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漫长的飞行时间, 让你不可抑制地感到疲惫。
直到双脚踏上马德里的土地，你仍然没有想明白，你为什么要不远万里来这一趟。
只是……听见戈林那般随意地提起RE·AL青训营的日本孩子，甚至想不起他的名字时,你有种时间倒置的错位感。
无数鲜亮如昨的记忆片段在你的脑海中掀起飓风。
万人欢呼的伯纳乌,天穹中的烟花彩带,马德里灿烂的阳光下,欧冠奖杯折射出熠熠辉光,两侧系着的银白色飘带温柔地抚过举着它的秀丽青年的面庞。
这是你和糸师冴的初见。
你站在大经纪人身后,听着他对你的有关糸师冴的嘱咐。
“……总之,小冴不喜欢多事的人，你，喂？你有在听吗？”
你将目光从那个即使在这种激动人心的场合仍冷静自持的青年身上收回，微微颌首：“嗯，都记住了。”
这就是你本周目需要攻略的对象，看上去很不好接近。
啊……会有玲王更难接近吗？你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不该想起的人。
心脏像沉入幽深的冰河, 你能模糊地感觉到, 你身上发生了一些所料未及的变化。
你讨厌和人接触，更讨厌激烈的情感。
就像现在, 你身处充满掌声、呐喊声、歌声的伯纳乌, 却无法沾染上一丝欢欣。
你冷眼旁观这一切，却意外发现了同样不为这种欢欣鼓舞的氛围所动的另类。
这很好,你的身份是进入游戏前就设定好的，实习经纪人兼助理,主要负责完成糸师冴提出的诉求以及商务合同对接。
你必须和糸师冴接触,如果你还没有放弃回家的话。
但你实在没有余力去应付一个活泼爱闹的攻略对象，糸师冴这样就很好。
赛后,大经纪人向糸师冴介绍了你。
re·al的白色队服穿在他身上如同北欧的皑皑冰雪，带着清淡疏离的气息，他浑身上下最热烈的颜色恐怕是小豆色的头发。
然而，暖调的色彩在他身上，也只会越发突出他那股目下无尘的淡漠。
嗯……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
“您好，我是朝雾瞳，这段时间负责处理您的事务。”你简单地作了自我介绍，没有自取其辱地试图和他握手。
糸师冴刚从赛场上下来，身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汗，这让他很不舒服，听见你的话他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示意知道了，便自顾自去了更衣室。
你松了口气。
你们的初见，就是这样平淡寻常。
没有什么一见倾心、或者你不小心惹怒糸师冴从而展开一段狗血drama的故事。
直到你平稳地在他身边待了一年，大经纪人才在一次聚会上感慨地说：“没想到你居然能在小冴身边待这么久，真是奇迹。”
当时，你正在帮糸师冴往杯中倒纯净水，他对自己的身材和健康管理到了严苛的地步，烟、酒、碳酸饮料、油炸食物从来不碰。
你对他这恐怖的自制力叹服不已，不怪他能成功，成为当世顶级球星。
闻言，你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正巧望向你。
你撞进那双孔雀绿般华美的眼睛，那是一双被媒体盛赞的眼睛。
[世界体育报：世上最浓郁纯粹的绿色凝结在糸师冴的眼中，如同上帝将他钟爱的颜色送给了他喜爱的孩子]
[阿斯报：哪怕糸师兄弟拥有近乎相同的面容，糸师冴的眼睛也远比他弟弟优雅美丽，这也恰恰契合了这对兄弟的足球风格]
[太阳报：糸师冴眼睛的迷人程度，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佩戴美瞳上场]
糸师冴从来不在意媒体如何报道他，总归都是一样的无聊。
“怎么了？”
你回神，将倒好水的杯子推给他，摇摇头没有说话。
你没有那么多好奇心，更不在乎为什么你能在糸师冴身边待这么久。
他是一个尚算省心的老板，有什么要求都会直截了当地提出，听上去虽然不够有人情味，但真的很省事。
此处狠狠拉踩御影玲王。
话从来说得很动听，但仔细一听除了好听也没别的了。
在糸师冴身边的日子总是平静无波，这多少缓和了你胸中压抑的心情。
以至于此时忿忿地抱怨玲王，竟让你久违地感到了一丝畅快。
你无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席间当着隐形人。
你平时和糸师冴的相处也是如此，在他不需要你的时候，你消失得十分干脆。
哪怕与他单独同处一个空间，你也像一株花、一棵草那样静默，他忙起来的时候甚至能够忘记你的存在。
你知道自己老板在外说话嘴跟抹了蜜似的，他的球迷总是心惊胆战地收看他的采访。
[上帝保佑， sae今天别再语出惊人，太能拉仇恨了！他无所谓，但是我们被其他人蜜怼的时候真的扛不住！ ]
[死也忘不掉上次媒体采访sae怎么看待队友时，他锐评：前锋挺好当的，拿着高昂薪水，让中场帮他进球]
[sae回国家队的时候，遇上rin进球荒，发言也很精彩：怎么评价凛的表现？没有评价。进不了球有什么好评价的]
[不，你漏了致命一击，sae后来被媒体烦的不行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他回FC巴查也保持这样的水平，美凌格们会“感谢”他的奉献]
[据可靠消息，rin当时本来都准备休息了，看到采访，气得半夜起去训练场练球]
[最强的难道不是媒体赛后问他怎么评价对手球迷疯狂嘘他的行为， sae:乌合之众]
[每一次采访完，都是血雨腥风，网络上总能吵得很热闹，怪不得媒体那么爱他]
可糸师冴的毒液从未对你喷洒过，你想，一定是因为你只干活从不多话。
实际上，糸师冴确实是这么想的。
新换的助理和之前的都不一样，这是个正常人。
没错，之前那些都不正常，无论男女，最后都会发展成他的狂热粉丝，这给他的生活和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可你很乖巧，乖巧得跟个AI一样，戳一下动一下，他不找你，你就和死了一般安静。
你的能力很强，无论是什么任务都能完美完成，这让他对你很赞赏。
这种高效率比他没用的队友靠谱多了。
由你为他工作，他不需要担心自己的私生活会被泄露，因为你实在是一个好奇心少得可怜的人。
该怎么说呢，这反而让他对你起了微薄的兴趣。
人总该有个目标什么的吧？他外在表现出来的冷淡是因为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足球中，可你对周遭的冷淡却并非如此。
可能你自己没有感觉，人群中的你其实很显眼。
与出众的容貌无关，而是你自成一方天地的气质，没人能够进入到你的世界。
你是山间萦绕的薄薄雾气，是叶片上转瞬即逝的露珠，是天边易散的流云。
抓不住，摸不着，留不住。
他偶尔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第二天你就会递上辞呈，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千万不要，能干又不作妖的助理真的很难得。
他开始给你加薪，提高你的分成比例，将赞助商送来的昂贵物品转赠给你。
你……没什么反应。
不为金钱所动，那就升职？让你看到职业前景。
他让经纪人将你转正，并且分了一两个小球员和你签约，你正式成为一名经纪人。
可你除了更加忙碌，还是那副万事不感兴趣的模样。
直到，你在聚会上，因为经纪人的一句话抬头看他，他还以为你终于产生好奇心了，都做好准备对你连日来的工作予以肯定，并让你再接再厉。
结果，你给他倒完水又缩回了自己的世界。
糸师冴很少会在球场外产生无奈的情绪，可你真的让他想要叹气。
怎么想，人都没办法把自己活成这样吧，情绪波动几近于无。
赛季结束， re·al杀敌重重，终于获得赛季冠军。回去时，糸师冴发现你一直盯着他胸前悬挂的奖牌。
刚结束一场激烈的比赛，他有点疲惫，困意上涌，没有多想，直接把奖牌取下来往你脖子上一挂。
你惊讶得眼睛都圆了，像松鼠一样。
糸师冴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明亮起来，这样不是很好吗？终于有点活人气息了。
他难得和你开了个玩笑：“原来你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AI终于学会人类的表情管理了？”
你低头看了一眼奖牌，又摸了摸圆圆的小牌牌，听见他的话，鼓了下腮，小声嘟囔：“我才不是AI。”
糸师冴靠在车窗边，窗户打下来一半，夜风涌进车厢，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动你的裙摆。
柔软的纱质面料如潮水般拂过他的小腿，夺冠的喧闹如散尽的烟花，只留一点些微的余韵。
回程的路上，车厢内平和宁静的氛围让糸师冴心神放松，他阖上双眼，短暂地陷入梦乡。
那是一个美梦。
*
你感觉糸师冴对你越来越温和，虽然他的态度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但自从你上次盯着他翻起的奖牌绶带看被误会后，他居然会问你：“想不想摸一摸奖杯？”
这些奖杯不都是好好地放在re·al的荣誉陈列室吗？
是要怎么摸？
你有点好奇，以往只有在电视转播上才能看到的奖杯诶。
关于奖杯还有个迷之禁忌：赛前的奖杯不能摸，如果提前触碰了它，就会痛失冠军。
听上去很像封建迷信，但真的有不少球员决赛前没忍住摸了放在一旁的奖杯，最终比赛失利。
这不就神秘感拉满了吗？
通过你的表情，糸师冴确定你对此感兴趣，他去管理室拿了一串钥匙，转头带你去了陈列室。
随着大门的拉开， 14座欧冠奖杯分列两边，静静地伫立在射灯下，流光夺目。
欧洲冠军联赛，全世界公认的最具影响力、最高水平的足球联赛。一座欧冠都没有的俱乐部，永远无法称之为豪门。这是所有球员和俱乐部梦寐以求的至高荣誉。
Re·al的14座欧冠，极具震慑力，向世人无声宣告：我们是世界第一的足球俱乐部。
而你身边的男人，正在这样的俱乐部效力。
你隔着玻璃，细细看着下方镌刻的年份，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糸师冴。
察觉到你的视线，糸师冴侧身转向你，用眼神充作询问。
你指尖轻点手下这座奖杯，眼神明亮且满溢着惊喜：“它是你带来的。”
“我们初次见面那天，你在伯纳乌捧起了它，你还记得吗？”
这是糸师冴第一次看见你这样外露的情绪，因为他。
一个一直以来对万事万物不感兴趣的人，眼中忽然出现了自己的身影，且是那样专注。
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呢？糸师冴不知道。
他只是没忍住抬手揉了揉你的头发，难得有了倾诉欲。
“这里是我的梦想。”
从接到re·al青训邀请函的那一天，从他背井离乡孤身远赴西班牙的那一天。
他就下定决心，要在世界第一的俱乐部，成就自己职业生涯的最高荣誉。
尽管，他最初来这里上的每一课，都是挫折、挫折、挫折。
尽管，他从想要成为世界第一前锋，变成想要成为世界第一中场。
他都没有想过逃离残酷的re·al。
