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01 谢珩歹毒的虐待
“让安县百姓有钱花?”小六疑惑,“安县百姓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去哪儿找钱花?”
潘娘子只当她是玩笑,“姑娘是打算做什么生意?”她认真替她分析,“咱们这县城,除了粮铺,其他生意都不行,我这客栈和街上的吃食铺子,也都是做些江湖人的生意,如今来的江湖人越来越少,以后肯定也是不成的。”
小六赞同,“尤其您还选鬼街,谁敢去啊。”
穆婉严肃道,“这你们就不懂了,有句话说的好,比鬼更可怕的是穷。”
“真到了揭不开锅的时候,说抓一只鬼,能让人一年吃饱,你看这条街上还有没有鬼。”
小六:……
“怎么听着那些鬼更可怜呢?”
穆婉笑道,“是吧。”
“而且我本身也打算在那儿开个粮铺。”她一脸捡到便宜的表情,“那密道阴凉干燥又通风,是极好的粮仓。”
潘娘子怀疑她不会做生意,无奈道,“您就为了个粮仓,所以想在那儿开个粮铺?”
穆婉理所当然道,“开粮铺最重要的就是粮食储存啊,鬼街地下的密室,是我见过最好的粮仓了。”
潘娘子建议道,“那买一个宅子也就够了,买一条街做什么?”
穆婉道,“如果我没猜错,鬼街那几户人家的地下应该都有密室?”
潘娘子一顿,“姑娘如何得知?”
穆婉道,“冯大人才上任两年,而且公务繁忙,哪儿有时间精力挖那么长的密道,我猜他是在入住之后意外发现密道,这才顺势改造安装了机关。”
“联想到这宅子被灭门的前主人,这机关密室应该就是他造的,而他因为某些原因被灭口后,左邻右舍也跟着遭殃,说明牵连到了左右,以对方将机关入口设置在别人院子里的习惯,密道也未必没有挖到别处。”
潘娘子点点头,“确实如此,冯大哥也猜测当年的主人灭门应该跟密室里的东西有关。”
穆婉点点头,“所以那些密室相通,我可不想我的粮食某天被邻居意外发现,从密道里偷走。”
“而且……”她故意拖长音调,见谢珩也好奇的看过来,才微微一笑,“我有钱啊,买得起。”
众人:……
突然有点恨她是怎么回事?
小六愤愤道,“所以您打算给安县百姓们发钱?”
穆婉横他一眼,“我是有钱,又不是冤大头。”
她也不卖关子,直接拿出两张纸,递给潘娘子。
潘娘接过看了一眼,惊道,“这是……”
穆婉道,“安县土地贫瘠多山,种麦子产量不高,却适合种豆。”
“这腐竹、豆干、腐乳都是方便储存,味道又不错的豆制品,在外销量不错,我欲寻一些可靠的当地人做这些,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收了卖去外地。”
“当然,前期豆子可从我这里赊,后期赚了钱还上即可,但也需要付些利息。”
潘娘子确认,“您这方子是白给吗?可要什么条件?”
穆婉无所谓的摆摆手,“这方子不算什么。”
她倒不是故作大方,其实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豆腐、腐竹、腐乳之类的豆制品早已有之,比如每个镇县都有那么一两个卖豆腐的人家。
不过老话说“世间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可见做豆腐辛苦,而豆腐的价格也不高,所以真要吃,大家去买一块儿比自己磨要合适的多,所以很少有人会觊觎什么豆腐方子。
毕竟镇县市场就那么点,就算偷了方子卖豆腐,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谁也赚不到钱。
但做成产业就不同了,尤其现在的安县百姓,急需赚钱,若有固定进账,这营生家家户户都可以做起来,全部外销,也不存在市场饱和的问题。
而穆婉选择的腐竹、腐乳和豆干其实也和豆腐一样,好吃不贵,在本地都有市场,何况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外地。
穆婉手里的商队走的远,铺子更是到处都是,这三样东西耐储存易运输,比豆腐更有特色,所以只要味道好,不愁没销量。
听懂穆婉的意思后,别说潘娘子,就是小六都觉得她这不像是做生意,“您担心他们做的味道不好,安排几个人来,在此地开个作坊不是更合适?不然就算流程一样,每家做出来的味道怕也不同。”
潘娘子也道,“而且我看县令对你恭恭敬敬,若你开作坊,也不必担心有人为难你,苛捐杂税也落不到你头上,你完全不必担心。”
本来还在思考穆婉为何要这么做的谢珩闻言心中一动,看向穆婉。
却见她摇头道,“太麻烦了,而且还浪费人手。”
“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我每两个月来收一回,谁家做的好,我就收谁家的,虽然听起来成本比造个作坊高,但我省心省力,不用地皮,不用人手,只要把品质关把好就行。”
她跟小六嘚瑟,“我年前时派人来收一波,百姓们赚了钱,是不是就有钱花了?”
小六叹为观止,“您这弯子绕的可真够大的,为了能让百姓买您东西,还得先教他们赚钱。”
穆婉笑道,“你就说我是不是赚了吧,百姓们有了钱,自然就会买粮,若买粮后仍有盈余,其他的东西自然也会想买,”她说着,下一个铺子也有了着落,“我觉得杂货铺子年前就可以筹备起来了。”
“届时鬼街……”说到这里,她看向谢珩,“也不能老这么鬼街鬼街的叫着,侯爷不如帮忙改个名字?”
谢珩道,“既然你想卖粮为主,那么‘有饛簋飧,有捄棘匕。’,便叫簋街吧。”
穆婉眼睛一亮,“好名字。”
潘娘子有些茫然,她到底农户出身,虽然在百花楼学了些字,但这些不常见的典故并不懂。
云苓解释道,“此句出自诗经,簋乃盛放粮食的器具,代表所有百姓的圆簋里都盛满了食物。”
潘娘子闻言也极其喜欢,“这名儿果真极好。”又道,“谢姑娘想必也是出身名门吧,丫鬟都有如此学识。”
穆婉微微一笑,“我这个人比较爱学习。”
谢珩:……
他明明记得调查她的卷宗上写着不好学,喜玩乐。
也不怪别人误会,就他所见,她不是在玩乐就是在想法子玩乐,可奇怪的是她的学识却并不差。
谢珩暗暗思量的时候,穆婉已经跟潘娘子说起了具体计划,她脑中早有决策,并不听潘娘子的建议,直接问道,“我对安县不太熟悉,此时派人手过来也同样生疏,所以想劳烦潘姐姐帮我找几家勤快可靠的帮手,不知可有空闲。”
潘娘子看向谢珩。
谢珩点点头,反正她是负责搜集消息,并不耽误。
穆婉开心道,“那就先把我说的三样东西做起来,腐乳的制作周期长些,腐竹和豆干却可以开始准备,马上就要年关,不论是送礼,还是自家吃,都算不错的东西,我的需求量很大。”
她又递给潘娘子一个册子,“这里有标准和收购定价,对于前期没有成本的,赊豆和还账协议也都在这里了,我就一事不烦二主,全都拜托潘姐姐了,关于您的佣金上面也有。”
潘娘子看着册子上的细则惊讶,“您难道早就在打簋街的主意?怎么准备的如此齐全。”
云苓忍不住得意,“我家姑娘昨天才有的想法。”
潘娘子惊讶的看着穆婉,穆婉叹了口气,“大概是天赋吧,天生会做生意。”
潘娘子:……
虽然协议是很清楚,但这乱七八糟的生意模式,她实在不敢苟同。
潘娘子觉得她的天赋大概就是有钱。
见劝不动,她便也不再多嘴,只是道,“姑娘放心,我虽然来安县不久,但冯大哥跟我说过许多,我知道有几个不错的人家,必定给你办好。”
事情谈妥,穆婉见谢珩还等着,也不久留,起身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结果走到门口时,见谢珩竟然跟了上来,“侯爷不是找潘娘子?”
谢珩见她右手不便 ,伸手帮她把门推开,“找你有些事情。”
穆婉想到他刚跟徐锦见完面,也许是有什么魔方的新线索,不过在那之前……
她小声问道,“你们聊的如何?徐大姑娘有没有给你讲她在李家的情况?有没有解开什么误会?”
谢珩看着她那贼眉鼠眼的模样,面无表情的伸手把她的脑袋扭向前方,“看路。”
穆婉不听,继续回头,就听旁边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谢姑娘。”
只见徐锦正站在旁边,应该是从尽头的房间里出来后正好走到此处。
背后八卦的正主突然出现,穆婉立刻乖巧了。
当然,主要是对方态度很不错,大概跟谢珩的一番谈判有了什么底气,整个人从容了许多,也终于有了世家贵女的风范。
她拄着拐杖向穆婉躬了躬身,“之前是我关心则乱,失了分寸,冒犯到了姑娘,在此向姑娘赔罪,还请姑娘见谅。”
她态度诚恳,人也有礼貌,穆婉自然不会找茬,笑道,“没事儿,反正我也当场报了仇。”
徐锦闻言一笑,“谢姑娘倒是有趣。”
她顺势发出邀请,“听闻这思乡客栈的老鸭汤是一绝,不知谢姑娘可否赏脸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
穆婉正想拒绝,肚子却先咕噜噜的叫了一声。
穆婉:……
徐锦微微一笑,“看来我这赔礼正好。”
穆婉看向谢珩,她虽然喜欢美味的食物,但却不想跟不熟悉的人一起吃,尤其这种需要客套的,况且他不是还找她有事吗?
谢珩了明白她的意思,直接替她拒绝道,“不必,她的午膳我已经准备好了。”
徐锦一顿,也不强求,笑道,“那就下次再找机会吧。”
穆婉本以为谢珩是找的借口,没想到下楼后,竟然直接带着她往后院走。
“去哪儿?”
谢珩走在她身侧,看了眼她吊着的胳膊,“本侯可没有虐待伤患的爱好。”
小六笑道,“昨夜旁边村子里有头牛被山里下来的狼咬死了,侯爷一早就派人去买了几斤牛肉回来,让客栈的大厨帮着烹了。”
“本来还想着中午给您送去,没想到您自己来了,倒是便宜,现吃更好。”
说话间,他们已经拐进了后院,扑鼻的牛肉的香气从一间厢房飘出来,谢珩上前两步推开房门,里面摆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牛肉宴。
他回头,笑意还没爬上眉梢,就对上穆婉充满怨念的目光。
谢珩不解:……“怎么了?”
穆婉愤愤道,“真是好歹毒的虐待啊。”
谢珩:???
他看着牛肉宴,不知道哪儿有问题。
穆婉晃了晃自己吊着的胳膊,气道,“牛肉是发物,伤患不能吃!”
“您是想馋死我吗?”
谢珩:……
第102章 102 谢珩的“堵嘴”
谢珩僵住,小六连忙喊人,“伙计,先把这桌撤了!”而后问道,“你们这儿有什么滋补养生,适合养伤的菜品?”
伙计道,“我们店里清炖老鸭汤是一绝,不过这个得提前预定,毕竟要炖一上午呢?”
谢珩:……
穆婉眼睁睁的看着牛肉宴被撤下,伙计离开时,她到底没忍住拦住对方,指着一道葱爆牛肉道,“这个看着清淡些,留下吧,应该能吃两口。”
伙计:……
这看着清淡吗?
谢珩朝着伙计摆摆手,冷酷道,“不留,去吧。”
穆婉控诉的看着他,谢珩装作不知,对伙计道,“炖个老鸭……”
穆婉闻言幽幽道,“你果然是打算饿死我吧?”
谢珩轻咳一声把话说完,“晚上送去县衙,现在先清炒几个……”
“何必如此麻烦。”
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穆婉扭头,就见刚刚拒绝过的徐锦出现在门口,她看着穆婉笑道,“看来老天都叫我赔罪。谢姑娘,又见面了。”
原来徐锦不喜欢客栈大堂的鱼龙混杂,便多付了银子让伙计把午膳摆在后院,于是他们就这样又撞上了。
穆婉:……
这是什么缘分。
不过若再拒绝倒显的她多怕她似的,穆婉多好面子啊,干脆应下。
谢珩也跟着一起,他坐在上座,穆婉和徐锦分坐两侧。
很快穆婉就发现,这顿饭请她大概只是顺便,因为除了老鸭汤和两个当地特色菜,其他不少都是上京菜品,还都是给谢珩准备的。
红焖羊排、葱烧海参,京酱肉丝,还有一道豌豆黄,徐锦笑道,“我记得当年侯爷最爱吃这些,尤其这豌豆黄,我知道的时候还意外了许久。”
穆婉也意外,她以为他更喜欢吃乳酪,毕竟跟她抢乳酪的时候,豌豆黄他一口都没动过。
穆婉右手不便,云苓帮她舀了一碗鸭汤后,她便左手拿勺,一边费劲巴拉的舀汤喝,一边竖起耳朵准备吃瓜,现场的保鲜,一定精彩。
结果很令人失望,也不知道谢珩和和徐锦谈了什么,对方虽然不再把她当做威胁,甚至一副要交好的姿态,但对谢珩也变得客客气气。
若说之前的徐锦是一副“我回来找你了”的白月光姿态,现在就是一副“咱俩一起干件大事”的模样,除了一开始的那句叙旧,之后都是在讨论上京之事。
“……南阳王治下严谨,这些年应当一直在默默屯兵,还偷偷开了铁矿,李家虽然无人在朝当官,但在南阳却有几位谋士,如今李家家主明确投靠,南阳王如虎添翼……”
她叹了口气,“反观朝廷这边,护国公和曹世子冒名认领曹氏弩设计功劳后,太后直接将两人判了流放,曹家亲信也一一拔出,兵部尚书和许多武将职位空缺,太后想安排自己的人手,可是她哪里有那么多人,结果引的谁都想分一杯羹,简直乱成一团。”
“……听闻太后似乎找到了曹氏弩真正的设计者,据说也是武将世家,但明眼人都知道吴太后不过是挑了个她想提拔的人,可那人压根没有才能,郑次辅正拼命反对,但效果不佳……”
穆婉听到这里有了些兴致,抬起头来。
徐锦却看着她关切道,“是不是有些无聊?要不要再给你加些菜?”
