得都不真实。她不敢相信自己就被这样放过了?还是说她已经在国内的魔法法律执行司里有了不错的人缘?穿过广场她又看到蹲在草丛边的米歇尔,在瞧见她后少女立刻很紧张地站起来,她的左脸被那个男人打伤了,现在还肿得像个罐头。
“你没去看医生?”面面相觑后杰西卡憋出这么一句话,谁叫这女孩一直不吱声,要瞒身份也早在昨晚就瞒不住了,“找巫师的治疗师一秒钟就好了。”
“你也没有脑子,”米歇尔恨恨地讲,她见没有别人押送杰西卡后又重新蹲在地上,天依旧很蓝,微风配合上水花间照耀的彩虹美极了,“什么时候来人把我搞失忆?”
杰西卡愣了一会,理解了她的意思后不禁开始哈哈大笑,简直像是把从毕业以来所有的难过都甩掉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