他将征服伯纳乌，崭新的荣誉将由他带来。
他做到了。
“未来，我会在这里挂靴。”
你看见糸师冴露出一个张扬骄矜的笑容，这很不糸师冴，可你却无法移开目光。
“老特拉福德门前矗立着曼联三圣的雕像，马尔蒂尼亦是米兰永恒的旗帜，。”
“我退役后，又会在re·al留下什么呢？”
当世最闪耀的天才中场展露了他的野心。
“你……会成为re·al新的传奇。”
话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你和糸师冴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满意地笑了。
*
那天之后，你们好像更亲近了。
他夏休期会带你一起去度假，说是员工福利。
你们去了一个风景如画、四季如春的美丽小岛。
但悲哀的是，你之前因为工作连轴转病倒了，虽说出行前已经病愈，但还是没什么精神，整个人蔫嗒嗒的。
你们在海边租了一栋别墅，你每天就是趴在窗边看着涌起的海浪放空大脑。
糸师冴从来不是爱闹的性格，大多数时间他都泡在健身房，一丝不苟地完成体能训练，要么就是观看录像做赛事分析。
这个时候，你通常待在他身边，你们会对场上战术进行复盘。
让你不太自在的是，糸师冴总用一种很难形容的眼神看你。
你没忍住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做完这个动作，你呆住了。
你这算不算对老板大不敬？或许你终于可以领教糸师冴那张抹了蜜的嘴了。
他有洁癖你还是知道的。
不……
你宁愿他斥责你，但他在笑啊。
哪怕唇角勾起的弧度很小，但他确确实实笑了。
你触电般收回手，扭头看战术板，僵硬地转移话题：“……我说错了吗？你觉得我的想法太幼稚了？”
糸师冴顺着你的话往下说：“你的想法很有新意，我只是比较惊讶。”
你疑惑地看向他，但他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而是拿了足球去外面沙滩上，开始每日的练习。
糸师冴只是没有想到，他对你的判断有误。
你……意外的是攻击性很强的类型。
从你提出的战术来看，你的想法往往很大胆，喜欢攻势足球，主动出击居于不败是你的偏好。
和你平时表现出来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和他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糸师冴喜欢谋而后动，蛰伏一旁等待敌人先出击，找准对方弱点，一击致命。
是什么，能让一个骨子里崇尚进攻的人消极至此？
糸师冴承认他有些好奇，更重要的是，你逐渐对他放下戒备，开始在他面前展现另一面。
*
你感到事态有些脱离你的掌控。
你无法忽视糸师冴的异常和他隐隐显露出的侵略性。
你本周目攻略可以说走一步看一步，多余的事一点不做，你不会主动靠近糸师冴，但如果他想靠近你，你也不会拒绝。
你知道他对你可能有些好感，但游戏中你无法查看攻略对象的爱意值，只有结算时才能看到。
你以为单凭那点好感不足以让他做什么，可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这样。
你发现自己正处于分叉路口，是趁机加把劲攻略糸师冴，还是退回原点。
你眼珠微动，视线投向窗外，糸师冴正在沙滩上颠球。
他穿了一条蓝白相间的沙滩裤，同色短袖衬衫只系了最下方的两粒扣子，衣服的阴影之下，胸腹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他的球感与生俱来，和足球嬉戏的场景赏心悦目。
你问自己：你讨厌他吗？
答案是否定的。
甚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往往很放松，你喜欢他冷静的头脑，他身上具有一种理性美。
比起危机四伏的激情更让你有安全感。
你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次陷入暗流汹涌的爱河。
你做不到攻略他，也做不到放弃回家的希望。
那就顺其自然吧，时间会书写下你们的结局。
*
在这座小岛，一切步调都变得缓慢，你偶尔会出去逛逛。
这里的水果格外香甜，你总会买一些带回去做水果沙拉。和糸师冴分享美味水果时，你突然想起他近乎自虐般的自控，终于，你忍不住开口问他：“你…… *一直这样吗？”
“哪样？”糸师冴不明所以。
你比划了一下水果：“几乎没见你有什么特别爱吃的，都是常规的营养餐。”
“习惯了。”糸师冴没有多谈，为了实现梦想，这都是必要的节制。
行吧，除了佩服，你也没什么可说的。
“你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吧。”
你捧着水果碗，戳起一块苹果送进嘴里，抬手示意他随便问。
糸师冴打量了你一下，你的心渐渐悬了起来，就听见他面色平淡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心脏跳动频率陡然乱了一拍，你被苹果呛了一下，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沙发微微下陷，糸师冴单腿跪在沙发上，帮你轻轻拍着背：“小心点。”
你渐渐缓过来，声音有些沙哑地问他：“你刚刚想问什么？”
因为站立的原因，糸师冴从上往下俯视你，你清晰地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不，没什么。”
他是故意的。
你恶从心头起，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拽了他一下。
他没有防备，重心不稳跌在沙发上，为了不压倒你，还用手撑了一下沙发靠背。
你们的距离前所未有地近，你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下睫毛，彼此地呼吸交缠在一起。
谁都没有动。
时间仿佛凝固一般，唯有感官在无限延伸。
你能感受到他身上清浅好闻的气息笼罩了你，你能看见他翠湖般平静幽深的眼眸，你……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视线缓缓下移，长久地停留在你的嘴唇上。
你的本意只是不想让他在这场暧昧交锋中轻松的稳居上风。
结果现在好像有点骑虎难下。
你……你其实知道该怎么做，玲王教会了你很多。
你只是很久没有运用过这些手段，可现在的情景刺激了你，你的本能在复苏。
在糸师冴亲下来之前，你的手抵住他的肩膀，隔开了你们的距离。
“想亲我？”
“只是这样可不行。”
糸师冴垂眸看向拦住他的手，指骨纤细，轻飘飘地按在他的肩上，根本毫无威胁可言。
可他依然停了下来，你现在张牙舞爪的样子很可爱，比之前活泼多了。
他不介意听听你的要求：“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发现，你确实是对他有好感的。
比如现在，你真的很期待这张冷淡美丽的面孔露出别的表情。
你唇角弯起，眼睛盯着他不放，手却松开了他，缓缓下移，最终按上了自己的裙摆。
他的目光追随着你的手，一同落在白色的纱裙上。
糸师冴猛地抬头看你，你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无辜地眨眨眼睛。
玲王告诉你，亲吻是最棒的奖赏。
你觉得他说的对。
片刻僵持后，糸师冴意味不明地说：“你确定？”
不等你回答，他自顾自接上自己的话：“不要后悔。”
美丽的青年为你低下了头颅。
……
“等等，糸师冴。”
你想要推开他的手被他反扣在沙发上，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平淡。
“半途而废可不是好习惯。”
……
一杯温水递到你唇边，你想要接过，被他避开：“小心洒了，就这样喝吧。”
你就着他的手迫切地喝了几口水，吞咽不及的水流顺着下颌蜿蜒而下。
缓过来一点的你看着衣着整齐的糸师冴，很是委屈和不解：“你不是最讲究节制吗？”
糸师冴拿了纸巾帮你擦滴落的水：“所以，我什么也没对你做不是吗？”
他把湿掉的纸巾团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我只是让你高兴而已。”
你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只是在心里复盘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明明，和玲王不是这样的啊……
“还有，虽然不知道你和之前的男朋友是怎么相处的。”
“但同样的方式用到我身上，只会让你自己更狼狈。”
你眼睫颤动，没有吭声。
糸师冴用指尖碰了碰你泛着绯色的眼尾，心下叹息。看，让他生气，不就是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吗？
他拍了拍你的脑袋：“你该学聪明点，总不能一直原地踏步。”
他抱起你去房间休息，你倒在他肩膀上，黯然自闭。
好不容易从玲王那里毕业，结果告诉你版本更新叠代了。
无话可说。
*
夏休期结束，你们重返马德里。
糸师冴忙着为新赛季备战，你很难碰见他。不过，这才是你习惯的相处方式。
你依然认真负责地帮他处理各项事务，有时候还要去处理手下另外两个球员的事情。
忙碌的生活让你渐渐淡忘了海岛上混乱的一切。
你再次见到糸师冴的时候，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和他商讨赞助合同的事。
就在你以为你们的关系退回原点时，糸师冴在合同上签好字，自然而然地说：“队友要开家庭派对，你明天有事吗？没有的话和我一起去？”
家庭派对，和其他派对不太一样，没有夜店、没有美艳的女星，往往都是成了家的球员带着老婆孩子参加，没成家的就带上稳定交往的女朋友。
“……这种场合，我去合适吗？”
“……？”糸师冴困惑的看着你。
你默默的回望他。
“你不是我女朋友吗？”糸师冴不明白有哪里不合适。
“啊，我是你女朋友吗？”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知道。
话音刚落，糸师冴的气场瞬间低了下去，尽管他的表情没有大的变化，可你知道，他生气了。
他向你伸出手：“过来。”
你看着半空中那只修长漂亮的手，不太妙的回忆涌上脑海。你后退了一步，镇静道：“糸师冴，是你的问题。”
“你并没有明确地向我发出交往请求。”
“所以，你不能生气。”
他没有接你的话，只是道：“瞳，过来。”
你再一次站上了命运的分叉路口，情形可能比上一次要严峻一点。
过去，你大概会被糸师冴弄得很惨。
不过去，你们之间十有八九完了。
第26章
如果就这样轻易地选择顺从,那么，你之后该如何糸师冴相处？
你不喜欢在一段关系中处于弱势地位。
犹豫片刻后，你上前握住了糸师冴的手，在他有所动作前,五指挤进他的指缝,你晃了晃两人紧密相扣的手,笑道：“现在,我应该是最幸福的球迷了。”