穆婉摇了摇头,她左手用筷子不利落,除了面前的鸭汤和蛋羹,其他菜都还没吃呢……
她盯着谢珩面前的红焖羊排,虽然也是发物,但一两口应该没事,而且菜在谢珩面前,失礼也不怕,于是她左手持筷,艰难的朝着羊排伸过去,然后被谢珩无情的拍开。
穆婉瞪眼,张嘴正要说话,结果下一秒嘴里就被塞了什么,穆婉下意识咬了两口,嗯,京酱肉丝,味道不错。
谢珩眼底有了笑意。
徐锦一顿,继续道,“……我爹说,太后正在给郑次辅罗织罪名,想将其流放……”
谢珩又伸手揭了一块儿薄饼,先夹了一块儿红烧肉,还配了个豆芽菜和脆萝卜解腻。
穆婉看着那薄饼在他修长的手指中慢慢卷起,一边嚼着嘴里的,一边眼馋,就感觉……应该也挺好吃的。
那边徐锦还在说,“郑次辅绝对不能出事,他是如今朝堂上唯一不结朋党,一心为民的好官,若没了他,太后怕是会更加肆无忌惮。”
见穆婉吃完,谢珩十分自然的把重新卷好的红烧肉卷饼塞进她嘴里。
等他再揭薄饼的时候,穆婉开始用目光指挥谢珩挑菜,不过谢珩并不会次次由她,比如鸡肉之类的可以,但羊肉海参就会跳过。
四个鸡蛋大小的卷饼吃下去,穆婉终于饱了,又喝了两口鸭汤。
谢珩见她吃好,起身对徐锦道,“多谢款待,我们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下午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穆婉才发现徐锦好像已经安静了好一会儿。
听到谢珩的话,徐锦才惊讶的看着穆婉,“谢姑娘也回京?”
穆婉笑道,“顺路。”
徐锦也没再多问,只笑道,“那一路顺风。”
和徐锦分开后,穆婉十分好奇的问谢珩,“你们到底说了什么?一副解开误会的样子,但怎么又客客气气的?”
她目光晶亮,“她有没有跟你说,即使嫁入李家,也一直为你守身如玉?”
“说了。”谢珩淡淡道。
穆婉震惊的张嘴,正要问细节,然后就见谢珩一抬手,她嘴里又多了块儿绵密甜软的东西,是豌豆黄。
穆婉:……
还喂上瘾了吗?
她快速把“餐后甜点”吃完,震惊道,“你怎么还连吃带拿的?”
谢珩用帕子擦着手,“他家厨子的豌豆黄做的不错。”
穆婉品了品,“确实是比咱家的好吃。”
谢珩失笑。
穆婉也信了他可能真的对徐锦没有多余的想法,不然不能对过去的事情这么坦然。
不过一直被“堵嘴”,她也识趣的不再问他和徐锦的八卦,说起正事,“侯爷找我什么事儿?”
结果谢珩却又主动提起,“与其说是守身如玉,不如说是两手准备。”
“政变时,远离朝堂却门生满天下的李氏最安全,但夺天下时,兵权必不可少。”
穆婉道,“所以徐首辅果然也想坐那个位置了?”
“徐大姑娘那么自信,可是给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筹码?”又觉得不可能,“什么筹码能让您帮徐首辅登基啊?”谢珩可是皇亲国戚。
谢珩嘲讽一笑,“她说徐家愿意追随我。”
穆婉眯起眼睛,“这对徐家来说倒是比造反登基风险小的多,所以她的条件是当皇后?”从龙之功,所图定然不能小。
谢珩看着她。
穆婉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谢珩看向前方,再次确认她果然聪慧,一眼就能看出关键,如果徐锦当时直接提了条件,谢珩还会信她一些,但她连条件都不提,他又怎么能确定徐家这样永远都喜欢两手准备的人不会背叛?
正好已经回到了县衙,谢珩从怀中掏出魔方递给穆婉。
穆婉先是惊讶,拿到手里后就发现,“这不是太后手中那个魔方,不对,这压根不是我做的魔方。”
“没有字,轴和木头用的都不一样。”她问道,“哪儿来的?”
谢珩道,“徐锦从李家拿出来的。”他将徐锦关于魔方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穆婉表情有些微妙:快死的老头,留下的魔方和解密方法。
这谎撒的怎么跟她撒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谢珩请她进了房间,说道,“因为一个谎言会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若圆不好,就会被揭穿,所以聪明的说谎者会尽量简化过程,制造自己不知道大量信息的原因,最后的关键信息只要死无对证就好……”
穆婉……
她怀疑他是不是也知道她在说谎了。
轻咳一声,“所以你觉得徐锦说的不是真的。”
谢珩点点头,“李家看好南阳王可能是真,但抓了什么清华散人恐怕是假,这魔方应当是徐首辅从太后那里看到的,并且仿了出来。”
穆婉道,“那解法怎么来的?”
三阶魔方在现代不算难,因为有公式和学习方法,在没人指导的情况下,要快速复原却不那么容易,要知道魔方的发明者本人还原模仿都研究了一个月。
谢珩道,“所以,冯耀宗在徐首辅手里。”说完他盯住了穆婉的手。
她右手不便,只用左手拨弄魔方,几根纤细的手指随意勾挑,魔方在她手中快速变换,好像十几息的功夫就将六面全部还原。
谢珩第一次知道,魔方的还原还能如此赏心悦目。
小六也忍不住道,“徐大姑娘好像用了半盏茶的功夫。”
穆婉也反应过来,“已经很聪明了,我从小玩到大才会如此。”
“不过徐首辅单独藏匿冯耀宗,可见野心,怎么可能支持你?”说完就应过来,“他们父女意见不合!”
穆婉立刻就想明白了徐锦的想法,不由赞叹,“徐大姑娘很敢想啊!”
小六道,“您怎么还挺欣赏呢。”
“不值得欣赏吗?”穆婉反问,“拥有梦想的人都值得欣赏,当然前提是手段正当。”
第103章 103 穆婉喜欢正直善良的男人?……
穆婉欣赏的徐锦也一瘸一拐的回到了隔壁的院子。
一进门茱萸就道,“那谢姑娘果然还是故意炫耀吧?只是伤了胳膊,却跟手断了似的,竟然还要侯爷喂饭!”
她关心徐锦,“姑娘您跟侯爷谈了什么,确定她不足为惧吗?”
本来很自信的徐锦想起谢珩给对方喂饭的情形又有些迟疑。
他的动作和神态都太过自然,要知道从前谢珩作为家里最小的儿子,嚣张霸道,从来都是别人迁就他,他何时伺候过别人;后来他身负血海深仇,更是冷的不近人情,尤其被她退婚后,从上京传来的消息都表示他对女人向来不假辞色。
可对那谢姑娘却明显不同,可那谢姑娘也承认了之前的话是在报复她……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只认识几天侯爷就会对她那么好?”茱萸也觉得可疑,“而且看她做的事情吧。您知不知道她买鬼街是想做什么生意?”
徐锦回过神来,“什么生意?”
茱萸好笑道,“她要从安县的百姓手里收购什么腐竹、豆干和什么乳去卖。”
徐锦不解,“从百姓手里收?”
茱萸点头,“姑娘用午膳的时候,奴婢听潘娘子去找人叫了几户人家来,说是谢姑娘要免费给方子、赊豆子给他们,叫他们做这些东西,年前做好了那谢姑娘会收来卖入上京。”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嗤笑,“那么‘大手笔’买下一条鬼街,结果又做这种生意,便是奴婢都知道这些吃食生意要做大,还是要开作坊,尤其这种小吃食,就算是一个方子,但不同的人家做出来味道也会有不同。”
“只有建个作坊,虽然一时成本高些,但材料统一,工序统一,味道才能统一,生意才能长久。”
“她这么零散的收,一两次后买卖就得黄。”
徐锦也摇了摇头,茱萸嘟囔道,“这点小事都想不明白,侯爷怎么可能看上她。”
“而且脸皮也是够厚的,她和侯爷才认识多久,说那样不要脸的话就算了,外男喂的食物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徐锦心中忽然一动,所以有没有可能不是外男?
以谢珩的条件,有女人仰慕很正常,但谢珩性子挑剔,怎么可能来者不拒,短短时间就那么熟稔?若他们其实认识呢?
徐锦忽然想到两人都姓谢……有没有可能是妹妹之类的。
这个想法生出,徐锦忽然觉得谢珩对对方的无奈和纵容就全都合理了。
茱萸还在念叨,“……明天竟然还要跟侯爷一同回京,侯爷不是说她夫人善妒吗?难道不怕闹出笑话来……”
说到这儿,茱萸似乎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的跟徐锦道,“姑娘,她是不是不知道上京世家的规矩,若真的跟侯爷一同回京,照那商户女连护国公世子夫人都敢捅的脾气,怕是有好果子吃。”
徐锦没有跟茱萸说自己的猜测,只是顺势道,“所以,这是镇北侯夫人的事情,我们没那资格。”
茱萸眼珠一转,似乎有了主意,笑道,“确实,要处置她也是侯夫人的事情,是奴婢想差了。”
徐锦仿佛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微微皱起眉头,茱萸见状连忙道,“是不是脚疼了?丁香快去拿药油。”
一直寡言的丫鬟拿了药油过来,茱萸已经帮徐锦脱了鞋袜,看着那肿成馒头一样的脚腕,她心疼道,“您真的该试试侯爷的,奴婢还是觉得他就是气您退婚,若看到您受伤,肯定会真情流露。”
徐锦一开始确实这样想过,但是……她淡淡的看着茱萸,“若他真的不在乎呢?让我再自取其辱?”
茱萸不说话了,要是侯爷真的眼睁睁看着姑娘摔在地上,那确实不是一般的难堪。
这也让她更加好奇,明明去的时候姑娘还有七八分把握的样子,但跟侯爷谈完姑娘却连试都不敢试了。
她想了想问道,“我们不是准备跟侯爷一起走吗?如今路上不太平,万一再遇到什么事儿可如何是好?顺路回京,侯爷应当不会拒绝吧?”
徐锦摇了摇头,“我们还是晚两天走,有护卫在,没事的。”
此时隔壁传来嘈杂,茱萸立刻道,“我去看看。”
茱萸离开后,为徐锦揉脚的丁香不解开口,“姑娘为何改变计划?”
“因为情况有变,计划自然也要变,”徐锦道,“反正我如今还没和离,他也有家室,”她眯起眼睛,“而且之前是我想岔了,我以为他霸道骄傲,又是我对不起他在先,所以想着先放下身段求他原谅。”
“但如今看来,他也并不是不会迁就人的人。”想起谢珩对那位谢姑娘的纵容,徐锦道,“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知道我的价值,等他必须要用到我的时候,自然会来找我。”届时她至少有平等对话的机会。
她徐锦没道理不如一个粗鲁浅薄的江湖女子。
丁香也赞成,“姑娘您何曾像今日这样狼狈过。”
“若真这样决定,茱萸您要管管了,上京那些传言……”
徐锦却笑了笑,“茱萸的性子是毛躁了些,但对我忠心耿耿,又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实在不忍苛责她。”
丁香忽然明白了什么,传言穿回上京,若镇北侯夫人闹起来,不管谢姑娘占上风还是下风,总归那两个女人被侯爷厌恶,都对自家姑娘有利。
丁香给徐锦揉的差不多的时候,茱萸兴冲冲进来,“姑娘,奴婢终于知道那谢姑娘为什么那么做生意了,竟是为了哗众取宠。”
徐锦问,“怎么回事?”
“隔壁潘娘子带了几个人来,说是感激谢姑娘给他们生计,专门来磕头了。”茱萸一副了然的模样,“给出一个方子,让百姓们感恩戴德,奴婢就说,她为什么那么做生意,感情是为了在侯爷面前表现,博个好名声吧?”
徐锦忽然想起刚刚谈判的时候,谢珩也说了一句“这就是你为天下百姓做的事”,她当时觉得他语气不对,如今想来是嘲讽她光动嘴皮子?
将脚腕包扎好,徐锦叫茱萸重新伺候她穿戴。
茱萸不解,“姑娘要去哪儿?”
徐锦道,“去找县令谈谈施粥的事。”那谢姑娘倒是提醒了她,她确实需要做些事情。
茱萸道,“都这个时候了,要不明天再去?”
徐锦没说话,一旁丁香小声道,“明日一早侯爷就走了。”事情还怎么叫侯爷知道?
茱萸立刻明白,麻利的帮徐锦收拾好。
她们运气竟然不错,徐锦找去县衙的时候,谢珩也在。
陈县令见到徐锦,殷勤的迎上来,“徐大姑娘怎么来了?可有什么吩咐?”
徐锦朝谢珩福了福,才对县令道,“朝廷的救济粮虽然暂时让百姓们饿不死,但这个冬天日子想来会不好过,我想略尽些绵薄之力,但我护卫有限,所以想劳烦县令派些人手,去闵州帮我拉些粮食回来。”
陈县令立刻奉承,“不愧是首辅千金,忧国忧民,心系百姓,我陈某替安县百姓谢徐姑娘大义!”
徐锦避开他的礼,“县令不必多礼,我也只能做这些小事,之后我会安排人手搭棚施粥,若百姓们过的好,年底陈县令的磨勘也好看些。”
陈县令笑道,“徐姑娘放心,陈某定然竭尽全力。”
徐锦连敲带打的说完,正准备告辞,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谢珩道,“侯爷一会儿可是要回衙署院子?”