“你是我的球迷？”糸师冴不置可否。
你回想起他在赛场上的表现,肯定地点点头,冷静、缜密、优雅,糸师冴的足球美学让人着迷：“当然，没人会不喜欢你，冴。”
“我也不例外。”
语言的魅力，便在于其无可比拟的煽动力，理智如糸师冴，依然会被语言的陷阱俘获。
不, 准确地说是, 他只是想要相信——相信喜欢的人也倾心于他的那种可能。
为此，他找了例证。
在real的荣誉陈列室, 你确实为他短暂失神,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仰慕的眼神。
糸师冴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他手上微微用力,将你拉到他身边。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要亲你。
为了赛季准备,他已经很久没见到你,明天之后，他将更加忙碌。
糸师冴对自己的严格管理体现在方方面面,和他大多数队友混乱的私生活不同，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通常选择自己解决生理需求。
规律的生活，有助于帮他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
可最近有些小麻烦，而麻烦的根源是你。
无论是遵从自己内心的欲望，还是为了即将到来的赛事考虑，他都想要同你亲近。
你今天穿的是丝质衬衫，领口边的飘带系成蝴蝶结，尾端自然垂落，此时正绕在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可以吗？”
糸师冴抬眼看你，你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滞涩。
你无比确定，虽然糸师冴从来不在意媒体对他容貌的评价，但不代表他对自己相貌优势毫无所觉。
他现在就在利用这点引诱你，而你，就像被塞壬歌声吸引的水手，义无反顾掉入危险的漩涡。
你没有说话，而是俯身亲吻了他美丽的眼眸。
就像一个信号，缠绕着飘带的手指稍稍施力，蝴蝶结骤然散开，委顿而下。
*
你和糸师冴交往了。
理所当然，你想要了解他。说起来有些惭愧，你对糸师冴的了解，远及不上他对你的了解。
这是你无意中发现的，你发现家里总能多出你常吃的小零食，他送给你的衣服首饰，每一件都恰好在你的审美点上，就连他每次来见你，带给你的花束，都是你喜欢的花。
而你对他一无所知。
你开始在生活中悄悄观察他，期望从他的行为中找出他的喜好。
同时，你还高强度地在网络上搜索他的消息，不能小看经年累月的球迷对他们喜爱的球星的了解程度，那可是对球星从小到大的经历都如数家珍。
通过一番努力，你知道，糸师冴作为real青训的小球员初次亮相时，便可圈可点。
此后的每一次的赛事，他的表现都令人惊喜。
最初他的位置还不固定，比起中场，更像9号半，而当他的位置固定成中场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遮蔽他才能的辉光。
糸师冴被评为新时代11杰，日本更是夸张地称呼他为日本的至宝。
备受期待的新星首次登陆西甲，便凭借卓越的表现获得美凌格的喜爱。
这么多年，糸师冴一直为real效力，美凌格对这位从青训始就一直待在自家的球员有着极深的感情，甚至期望有朝一日糸师冴能佩戴上real的队长袖标。
他本来就是real的心脏，战术的核心，又为他们带来一次又一次胜利，由他扛起real的旗帜名正言顺、万众所归。
你想起糸师冴在荣誉陈列室和你的对话，不由自主地点头，你正在见证传奇的诞生，这着实激动人心。
除此之外，网上讨论最多的就是他和弟弟糸师凛之间的关系。
谁也无法解释这对兄弟冷凝的氛围。
两人同在西甲，兄弟德比是西甲一大看点。
据传糸师凛其实是为了打败糸师冴，才接受了FC巴查的报价。
你是知道糸师冴和他弟弟之间的关系一般，但没有多想，毕竟成年的兄弟不如幼时亲密很正常。
可看网上的说法，倒像是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似的。
误传，这肯定是误传。
作为糸师冴身边的人，你很清楚，他这个人看上去很冷酷，但他也有柔软的一面。
比如他家里时常有盐昆布，就是特地让家人从日本寄来的。
冴，偶尔也会思念故乡。
包括他那个很少提及的弟弟，之前糸师凛因为不明原因和经纪人闹掰，糸师冴曾让自己的经纪人通过关系网向对方介绍靠谱的经纪人。
这件事糸师凛是否知情你就不清楚了。
你有时间就会去看糸师冴比赛，但好像从来没有机会现场观赛兄弟德比。
你有些好奇，从网上翻出比赛回放。
意外地发现，糸师凛的球风很有意思，正如媒体报道，和他哥哥是两个极端。
那种毁灭性的破坏力，足以使任何一个观赛的人肾上腺素飙升。
很对你胃口。
你没事的时候，会找他的比赛出来看。
有几次正好被糸师冴撞见，你本来想问他和他弟弟发生过什么，看他表情不太好，就没问。
揭人疮疤的事干过一次就够了，每个人都需要保有自己的秘密。
你和玲王，或许就是因为超出彼此的界限太多，才以那样讽刺的结局结束。
只是，糸师冴每次撞见你看糸师凛比赛后，都会弄得你特别累。 ？ ？ ？
这又是怎么了？
你有些生气，你是个人，不是O爱娃娃！
事后，你语气不太好地问他：“这是你的特殊XP吗？angry sex？原因呢？因为我看了你弟弟比赛？”
他用一种你读不懂的眼神沉默地看着你，片刻后才说：“抱歉。”
“但你是我的球迷对吧？”
你好气又好笑：“你……你还怪可爱的，为了这种事……”
你从床上翻过身抱了抱他：“这难道需要怀疑吗？”
“糸师冴，请不要质疑你忠城的球迷，这会让她伤心的。”
他回抱了你，低声应道：“嗯。”
这一次，他不会再相信你。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你看糸师凛比赛时的眼神，和看他比赛时完全不一样。
一个是抑制不住的赞叹，一个是克制的欣赏。
就像，他本想在确定关系后，向你求婚。
可家里桌上摆放的婚纱杂志你从来没有翻开过。
糸师冴后知后觉地发现，或许当初他误会了，你确实在某个瞬间仰慕过他，但那只是对他取得的成就。
至于他这个人，你大概只是，还算喜欢。
他打消了求婚的念头。
极偶尔的时候，糸师冴会自嘲地想，可能他天性就喜欢没法留在怀里的人和物吧，比如海鸥，比如你。
因为不会带来任何负担，不需要投入过多情感，分别时就不会有无谓的悲伤。
*
自从你发现糸师冴真的会计较你看他弟弟比赛这件事后，你就再也没有关注过糸师凛。
你加大了去观看real比赛的频率，以往只有在公事需要找糸师冴的时候，你才会跟随他来到比赛现场。
或者他有重大比赛，比如半决赛、决赛，你会到场为他加油，更多时候你不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物，就是在家休息。
但现在，只要你有空，他又有比赛，无论赛事大小，你都会到场，在赛后为他献上一束葵百合。
“胜利终将属于你。”
这是你对糸师冴的祝福。
然而世间的事大多不如人意，你万万没想到，糸师冴受伤了。
腹股沟损伤，一个极其常见的伤病，可以说是每个足球运动员挥之不去的阴影。
只要积极治疗，好好休息，配上合理的复健训练，就能重返赛场。
你虽然担心，但又庆幸不是更严重的伤病。
“冴，医生已经联系好了，你……”
“最近不行，有世预赛的赛程安排。”糸师冴想也不想直接拒绝，“等比赛结束再说吧。”
“你，我记得你以前采访说过，不想被迫背负日本足球的未来。”
所以现在是在干什么呢？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坚持带伤参赛。
你不想和他争吵，兀自冷静了一会儿，问他：“你要怎么上场？”
“打封闭。”糸师冴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他评估过自己的状态，尚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你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和他吵起来，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试图说服他：“可世预赛后紧接着就是西甲第8轮比赛，这个时候赛程刚开始，你要怎么坚持后面的比赛？”
“会有办法的，不是什么严重的伤病。”糸师冴轻轻帮你擦去眼泪，你这时才发现自己哭了。
你无力地问他：“为什么？日本队明明有替补中场，你为什么一定要去？”
“凛现在的水平已经达到了我对他的要求。”
你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出现糸师凛的名字，你只是看着糸师冴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绝无更改的可能。
“曾经我对他抱有期待，可惜他后来太……现在还算像点样子。”
糸师冴坚持参加的原因很简单。
一是这个伤病并不会过分影响他的状态，既然他当初选择加入国家队，就会做到最好，他对足球从来都秉持着最大的认真。
二是……
“我会成为世界第一前锋。”小小的少年在海边这么和弟弟说。
“那我就成为世界第二前锋。”比他矮一截的凛附和到。
“我们要一起成为世界第一。”
一起成为世界第一啊……
糸师冴不知道糸师凛是如何看待曾经的这份梦想，但现在他好像看到了实现它的些许可能。
赢下世预赛，以绝对主力的身份出线，取得世界杯的门票。
然后，在那个万众瞩目的舞台上。
冴和凛的连线，将震撼世界。
时光里那对兄弟的梦想，就算只剩他一个人记得，他也能够将之完成了。
糸师冴脸上浮现浅淡的笑意，这样，从前锋改到中场，他多年充斥着不甘和不满足的内心会得到片刻安宁吧。
“你不是喜欢凛的足球吗？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世上如果有人能给他传出最完美的球，那个人一定是我。”糸师冴试图安慰你，为此他甚至放下了心中的芥蒂，“期待一下吧，糸师兄弟，会为你奉上最精彩的比赛。”
“所以，别担心了。”
你扯了扯嘴角，这大概是你最不好看的笑容，可……
既然冴下定决心，你也不想做无谓的阻拦，让他赛前心烦。
“嗯……我相信你。”
*
确实如糸师冴所说，那是一场精彩的比赛，为日本拿下了宝贵的3分。
他看上去也并没有受到伤病的影响。
你悬着的心稍微放下，赛后为他献上花束，你的全部心神都在糸师冴身上，哪里看得到其他人。
糸师冴赢了比赛，又发现你压根没注意糸师凛，心情大好。
事业爱情都取得了极大的进展，似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进展。
此时，你和糸师冴谁都不知道，命运狰狞的爪牙已经隐藏在晦涩的迷雾中，等待给你们致命一击。
第27章
如今回想起来, 如草木蛇灰，一切都有迹可循。
从糸师冴第一次在比赛中被换下场时，你们就应该察觉到，这是黑夜降临前的最后提示。
可你当时只顾着忧心他的身体,丧失了一贯的敏锐性。