谢珩看着她没说话。
徐锦从茱萸手中拿过一个匣子递给他,“这是我给谢姑娘的赔礼,侯爷若回去,麻烦帮我转交,我这腿脚不便,谢姑娘大概也忙,我就不去打扰了。”
谢珩这才点点头,小六上前接过转交给谢珩,谢珩直接打开,见除了一只玉簪之外,还有一页纸。
见他不客气的拿起来看,徐锦叹了口气,“我方才出门听有百姓去跪谢谢姑娘,得知谢姑娘给了百姓几个方子,大概是想着‘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想给百姓们些营生。”
“谢姑娘心怀百姓本是好事,只是我觉得法子有些不妥,我这些年经营嫁妆也有些浅薄的经验,所以写在这纸上,希望能帮到她,也帮到安县百姓。”
这是说穆婉沽名钓誉,蠢笨不堪?
谢珩嘲讽的勾了勾嘴角,随意的把纸放回去合上匣子。
徐锦也告辞离开。
陈县令笑道,“原来侯爷要给鬼街改名儿是因为那位谢姑娘要做生意啊。”
谢珩道,“鬼宅案事了,西郊那机关密道已经被铁血盟破解,前朝宝库钥匙和清华散人都到了他们手上,以后这安县的江湖人不会那么多了,陈县令安心管好百姓即可。”
陈县令惊道,“清华散人果然还活着?”
谢珩睨他一眼,起身道,“不想死就别打听那么多。”
陈县令乖乖闭嘴。
从县衙出来,小六好奇的看着他谢珩手上的匣子,“这徐大姑娘竟然想教夫人做生意,主意如何?”
谢珩直接将匣子递给他,小六接过,好奇的打开,看完后道,“果然是想在您面前表现,我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啊。”
两人走着,正好遇到来找他们的潘娘子,她闻言好奇道,“什么有道理?”
小六道,“徐大姑娘建议谢姑娘建个作坊,不然这样零散收,味道都不同,没个口碑,没多久这生意就要黄,安县百姓的营生便也没了。”
“因此不如建个作坊叫老乡们来作坊上工,一样能给安县百姓们一份安稳的营生,而且这样谢姑娘也能盈利,生意可以更长久,她生意长久了,百姓们的营生也长久。”
潘娘子闻言也赞同,“我也觉得这样更好,要不跟谢姑娘说一声?既然她买了簋街,作坊场地都是现成的。”
谢珩淡淡的看了小六一眼,“你觉得她不如徐锦聪明?”
小六立刻道,“怎么可能?”先不说聪不聪明,就夫人手里那些生意,徐锦的嫁妆比起她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潘娘子见谢珩似乎知道些什么,不由道,“那谢姑娘为何这么做?”
谢珩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道,“新来的陈县令如何?”
潘娘子脸上闪过厌恶,“和朱友德一丘之貉。”
小六点点头道,“这县令是太后不知道拐了多少弯儿的亲戚,花了不少银子才得了这安县县令之位,指望他一心为民恐怕是不可能了,能给百姓留条活路就算不错。”
谢珩道,“徐锦作为首辅千金,施个粥都要专门警告,你觉得我们走了之后,这县令会安分吗?”
“自然不会。”但潘娘子还没懂他的意思,“可他看起来有些怕谢姑娘,总不会敢动谢姑娘的作坊吧?”
谢珩看着她,“朱友德都敢杀朝廷命官的家眷,你竟然还相信他们胆子不大?”
潘娘子不说话了。
谢珩淡淡道,“她选的这营生单看着累人,盈利也不算高,但当她直接将整条簋街开成一个可以养活全县人的豆制品大作坊,你觉得赚不赚?”
潘娘子反应过来,能养活整个安县百姓的作坊自然是赚的,而且赚的会不少。
小六也恍然大悟,“有钱能使鬼推磨,若这陈县令见作坊赚钱,不排除会再次发生老柳村之事,就算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但只要他想将作坊占为己有,以他的做派,百姓们怕要被他压榨打白工。”
谢珩道,“所以她才煞费苦心化整为零。”
潘娘子顺着思考,“若不是作坊,而是家家户户自己在家做些土仪,每天十几二十个铜钱进账,别说县令,怕有些家底的衙役们都看不上,这样大家不仅有钱赚,还可以少些被盘剥……”
她终于反应过来,“从始至终,谢姑娘做生意赚钱是假,想让安县的百姓们有营生才是真?”
小六心想,可不是,不然以夫人的产业,哪儿看的上这点蝇头小利。
潘娘子喃喃道,“竟是如此,谢姑娘大义。”说完又担心道,“可这样谢姑娘会不会赔银子?”
谢珩道,“不要小看她。”虽然他没见过她做生意的模样,但就莫名清楚,“她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你们赚,她也一样会赚的。”她做事,从来都是双赢。
潘娘子本来还有些担忧,忽然瞥间谢珩勾起的唇角和眼底的柔色,微微一愣。
她在百花楼几年,能看透男人的虚伪,但也能看出男人的情意,这镇北侯明显是对谢姑娘动了心思……
但他已有家室,这可不行!
潘娘子想了想不动声色道,“谢姑娘蕙质兰心又胸有沟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的上她。”
谢珩一愣,就听她继续道,“我观谢姑娘言行举止,应当也是大家出身,不知她多大了,家中给她订婚了没?”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刚刚去见她,听她跟云苓说,她喜欢正直善良,简单干净的少年郎君。”
阴厉狠辣,并不干净的谢珩:……
小六默默的退后了两步,心中欲哭无泪,夫人您就不能消停一天吗?
第104章 104 谢珩的美人计?
潘娘子离开后,小六瞄着自家主子的脸色,笑道,“潘娘子肯定在胡说八道,夫人压根没道理跟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又知道了?”谢珩瞄了他一眼,不过表情明显柔和下来,“回吧。”
衙署,看着话本里正直清纯的年轻掌门将终于一直勾引撩拨他的魔教妖女猛的按在石桌上亲,一向简单禁欲的男人此刻格外火热霸道,穆婉在床上扭曲尖叫,“啊啊啊啊!”
“果然正直清纯才是王道,要嫁就要嫁这样的男人啊!”
刚走到门口的谢珩:……
小六:……
他看着谢珩的表情,小心建议,“徐大姑娘给夫人的赔礼您要不要转交?”
谢珩直接将匣子扔给他,淡淡道,“你去吧。”
“属下去?”小六使劲摇头,“还是您去吧。”赶紧去问清楚,别又生闷气。
谢珩没理他,转身就往正房走。
恰好木霜开门出来,见到两人先行礼,“侯爷,小六爷。”又看小六站在房门口,问道,“可是要找我们姑娘?”
“正是。”小六抱着匣子笑了笑,心里正飞快的想着要怎么跟夫人解释侯爷不来,结果就见刚刚还说不去见人的人直接抬脚进了屋。
小六:……
不是不去吗?
房间里,穆婉正舒服的靠在床头捧着一本书看的入迷,旁边云苓剥了瓜子递到她嘴里,她吃了一口,眼睛依旧不离书,“来杯水。”
云苓刚起身就看到了谢珩,有些意外,正要开口,就见谢珩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云苓正犹豫要不要提醒自家姑娘,谢珩已经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在刚刚云苓的位置坐下来。
穆婉目光紧紧的黏在书页上,只把脸歪过来等着人喂。
谢珩被气笑了,一边将杯子凑到她嘴边,一边道,“不知道的,以为你两只手都断了。”
穆婉这才把眼睛从话本上拔下来,惊讶,“侯爷?您怎么来了?”
谢珩若无其事道,“刚潘娘子担心你的终身大事,说你跟她说了,喜欢正直善良,简单干净的少年郎君,让我替你寻摸几个。”
小六:……
您这谎说的也没比潘娘子好到哪儿去啊,还寻摸几个……
穆婉被逗笑,“潘姐姐真这么说?大概是她来的时候我正看这话本,顺嘴夸了几句这里面的男主角。”
谢珩的目光落在她的话本上,穆婉想着那些涩涩的内容,不动声色的把书合起来,笑道,“潘娘子好端端的为何跟您说这个。”
谢珩反问,“对啊,她好端端的为何给跟我说这个?”
穆婉就想起上午潘娘子对她苦口婆心的劝告,她看着谢珩,“你是不是在外招蜂引蝶了?”
“又见徐姑娘了?”
她问前一句的时候,谢珩还理直气壮,想说她含血喷人,听到后一句,下意识道,“她找县令时,我恰好在,哦,对了,还叫我转交赔礼。”说着看向小六。
小六连忙将匣子递过来,附和道,“对,咱们明日不是就要走了嘛,侯爷去找县令说了鬼街改名字的事情,没想到徐大姑娘也去找了县令,正好碰上。”
看着小六那殷勤的模样,谢珩一顿,突然反应过来,他为何要跟她解释?
穆婉已经接过匣子,小心道,“不会有毒吧?”
谢珩直接帮她打开,“帮你看过了,没有。”
穆婉拿起玉簪看了眼,“不错,挺漂亮的。”
然后又看到了那张作坊建议书,斜着谢珩揶揄道,“这哪儿是给我写的,这分明是给侯爷看的。”
她兴致勃勃的坐起来,“定是潘姐姐碰见你们藕断丝连,偏偏你看起来对我又不错,怕你脚踏两只船伤害我,所以才那样说警告你。”
谢珩气笑了,“敢情是我的错?
穆婉微笑,“总不会是我的吧?”
谢珩:……
明明他在兴师问罪,怎么最后反而是他哑口无言?
穆婉将匣子递给云苓收好,然后重新靠在床头,拿起话本叹道,“潘姐姐说的也没错,简单纯情的郎君最讨人喜欢了。”
谢珩面无表情的起身,穆婉冲他摆摆手,“侯爷好好休息,明天见。”
谢珩转身,与此同时,穆婉手中的话本也不翼而飞。
穆婉瞪大眼睛,“你做什么?”
谢珩晃着手里的话本,“好好休息,明天见。”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穆婉气死了,“谢珩!我正看到关键呢,你幼不幼稚!还回来!!!!”
谢珩听着她气急败坏的声音,嘴角弯起,终于舒坦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蒙蒙亮,谢珩刚下床,就见小六抱着个包袱鬼鬼祟祟的进来。
谢珩正要去拿衣服,小六急忙制止,“侯爷,穿这个。”
谢珩不解,等看到小六抖开包袱,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吃错药了?”
小六道,“穿这件,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这安县连间像样的成衣铺都没有,这还是从安县最好的绣娘家里翻出来的。”
“说是之前一个贵人来预定的,后来安县遭灾,对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一直没来拿,属下就买下了,”小六道,“您快换上试试,我连夜叫那绣娘改了尺寸,看合不合适。”
谢珩没动,小六道,“料子确实有些一般,针脚也有些急,不过就今日穿一穿,等明日到了闵州府,就能买到更好的了。”
谢珩看着那月白的广袖长袍额角突突跳,“你又抽什么疯?”
小六正色道,“属下觉得,侯爷平时就是穿的太阴沉了,偶尔也该换换风格,这袍子一穿,绝对正直又纯洁。”
谢珩:……
他面无表情道,“你若实在闲的厉害,可以去喂马。”
小六缩了缩脖子,嘟囔道,“您抢夫人的话本来,不就是为了知己知彼吗?”
谢珩脑海里浮现出昨晚不小心扫到的几段情节,抬脚朝着小六踹过去,“滚!”
他有病才穿。
穆婉被云苓推醒,含含糊糊道,“什么时辰了?”
云苓道,“卯时中,起来收拾一下,用完早膳就该出发了。”
“哦。”穆婉困的睁不开眼睛,任由云苓和木霜帮她洗漱梳妆,等出了房门,冷风一吹,才终于清醒了一些,然后想起了什么,“我的话本!”
提起这个,她立刻精神了,见旁边的门开着,气势汹汹的冲进去,“谢珩!还我的话……本?”
她愣愣的看着坐在八仙桌上首的谢珩,一时间忘了生气。
今日他竟然没穿曳撒公服,而是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广袖长袍,往日全部束起的头发如今换成了半扎的高马尾,多了几分少年气,清冷雅致。
小六笑眯眯道,“夫人来了,馄饨刚带回来,正好跟侯爷一起用。”
穆婉回过神来,走到餐桌旁坐下,惊奇的打量谢珩,往常他除了公服,偶尔的常服也都是深沉的颜色,这么清新的打扮倒是叫人耳目一新。
谢珩斜睨她一眼,淡淡道,“看什么?用膳。”
穆婉“哦”了一声先吃饭,期间瞄了谢珩几眼,等吃完饭后,忍不住问道,“今天您是还有什么任务吗?”
谢珩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为什么这么问。”
穆婉道,“比如去搞什么美人计。”
谢珩一顿,嗤笑,“谁值得本侯用美人计?”
穆婉想了想,“徐大姑娘?将计就计,将徐首辅收为己用?”说完就否定道,“对付徐大姑娘倒用不着如此。”公服就够了。
谢珩冷笑,“话本要不要了?”
穆婉立刻乖乖闭嘴,不过保险起见,她还是夸了一句,“挺好看。”
早膳后,一行人准备出发。
谢珩的心情似乎不错,上车的时候痛快的将话本给了穆婉。
穆婉开心接过,然后好心提醒道,“如今入冬,您穿这身好看是好看,但是不冷吗?”
见谢珩又绷起脸,她飞快的缩回了马车里。
谢珩:……
小六飞快的拿出披风。
谢珩:……
他真的觉得自己有病。
就像穆婉说得,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北风徘徊,树木萧索,一路上除了偶尔飞过的寒鸦,就只有马蹄和马车碾过的声音。
穆婉正躺在车里准备补眠,忽听小六喝道,“什么人?”
她瞬间惊醒,木霜挑开车帘出去,而后道,“没事,似乎是几个百姓。”
穆婉这才撩开车窗帘往外看。
只见路旁的树林里,几个百姓瑟缩的挤在一起,鬼鬼祟祟,形态可疑。
大概因为这个,小六才出声。
谢地翻身下马过去探查,那些百姓表情愈发不安,穆婉听不到谢地问什么,只见一个小男孩儿开口说了什么之后,那些人脸色大变,吓得全都跪下。
谢地却一脸复杂的回来,“没事,是些偷偷祭拜冯大人的百姓。”
穆婉一愣,起身下车。
谢珩担心她的伤势,站在车旁扶她,“小心些。”
两人并肩走过去,只见枯黄的树林间,有个小小的土包,土包后面立着个粗糙的墓碑,墓碑上面没有名讳,只写着“恩公之墓”,旁边还写着“爱民如子”四个字。
字体甚至算不上好,仿佛是略通文墨的人努力写下的。
墓碑前摆着的祭品同样简陋,发黑的窝头,冷硬的菜团和浑浊的散酒。
破旧陶碗做成的香炉里却盛了厚厚的香灰,显然不是一个人和一天积累下来的。
刚被谢地问到的小男孩儿大概还不懂这世间的是非黑白,吓的缩在爷爷怀里哭道,“爷爷说的,冯大人是我们的恩公,我们拜恩公为什么要抓我们?”
老爷子顾不上安抚孙子,只朝着谢珩磕头,“官爷饶命,都是老朽一人之错,若不是冯大人,老朽一村人就全没命了。”
“是老朽听说冯大人被杀,尸骨无存,实在不忍他死后没有香火,才立了这衣冠冢,偷偷祭拜。”
“大人要杀,就杀老朽一人,放过其他人。”
小六和谢地急忙上前将人扶起,“老人家言重了,快起来。”
小六道,“我们只是捉拿贼匪,既是误会,就此别过。”
穆婉看了云苓一眼,云苓掏出一个荷包递给老人家,“让您受惊了,去买几副药给孩子压压惊。”
因为冯耀宗可能没死,穆婉和谢珩没有给他上香。
重新回到车上,穆婉看着对着他们千恩万谢的几个百姓,喃喃道,“冯大人和潘姐姐知道了一定会开心的吧?”
百姓们不会华丽的辞藻歌功颂德,甚至没有能力为他修一座好的墓地,可那竭尽所能的“爱民如子”和半碗香灰,同样是对一个官员最好的赞美。
谢珩坐在马上,远远的看向那粗糙的墓碑。
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
小六皱眉,“坏了,路要不好走了。”
谢珩看向穆婉,担心她的伤。
穆婉道,“我马车不颠簸,可以的,不好走就慢慢走,总不能折回去吧?”
会看天气的许叔观察了一下,笑道,“没事儿,这云是往后飘的,我们走快点,到了闵州府就好了。”
穆婉看着窗外,枯枝映朝阳,但只要树干在,历经寒冬后依旧会焕发生机。
第105章 105 谁说我不把夫人当回事?
就像许叔说的,云层飘过后,前面的雪小了很多,到了闵州就没下了。
不过入了冬,一天比一天冷,他们也担心会大雪封路,所以一路马不停蹄,三天后的晚上,一行人就到达了烽火县。
烽火县虽然也是个县,但因为距离上京只有一天路程,还有个大官驿,所以很有几分繁华。
天色才擦黑,路边的灯笼就陆续挂了起来,路上还有不少行人。
穆婉挑开车帘,见大多是年轻的文人,不由疑惑,“怎么这么多书生,难道上京书院又有大儒来讲学?”
刚说完,就见两个年轻的郎君从她的马车旁打马而过,为首的郎君一身天水碧的袍子,发型是南方流行的披发,一部分用玉扣束于脑后,发尾微卷,神态恣意风流;
他身侧的郎君看起来年纪还要小几岁,却身姿如竹,一袭月白大衫随着骏马小跑,上下翻滚,飘逸灵动。
虽然都只来得及看到侧颜,但深邃清晰的轮廓足以看出是两个帅哥,关键是……
穆婉兴奋的拍了拍云苓,“快看,像不像卫峻雄和白令欢!”
云苓立刻探出脑袋,看到夜色朦胧中两人的背影也激动起来,“真的像!”
两人正是穆婉最近看的话本里的角色。
那天谢珩将话本还给她后,穆婉一直看的断断续续,毕竟白天摇晃的马车对眼睛不太友好,所以她一般都是晚上休息前看小半个时辰。
昨晚终于看完,这会儿正是对白令欢这个历经磨难却依旧正直倔强的少年郎君最意难平,最放不下的时候。
此时冷不丁看到一个和书中角色很像的人,便忍不住兴奋。
正当她脑袋不由继续往前探的时候,一个阴影罩过来。
穆婉抬头,就对上谢珩嫌弃的视线。
“不知道的以为你被绑架了要跳窗。”他用刀鞘逼着她退回车窗里,“脑袋不想要了我现在就帮你摘下来。”
穆婉愤愤的冲他皱了皱鼻子,转头依旧一脸回味。
“怎么?”谢珩阴阳怪气道,“要不要去帮你打听下?”
穆婉摇了摇头,谢珩刚想着算她识趣,结果就听她道,“这个点,他们定然是投宿,所以不是去驿站就是去客栈,那打扮和气质显然不是无名之辈,一会儿自然就知晓了。”
谢珩:……
你还想知晓?知晓了要如何?
穆婉推测他们大概率会去客栈,兴致勃勃道,“那就按照计划,您去驿站,我去客栈?”
这是他们一早商量好的,两人都不想让别人知道穆婉和魔方的关系,所以穆婉离京的理由是巡视铺子,回京自然也最好是一个人。
前几日离京城远,谢珩也担心穆婉安危,所以一路同行,但到了烽火县,这里是大半官员回京述职的必经之路,人多眼杂,谢珩的身份又备受瞩目,所以两人就商量好了在这里分开。
明日一早,谢珩快马回京,穆婉则坐着马车顺势再去巡一天铺子,后日到达上京。
谢珩一顿,最终还是嘱咐了一句,“那你一路小心。”便甩着鞭子先行一步。
谢珩离开后不久,穆婉也停在了烽火县最大的客栈门口。
云苓先进去订房,“……没有上房了?”
伙计赔笑道,“您来的不巧,半刻钟前,两间上房全被人定走了。”
云苓皱眉,“什么人定的?若是宽裕,可否匀我们一间……”
“算了。”穆婉进了门,“人家能定两间自然是用的着,定个中房就是,反正就一个晚上。”
也只能如此,就在云苓叹了口气正要付银子的时候,一个清朗干净的声音传来,“云苓?”而后又看向穆婉的方向,“可是阿婉姐?”语气中带着十分的惊喜。
穆婉转头看向对方,虽然隔着帷帽,但也能认出正是她刚刚觉得像白令欢的那个少年郎君,正面看果然是个英俊少年。
只是……他们认识?
少年郎君开心的迎上来,“阿婉姐,我是白瑜啊,滚滚!”
穆婉惊喜的瞪大眼睛,“滚滚!你竟然是白瑜?!天呐,你这变化也太大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瑜笑道,“我跟着南阳王府的二公子来的,去上京办些事情。”
穆婉由衷的替他开心,“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呐,出息了。”
白瑜也笑,“多亏了阿婉姐。要不是你,哪儿有今天的我。”他很快就注意到了穆婉吊着的胳膊,“阿婉姐你受伤了?!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你不是应该在上京吗?怎么会在这里?”
穆婉笑了笑,“年底了,出来巡铺子,手臂是不慎扭伤,不碍事。”
伙计恰好把钥匙递过来,白瑜一看,“怎么是中房?”
云苓道,“上房定完了。”
“不会是都叫我们定完了吧?”之前和白瑜同行的男子慢悠悠的走过来,看着穆婉笑道,“这就是白瑜你天天挂在嘴边的,天底下最厉害的姑娘?”
穆婉看向对方,白瑜连忙介绍,“阿婉姐,这就是南阳王府的二郎君,我如今跟着他做事。”
穆婉朝对方福了福,“见过二公子。”
贺兰晫朝她拱了拱手,“穆大姑娘,久仰大名,小白总跟我们提起你。”
“二郎君。”白瑜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大概是怕贺兰晫说更多,急忙转移话题,“阿婉姐你住我那间上房吧,我去睡中房。”
穆婉待要拒绝,贺兰晫道,“穆大姑娘有伤,不必推辞,白瑜也不用去中房,咱俩挤挤就是。”
见贺兰晫真的不介意,穆婉和白瑜关系也确实不错,便不再客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白瑜开心道,“那阿婉姐你先去收拾,我叫一桌好菜,一会儿我们叙叙旧。”
驿站,看着驿丞登记好房间,谢珩环顾大厅,若无其事的问道,“一刻钟前,可有两个年轻男子入住?”
驿丞摇头,“没有,您前头半个时辰都没人入住。”
谢珩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小六如今已经能比较精准的捕捉自家侯爷那捉摸不定的心思了,主动道,“要不属下去客栈那边瞧瞧?万一夫人有什么麻烦。”
谢珩点了点头,小六正要走,却又被叫住。
“算了,一起去吧。”谢珩转身往外走,“那些书生都住在客栈,我还是亲自去看看。”
驿丞见状忍不住感叹,“都说侯爷为了公务废寝忘食,今日下官算见识到了。”
小六:……其实侯爷平时也没这么勤勉。
白瑜和穆婉已经坐在客栈二楼的包厢里。
白瑜一边片着鹅肉一边气愤道,“……当时听闻李六郎竟然退婚,我恨不得打到上京去!”
“结果没过多久,就听你又被赐婚给了镇北侯。”他试探的问道,“阿婉姐你在侯府过的怎么样?”
穆婉笑道,“还不错,长公主宽和,两个嫂嫂也好相处。”
“那镇北侯呢?”白瑜道,“我听说他心有所属,阿婉姐不是说过,要和一个心里只有你一个的人共度一生吗?”
门外正要推门的谢珩停下动作。
穆婉惊讶,“你还记得。”
白瑜笑道,“阿婉姐的话我当然都记得。”
穆婉也笑,“对啊,找到了就共度一生,找不到我一个人也能过好一生啊,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
门外的谢珩眯起眼睛。
“所以,阿婉姐你是不是有别的打算?”白瑜目光微亮,将片好的鹅肉放在穆婉面前,“听说徐大姑娘快回来了。”
“哦,对了,就算没有徐大姑娘,据说他此次在安县和一个江湖女子也纠缠不清。”说到这里,他似乎难以启齿,替穆婉不值,“不伦。”
穆婉:……
门外的谢珩:……
穆婉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上京会有那么多传言了,这位徐大姑娘放现代,绝对是营销的一把好手,这才几天,怎么消息就传这么远了?
白瑜积极道,“阿婉姐要是与镇北侯和离,我……”
“谁要和离?”谢珩直接推门而入。
白瑜一愣,穆婉也惊讶,“侯爷?”
谢珩朝她点点头,“最近书生们聚在一起闹事,我过来看看,夫人怎么在此?”
“这又是谁?为何鼓动你我和离?”他淡淡道,“小六,把这个奸细抓起来。”
小六立刻抽刀直指白瑜。
穆婉:……
她无奈起身,“侯爷,这是我老家的邻居,白瑜。”
白瑜迎着他的目光,毫无惧色,“我和阿婉姐不过是青梅竹马叙个旧,侯爷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对她的朋友挥刀相向,是不是太不把阿婉姐当回事了?”
谢珩:……
他不把穆婉当回事?
谢珩嗤笑,对上穆婉他没办法,这么个玩意儿……
一盏茶后,谢珩坐在穆婉身边,按下她要动筷子的手,夹起她面前的鹅肉直接喂她嘴里,一边漫不经心的问被逼在角落的白瑜:“你和谁一起来的?从哪里听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鼓动你阿婉姐与本侯和离是何居心?!”
穆婉无语的拽了拽他的袖子,“他真的是我邻居弟弟。”你别在这儿吓唬人了。
谢珩又舀了个汤圆送她嘴里,“既然是你弟弟,那也得唤我一声姐夫,他这明显是被人蛊惑,我自然要管,不然以后他铸成大错该如何是好?”
他睨着白瑜,“你的事情,本侯自然要放在心上。”
白瑜:……
白瑜愤愤道,“你少在这里装模做样,外头都传遍了,你心有所属,对她根本不好。”
谢珩淡淡道,“外头还传你姐姐样貌平平,草包一个呢,你也觉得是?”
白瑜哑口无言。
谢珩最后喂了穆婉一口汤,扶着她起身道,“罢了,念在你年少无知的份上,回去歇着吧,你姐姐受了伤,也要早些歇息。”
“小六,送白瑜弟弟回房间。”
白瑜:……
你才年少无知,你才是弟弟!
他见谢珩竟然扶着穆婉一路回房,忍不住道,“镇北侯不是来办案的吗?”
谢珩伸手揽住穆婉的肩膀,“不办了,今晚陪你姐姐,免得你说我不把她当回事。”
白瑜:……
第106章 106 恩爱夫妻?
从包厢出来,迎面碰上贺兰晫,他看到谢珩愣了一下,而后目光不自觉的落在穆婉脸上。
之前穆婉带着帷帽,他并不知道穆婉的长相,此时迟疑道,“穆大姑娘?”
穆婉朝他福了福,谢珩看着他,“南阳王府二公子?”
贺兰晫朝谢珩拱拱手,而后惊奇的打量着他,“素闻镇北侯阴沉冷厉,形如恶鬼,这明明只是冷峻清雅嘛,哪里那么吓人了。”
穆婉心道,若三天前见到他大概就不会这么说了,这几天谢珩的穿衣风格确实鲜嫩了许多。
又听贺兰晫继续道,“还说镇北侯夫人胸无点墨,样貌平平……啧啧,这上京传言,怎么没一个真的?”
谢珩借着行礼的姿势半挡住穆婉,对贺兰晫道,“二公子既然知道传言不可信,就好好教教你的属下,以道听途的消息来办事,二公子想取代世子当上南阳王岂不是天方夜谭?”
贺兰晫脸色微变,而后嗤笑道,“侯爷这消息哪儿听来的?也不太可靠了吧?”
谢珩重新扶住穆婉的胳膊向前走,“南阳城传言。”
贺兰晫:……
半晌,他忽然笑出声,一语双关道,“看来这传言确实不准。”他看向白瑜,“咱们还能带你这位姐姐去南阳吗?”