至于糸师冴,或许是当局者迷,也或许是,他从未想过,从少年时期就开始效力的俱乐部,有一天会将他驱逐。
所以, 赛后你只是催促他去医院报道，唯恐他的伤情进一步恶化。
而糸师冴，尽管对被换下场不满，却也清楚地知道，始终未能得到休息的他，竞技状态无可避免地略有下滑。
如附骨之蛆的疼痛,像来自地狱的火焰,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
你们第一时间就医，可早已确定好的赛程不会因为个人的伤病推迟。
糸师冴缺席了比赛。
所有人,无论是队友还是球迷,都对糸师冴说：“好好休息，我们等你。”
然而,他们没有再等到糸师冴。
当糸师冴不久后重返赛场，他惊愕地发现,球队已经没有他的位置。
他被放上了替补席, 成为场边的饮水机管理员。
在他正式登上一线队后，除了合理的轮休, 他从未如此长时间地坐冷板凳。
糸师冴就像个局外人，只能在一旁看着队友在赛场上奔跑角逐。
美凌格们更是错愕万分，为什么让他们的核心一直待在替补席？
sae的伤病还没有好吗？
他们纷纷涌入糸师冴的各大社交账号，关切地留言。
[sae你什么时候才能上场？我们想念你TAT]
[sae，快快好起来吧，没有你真的很不习惯，烦恼emoji]
糸师冴破天荒地回复了其中一条
[无大碍，随时待命]
美凌格哗然。
什么意思？ sae已经好了？他的身体没有问题？那为什么把他按在替补席上？
sae蜜更是不满，他们措辞激昂地在real官方账号下质问。
无数质疑的声涛最后汇聚成一句话
[让sae上场！ ]
*
re·al会议室。
“糸师冴没有大碍为什么不让他上场？”管理层面色难看的看向主教练，“他可是拿着队内顶薪。”
主教练很是平静，他的确和糸师冴有私人恩怨，作为球员，糸师冴太难掌控，让他不喜。
可这件事，他自认自己没有掺杂任何私心，一切都是从俱乐部的利益出发。
“糸师冴对re·al的奉献，令人尊重。毫无疑问，他是一名伟大的球员。”
其他人满脸“那你现在是在发什么疯”的表情看着他。
“但你们必须得承认，他已经三十岁了，职业巅峰还有几年？尤其是他现在还带伤。”
“曾经他对于国家队的征召都会斟酌一番，如无必要根本懒得回去。”
“可今年你们也看到了，他明知道带伤上场，返回西甲后会影响比赛，依然坚持回日本。”
主教练短促地笑了一声：“或许多年后，他对祖国的热爱忽然重燃了吧。”
他眉毛压下，深陷的眼窝和灰色的眼珠显出一股冷戾：“他是个日本人，他的心已经不在re·al 。现在不清理这位功勋赫赫的球员，难道真的要等他接过队长袖标，地位无可撼动时在清理他吗？”
“主席，我以为，你始终不愿意让他成为队长，也是顾虑到这一点。”
主教练给出最后一击：“费林斯，这几年在英超风头无两的后起之秀，他才25岁，更重要的是，他是西班牙人，并且非常想要来到re·al。”
伤病只是一个恰到好处的理由，没有糸师冴，队内的薪资结构会更加健康，他们可以引进更多年轻天才；同时，更衣室少了一个元老级球员，围绕他衍生出的派系自然会瓦解，主教练的权威将达到顶峰。
众人面色各异，无一人出声。
会议临时召开，此时正值下午，可即使是马德里温暖和煦的阳光，也无法驱散这满室的晦暗。
坐在上首的re·al主席一锤定音：
“既然如此，那便在夏窗出售糸师冴。”
*
你和大经纪人很快得到消息。
re·al虽然决定出售糸师冴，但也保留了对他最后的尊重，他们暗示糸师冴可以自行接触俱乐部，转会费只要达到最低心理预期，他们不会过多为难，直接放他去想去的地方。
你几乎气笑了：“他们不会觉得自己很慷慨吧？你本来就是他们青训刮出的头号彩票，没有花费多大代价就得到了你。”
大经纪人更是忿忿骂了几句脏话，才说：“不行，冴，现在外界对你无法上场的猜测五花八门，很多人都对你伤后的竞技水平持观望态度。你必须上场，证明给所有人看，你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糸师冴。”
他转向你：“那些快要到期的商务代言，有消息了吗？”
你面色沉郁地摇头，其他赞助暂且不提，主要是ekin ，原本正在商议的终身代言合同，因为冴本赛季无法出场，没了音讯。
只有sae蜜和美凌格相信他已经伤愈无济于事，他一日不上场，关于他伤病的谣言就会愈加沸腾。
糸师冴站在窗户前，眺望伯纳乌的方向。
你和大经纪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大经纪人叹了口气，拍了拍你的肩，先行离开了。
你站在糸师冴不远的地方，可你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
他在你心中，一直都是强大的、坚不可摧的，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他的内心。
无论是你还是他，都清楚的知道，这只是人生暂时的低谷，只需要他站在赛场上，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可自从糸师冴得知re·al想让他转会后，没有对外流露任何情绪，也就显得你和经纪人的愤怒格外苍白。
你意识到，你们永远无法体会糸师冴此刻的心情。
那是……他的十七年。
十三岁离家，他在re·al的时光已经比故乡还要长。
在这里，他第一次让世界认识了糸师冴；
在这里，他捧起了职业生涯中第一座欧冠；
在这里，他获得了第一个至高个人荣誉——金球奖。
re·al是他辉煌生涯的起点，却无法如他所愿，成为他的终点。
你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陪着他，你能做的，也只有在他从窗前转身时，给他一个拥抱。
*
re·al依然拒绝让糸师冴上场，你和经纪人使尽浑身解数也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为他争取到更高的薪资和代言费。
代言吹了，接触的俱乐部提出降薪的要求。
糸师冴不是很在意，对他来说，当他重返球场，所有的金钱、名誉都将一同回归。
他不在意，郁郁不平的是你。
要是你的能力再强一点，关系网再大一点，和赞助商的联系更加紧密，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经纪人和你说， re·al和国际米兰以5000万欧元转会费达成意向，夏窗一开，就将落实这桩转会。
你没忍住将手中的水杯用力摔在地上。
“唉，冷静一点，我们都看过冴的体检报告，他的健康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re·al以这样的价格出售冴，迟早后悔。”
“他们……”你咬紧牙关，剩下的话你不想说出口。
如果你没记错的话，去年夏窗曼联对夏尔报价8000万欧，同时附带1000万的签字费。
这一刻，你对re·al的怨恨达到顶峰。
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该让冴以这样狼狈的姿态离开。
到了现在，你们也看明白了re·al的心思，伤病只是俱乐部高层掩盖权力倾轧的遮羞布。
你深觉无力，知道了又如何，你什么也做不了。
你大可以指责re·al的傲慢，可他们拥有傲慢的资本。
re·al没了谁都是re·al，任何球员的离去都不会对它造成影响。
你告诉自己，要记住这种感觉。
弱小的感觉。
*
当晚，你低声和说糸师冴了这一消息，他点点头，转而问你：“你后天有时间吗？带上花束来伯纳乌看我比赛吧。”
你恍惚想起，自从糸师冴成为饮水机管理员后，你就再也没有在赛后为他献上花束。
不是对他不满，而是你觉得送一名上不了场的球员象征胜利的花束未免太过讽刺。
“你……他们同意让你上场了？”随后你又有些惊喜， re·al回心转意了？
“嗯。”糸师冴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他去找了主教练，不是恳求对方留下他，他只说了一句话：“我想，你们至少应该让我好好和伯纳乌告别。”
告别这座他最熟悉的球场。
糸师冴觉得，说出这种话的自己变软弱了，面对抛弃他的俱乐部，他不该留恋才是。
最后一次，就让他短暂放纵自己片刻。
所以，他对主教练低头。
所以，他向你求婚。
“瞳，这个夏休期，我们结婚吧。”
你错愕的看向他，这段时间的波折，让他的面容看上去有些疲惫，眼下有了淡淡的青色。
为什么突然提起结婚？你很难想象他现在会有这个心情。
可是，结婚的那一刻，就是游戏结束的那一刻。
夏休期，他的转会刚刚落实，新赛季还没有开始，你不想在这个时候结束，你想陪着他，看他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荣耀。
“……或许，我们可以晚一点？这个时间点，可能……不太合适？”你小心地斟酌语气。
令你松了口气的是，他没有坚持：“……好。”
糸师冴垂下眼帘，敛去所有情绪。
*
比赛当天，你捧着热烈盛放的葵百合来到伯纳乌。
你发现，你就不该对re·al抱有多余的期待。他们居然在下半场只剩20分钟的时候，才让糸师冴上场。
就算如此，当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球场边，美凌格们便迫不及待地发出欢呼，欢迎他的回归。
精准的跑位，流畅的过人，精妙的传球，没多久就送上一记助攻，助力队友破门。
在比赛时间即将结束时，球再次到了糸师冴脚下。
他感受到了队友的跑动，位置不错，运气好说不定能再进一球。
看着前方的球门，糸师冴忽然想起多年前他第一次登陆西甲U16联赛，那时候他还不是中场，因为语言不通和国籍被众人排挤，他讨厌无谓的争执，却还是不得不通过暴力，为自己换取片刻清净。
是从什么时候起，渐渐没有人来找他麻烦呢？
好像就是从那次U16比赛，他成功突破对手防线，攻入一球开始。
真是久远的过去。
禁区后防严密，但他的长传依然可以穿越半场，轻松找到队友。糸师冴是左利脚，此时球正好停在他的左脚。
像命运的指针恰巧拨到这一刻。
他起脚，触球。
伯纳乌似乎知道它心爱的孩子即将被迫离开它，阳光温柔地倾洒在青年身上，微风不舍地拂过他的衣袍。
他仿若一块磁石，牢牢吸引着众人的视线，直到——
中圈吊射，石破天惊。
当之无愧的世界波！
之后的一切都像是老胶片，无限拉长。
人们兴奋喜悦面庞在此定格，冲向他的队友停在奔跑的姿势。
糸师冴静静地*站在那儿，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片刻后，他掀起自己的队服一角，低下头面色柔和地亲吻了队服。
再见，伯纳乌。
*
赛后，你为糸师冴递上葵百合，鲜艳的花朵映衬着他俊秀的面容：“恭喜你，冴，你的进球……”
你的声音有些颤抖，看着面前的糸师冴，你预感到分离的时刻即将到来，你胡乱地岔开话题，为他献上祝贺，想要再说一些漂亮话。
然而无济于事。
“瞳。”他轻声打断了你的话，“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恋爱是时候画下句号。
他不该再沉湎于虚幻的爱情，你也不该将青春浪费在他身上。
该告别了，糸师冴，就像你告别伯纳乌那样。