谢珩脚步微顿,穆婉没他耳朵那么灵,只是疑惑,“怎么了?”
“没事。”谢珩将手放在她腰间,“房间是哪个?”
穆婉带着谢珩回了房,才问道,“侯爷不是在驿站吗?怎么又来了这里。”
谢珩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书生聚在一起容易闹事儿,客栈这边最多,当然要过来看看。”
“书生闹事?”穆婉疑惑,“这客栈里读书人确实不少,难道不是来听大儒讲学的?”
谢珩嘲讽一笑,“你见如今哪个大儒还来上京讲学?”
“倒也是。”穆婉道,“那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谢珩道,“因为郑次辅被下狱。”
穆婉不由坐直身体,“郑次辅被下狱了?什么罪名?”他们离开安县前,徐锦就说了太后打算给郑次辅罗织罪名,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谢珩信手掏出情报递给她,嘲讽道,“藐视皇权,意图谋反。”
穆婉接过看完,不由无语,原来郑次辅前几天过生辰,和门生们以‘山止川行’为主题做诗词,被人告发。
“‘山’是‘岑’字去身,‘止”是‘芷’字去头,所以郑次辅他们意图谋反,并恨不得太后尸骨无存?”
太后名讳正是吴岑芷。
穆婉都气笑了,“这是哪个天才,竟能想出这样的理由。”
“要这么搞,以后想杀文官文人岂不是轻而易举?”这就是妥妥的文字狱啊。
“所以这些书生都是为救郑次辅而来?”
谢珩点点头。
穆婉的情绪不由低落下来。
云苓不解,“这些书生来帮忙,不是好事吗?”
穆婉苦笑,“是好事,但结局怕不太好。”
这些书生做的是对的,这样的事情若不抗争,以后说不定哪天同样的罪名就会落到他们身上,日后读书人就没活路了,可她又清楚的知道,这样的抗争必然会有流血牺牲。
她感叹,“怪不得都是少年人。”
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赌不起,只有初出茅庐的少年人才能做到这样不顾后果,勇往直前。
她直接摸出话本,经历过谷仓县之事后,她就意识到,当她没有站到高位,不能全面掌握信息、看到事情全貌的时候,胡乱插手反而可能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
况且这样的事情,除了读书人们拼上性命去抗争,也确实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心里清楚大郢必须经历这样的阵痛是一回事,但身处其中,看着那些活生生的人为了坚持一件正确的事情而流血牺牲,自己却只能袖手旁观时,无能为力也是一种折磨。
穆婉只能学会暂时无视。
谢珩看着她突然没了精神的模样,倒是希望她别那么聪明,有时候太过清醒,反而痛苦。
他忽然开口,“此事未必无解。”
穆婉立刻抬起头,“你有办法?”
谢珩点点头。
见他没有多说的意思,穆婉便也没问具体要怎么做,谢珩身上的秘密太多,很多也许并不适合她知道。
而他既然说了有办法,大概率能做到。
心情好了,穆婉也有了精神,打算洗漱完躺床上看话本。
结果见谢珩坐着不动,疑惑道,“侯爷不是要去看闹事的书生们?”
谢珩懒洋洋道,“刚不是说了吗?不去了,不然让你那弟弟说我不将你放在心上?”
穆婉哭笑不得,“他是我小时候的邻居。”说着起个,她笑起来,“你别看他现在这模样,小时候白白胖胖的,冬天的时候穿着厚厚的衣服在雪地里摔一跤,能滚两圈。”
想起摔的四仰八叉的小团子,穆婉忍俊不禁,“他那滚滚的小名儿还是我给他起的。”
“滚滚。”谢珩也跟着念,似笑非笑道,“这名儿挺好。”
“是吧?”穆婉道,“不过因为胖,他人又乖巧胆小,所以总是被孩子们欺负,也就我爱带着他玩。”
穆婉虽然是个小孩儿的躯壳,但毕竟芯子是成年人,尤其是七八岁的时候,最烦那些人憎狗嫌的孩子,乖巧可爱的小孩儿就十分惹人喜欢,然后白滚滚就成了她的跟屁虫。
每次回上柳都会一起玩。
谢珩问,“那他怎么去了南阳王府?”
穆婉叹道,“如今大郢朝堂任人唯亲,便是中了进士,没有关系一样要坐冷板凳,他在乡试受了委屈,干脆就去南阳王封底谋差事,他脑子确实不错,如今就成了南阳王府二公子的幕僚。”
她想起什么,“侯爷你刚说那贺兰晫在谋世子之位,可是真的?”
“只是传言而已,”谢珩道,“就算之前有苗头,如今南阳王志在大宝,他们只要有脑子就不会在现在闹起来。”现在争只是世子,将来争可是太子。
最后点评,“是份不错的差事。”
穆婉笑了笑,如今这世道,对于心有志向的人来说,也是博一份未来的机会。
至于以后是友是敌,谁都说不准,穆婉也不打算自寻烦恼,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会是什么结局。
她下意识的摸着肩膀,最近伤口愈合在长肉,痒的厉害。
云苓见状立刻去翻包袱,“该换药了。”
谢珩自觉起身,“你先洗漱,我去拿行李,一会儿回来。”
穆婉眨了眨眼,“您今晚真住这儿?”
谢珩睨她,“不住这儿,等明日上京再传出我们感情不和,你不受宠爱的传言?”
这话说的,穆婉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她问,“这需要传吗?”
谢珩一顿,才想起来这些传言一直就有。
而后又想了一会儿,才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徐锦快回京了,别忘了你在安县答应的事情。”
穆婉想起来,他说他不喜欢和徐锦的传言。
“所以您是打算用咱们恩爱的谣言来打破另一个你们相爱的谣言?”
谢珩:……
他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直接道,“反正有贺兰晫作证,正好是个机会。”
他离开后,云苓揶揄道,“奴婢怎么觉得侯爷根本不是为了什么传言。”怕是吃醋了吧?
穆婉配合她脱衣服,“你是不是忘了,南阳王二公子出了名风流。”
云苓一愣,才想起来早几年好像听说过这个事情,还有些惊诧,“怎么会?那位郎君看起来并不轻浮啊?”
穆婉道,“他是风流又不是下流。”
现代也有很多这样的男人,魅力十足,甚至很会呵护女性,讲究你情我愿,只是当女性陷进去的时候,他们又会及时抽身,从不负责。
不过现代的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伤心一场,振作起来还有新的人生,对这个时代的女子可是毁灭性的打击。
贺兰晫的名声在那儿,如今又确实遇上了,保险起见,谢珩跟她在一起更安全些。
穆婉看着门口的方向忍不住摇头,这人真是,平时那么幼稚计较,真做了事反而不说,“嘴比鸭子都硬。”
这边去往驿站的路上,小六问谢珩,“书生的事情,您要怎么管?您是真有法子了,还是只是宽夫人的心。”
谢珩斜眼看他,“怎么?我看起来像是色令智昏的人?”
小六道,“您不是色令智昏,您是色令给命啊!郑次辅的事情您都忙活几宿了,如今又要管这些书生,您能不能好好休息一晚?”
谢珩没理他,正好进了驿站,驿丞迎上来,谢珩吩咐道,“房间不用了,刚巡视时碰见了夫人,本侯和夫人一起住客栈。”
驿丞瞬间一脸八卦,不少在大堂里吃饭的官员和家眷也看过来。
这会儿驿站住满了要去上京的官员,相信不久之后,镇北侯夫妻恩爱的传言就会传回上京。
不过想着穆婉收拾估计得一会儿,谢珩也借着驿站的地儿洗漱完才往客栈走。
烽火县他们来过很多次,比较熟悉,所以回客栈的时候就抄了小路。
然后在路过一家酒肆的时候,谢珩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白瑜啊白瑜,整天说穆大姑娘聪慧无双,怎么从来没提过她容色也是倾城无二?”
白瑜语气紧张,“二郎君,大姑娘已经嫁人了。”
贺兰晫笑道,“确实,我只喜欢处子,但听闻镇北侯三年前岚城之战中受了重伤,他不是不近女色,而是不能。”
白瑜有些急了,“不论如何,她是我心悦之人,还请二郎君高抬贵手。”
贺兰晫笑道,“放心,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情我愿,强迫来的没意思。”
“不过趁机打探一下镇北侯的秘密总是可以的吧?本公子先给你一个机会,你若问不到,本公子可就出手咯。”
……
谢珩冷了脸色,而酒肆后门,前来买当地特产的木霜飞快的回了客栈。
“……贺兰晫果然觊觎您,而且他说三年前侯爷深受重伤,不能有后嗣,打算来探虚实。”
穆婉眯起眼睛。
之前就说过,谢珩的身体情况非常重要,子嗣传承是一方面,若真有卑鄙之人以此攻击镇北侯府,还真会造成不小的动荡……
“把这地铺去了吧。”穆婉道,反正也不是没有一起躺过,而且谢珩确实也不行,没什么好担心的。
谢珩回来的时候,就见穆婉站在地上,云苓在铺床,他挑了挑眉,“这是做什么?”
穆婉坏心一起,朝他抛了个媚眼,“准备恩爱啊~~”
谢珩:……
第107章 107 侯爷的谎言
谢珩不知道她又要使什么坏,下意识警惕。
难得见他这样,穆婉逗弄心起。
云苓和木霜收拾完离开后,她往床上一躺,拍着身侧,“时候不早了,侯爷还不歇息吗?”
谢珩总觉得有诈,干脆不接招,“你先睡吧,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说罢直接将屋子中间的八仙桌都搬到了窗边,一副要躲她躲的远远的模样,把穆婉给逗笑了。
不过他显然真的有公务,见他端坐在桌前埋头写什么,穆婉想了想,拿起话本走到他旁边坐下。
谢珩抬眼看她,“做什么?”
穆婉一边调整着蜡烛的位置,一边回头看身后映在窗户上的影子。
距离还是有些远,她站起来,朝谢珩展示了一下自己受伤的右肩,道,“麻烦桌子再靠近窗户些,然后我的凳子放桌角。”
谢珩一边嫌弃道,“又要折腾什么?”,一边站起来按照穆婉的要求把桌子和凳子摆好,“这样?”
穆婉大概看了下,又叫他调整了一次,才重新坐下,示意谢珩看窗户。
谢珩看着那两个似乎依偎在一起的影子,明白了她的意思,穆婉得意,“恩爱吧。”
谢珩失笑,心中一动,觉得也不乏是个打消贺兰晫念头的好法子。
穆婉将话本打开放在桌上,然后觉得少点什么,朝着谢珩娇声道,“夫君~~”
谢珩一顿,头疼道,“又怎么了?”
“帮我把瓜子和茶壶拿过来。”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夫君最好了~”
谢珩面无表情道,“闭嘴,好好说话!”
穆婉乖巧的恢复正常,“侯爷,麻烦啦。”
谢珩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床边将她那一套看话本的零嘴茶水挪到了桌上。
穆婉忍不住偷笑,谢珩横了她一眼,看着她单薄的衣服,又走到门边的衣架子旁摘下披风,本想直接扔给她,但看到她吊着的胳膊,最终还是将披风抖开披在她身上。
穆婉仰头看着他笑,“多谢侯爷。”
她洗漱过,一张未施脂粉的素净小脸陷在毛茸茸大领中,亮晶晶的杏眼望过来的时候,像是一只淘气的狸奴探头探脑的挑衅主人,莫名叫人手痒。
谢珩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掌已经落在了她的头顶,比想象中还要顺滑。
穆婉摇头去躲,“干什么?”
她右手不便,只能用左手探过来挡他,愈发像只炸毛的狸奴。
谢珩飞快的将她的头发揉乱,心满意足的坐回座位上,还倒打一耙,“别闹,再打扰我,就回床上去。”
穆婉:……
她习惯性去踢他,结果谢珩竟然没躲,而是专注的盯着卷宗,倒叫穆婉没了意思,轻哼一声也低头去看话本。
谢珩轻轻勾起唇角,而后很快就在旁边淅淅索索的动静里沉入卷宗中。
等他看完漳州情况,手边已经堆了一小撮瓜子皮,抬头就见穆婉左手按着书册,右手按在胸口,叽叽咕咕的笑的像只偷腥的狸奴,略有些猥琐。
谢珩表示不理解,“你那是什么表情?”看个话本而已,傻了?
穆婉目光不离话本,啧了一声,“你不懂。”
这话本她昨天已经看完了,这次再看都是跳过虐心的地方专挑糖点,当知道了整个故事,有限的甜蜜便更加难能可贵,她看的心潮澎湃。
尤其是……嘿嘿嘿……
谢珩见她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咬住下唇似乎是想防止自己尖叫,忍不住好奇的探头,然后就扫到了那晚随手翻到的熟悉的片段。
谢珩:……
穆婉察觉到他的动作,不动声色的将手盖在书页上,笑道,“真稀奇,侯爷也喜欢看话本吗?”
谢珩深吸了一口气,顺势坐正,嫌弃道,“只是好奇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穆婉暗暗放下心来,觉得这么短的时间他应该没看到,笑道,“满足幻想啊。”
“毕竟现实中找不到这样的好郎君,还不能叫人想想了?”
谢珩却想到了她刚刚看的情节,连那种事情也会想吗……
而后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她唇上,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谢珩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疯了,开口道,“谁说没有好郎君?白瑜不就是吗?”
说完,他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还不如疯了。
正想说什么补救,耳朵忽然一动,听到了外头的声音。
穆婉见他表情突然严肃,“怎么了?”
谢珩小声道,“贺兰晫和白瑜回来了。”
穆婉立刻想起自己的任务,又往谢珩身边凑了凑,还顺便伸手将坐的板正的人往过拉了拉。
谢珩胳膊正支着额头,冷不丁被她一拉,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她靠过去,肩膀紧紧挨在了一起。
见谢珩瞪着她,穆婉讪讪的往旁边挪了挪,笑道,“抱歉抱歉,手劲儿大了。”
她背对着窗户不好去看,只示意谢珩,“怎么样?这个距离和角度可以吗?”