他在心中提醒自己。
可说出口的话却悄然违背了主人的意志：
“以后……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来为我送上这样一束花吧。”
他微弱的感性在理智的镇压下，仍然不肯屈服，挣扎着为你们的结局书写下［未完待续］的可能。
隔着灿烂的葵百合，他最后一次拥抱你。
“再见。”
眼泪滴在他的球服上。
你抬手回抱了他。
“……再见。”
【检测到人物攻略失败，系统开始结算，请玩家做好准备，即将返回游戏空间】
*
【恭喜您达成BE结局——寂静长夏】
【盘旋高空的海鸥曾短暂落入你的怀抱】
【大洋的长浪曾亲吻过绵延的海岸线】
【夏末的黄昏风声呜咽】
【约定的婚期永远无法到来】
【检测到糸师冴爱意值50% ，人物寄语：过往无需沉湎，时间自会向前】
“系统，出来。”
你擦去眼泪，整理了一下仪容，让自己尽可能保持平静：“他最后怎么样了。”
你想知道，糸师冴的结局。
【正在查询中，请稍后…】
【人物糸师冴，从re·al转会国米后，迅速进入状态，屡次传出制胜球，当年国米最终斩获意甲联赛冠军】
【当世最具影响力的中场之一，公认的re·al名宿，曾被选入re·al历史最佳阵容】
【退役多年后，其经济人曾出版自传，其中有一段内容如下：】
【冴，有时候过于理智，比如毅然决然和re·al告别，哪怕你们都说他是re·al的名宿，但他其实从未认可这一点】
【有时候却又显现出长情的一面，比如年少成名后从未想过换掉我】
【外界总是猜测冴不结婚是因为将全部的爱献给了足球，其实他有过女朋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分手了】
【就算这段话出版出去，我会被冴打电话痛斥，我也要说】
【冴最遗憾的，有两件事：没在re·al挂靴，没和当年的女友步入婚姻殿堂】
【毫无疑问， re·al对不起冴】
【而那位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女士，如果你能看到这段话，请往原来的地址寄一束花吧】
【直到人生暮年，依然有人在等待那束迟迟未到的葵百合】
你闭了闭眼睛，声音略显沙哑地吩咐系统：“你可以消失了。”
现在，你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平复心情。
如果你能够付出更多爱意，你和糸师冴的结局是否会不同？
安静的游戏空间内，无人能够给你答案。
*
兜兜转转，你抱着葵百合再次来到伯纳乌。
其实， 15小时的航班不需要那么多理由。
你只是被戈林的话再次激起了不满，你们怎么可以不知道他的名字呢？这是为你们带来荣耀，同时也被你们无情驱逐的功勋名宿。
你只是想来看看他，看看他过得怎么样。
你坐在略显空旷的看台上，毕竟只是一场青少年赛事，到场的球迷不多。
69分钟，比赛的最后一分钟。
糸师冴在禁区踢进决定胜利归属的一球。
阳光下，昔日那个青年的身影逐渐和场上的少年重合。
仿若时间倒流回原点。
“这次，你会有个配得上你的结局。”你望着那个身影呢喃出声，下定决心。
如果re·al依然不懂珍惜，就别怪你把他抢过来。
你已经不再是那个无能为力、弱小不堪的你。
赛后，你找到球童，拜托他帮你把花束送给场上的10号，背号写着sae的那个红头发少年。
离开前，你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恰好和抱着花的少年视线对上。
你唇角弯起，笑着和他挥了挥手。
而后你转身踏进观众通道，光影分隔出明显的界限。
“喂，那个。”队友别扭地叫了一声，“ sae ，该回更衣室了，你在看什么？”
糸师冴收回视线，扫了一眼队友，没有理会他，抱着花自顾自走向球员通道。
队友在原地跺了跺脚，有些气恼，又觉得他这么厉害，有点性格还挺酷的，思索几秒，再次缠了上去：“别不理人啊。”
“这是哪里来的花？你现在就有球迷了吗？太过分了吧！”他伸出手想要戳一戳漂亮的花朵。
糸师冴拍开他的手：“别碰。”
队友呲牙咧嘴地摸摸自己的手，小声嘟囔：“干嘛这么小气。”
糸师冴没有说话。
他只是觉得……
他好像一直在等这一束百合花。
如今，终于等到了。
第28章
“小朝雾,这是我们的赛程安排吗？”黄濑拿起桌上的赛程表，冲你挥了挥。
“嗯？”你渐渐回神，现在应该是训练的时间，黄濑不知道怎么跑到了你的办公室, “啊,是,你先带过去吧。”
黄濑狐疑地看着你：“你不对劲哦——”
他回想起你这几天的表现,明明全国大赛将至,你却很少来训练场,听人们说经常看见你和赤司征十郎走在一起：“你,难道是恋爱了吗？”
你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有见地的话，结果最后还是落在八卦上，你从办公椅上起身，抽出他手中的赛程表卷成一束敲了他一下：“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走了，去更衣室。”
黄濑倒着步伐走在你身边,偏头打量你：“真的？可你这几天不是和那个赤司一直在一起吗？”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冲你眨眨眼睛：“你们如果真的交往的话，那——恐怕有人要纠结死了。”
你颇为无奈地看着黄濑,金毛的好奇心有这么强吗？果然狗勾的世界总是这么无忧无虑：“我们是在商量正事。”
你想要得到糸师冴, re·al那个薄情的地方不待也罢。
可这件事操作起来并不容易。
首先，你还没有完全拥有一家自己的俱乐部, 你的俱乐部收购计划还在进行中，和赤司、御影的合作也还在初始阶段。
其次,就算你先通过PXG向RE·AL报价,糸师冴恐怕也不会同意，他不想走,操作起来难免复杂。
冴，只想在世界第一的俱乐部登顶。
他不光看不上你即将购入的俱乐部，也看不上PXG 。
思及此，你失笑地摇摇头：“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啊，冴。”
你的声音微不可闻，黄濑没有听清：“什么？”
“没什么，啧，你小心一点。”你用手将他的身体掰回来，倒着走路可不安全，“总之，我们在忙一些重要的事情。”
“比如说？”他乖乖转身，顺势将胳膊搭在你身上，这个高度正好。
你没有在意他拿你支架的举动，而是笑着说：“比如——如何成为NO.1 。”
“？？？哈？”黄濑目瞪口呆，怎么话题突然变到这来了。
“这么惊讶？你还是运动员呢，没有勇争第一的决心可不行哦。”你调侃他。
黄濑不满地反驳：“我当然会是第一。”
他昂着头的样子像一只跟主人耀武扬威的狗狗。
你没再多话：“嗯，我相信你。”
你没有和他说，你信任的是自己，由你一手调教出来的黄濑凉太，当然不会逊色那些天才。
这是唯一一个，你亲自发掘到的、前几周目都默默无名的宝物。
同时，黄濑也没有告诉你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第一啊……他当然想要，可如果这么轻易就成为第一的话，那足球未免也太无趣了。
他既渴望登上顶峰的那天，又希望那天能慢点到来。
*
更衣室内，你通知了大家接下来紧凑的赛程安排，并调整了首发人员。
这个调整主要针对前锋。
为了最大限度在魔鬼赛程中保存实力，你选择让玲王和黄濑在不同的比赛中交错担任前锋。
并且偶尔换下冰织轮休，而冰织缺席的时候，玲王就是前场的唯一核心，他需要承担起组织进攻的重任。
你意思意思地从二队扒拉了个前锋给他。
你们目光交汇，无言的默契毋需任何语言。
玲王一刻也不曾松懈过训练，他的努力你自然会有所回报，你对玲王交托了最大信任，给了他最想要的球权。
为了队伍的和谐，你没有多说，但你相信，玲王会明白前场唯一核心的意义。
整支队伍都围绕着他运转，除了组织调度，他还需要进球。
这就是……玲王曾经在阿森纳担任的位置——既能攻城拔寨，又能指挥若定。
而你，也无需再隔着屏幕，穿过时光之海去探寻他在役时的风采。
这一次，你将亲眼见证。
玲王没有辜负你的期待，他完美地完成了你交给他的任务，以2-1的比分将对手淘汰。
你不曾欺骗玲王，那个当下，你的确为不能亲眼见到他在球场上奔跑感到遗憾。
你怀念的目光流连在他身上，并在他走过来时，为他的胜利送上掌声。
玲王从元藤樱手里接过毛巾擦汗的动作停住一秒，随后又恢复正常，整个过程太短，你并未察觉。
你只是饱含赞叹的期许道：“玲王，继续这样成长下去吧，让更多人看到你的足球。”
“……嗯。”
玲王随手将用过的毛巾叠好搭在肩上，他有点想问你：为什么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你看的人真的是我吗？
但仔细想想似乎又没有这个必要，全场MVP非他莫属，不是看他还能是谁。
玲王很快将这莫名其妙的想法抛之脑后，转而和替补席上的黄濑开玩笑：“黄濑，这场，两球。”
他笑着比了个2的数字：“你可要小心了。”
黄濑哼哼两声，调转话锋对准你：“小朝雾才不会用别人换掉我，她最喜欢的球员是我，争宠是没有用的哟。”
玲王刚想反驳他：我才不需要跟你争宠，幼稚。
随即听见你含笑的声音：“当然，凉太是我的宝物。”
玲王眉间微微皱起，还不等他弄明白这微妙的不爽从何而来，你再次开口。
“不过，玲王不是别人哦，凉太。”
玲王眉宇松动，冲黄濑挑了挑眉，黄濑翻了个白眼，做了个“幼稚”的口型。
“是你先找事的，幼稚鬼！”
“哈，你才幼稚！幼稚的大少爷！”
两个男生闹了起来，你没理他们，转而和冰织说着下一场比赛的阵容。
你从未见过玲王这么……天真烂漫？的一面，不过想想他现在的年龄，也说得过去。
至于黄濑，他幼稚不幼稚不好说，但绝对是个麻烦鬼。
每次比赛前，你都要提醒他把耳饰、项链等饰品取干净，以免场上对抗时出现意外。
他将那些亮闪闪的饰品放到你手心里时，待在一旁的元藤樱吐槽：“黄濑，你是公主吗？快点啦！”
等他跑上场，元藤樱才跟你说：“部长大人，你也太宠他了，你看看我们队伍里，还有谁像他上场那么麻烦。”
你收好黄濑的东西，闻言笑了一下：“有什么不好吗？挺可爱的不是？而且，男孩子也要做好形象管理啊。”
你是传统派，认为球员的形象代表着球队的形象。
所以，你才不允许不修边幅的邋遢鬼出现在你的队伍里。
冰织和玲王不需要你担心，黄濑自己是个注意形象的。
只有刀根宏几个三年级的总是在你的死亡凝视下，勉强拾掇好自己。
虽说足球运动员实力第一，但实力和颜值不冲突嘛。
高颜值、高实力的球员拥有着极高的商业价值，你盘算着自己菜地里几颗小白菜。
长得都挺不错的，球衣和周边应该很好卖吧。
是的，俱乐部尚且不见踪影，你就已经盘算着如何压榨球员们的价值。
没办法，无法自负盈亏的俱乐部财务极不健康，对未来的发展也极其不利。
更何况不拓展多条盈利渠道，哪里养得起这群嗷嗷待哺的球员呢？
但这都是远忧，黄濑赢下了比赛，那眼前的当务之急，便是你们下一场的对手——松风中学。
此时，你们成功出线，进入全国8强，这个成绩引发了帝光内部的大震动，媒体也开始对帝光这匹忽然杀出的黑马进行报道。
一时间，所有的赞誉和诋毁纷涌而来。
有人支持你们，认为你们是新起之秀，值得期待！
也有人认为你们不过是昙花一现，还运气很差的在晋级半决赛这种关键时刻，撞上松风中学。
松风可是拥有着【日本足球的希望】——吉良凉介。
吉良凉介，好耳熟的名字。
夜晚，你坐在床上，笔记本电脑摆在你的膝上，你一边看着松风的赛事录像，一边回忆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当你从屏幕中看见吉良的身影，那头奶油色的头发，眼下的泪痣，真的很熟悉，但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你是小笨蛋吗？”你循声望去，睡袍衣领大敞的凯撒不知何时靠在你身边。
这个人不太喜欢穿衣服。
这么说可能有歧义，凯撒其实很注重自己的着装，每次出席赛前发布会，总是西装革履。
配上你帮他打理好的金蓝色渐变的长发，看上去不像足球运动员，倒像是哪个电影明星。
啊……你想起来，凯撒还真的接到过电影客串的邀约，演他自己——风流倜傥的全球知名球星。
然而无论外面他如何衣冠楚楚，不代表他就真的喜欢这些严重束缚着他行动的衣物。
每一次到家，最先扔在鞋柜上的就是领带，你换个鞋的功夫再看他，衬衫的扣子至少被解开了五六颗。
“……既然不喜欢，你可以学习你的队友们，穿着简单轻便的运动服出席发布会。”
凯撒没有回答，只是张开双臂，怡然自得地向你展示他的身体。
饱满流畅的胸肌，在灯光的映衬下，象牙白的光裸胸膛如同上了一层釉般，荆棘纹身攀爬在他的肩上，领口半遮半掩住那朵蓝色的玫瑰。
“我以为你喜欢我的身体，女士。”
凯撒还是那副发布会上得体的笑容，就好像他是一个绅士。
可他的行为却如同伊甸园里那条花纹华丽却满溢着危险气息的蛇，无声地引诱你。
他就是如此，总是喜欢看到别人为他抛却理智、陷入痴狂的模样。
他也的确是你见过的最美丽的男人。
……
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想起凯撒，并且又一次看见他。
他还骂你笨蛋。
你想当他是空气，反正过一会儿他就消失了。
可你却伸出手，轻轻抚上他颈侧那朵玫瑰纹身，他微微偏过头，方便你动作。
“凯撒，你为什么又出现了呢？”
他捉住你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示意你看仍在播放的录像：“你不是想不起来他是谁吗？”
“我是来帮你的。”
你再次看向屏幕中那个奶油色头发的少年。
因为凯撒的出现，同他有关的记忆渐渐复苏。
“这个人，就像黏糊糊的奶油一样，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威胁，但也足够让人不爽。”
“也不知道勒沃库森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一个人，啧，世一他们有小麻烦了。”
已经出走FC巴查的凯撒抱着你，评点即将展开的德甲赛事。
“听说他好像和世一有一段不太愉快的过往，在蓝色监狱的时候。”
比起这些，你更好奇另一件事，绝对不是故意戳凯撒肺管子：“你怎么知道的？洁和你说的？不可能吧。”
凯撒不说话了。
你戳戳他：“凯撒？你的人缘原来这么好吗？”
凯撒持续性沉默，好一会儿，他才若无其事地说：“比赛开始了。”
*
“看来你想起来了。”凯撒假意向你抱怨，“那时候，我都忘记问你，你为什么叫世一叫的那么亲密。”
你习惯性亲亲凯撒的唇角，安抚他，视线却落在吉良凉介身上：
“嗯……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他。”
第29章
吉良凉介, 你最初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在一场轰动全球的报道中。
[世界体育报：来自日本的球员吉良凉介替补上场，成功踢入一球扭转博卡颓势！博卡取得最终胜利！ ]
[太阳报：阿根廷国家德比冲突升级！赛后球员扭打在一起，球迷越过广告牌冲入场中加入战局！ ]
[太阳报：震惊！ ！ ！糖果盒球场发生踩踏事件！致71人受伤！一博卡球迷因庆祝博卡胜利被河床球迷一刀刺伤！ ]
配图除了各种混乱的现场, 还有一张吉良凉介脸上染血的照片。
他单膝跪地,将一名河床球员掼到地上,胳膊横抵着对方的咽喉,奶油色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他的眼睛,似乎感到有人在拍,冷冽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相机方向，相片在此定格。
半边染血，玉面修罗。
消息传回日本，日本网友纷纷舔颜和鼓吹吉良的实力。
在这时，一条网友的留言被顶到最高。
[这是……吉良？曾经那个日本足球界的瑰宝？因为被蓝色监狱淘汰无缘国家队，就此销声匿迹的那个吉良？他怎么变成这样了？我记得他原来很温和很开朗的…… ]
其他人迅速追评, 盖起高楼。
[什么？怎么又和蓝色监狱有关！ ！感情这几年的天才全是从蓝色监狱出来的？ ！绘心牛逼！ ]
[绘心是很厉害, 但你们不觉得跟蓝色监狱沾边的人都不太正常吗？吉良简直是性情大变啊！ ]
[楼上，我怀疑你在点洁神和英雄, 并且掌握了证据]
[那又如何？绘心改变了日本足球的现状, 他就是最伟大的变革家！至于其他小问题，小瑕疵而已～ ]
[歪楼了,重点是吉良很早就被淘汰了啊！他怎么也成阴暗比了？他经历了什么？ ]
那么吉良经历了什么呢？
*
吉良凉介永远忘不了那天。
四四方方的金属板围成的房间，电子屏幕上, 如瘦长鬼影般的锅盖头眼镜男冷酷地对他人生下了宣判。
“输掉的人自己滚出去, 吉良凉介，淘汰。”
足球砸在脸上的剧痛也无法转移内心的巨大恐慌。
开……开玩笑的吧？就凭借这儿戏般的鬼捉人游戏？被足球砸到的人不仅会失去待在蓝色监狱的资格, 也再也无法进入国家队。
吉良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他愤怒地质问绘心，却于事无补。
绘心说，他缺少成为世界第一前锋的潜力。
甚至，他大可以在离开后，随便去到一家具乐部，继续玩他那过家家般的足球游戏。
吉良握紧了拳头，面部肌肉扭曲，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嘲讽他？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地毁掉他的未来？
其他人都站在一边远远地看着，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肯定是在嘲笑他吧？外界吹嘘的日本足球的瑰宝，竟然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折戟沉沙。
他僵硬地看向洁世一，那个把足球踢在他身上的人。
在他脸上，吉良找寻不到任何愧疚心虚的影子。
他们沉默地对望，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吉良将那双蓝色眼眸死死刻在脑海里，转身走出大门。
黑暗中的阴影如同张大嘴的怪兽，将他吞没。
*
吉良抱有些许的侥幸，那个锅盖头，说不定没有办法操纵国家队人员去留，只是吓唬他们呢？
可早就和他联系过的U-18来电，通知他不用去报道了。
父母动用了所有关系，到处拜托人，希望他们能再给吉良一个机会。
可送出去的礼物全都石沉大海，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球员不值得足联费心。
“……凉介，实在不行，我们就不进国家队了，我们去横滨水手试训，你还是可以踢球的。”爸爸一口接一口抽着烟，愁眉苦脸。
[你大可以随便去一家具乐部，继续玩你那过家家般的足球游戏]
绘心的话层层叠叠地响在耳边，吉良用力捂住耳朵：“……闭嘴，闭嘴，闭嘴啊啊啊啊啊！”
吉良猛地起身，面对错愕的父母，他的所有情绪在那一刻如潮水般退去，像灵魂和□□隔了一层薄膜，他操控着自己开口：“不去横滨水手，我的人生难道就只能在J联赛打转吗？”
国家队对他关上大门，未来，他注定无法获得国家层面的荣誉，难道连俱乐部，他也要低那些人一头吗？
眼中含泪的母亲上前握住他的手：“凉介，那，那你打算……”
吉良在脑海中快速思索着，哪个国家更适合他。
五星巴西？不，热情奔放的桑巴足球从来都不是他的长项。
四星德国？追求严谨合理的日耳曼战车不适合此时满腔愤怒的他。
四星意大利？意大利的链式防守美轮美奂，但他更偏好注重进攻的国家。
三星阿根廷……
吉良想起小时候看的足球比赛回放，球王马拉多纳的世纪进球深深震撼了他。
还有身穿蓝白战袍的梅西，绿茵场上如有神助，无所不能。
“阿根廷……我要去阿根廷。”吉良沉下心来，他要去往自由奔放的阿根廷，寻找一个可能。
一个复仇的可能。
*
吉良远渡重洋，来到阿根廷河床俱乐部试训。
可河床拒绝了他：“小子，你的足球太软了，你这样的在河床根本踢不上一线队。”
当吉良费劲通过手机翻译好对付的话时，河床的工作人员已经礼貌地将他送出大门。
独自一人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周围人高鼻深目，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
他像是被世界遗忘在某个角落，人潮来来往往，他彷徨无措。
一滴滴眼泪打在地上，吉良终于忍不住弯腰怒吼出声：“啊啊啊啊———！”
他死死撑着自己的膝盖，嘴唇几乎要被自己咬出血来。
难道，他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吗？过往那些赞誉都是假的吗？他……只是个足球世界的庸人？
不过短短一月的功夫，构成吉良这个人的自尊、骄傲、自认不凡全部被打碎。
“不……不！”他恶狠狠地睁着泛着血丝的双目，“你们休想毁了我的人生。”
吉良胡乱抹了一把眼泪，走向河床的死敌——博卡青年。
他，迟早会证明自己！
在博卡的试训，吉良凭借奋不顾身、拼死进球的精神，从对方脚下夺过足球，压根不在乎对方的鞋钉刺入他的小腿，并且因为作用力的关系，划了长长的的一道，鲜血瞬间染红球袜。
可吉良从草地上起身的第一刻，便紧盯球门方向，确认自己是否进球。
等到事后处理伤口的时候，吉良才发现，伤口处的皮肉全都翻了起来。
他任由队医帮他处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博卡的青训负责人。
他的西语还不熟练，只会“我来试训。”“过了吗？”这两句话。
17岁的少年，好像迎来了自己人生的第二个变声期。
一贯活泼上扬的尾音消失不见，他的声线变得低沉下去，像冬天的风自冰原呼啸而过。
“过了吗？”
负责人拍了下他的脑袋：“通过了，从明天起你和U18一起在北区训练。”
“好小子，有血性，像我们博卡的人！”
博卡河床，有着百年恩怨的两支球队，他们之间不只是足球的纷争，更是阶级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河床身披代表着富人阶级的红白球衣，为谋求更大发展，从港口搬迁，获得了富人的支持。
而博卡则高举象征着贫民阶级的黄蓝色围巾，承诺永远不会抛弃贫苦大众。