谢珩看着那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影子,开口却是,“再过来一点。”
穆婉不疑有他,又小心的往过挪了挪,直到再次快挨在一起才停下。
她整理了一下斗篷,暖香便幽幽飘散开,仿佛有毒,熏的人意志涣散。
谢珩强迫自己将视线放在卷宗上,接着之前的问题道,“白瑜不是说你要找一个心灵相通,对你一心一意的人共度一生?”
穆婉见状也不好干坐着,装模做样的翻开话本,“年幼时曾经那样想过,但如今发现这样的郎君可遇不可求,超过八成的人一辈子都遇不到。”
“所以,比起到处去找虚无缥缈的灵魂伴侣,我还是选择过好自己的一辈子。”她看向谢珩,“而我现在对做镇北侯夫人的日子就非常满意。”然后强烈暗示,“若是能做一辈子也不错。”
老板,反正你也不能生,也没爱的人,能不能给个终身编制?
虽然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谢珩的心还是一跳,不受控制的抬头看向她。
穆婉拄着下巴笑,“而且灵魂伴侣,何必追求现实呢,话本里不就有现成的?”
“比如这白令欢,正直自制……”
谢珩的目光落在话本的页面上,她显然忘记了翻页。
平日里正直自制的男人,在女人再次诱惑他时,忍无可忍,将明明知道不该碰的女人狠狠地抵在墙上亲吻,掠夺……
所以这样的,她也喜欢吗……
穆婉没有意识到身旁男人眼底渐渐有了暗色,还兴致勃勃的继续,“善良亦有坚持,对喜欢的人极尽所能的维护,还有……”想到那火热霸道的亲密戏,穆婉不由又露出了姨母笑。
“还有什么?”谢珩的声音忽然很近。
穆婉觉得他语气不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直接按在了身后的墙上,谢珩低头看着她,声音暗哑,“这样?”
穆婉都傻了,下意识挣扎,“侯爷?”
然而手腕却被有力的大手握住,按在了头顶,她的手仿佛都碰到了窗户,谢珩俯身在她耳边再次问道,“是这样吗?”
穆婉瞬间心跳如鼓,卧槽!救命!怎么和话本中令她尖叫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
穆婉话都要说不利落了,“侯,侯爷?您,您这是……”
谢珩将头埋在她脖颈处,小声道,“不是要恩爱吗?观众来了。”
穆婉反应过来,原来是贺兰晫和白瑜上了楼,她似乎也听到了脚步和说话的声音,但她的心跳声更大。
她刚刚还在为别人充满张力的亲密戏尖叫,此刻竟身临其境……这人怎么搞突袭。
而且和话本中有点不同的是,她右肩有伤,所以谢珩只举压住了她的左手,另一只手小心的握着她的右肩。
可是她穿着寝衣,虽然并不暴露,但十分轻薄宽松,被他这么一拽一扯,衣襟下滑,他的拇指几乎贴在了她的肌肤上,穆婉甚至能感受到粗糙的纹路。
偏他似乎没有察觉到一样,一动不动。
穆婉以为他是在集中精神听外面的动静,可是……
感受着脖颈上近在咫尺的气息,穆婉忍不住战栗,刚想说能不能稍微远一点。
结果谢珩先开了口,“头转过去。”
更加明显的灼热气息拂过肌肤,穆婉脊背一颤,受不了的动了动,然后柔软的触感别贴在了颈侧。
两人都是一僵,谢珩已经飞速起身,穆婉下意识抬头,下一秒却被按进怀里,披在肩膀上的披风直接罩到了头上,眼前一片漆黑。
白瑜上楼梯的时候就看到了窗户上交错的影子,不由皱起眉头,贺兰晫也挑了挑眉,“这是……”
而后房间里的人似乎不小心撞到了窗户,窗户缓缓滑开一条缝隙,叫人隐约窥见了里面的情形。
被大掌紧紧握住的纤细手腕,凌乱散落的头发……然后就对上了一双锐利如刀的眸子。
贺兰晫一个多时辰前还评价冷峻雅致的男人,此刻眼中欲色与狠厉并存,仿佛进食的猛兽,凶悍的警告着觊觎者。
白瑜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紧紧咬住下唇,贺兰晫也自觉的别开视线。
余光瞄见男人飞快的将宽大的披风拉起罩住女人全身,下一刻房间内烛火熄灭。
贺兰晫快走两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回到隔壁后不由皱眉,“怎么回事?上京这消息怎么没有一个是真的?”镇北侯夫妇明明一副小别胜新婚的模样。
又看向失魂落魄的白瑜,劝道,“你这位姐姐,还是别想了,人家恩爱着呢。”
白瑜不愿意相信,“怎么可能?镇北侯根本不喜欢她。”
贺兰晫拍了拍他的肩膀,“白瑜啊,一个男人在不在乎一个女人,本公子这双眼睛可是看的极准。”
“便是欢爱的时候,暖床的和放在心尖儿上都不一样,镇北侯那样,怕是把她当眼珠子。”
“总之,之前提的任务取消,你继续跟你的阿婉姐打好关系即可,但不许节外生枝,咱们这次是来办事儿的,镇北侯我们暂时惹不起。”
穆婉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被谢珩按进怀里后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小声道,“怎么了?”
谢珩按住她不准动,“窗户不小心撞开了。”
穆婉:……
“所以人走了吗?”
谢珩低头看着怀中的人,手臂不由收紧,半晌却是道,“没走。”
第108章 108 一夜情?——谢珩不行
黑暗放大了一切感官,背上有力的手臂,还有始终护着她右肩的大掌,谢珩不知道是思考还是干什么,竟然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
略显粗糙的指腹划过肌肤,穆婉不由屏住呼吸,而谢珩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手指不动声色的移开,还顺势帮她拉了下衣襟。
穆婉刚刚缓下来的心跳又重新加速。
这时候她倒是希望对方恶劣些,毕竟比起见色起意的荷尔蒙临时作祟,克制尊重真的很难不叫人心动啊!!!!
穆婉觉得自己此时色令智昏,甚至想,他们是合法夫妻,他又没有喜欢的人,来个一夜情她也是不介意的。
然后很快想到,造成如今这个情况的原因好像就是因为谢珩不行。
穆婉:……
世事可真是妙不可言~~
随着理智回笼,穆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感受着手掌下起伏的胸膛,她突然恶向胆边生,手掌顺着他的胸口慢慢摸上去,凭什么光她被撩的脸红心跳啊!!!
谢珩正懊恼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他今晚真是被她搅的一团乱,身体不受控制也就罢了,说话竟然也完全越过了脑子。
刚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将人松开,身体不由一僵,伸手按住胸口游走的柔夷,低声道,“干什么?”
穆婉从披风里钻出来,靠在他脖颈间吐气如兰,“侯爷。他们站窗户口听墙角的话,咱们光这样抱着是不是不够啊……”
说着柔软的手臂继续往上爬,气息也越来越近,谢珩甚至觉得自己稍微低一下头,就能碰到什么……
他深深的吞咽了一下,顺势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故作轻松的调侃,“啧,真不好糊弄。”
黑暗中穆婉看不清他的表情,以为他确实是在逗她,冷哼一声,“侯爷什么时候也喜欢看话本子了?”
刚刚谢珩几乎复刻话本里的姿势,穆婉不信他没看过,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恶劣,用这个来逗弄她。
谢珩顺着她的话道,“那天随手翻了翻。”他倒打一耙,“谁能想到你竟然看这个。”
换做一般姑娘大概就害羞了,但穆婉理直气壮,“食色性也,什么叫竟然看这个,这不是正常话本里的内容吗?”
她哼道,“不然侯爷怎么学的这么快呢?”
谢珩:……
脑海中瞬间划过握在掌中的纤细手腕,和拇指下滑腻的肌肤,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蜷起,却无言以对。
好在穆婉本也是揶揄他,说完后便道,“火折子呢?点灯。”
谢珩连忙阻止,“不能点。”
穆婉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哦,对,刚灭了就点,太快了。”还跟谢珩道歉,“思虑不周,差点让侯爷丢脸。”
谢珩:……
他再次揉了揉额头,“你能不能矜持一些。”她为什么连这个都知道?
穆婉却疑惑,“矜持?”
“这跟矜持有什么关系?”她一副天真无邪的语气,“我觉得他们刚回了房,现在点灯容易被他们发现,咱们就前功尽弃了,这跟矜持有什么关系?”
她明知故问,“侯爷想到哪儿去了?”
谢珩:……
他深吸一口气,认输道,“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你伤还没好,别着凉了。”
说罢不给穆婉说话的机会,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轻的在黑暗中带着她往床边走。
穆婉偷笑,摸索着上床后察觉他站着没动,“怎么?您要点灯办公?”又学着潘娘子柔媚的语气道,“还是怕我不矜持?”
谢珩:……
惹不起,他和衣上床。
客栈里的架子床比家里的小的多,刚够两人并排躺。
谢珩本来还防着穆婉再闹妖,结果她竟然规规矩矩的闭眼睡觉,倒叫谢珩有些意外,心底又隐约失望。
穆婉当然要规矩,躁动的心才刚刚平复,若再闹腾,最后心浮气躁却什么都做不了,难受的还是她自己。
不过她心里也打定主意,一会儿谢珩睡着后悄悄给他把个脉——难得遇到个有点想睡的男人,睡不到有点可惜。
然而不到一刻钟,穆婉自己先不省人事,谢珩翻身对着她,果然没一会儿,她便滚进了他怀里,即便右肩还有伤,也阻止不了她睡觉乱动。
谢珩失笑摇头,伸手帮她把被子拉好,低头看着她睡的香甜侧脸,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脑袋,最后轻轻环住她,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穆婉醒来时,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谢珩早就不见踪影。
“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云苓将温热的湿帕子敷在穆婉脸上,穆婉都懒得动,在帕子底下嗡嗡道,“侯爷呢?”她脉还没把呢。
云苓笑道,“在外头跟白瑜和贺兰公子一同用饭。”
穆婉没有出去,洗漱完后在房间里用了早膳,谢珩也回来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客栈门口,贺兰晫和白瑜已经等在那里,穆婉跟在谢珩身旁下楼,下到最后一阶楼梯的时候腿突然软了一下。
谢珩连忙将她扶住,“小心些。”
穆婉娇嗔,“都怪你。”
谢珩:……
他深吸一口气,穆婉已经主动扶住了他的手臂。
走到门口,谢珩从小六手里牵过马,“我与贺兰公子和滚滚一起骑马回京,把谢地留给你,你路上慢慢走,注意安全。”
穆婉:……
她看向白瑜,白瑜的脸色果然不好。
谢珩笑道,“怎么,滚滚这名儿不是夫人给他起的吗?我觉得甚好,叫着也亲切。”
穆婉也深吸一口气,在外人面前自然不能驳他,只能对白瑜道,“等回京后我做东,我们好好叙叙旧。”
白瑜闻言立刻扬起笑脸,“一言为定。”
穆婉又单独对谢珩道,“夫君你也一路小心。”
谢珩抬手整理了一下她的帷帽,温声道,“知道了,你也别太辛苦,早些归家。”
一行人就此分开。
上车后,云苓揶揄的看着穆婉,“昨夜是不是发生什么了?侯爷今日看着不像做戏。”
穆婉心道,若真发生什么反而简单了。
行就谈一段恋爱,不行就分手和离,干脆利落。
但现在这客观的阻碍,让她有些纠结。
——昨天谢珩突袭逗弄已经证明她大概接受不了柏拉图式的恋爱。
穆婉并不排斥感情,偶尔谈个恋爱也有益身心,只是她是个俗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避免不了会渴望深入交流,也许感情浓的时候能忍受,但终归会成为矛盾的导火索,人性如此。
穆婉从来不赌人性,所以如果这是一段注定没有好结局的感情,她得认真考虑要不要开始它。
而谢珩应该也在考虑,穆婉后知后觉的想起在安县时,明明前一晚谢珩还对她十分关心,甚至气氛暧昧,但第二天便以公务繁忙为由直接消失了,明显是在躲她。
负责不了,就不招惹,很符合谢珩的性子。
穆婉突然揉了揉额头,怎么办,这一点也很让人心动……
木霜则是想起昨夜贺兰晫的话,“难道侯爷真的受了重伤?”
穆婉摇头否认,“不是。”
此事事关重大,成婚隔天她猜到后便谁都没说,这会儿自然也不打算告诉云苓和木霜。
只是道,“我得再考察考察,而且谢珩还背着国仇家恨,显然无心情爱。”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云苓和木霜都不疑有他。
云苓道,“怪不得我总觉得侯爷对您若即若离的。一会儿特别好,一会儿又像是躲着您。”
穆婉挑眉,果然是旁观者清。
“所以等他自己下定决心的时候再说吧,”穆婉扬起下巴哼道,“总不能叫我求着他。”
云苓立刻赞同,“就是!”
不过他的身体状况也应该关心一下了,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她还是愿意谈个恋爱的——昨天他真的撩到她了。
回去就找个机会把把脉。
然而这个机会却一直没等到。
别说睡着了偷偷把脉,人她都见不着。
穆婉觉得有点躲她的成分,但也是真的忙。
郑次辅谋反案闹得几乎沸反盈天。
比起外地赶来的书生,上京书院里的学生们在郑次辅下狱第二天就到宫门口抗议。
这本来也没什么,毕竟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就是吵嚷了些。
吴太后大概也觉得他们不足为惧,竟然为了杀鸡儆猴,直接抓了两个领头的,隔天就以谋反罪判了斩立决。
这一举虽然确实吓到了一批人,但同时也激起了更多的民愤。
要知道,文人的最高追求就是“名垂千古”,而死谏是最常见达成成就的一种,所以很多文人不怕死,尤其是年轻热血的。
况且吴太后此举确实在动文人的根基,士大夫们也不能容忍。
自古就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说法,秀才可见官不跪,刑不上士大夫,皇帝不可轻易杀言官,从这些就可见社会对文人的宽容。
这样的宽容并不是没有理由,朝廷的建设,百姓的教化,甚至社会发展都离不开文人,很多进步的思想也是文人碰撞出来的。
多少明君都要捏着鼻子任言官臭骂,而吴太后却因为一个读书人质疑郑次辅罪名判决有问题,就直接杀无赦,这和暴君何异?