一座城市，红白之海和黄蓝之海泾渭分明。博卡嘲讽河床是小鸡，软弱无力，河床讽刺博卡是猪，嘲笑其贫穷。
吉良扯了扯嘴角，谁能想到呢，家境优渥的他被河床拒之门外，却被博卡接纳。
*
在博卡的日子并不好过，这里充斥着暴力、辱骂、欺凌。
除非发生流血冲突或影响比赛，主教练一般放任不管，拜托，这里是博卡。
没多久，队友们便发现自己中混进了一个另类，吉良凉介良好的教养谈吐暴露了他。
对富人的仇恨，使队友们的恶意肆无忌惮地倾注在吉良身上。
最开始，吉良还试图解释，他家只是中产。
“中产？哈哈，你是想说，当我必须和野狗抢吃的，你却坐在家里吃着白面包，这样的你不算富人吗？”
“哈哈哈哈哈哈，小少爷，你来错了地方，你该去隔壁河床才是。”
为了生存，吉良迅速学会了打架斗殴的技巧，并且越发和那些本地球员一样，不要命地拳拳到肉，偶尔还会用上手边能用上的各种东西。
他也是U-18里训练最刻苦的人，打架差在这里难以生存，踢球差就更是没有容身之处。
一次斗殴后，吉良和队友横七竖八地摊在地上，吉良忽然问：“你那种神奇的控球力是如何练成的。”
队友立刻嘲笑出声，牵动了伤口连声抽冷气：“嘶……我凭什么告诉你？”
吉良很冷静：“你想要我做什么？帮你刷球鞋？洗衣服袜子？还是需要我帮你买黄/碟？”
“……你愿意低头了？为了求我教你足球？”队友跟看稀罕东西样的打量吉良，这小子骨头不是很硬吗？
吉良摸了摸自己被拳头用力招呼的脸，很痛，但远不及那天在蓝色监狱，被足球砸到脸上痛。
“嗯，我有必须要打败的人，请你教我。”
洁世一湛蓝色的双眼浮现在吉良脑海中，尽管吉良想说服自己，洁的眼神不带任何意味。
可……可他就是知道啊！洁世一在享受那一刻，击败他的那一刻。
该死！
吉良重重一拳锤在地上，指关节被粗糙的地面磨伤。
“……这个我教不了你。”队友短暂沉默后，对吉良说，“你可能无法想象，像我们这样的人想拥有一颗损坏的足球有多不容易。”
“如果护不住它，就会被别人抢走。”
“所以，我必须将它牢牢控在脚下。阿根廷人疯狂地热爱着足球，所有阿根廷人都知道，足球，可以改变我们的命运。”
“那是……比我们的生命更加宝贵的东西，每一次，我们都是怀着这样的心情踢球。”
吉良怔住了：“比生命更宝贵？”
他第一次见到混混般的队友露出这样郑重的神情：“比生命更宝贵。”
*
吉良变了，博卡的足球文化一点点渗透进他的骨血，重塑着他。
他不再如一开始那般沉郁，他拥有了新的队友，一群不太可爱的人。
他依然想要打败洁世一，可他不会一直被困在那一天无法走出来。
他的球风融进了博卡的激进凶悍，闲暇之余会同队友一起学习探戈，自由奔放的阿根廷让他的心境更为开阔。
他或许无法再找回当初那个无忧无虑活在赞赏声里的吉良凉介，但现在的他也还不错不是吗？
足球填满了吉良的生活，终于，他凭借出色的能力，成为博卡U18的领军人物。
他毫不留情地在新进队员时，用强大的实力碾压他们，让他们明白，这里是博卡，只有拼命，才能生存下去的博卡。
他也会在队友欺负小球员时，勾着对方的肩膀把人拉走：“欺负小孩？骨头痒了找我啊，我陪你练练。”
吉良渐渐成为队伍的第二核心，人人信服的副队长，在小球员们心中的更不用提。
至于队长，就是那个当初和他打得最狠的，却也告诉了他足球意味着什么的人。
那一年，吉良和队友们奋力拼杀，只差一步就可以击溃河床夺冠。
赛后，他找到躲在走廊抽烟的队长，什么也没说，从他口袋里掏出烟盒，借火点了烟。
灰蒙蒙的烟气在夜色里不甚明显，两个少年并排趴在栏杆上。
“好了，下次赢回来。”
“漂亮话谁不会说。”
“我说，你是不是想打架？”
“来啊，今天要不是你漏了那个球，我们早赢了，老子真的火冒。”
吉良和队长谁都没收手，双方脸上都挂了彩，两个人面对面喘着粗气。
吉良见他这副鬼样子，最先笑出来：“明天大家都可以瞻仰你这幅尊荣了，队长带头打架，真有你的。”
“哈？副队长，你这么乖，也可以选择不和我打啊。”
两人纷纷笑开，月色下，队长忽然问吉良。
“喂……吉良* ，我们会赢吧？”
吉良拍了下他的背，没有回答，一切尽在不言中。
*
那天很快到来，表现出色的吉良和队长吸引了一线队的注意，他们被提上一线队当替补。
因为发挥稳定，被叫上场的次数越来越多。
直到——博卡河床德比的那一天。
两家具乐部的德比称呼很多，阿根廷国家德比、世界第一德比、以及——
死亡德比。
每逢这一天，阿根廷首都的警力全部出动，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警车，就为了在双方球迷流血冲突爆发的第一刻控制事态。
球场的安保也一再升级，阿根廷足协对两家具乐部主席耳提面命，务必安抚好球迷的情绪，呼吁他们理性看球。
这些都是因为，曾经的一次博卡河床德比中，因为大规模冲突和踩踏，导致几十人丧生。
几十条人命横亘在中间，两家具乐部的球迷仇恨升级，更加水火不容。
而吉良，现在就站在巨大的糖果盒球场，主场对阵河床。
因为建筑结构的缘故，球迷的呼喊声和歌声不断在博卡上方回荡。
黄蓝两色的绚丽烟火冲天而起，烟火带起的雾气，如战场前的硝烟，四散在每一层观众台阶。
他和不远处的队长对望——我们复仇的机会来了。
下半场，吉良和队长被选上场，替换因为激烈对抗受伤的球员。
哪怕迟迟不能进球，吉良也没有急躁，不断在前场跑动，寻找射门危险点。他知道，队长一定会拼命创造机会，撕裂防线将球传到他脚下。
啊，啊，这不就来了吗？
足球正正好好地停在他脚下，多年来的默契完全不需要他额外调整，吉良正脚背爆射入门。
2-1压时绝杀河床！
糖果盒地动山摇，澎湃的欢呼声将他们淹没。
对于世界来说，博卡河床的赛后冲突才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可对于吉良和队长来说，这是他们来之不易的胜利。
由于表现出色，德甲俱乐部勒沃库森向吉良伸出了橄榄枝。
因为这场比赛，欧洲豪门注意到了这名年轻的小将。
吉良有些不敢相信，他……可以去欧洲踢球了？那片所有球员都想登陆的沃土。
比起喜悦，吉良最先感到的是分别的悲伤。
队长是博卡死忠，曾对他说过：“这里是我的故乡，我就待在这里，哪也不去。”
这句话在那个瞬间刺痛了吉良，可很快，他便调整好心情：“那我可跟你不一样，我要去欧洲！”
“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洁世一嘛，听说他现在在德甲。”
登机前，队长没有来送他，只是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吉良，其实我很嫉妒你，我并非真的不想去欧洲，可那些眼高于顶的豪门只看中了你。 ]
[所以这次你走我不送你，下次你来我亲自去机场接你]
[好兄弟！不要输给洁世一，去向他复仇吧！祝你万事顺利！ ]
许久，直到广播里传来登机的信息，吉良才将手机收起。
纵有万千不舍，他也不会停下脚步。
这就是吉良的足球——前进，永远向前！
*
在德甲的时候，很难不和拜塔撞上。
拜塔到底是称霸一方的南大王，他和洁世一的比赛输多赢少。
可第一次赢过他的时候，吉良感到了释怀。
对洁世一的怨恨、愤怒……什么都好，在这一刻全部平息。
午夜梦回总是出现的那双蓝眼睛，总算可以从他脑海里彻底消散。
他终于能够笑着在赛后和洁世一交换球衣。
“洁，要赢你一次可真是不容易啊。”
“吉良，这场踢得漂亮，不过下一次，拜塔可不会再让你们带走3分。”
相逢一笑泯恩仇。
走到如今，吉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他成功向多年前的对手复仇，还在顶级联赛踢球。
好像都该满足了。
可尽管他万分出色，日本国家队仍然不曾征召他，他等来的是阿根廷的归化。
那天消息一出，队长兴奋地给他打了一通电话：“吉良！我们又能一起踢球了！太好了！”
“日本没有你的位置，那就来我们这里吧！虽然国家队大佬辈出，我们俩可能又要上替补席了。”
“但是，你终于可以去世界杯了啊！！这么多年，你终于可以去世界杯了！”
吉良的手握紧了手机，心中五味杂陈。
归化阿根廷，意味着放弃日本国籍，加入阿根廷国籍。
他……的祖国，他……
吉良垂下头，另一只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任何人或事，都无法让他停下脚步，这是他的足球。
他的足球。
吉良在心中一遍遍对自己重复，半晌，他回应了队长：“嗯，太好了。那就……国家队见。”
说出国家队几个字的吉良恍惚不已，多少年了？他终于又一次接到了国家队的邀请，却不是来自祖国。
真可笑啊……
这一天，日本忠诚寡言的蓝武士历经挣扎，缓慢蜕变为潘帕斯草原上翱翔的雄鹰。
*
你叹了口气，原来是他，那位在世预赛对自己曾经的祖国进球，又在赛后如雕塑般长久地伫立在球门前的悲情球员。
曾经有一张照片在网上疯传，拍摄的对象就是吉良凉介。
落日余晖下，球门拉出长长的斜斜的影子，它面前是孤独垂首的青年，他身上穿着阿根廷蓝白条纹的球衣，背号绣着日语的罗马音。
【Kira】
你们下一场的对手，就是这位还未飞去潘帕斯草原的幼鹰。
第30章
比赛当天早上, 你和洛伦佐一同用早餐。
“你看上去没休息好，因为今天的对手很棘手吗？”洛伦佐把热牛奶推向你的方向。
你摇摇头，将牛奶捧在手心暖手：“还好。”
是的，你在分析过松风近期的比赛录像后,大概明白为什么绘心什八会特地弄什么蓝色监狱了。
团队协作本身并没有错, 但万事万物都过犹不及, 日本足球文化强调的极端忠诚和奉献就扼杀了球员的可能性。
你发现, 日本的教练很喜欢和这些还在成长中的孩子说：“为了团队, 你应该……”
是, 放眼职业联赛, 所有球员都必须为球队服务。
可那些冠军教头们的选择不是围绕核心建队，完全释放某个天才球员的才能，就是围绕战术建队，挑选最匹配队伍的天才。
无论哪种方式，都强调球员的创造性，而天才们的灵光一闪,往往决定着比赛的走向。
日本却将这些还未绽放的花朵修剪成符合队伍的样子,让他们改变自身去匹配队伍，独特的枝叶不被允许存在。
吉良凉介, 现在就是被修剪的花朵之一。
虽然麻烦, 但也不至于让你过于忧虑，你拿不准的是另一件事。
你早知道吉良凉介的未来——
他的心一生都在两个国家之间拉扯, 养育他又放弃他的母国日本，和接纳他的第二故乡阿根廷。
世预赛后,球门前那个孤独的背影着实令人唏嘘。
蓝色监狱计划你不可能终止, 直到现在，你仍在等待绘心上勾。
那么,你要就这么看着吉良一步步走向命运既定的道路吗？
你在于洛伦佐的闲谈中提到了这一点：“对手里有个球员，他没有得到正确的培养，走了弯路。”
洛伦佐吃着烤好的面包，他不太理解：“听上去还不错？是对手不是吗？”
你笑了：“是啊……”
眼见着对手自废武功，该高兴才是。
“可是洛伦，我不希望你也遭遇这些。”
吉良对于你来说只是个陌生人，听闻他的事迹你或许会有惋惜，可同样的事情无时无刻不发生在这片土地上。
好比千切，他过早的被耗尽了健康。因为冴，你对他的关注更多，他也恰巧是你欣赏的速度型球员，你想招揽他进你的队伍。
可吉良，如果不是那场轰动一时的新闻和凯撒的提起，你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你的好心并没有那么泛滥。