所以短暂的安静了一天之后,隔天“牝鸡之晨,惟家之索。”的纸条就撒的到处都是。——一开始只是质疑朝廷办案,现在好了,直接攻击太后本人。
穆婉都能想象太后的崩溃,外头官兵到处抓人,然而今天抓了,明天照旧有,根本就抓不完。
但穆婉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会跟自己有关,直到这天,她正陪着昭哥儿在盛香园装水车。
自她回来后就没见过的谢珩终于出现,他在她身边坐下,问道,“你有没有发现你二妹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穆婉愣了愣,“穆柔?她怎么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句话你可跟她说过?”
穆婉摇了摇头,确定道,“没有。”
谢珩道,“那些书生认为这句话出自她口,穆二姑娘如今在读书人中备受拥戴。”
穆婉:……
不用说,她这位重生的妹妹,又要开始利用上辈子的先知先觉搞事情了。
但这个时候说这话,不是火上浇油吗?
第109章 109 上辈子他们就有过纠缠
穆婉最近听到不少穆柔的消息。
之前秋猎遇刺时,穆婉就是见穆柔行动反常才做了防范,要不是后来姜柠为对付姨娘庶子牵连到她,她也不会被劫持。
不过那个时候穆婉也知道穆柔为什么要那么做了,想来上辈子穆柔也随驾秋猎,清楚会有刺客,所以正好过去,替太后挡刀。
虽然因为护卫得力,太后并没有受伤,但穆柔拼命救驾的样子也入了太后的眼,后来得太后召见,听说深的太后喜爱。
这倒不令人意外,毕竟上辈子太后就是穆柔的顶头上司,只要不傻几年的时间也早把人摸清了,况且太后本也不是什么城府深沉的人。
听闻她离京的这段时间,穆柔已经成了太后的座上宾,隔三差五被邀入宫伴驾。
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跟这件事扯上关系。
穆婉疑惑,“她既然一直在讨好太后,此时为何又会跟书生们说这些?”
张载的这横渠四句,哪个读书人听了不会心潮澎湃,没斗志的都激起斗志来了,怕是更要与太后抗争到底。
显然谢珩也不解,“所以我问问你这二妹妹平日里有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穆婉就想到了穆柔重生之事,问道,“她做了什么?”
“她为太后献策。”谢珩似乎有点无法理解,“说她不聪明,她的计策很有用,但说她聪明,她却连这计策中的关键问题都想不通。”
穆婉来了兴致,“她献了什么计策?”
谢珩道,“这几日书生们闹事,让太后焦头烂额,你知道吧。”
穆婉道,“自然知晓。”
尤其太后不由分说杀了书生之后。事情没有平息,反而闹的更大,如今徐首辅都称病罢朝,朝中乱成了一锅粥。
穆婉忍不住幸灾乐祸,“太后提拔了那么多人,拥护她的人应该挺多的,这会儿怎么不出来解决一下?”
谢珩也笑,“她提拔的人正陪着她一同焦头烂额呢。”平日里只会动嘴皮子抢功劳的东西,真遇上问题,又能有什么好主意。
穆婉失笑,又问,“我看最近金甲卫大肆抓人,那些书生怎么样了?她不会继续杀吧?”
谢珩道,“想杀也没办法杀。”
“嗯?”
“狱中小吏不敢动笔,罪名都没办法判。”
穆婉挑眉,“不敢动笔?”
谢珩道,“昨日鸿胪寺把碧蚕国进贡的三涔纱烧了。”
穆婉眨了眨眼,“我记得太后特别喜欢三涔纱吗?年头的时候就盼着年尾碧蚕国的进贡呢,怎么好好的烧了?”
谢珩慢悠悠道,“‘三’是贺兰的‘兰’字去头,‘涔’同‘岑’‘纱’同‘杀’。”
“碧蚕国献此物意喻想杀我们大郢皇帝和太后,其心可诛,鸿胪寺敢将此物留下,怕是勾结碧蚕国想造反。”
穆婉差点笑出声来,“所以鸿胪寺就三涔纱烧了?”她想了想,“类似的事情挺多?”
谢珩继续道,“最近入宫之物大部分都被扣下。”
“为何?”
“不管是金银首饰还是用物,很多都雕着虫草,‘草’可是‘芷’字去身,还换了个‘早’字,咒太后早死,这种东西自然要销毁。”
穆婉不由大笑,“走敌人的路,让敌人无路可走,妙!”
谢珩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也勾起嘴角,“所以这几日朝中无论官员还是小吏,没人敢动笔。”
可不是吗?按照给郑次辅安的罪名,以后多少字都不能用了,再加上同音的,确实没办法下笔写东西。
被这么一搞,不仅朝廷瘫痪,后宫也要瘫痪了,比起朝堂上的人,后宫的人可更加谨慎,就算他们知道太后不是那个意思,也不敢冒险,毕竟万一被对手抓住把柄呢,朝堂上还审一审,后宫可是直接打死都没人管。
这才刚刚开始而已,等这些文字狱变本加厉,太后怕基本的生活都会受到影响。
穆婉朝谢珩竖起大拇指,“这主意不错。”
谢珩却道,“我不过提了一嘴,做事儿的是徐首辅。”
也是,没人撑腰,那些人也不至于极端到这种地步。
“不过这个也是治标不治本吧?”穆婉道,“太后虽然可能因此不敢再抓学生们,可只要她不放郑次辅,这些学生没了被抓捕的威胁恐怕会闹的更凶。”
“但若放了郑次辅,岂不证明太后错了,甚至她还杀了两个无辜的书生,她会直接变成罪人。”
谢珩道,“这就是徐首辅想要的。”
这件事的起因,是太后拿到了曹氏弩的改进图纸,流放了护国公父子后想趁机掌握兵权。郑次辅强烈反对才遭陷害,但郑次辅的反对,符合徐首辅的利益诉求。
郑次辅是为了大郢的稳固而反对,而徐首辅则是为了阻止太后拿到兵权。
很明显,现在的太后已经不甘于只能听徐首辅的了,一旦她拿到兵权,徐首辅就不可能再想如今一样,黑锅都丢给太后和皇上,他在背后掌管所有朝政。
穆婉很快想通了这一点,“所以书生们的抗争,其实已经是徐首辅和吴太后之间的政治斗争。”
“而徐首辅不可能跟太后真的撕破脸。”虽然贺兰景也能当傀儡,但并不如太后好用,毕竟贺兰景名正言顺的皇室继承人,很多事太后能插手,徐首辅却不行,比如皇后之位,若贺兰景选个得力的岳家,徐首辅就会有许多麻烦。
勉强有名头,却又有把柄的太后就是最好操控的。
“待太后得了教训,认了输,他还会想办法给太后一颗甜枣。”她看向谢珩,“而这颗甜枣,只能是造反的书生们。”
是的,是造反。只要稍加引导,这些读书人的抗争很容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变得极端,成为心怀反意的反贼。
杀上一批,转移矛盾,太后和徐首辅皆大欢喜。
所以不管是太后占上风,还是徐首辅占上风,最后书生们都会沦为牺牲品。
穆婉看着谢珩,问道,“你之前说的法子是什么?”
谢珩的表情有些微妙,没说自己的法子,却是道,“前几日穆柔向太后进言,说只要让郑次辅认罪,书生们的闹剧就能完美解决,太后不仅不用背负滥杀无辜的罪名,还能压徐首辅一头。”
穆婉想了想,“这主意哪里是不错,分明妙极。”
“郑次辅一旦认罪,那些书生就会感觉自己被背叛,一腔热血错付,届时太后再以被冤枉的形象出现,书生们不仅会把对太后的不满转移到郑次辅身上,还会对太后抱有愧疚,而书生们一旦不闹了,徐首辅的一切计划自然也就无用。”
穆婉忽然明白了穆柔的想法,“所以穆柔是想在此时获得读书人的拥戴,等郑次辅认罪,她再带着读书人一起效忠太后,从而名利双收!”
“可是不对啊。”穆婉皱眉,“凡事要讲究个顺序。”
“若在郑次辅认罪之后,读书人们觉得自己被背叛、对太后心怀愧疚之时,她站出来说出这一番读书人的远大抱负追求,届时不仅受读书人拥戴,太后也会很开心的认可她的才华。”
“但此时她先收服读书人,现下是赚了好名声,可郑次辅尚未认罪,这不是相当于鼓动学生们更加坚定的反对太后吗?就算之后郑次辅认罪,她在太后心里的形象怕也要大打折扣。”
“而且,她根本不可能让郑次辅认罪吧。”
且不说郑次辅是个硬骨头不会认罪,徐首辅也怎么可能让太后得逞啊。
谢珩点头,“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她再蠢也不该现在跑去书生那里赚名声,就好像……”他看向穆婉,“如果她现在不说出来,就会被别人抢去一样。”
穆婉心中一动。
谢珩道,“我查了一下,她为太后出主意是我回京的那天,而她在书生中说出那句话,是在你回京的那天。”
若不是他非常清楚那圣人言是出自穆婉之口,他也不会多想。
可偏偏那么巧,他回京那天,穆柔向太后进言了他的主意,又在穆婉回京那天抢先说了只有穆婉知道的那番话。
穆婉则立刻想到了原由:穆柔又在利用上辈子知道的东西为自己谋划。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上辈子她大概说过这句话。
而这种名垂千古的名句一旦传出,就会广为流传,所以穆柔也知道。
她上辈子说了这句话后获得了读书人的拥护,所以这次穆柔才抢先一步。
穆柔确实不是傻到不知道掌握时机,而是怕错过时机。
不过……穆婉想,她上辈子竟然管过这些书生的事情?
可她不觉得嫁给李亦宸的自己,能斗得过徐首辅啊……
想到这里,穆婉猛的看向谢珩,穆柔在谢珩回来的当天向太后进言的。
其实等书生们再闹一闹,太后更加焦头烂额时,再进言反问能获得太后更多的好感,可穆柔依旧像是怕被别人抢了功劳一样。
因为这个计策根本不是她想出来的,是谢珩。
上辈子的谢珩用过这个计策,难道当时他们合作了?
穆婉问道,“你之前说有办法保下书生,就是让郑次辅认罪?”
是了,和只会空口白牙的穆柔不同,谢珩是能做到的,只是若是他的提议,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郑次辅是被他屈打成招,这样不仅能阻止学生继续闹事,还能保全郑次辅的名声。
果然听谢珩道,“郑次辅认罪流放,太后的目的达到,书生们自然也就散了,文字狱之事,自然不了了之。”
“可是你会背上骂名。”穆婉定定的看着他,“你坏了徐首辅的计划,他定然不会坐以待毙……”
谢珩愣了一下,没想到穆婉会先想到他,随即笑了笑,“我身上的骂名还少吗?也不差这一桩。”
穆婉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模样,心里却忽然觉得不舒服。
谢珩则是问道,“你那位二妹妹怎么会知道你说的圣人言?”
穆婉想了想,觉得可以提醒一下谢珩,“我其实也觉得她奇怪,她似乎在某些时候能预知一些事情,比如她之前是准备进宫的,但似乎是做过梦之后,就改了主意,非要嫁给李亦宸。”
“还有上次秋猎你记不记得?她莫名其妙的在刺客出现之前就跑向了太后,然后因此得到太后青睐。”
谢珩想了想,“所以这次她预知到了我会出这样的主意,而你会得到读书人的拥戴,这才抢先一步?”
穆婉道,“此事我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只是根据她偶尔奇怪的举动猜的。”
谢珩看着她,所以她脑子到底怎么长得,为何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猜测?
穆婉无奈一笑,“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
谢珩点点头,“但也只有这种猜测最解释的通。”
穆婉道,“不过她好像也只能看到一些事情的结果,真正的经过并不知晓,所以侯爷不必担心。”
重生并不涨智商,就像这次,穆柔抢先给太后献计,抢先获得读书人的拥戴能如何?
让郑次辅认罪那里,她便过不去,最后怕是要惹一身骚。
才不堪任,必遭其累。
想到这里,穆婉心中一动。
虽然这件事最后依旧要谢珩去做,但穆柔既然送上门来想挨骂了,为何不如了她的意呢?
穆婉回头正想说话,就见谢珩不知在想什么,表情让人看不懂。
“侯爷?”
谢珩回过神,起身道,“既然不足为惧,我便放心了。”他看着她,“最近事务有些繁忙,就不回后院了。”
穆婉定定的看着他,谢珩别开视线,朝着不远处的昭哥儿招呼了一声,昭哥儿颠颠的跑过来,“父亲。”
“乖,听你母亲的话。”谢珩摸了摸昭哥儿的头,又嘱咐了几句转身大步离开。
穆婉看着他的背影轻哼,“有本事就躲一辈子。”
谢珩出门后,打算去书院看看,走到半路的时候,小六忽然道,“那是不是忠勇伯府的李六郎和他太太?”
只见不远处,李亦宸和穆柔面对面站着,似乎是在争执什么。
“是在吵架?哎,侯爷,您做什么?”
小六眼睁睁的看着他家侯爷大步流星走过去,放着大马路不走,却跟眼瞎一样,经过李亦宸时不经意的一撞。
李亦宸不察,一个趔趄,跌向穆柔,两人抱在了一起。
一个烦躁,一个娇羞。
谢珩仿佛才察觉自己撞了人,扭头看着两人,忽然一笑,“这不是二妹和二妹夫吗?果然恩爱。”
李亦宸:???
镇北侯吃错药了?