你看向洛伦佐，眼中有着淡淡的不舍和忧愁：“你的身体恢复良好，我该送你去青训了。”
你曾对洛伦佐说，愿意将自己的姓氏送给他，成为他能够依靠的家人。
这话你并不是说说而已，做出决定后，你当即和家里进行了沟通。
洛伦佐没有资格分享科西嘉的财富和地位，可当他在名字中加上这个古老的姓氏时，科西嘉的荣光会庇及他。
相应的，他也会遇到一些过去不会遇到的烦恼。
吉良的遭遇提醒了你，无论在哪里，对于富人，更衣室里的球员都不怎么欢迎。
而科西嘉这个姓氏背后代表的不仅是富人，更是贵族。
他们不敢大肆欺凌洛伦佐，却能采取冷暴力，或是各种不明显的针对。
除此之外，你还烦恼要将洛伦佐送去哪里。
大概是潜意识里担忧尤伯斯会将他从你身边抢走，你并不想让他去尤伯斯，你……不是很想冒险试探他和史纳菲之间是否存在特殊的吸引力。
可去其他地方，他们能够挖掘出洛伦佐的潜力，将他引上正确的道路吗？
吉良的遭遇明晃晃地告诉你，为了纠正和摆脱过往不恰当训练的负面影响，他付出了多少。
“我希望你去到一个能够充分开发你才能的地方。”你这么告诉洛伦佐。
你的想法有了些微的变化，或许你不应该为了一己私心，拿洛伦佐试错。
你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犹豫地说：“……我，你觉得尤伯斯如何？”
你百转千回的心绪，洛伦佐当然不可能知道，他根据自己已有的印象问你：“尤伯斯？史纳菲在的那个俱乐部？”
你的眼神凝住，将玻璃杯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沉闷的响声。
你的视线不着痕迹地锁定在他的脸上，试图从中寻找什么，你若无其事地笑着问他：“史纳菲？你知道他？”
“小时候在路边的电视看到过，所以我特地从佛罗伦萨跑到都灵，想去尤伯斯试训。”洛伦佐耸肩，“可惜，他们没看上我。”
洛伦佐没有过多描述那是怎样一段艰辛的过往，他曾经不吝于利用自己的凄惨骗那些好心人，让自己的日子稍微好过一点。
可如今，他不想再让这些过往袒露人前。
衣食无忧，还拥有了关心和爱，洛伦佐重拾了因严峻的生存环境丢弃的自尊。
同时，他更加不想因为他，让科西嘉这个姓氏蒙羞。这是他迄今为止，得到的最宝贵的东西。
骑士因当为主人带去荣耀，使之不堕威名。
“不过，我不是和你签订的合同吗？可以去尤伯斯？”洛伦佐不太明白，他对足球的了解还不够多。
你没想到他和史纳菲的缘分从那么早之前就已埋下，垂下了眼睛：“是租借，我这边的事情还没有忙完，等全部结束后，就会接你回来。”
然而你不是很确定，到了那个时候，你等来的会不会是尤伯斯为洛伦佐赔付的违约金。
你是不是不应该倾注过多的感情呢？本来，你也从来留不住什么。
“时间快到了，我去收拾一下。”你没了胃口，从桌前起身，“你如果考虑好的话，就和我说吧。”
洛伦佐拉住了你：“你根本只喝了两口牛奶吧？”
你停住了脚步，早晨清淡的日光从玻璃窗外洒入，如幽凉的水一般。
你缓缓吐出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才回头对他说：“时间到了，车上准备了食物，我该走了。”
洛伦佐忽地从座位上起身，从这里可以看出他的身体条件实在优越，一旦摄取充足的营养，就如破土的竹节一般。
他好像又长高了，当你们并肩站立时，你已经需要抬头看他。
该说不愧是未来的世一卫吗？
你知道自己的情绪来得很莫名其妙，什么都还没发生，你现在就像杞人忧天一样可笑。
但在这个该死的游戏中，你就是在不停的失去。
你的爱人、你每一周目的父母、你亲密的朋友。
只要游戏重开，他们就会忘记你，回忆的乐章，最终只剩下你一个突兀的音符。
你在心中嘲笑自己。
你根本不需要为可能改变洛伦佐的未来负责。
游戏程序应该是早就设定好的啊，他迟早会走上他应该走的道路，就像他和史纳菲。
“你们的比赛不是在10点半吗？就算需要提前入场等候，也不至于这么早这么就……”
“有备无患。”你带上微笑的面具打断他的话，“早一点总是没错的。”
洛伦佐却不这么认为，察言观色的是他的本能，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你情绪的变化。
比赛只是借口，你们都有晨练的习惯，现在才7点不到，你就要出门？你只是不想和他待在一起而已。
所以，是哪里出问题了？洛伦佐快速过着你们的对话，好像……是在提到尤伯斯和史纳菲以后？
你不喜欢史纳菲？还是你不喜欢尤伯斯？算了，这不重要。
“西尔维娅。”洛伦佐很少这么正经地叫你的名字，他总是笑嘻嘻的，行为间有一种舞台剧上小丑的浮夸感，“我无所谓去哪家具乐部，重点是，你想让我去哪儿。”
“你才是boss，你对我拥有处置权，不是吗？”他提醒你。
你神情微怔，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你让他不安了。
好像变成糟糕的人了。
你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可你控制自己的情绪已经足够费力气，实在分不出精力安抚别人。
“……意大利是你的故乡。”
“尤伯斯很适合你。”
“……史纳菲是一位极具人格魅力的球员，他很负责。”
“我认为，这对你的发展有好处。”
你什么时候才能和冴一样，足够冷静理智，不被情绪左右？你本来一直都做得挺好的。
洛伦佐安静听完你的话，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你脸上，让你有些不自在，你想转过头，却不想让他因此看穿你的内心。
所以你只是抬起下巴，如往常一般平静地和他对视。
让你没想到的是，他忽然动了起来。
屋内有暖气供应，加上刚晨练完，你们穿着简单轻便。
此刻，洛伦佐动作利落的把运动外套的拉链拉开，将外套脱下搭在椅子靠背上，你阻止不及，他已经一手拽住T恤下摆，单手将衣服脱了下来。
“你干什么？就算屋内不冷，也不能……”
你的话止住，目光定在他的左臂上。
经过营养师精心的饮食调理和相应药汤滋补，加之科学的运动训练，洛伦佐已经和初到时大相径庭。
他不再瘦骨嶙峋，丰盈的血肉覆盖上他的骨架。此刻的他就像任何一个同龄的正常发育的少年，身姿挺拔，身形单薄却蓄有力量。他的上肢力量训练做的不错，胳膊到手臂已经显现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此刻，那里正纹着你的姓氏——科西嘉。
你的指尖有些颤抖的触碰那个你经常在签各类文件时会用到的姓氏。
你是知道洛伦佐跑去纹身了的，他颈后那个大张的露出锋利牙齿的嘴部纹身，和他上周目的一模一样，所以你没有特别在意。
可你不知道，他还纹了你的姓氏。
“洛伦……”
“我和你说过的吧？”你抬头只看见他又恢复成一贯笑嘻嘻的样子，“洛伦佐愿意为你效劳。”
“我听说在足球运动中，队长需要将队长袖标佩戴在左臂。”
“我是不知道你会不会把队长袖标给我啦。”他语气轻飘飘的，就好像这只是一件他想到，就这么去做了的小事，“但我想通过这种方式记住我是你的人。”
“无论你需要与否，洛伦佐永远忠诚。”
你的手指用力抓住他的左臂，不由自主地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积蓄已久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
你丝毫不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
整个足坛还有谁不知道洛伦佐的忠诚，一人一城，将自己的全部青春奉献给尤伯斯。
以至于人人都感叹这是不是意大利传统，前有三代马尔蒂尼守护米兰，后有洛伦佐扎根尤伯斯。
可如今，他的忠诚为你奉上。
他的行为赢得了你的信任，你愿意放下心防。你想，你应该给他一个解释，为你此前的异常，哪怕那会泄露你的软弱。
“抱歉……我不该怀疑你。我只是……”你闭上了眼睛，停顿片刻才说服自己再次开口，“只是害怕……尤伯斯和史纳菲会将你从我身边抢走。 ”
毕竟，真要论起来，你才是从中横插一杠的外来者。
你的声音很低很模糊，你不知道他是否能够听见。
洛伦佐确实没听清你前半句话，那个时候他正处于慌乱之中，肩膀上传来的濡湿感意味着什么不必多说。
他不知道他的哪句话惹哭了你，他也不具备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
可当他的耳朵捕捉到你的声音时，立刻把乱七八糟的心情扔到一旁，注意你在说什么，好找出你哭泣的缘由。
然后，他发现，是因为他。
高贵的、骄傲的公主的眼泪是因为害怕失去他。
从他遇见你开始，你拥抱过他两次。
一次是初见时，他高烧不止，你发现后将他用力将他抱起，用身体支撑着他，把他带上车，让他看见了生的希望。
一次是圣诞日前几天，因为一颗漂洋过海的足球，掀开尘封的往事，你将姓氏送给他，给了他不再回头的底气——哪怕不接受抛弃过他的母亲，也不意味着他再也没有家人，他还有你。
洛伦佐知道你看重他的某种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足球天赋，为了回报你，他也做好了无论如何也要踢出一番成就的准备。
可是你的身边不只是他，圣诞当天来到家里做客的黄濑和冰织，同样是天赋出众的球员，甚至比起这半年除了调养身体什么都没干的他，他们已经在绿茵场上为你奔跑。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还有个球员也在意大利，你们通话时偶尔会冒出一两句意大利语。
他以为自己和他们没什么不同，可现在，洛伦佐意识到，对你来说，他是特殊的。
特殊的啊……
原来不只是他在仰望皎洁的明月，明月的清辉也有片刻停驻在了他的身上。
洛伦佐无数次抬起又放下的手，这一次毫不犹豫地抱住了你。
“不会。那种事不可能发生。”
他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可他的内心却浮上了一丝微妙的欣喜。他鄙夷自己的卑劣，却无法否认，他此刻切实地因为你展现出的脆弱喜悦着。
他敢肯定，以你平素的作风，恐怕除了你父母，应该没有人见过你这一面，他离你更近了。
情绪起伏过大的你有些疲惫，你实在是厌倦了这样反复开启的生活，等到这轮游戏结束那天，你不会再允许下一周目的开启。
这一次，乐章里不会再独留你一个音符。
而你，也要为自己谱写一曲崭新的、激昂恢弘的乐章。
庆贺这最后的时光。
你抚去自己眼角悬挂的泪珠，稍微退开一点，拿椅背上洛伦佐的外套递给他：“先把衣服穿上吧，别着凉了。”
在他穿好衣物后，你帮他压平了竖起的衣领，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他：“洛伦，你好像还没有看过我的比赛？”
“今天和我一起去吧。”
半决赛、决赛都在今天，你获得冠军的那一刻，你想让他在场。
除了感情的维系，你要让他知道，你有着不输那些冠军教头的能力。
你不会比尤伯斯、亦或是任何一家具乐部差。
所以，留下来，才是正确的、明智的选择。
你不会让他后悔选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