穆柔倒是一脸心虚。
谢珩却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小六追上来,“侯爷,您刚什么意思啊?”
谢珩道,“没什么意思,就觉得他俩很般配,最好白头到老。”
小六:……
“您是有什么计划吗?怎么还关心起人家夫妻感情来了?”
谢珩却沉了脸,若穆柔没有预知能力,穆婉就会嫁给李亦宸那有眼无珠的东西?
而穆柔之所以一定要嫁李亦宸,定然是在她看到的未来里,穆婉嫁给李亦宸之后过的很好!
他也配?!
谢珩忽然问小六,“李亦宸和穆柔成婚多久了?该有孩子了吧?”
小六不明所以,“不知道,不过听说那李三太太不好相与,似乎张罗着给李六郎纳妾呢。”
谢珩冷了脸,“正妻无子,纳什么妾?她儿子的前程不想要了?得空去警告一声,想给儿子纳妾也得正妻先生了孩子再说。”
他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永远不能分开!
第110章 110 上辈子我俩关系怎么样?……
谢珩离开后,穆婉觉得该去见见自己的二妹妹了。
一是对方既然想抢功劳,那她一定要确保把这份“功劳”牢牢的扣在对方身上,别功劳抢了,黑锅却甩给谢珩背。
第二则是,她想稍微多了解一些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之前她一直觉得只要知道最终是昭哥儿坐上那个位置,谢珩赢了就够了,毕竟她也改变不了什么,能坐享其成最好。
但如今看来,上辈子她和谢珩也是有交集的,甚至合作过,是什么原因让她掺和到了这次的事情中?
要知道搅和进这种政治斗争里可不是她的风格,不会是被谢珩逼的吧?
还有就是上辈子谢珩成功扶持谢昭登基后,作为摆设的镇北侯夫人姜柠是什么结局?谢珩是怎么处理的?
是放人离开后另娶了自己喜欢的?还是恩恩爱爱的过了一辈子……
穆婉想着想着慢慢的眯起眼睛。
窝在她怀里的谢昭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着她,“母亲生气了?”
穆婉看着他滴溜溜的大眼睛,低头狠狠地蹭着他滑嫩的小脸蛋,“我们昭哥儿最乖了,啊啊啊!怎么能这么可爱。”
“长大了可千万别学你父亲,是个女人就跟人家恩爱,”穆婉冷笑,“渣男!”
谢昭:????
刚出门不久的谢珩莫名打了个喷嚏。
穆柔收到穆婉帖子的时候,刚和李亦宸一起从宫中回到家。
马车一停,李亦宸就跳下马车,冷着脸径直回了听竹轩。
连翘扶着穆柔看着他的背影,忧心道,“六郎君好像气的不轻,怎么办?”
穆柔不以为意,“没事儿,一会儿我跟他说清楚就好了。”
等她回了院子,一进房门,李亦宸就愤怒的质问道,“你竟然跟太后进言逼郑次辅认罪?!”
此计毕竟龌龊,还要防着徐首辅,所以穆柔是秘密向太后献策,李亦宸此前并不知晓。
今日太后听闻她最近在读书人中备受喜爱,召她进宫问罪,李亦宸担心,坚持随行,听到了她向太后的申诉,才知道她竟然向太后进言陷害郑次辅。
李亦宸只觉得讽刺,“你一边跟那些读书人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一边却为了讨好太后,让她逼着郑次辅认罪!”
“穆柔,你可真令人刮目相看啊!”
穆柔叹了口气,她今日为了跟太后解释已经心力交瘁,无奈道,“六郎,你真的这样想我吗?”
“我也是不得已,这件事只有郑次辅认罪才能解决。”
李亦宸激动道,“郑次辅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认罪?那些读书人就是为了给郑次辅脱罪才来的,你却让他认罪?!”
“郑次辅不认罪,放任那些读书人去死吗?”穆柔也生气了,“那两个被杀的书生教训难道还不够?”
李亦宸道,“那你想过郑次辅吗?他刚正不阿了一辈子!如今朝中只有他一心为民!这样一位好官,你要逼的他晚节不保?”
穆柔道,“我相信,为了那些读书人,郑次辅会愿意的。”
李亦宸被气笑了,“你问过郑次辅了?怎会知道他愿意?”
穆柔道,“你也说他是好官,一心为民,那些读书人是大郢的栋梁,大郢的未来,他难道会为了自己所谓的名节弃他们不顾吗?”
李亦宸道,“既然你那么担心他们,为何不劝他们回去,反而鼓励他们跟太后对着干?别跟我说是在读书人中替太后做内应,太后信我可不信。”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不过是听他们群情激奋,有感而发,这才脱口而出,我也没想到会被这样推崇!”
“况且我跟太后也没说谎啊,读书人们若都听我的,将来我也能更好的劝他们离开。”
穆柔也很恼火,要不是穆婉提前回来,她何必如此仓促。
上辈子这主意是谢珩出的,但说服郑次辅认罪的却是穆婉,郑次辅认罪后,所有人都认为是谢珩和穆婉狼狈为奸,对郑次辅屈打成招,郑次辅刚认罪的时候,群情激奋,几乎所有人对两人口诛笔伐。
直到流放路上郑次辅亲自澄清,他为了大郢的读书人甘愿放弃名节,也暗示谢珩和穆婉和他一样,为了救大郢宁愿背负骂名。
那四句话就是郑次辅亲口说给读书人的,他告诉众人,这话出自穆婉之口,认定能说出这样话的女子,不可能是奸佞之辈。众人因此大受震撼。
之后穆婉在读书人中就有了声望,太后虽然因为被识破而不满,但郑次辅已经流放,书生也不再闹事,目的已经达到她便也不愿意节外生枝。
后来见读书人都尊敬穆婉,听她的话,不知道是为了面子还是为了彰显仁爱,太后专门嘉奖了穆婉,李亦宸甚至因此从六品编撰升为五品侍读学士,让穆婉有了做诰命的资格,从太太变成了夫人。
若一切按部就班水到渠成,那么名利双收的人就是她,可她不敢赌。
作为一个六品编撰的太太,她消息闭塞,根本不知道谢珩会什么时候献策,穆婉又什么时候去劝,所以她只能先下手为强。
上次秋猎回京时,她并没有找到九皇子,没有了九皇子,她不知道对李亦宸做首辅影响大不大,所以虽然麻烦一些,效果也大打折扣,她也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这些读书人,是李亦宸未来做首辅最有力的支持,绝对不能错过。
她为了李亦宸如此殚精竭虑,他竟然还指责她,穆柔忽然觉得委屈,反问,“那六郎觉得我两头讨好,图的是什么?”
“读书人没有错,郑次辅也没有错,”穆柔道,“错的是太后,所以你让我怎么选?!”
“跟着书生们一起抗争,害李家被牵连?还是跟郑次辅一样直谏太后,让太后厌弃,害你丢掉官职,你问问母亲会不会答应。”
李亦宸道,“你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
穆柔道,“可是我做不到!我也读过书,我知道读书有多苦,我无法看着那些读书人十年寒窗,最后还没实现抱负就荒唐的死去。”
“就算你对我失望,觉得我是奸佞,我也认了。”
穆柔说完,就不再理会李亦宸。
她相信,等她劝服了郑次辅,郑次辅自然会替她正名,届时事情依然会回到正轨。
李亦宸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看着穆柔通红的眼眶,又觉得她似乎也没做错。
穆婉的帖子就是这个时候送来的,也算是缓和了夫妻俩剑拔弩张的气氛。
李亦宸主动问道,“你大姐姐找你何事?”
穆柔接过帖子的瞬间下意识的心虚,但转念一想上辈子穆婉亲口说过,说那些话是她从别处听来的,她只是转述。
既然她能转,自己同样转述又有何错?反正谁先说出口,就是谁的,如今读书人们夸的是她。
“不知道,没说。”穆柔看着帖子中穆婉还不忘居高临下的嘲讽她如今是读书人的领头人,心中冷笑,她这大姐姐还真是从来不将她放在眼里。
直接吩咐连翘道,“给大姐姐回帖。”
“就说我最近太忙,今日才从宫中回来,明日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只有午时有些时间,大姐姐若着急,便明日午时在状元楼相见。”
李亦宸闻言皱起眉头,“你大姐姐此时找你必然是有正事,状元楼人多嘴杂,你约在那里做什么?”最近穆柔呆在状元楼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状元楼顾名思义,是专门给读书人提供各种聚会的场所,也是穆柔的嫁妆之一,穆柔的那四句话就是在状元楼脱口而出,另众人敬仰,因此如今状元楼每天都挤满了读书人。
穆柔道,“怎么?六郎难道以为我是要去向大姐姐炫耀吗?”她嗤笑一声,“你不会不知道我大姐姐的性子吧?”
“她不仅好强而且睚眦必报,你我就不说了,母亲得罪她得罪的也不轻,如今她是镇北侯夫人,到了府里谁又敢忤逆,六郎能确保她不会摆架子趁机给我们立规矩吗?”
李亦宸总觉得穆婉不是那样的人,但看着穆柔的样子,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娘子想的周全。”
穆柔垂眸掩住眼底的得色。
穆婉这边收到回帖的时候,云苓笑道,“夫人料事如神,二姑娘果然约在了状元楼。”
穆婉笑道,“她那么爱炫耀的人,没事儿都要找事儿来我面前显摆,如今难得有这样大的成就,怎么可能忍得住。”
她将帖子递给木霜,“这个雅间隔壁安排几个沉得住气,藏得住事的读书人,现在还不是光明正大拆穿她的时机,让书生们心里知道就行。”
隔日午时,穆婉按时赴约,穆柔却迟了几乎两刻钟。
穆婉坐在雅间里,支着下巴看着姗姗来迟的穆柔在众人恭敬的行礼中慢慢上楼只觉得好笑。
上到三楼,穆柔看到穆婉语带歉意,“让大姐姐久等了,实在是今日事情太多。”一边说却一边接受着雅间里读书人的问候,仿佛在印证她确实忙的没时间见穆婉。
穆婉笑了笑,“听说你向太后献策,要逼郑次辅认下莫须有的罪名。”
穆柔脸色一变,顿时不敢再摆谱,快步走近雅间,示意连翘关上门。
穆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看来二妹妹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做的上不得台面。”
穆柔还装,“大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穆婉道,“没关系啊,你听不懂我一会儿就去外面说,这么多读书人,总有人能听得懂。”
穆柔道,“我不知道大姐姐从何处得知,但我都是为了救大郢的读书人。”
穆婉毫不客气的拆穿她,“得了吧,为了读书人,我看都是为了你自己。”
穆柔怒道,“你懂什么?”她把对李亦宸说的那番说辞又说了一遍,道,“事已至此,你告诉我除了牺牲郑次辅,我该怎么选?”
“谁逼着你选了?”穆婉呵呵道,“你明明可以什么都不选?却选择了同时背叛读书人和郑次辅。”
“一边收获太后的喜爱后,一边用欺骗的方式获得读书人的拥戴?”
“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读书人被杀,却能眼睁睁的看着郑次辅被冤枉?在你眼里,郑次辅一生的坚持,就被你轻飘飘一句话否定了?徐首辅都在想法子周旋呢,你便迫不及待为郑次辅定了罪。”
“你觉得牺牲郑次辅救读书人是对的,你问问外头那些读书人答应吗?他们聚在这里,就是来救郑次辅的,结果就因为你的私心,要搭上郑次辅牺牲一世英名来救读书人,那你一开始直接劝他们离开不就好了?”
“鼓励读书人对抗太后闹事,然后让郑次辅认下罪名保护读书人,牺牲一个郑次辅,你在中间名利双收,二妹妹好盘算!”
穆柔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穆婉淡淡道,“二妹妹觉得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了?那些读书人又不是傻子,他们既然来了,就是赌上了自己的一切,郑次辅犯颜直谏也赌上了自己的一切。”
“二妹妹如此殚精竭虑,赌上了什么?赌上了郑次辅的一世英名?”
穆柔气道,“我难道没有赌上自己的名节?此事若传出去,我也一样会背负骂名。”
穆婉嘲讽道,“你?你会背负什么骂名?”
“你上下嘴皮子一碰,给太后出了主意,最后太后却叫我夫君去逼郑次辅认罪!”
“我夫君明明都已经在想法子保全读书人和郑次辅了,结果你一句话,却要让他背负屈打成招的骂名。”
“到头来,书生们被蒙在鼓里,郑次辅晚节不保,我夫君被千夫所指,你一个人名利双收。”穆婉鼓掌,“不愧是能把外头那些书生耍的团团转的大郢第一才女,厉害!”
穆柔气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让镇北侯去说服郑次辅了?”
穆婉冷笑,“你不会觉得你能让郑次辅低头吧?”
穆柔道,“我为什么不行?”
郑次辅那里当然要她亲自去说服,否则她为什么还要费劲赶在谢珩面前献策,白担这些骂名?
只有她亲自办成了这桩事,让郑次辅亲自为她说话,才能说明她的忍辱负重,才能让读书人更加推崇她!
穆婉定定的看着她,忽然一笑,“有妹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请务必自己去劝郑次辅,最后不管结果如何,可别把黑锅扣在我家侯爷头上。”
穆柔胸有成竹,“大姐姐大可放心。”
穆婉缓和了态度,主动给她倒了一杯茶,“既然如此,我为我对妹妹的妄加揣测赔礼。”
“我也是关心则乱,主要是我家侯爷自归京后忙的脚不沾地,七八天了都没回过府,我实在心疼。”
她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开始跟穆柔闲聊,“最近不知怎么了,我好像梦见了上辈子的事情。”
穆柔心中一紧,“什么上辈子?”
穆婉道,“梦见跟我家侯爷白头到老,他死前许愿说下辈子还要跟我在一起,所以这辈子我们即使身份相差很大,也一样莫名其妙的被赐婚到了一起。”
敢情是炫耀,穆柔噗嗤一笑,“姐姐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就算真有上辈子,你俩感情也不会好。”
穆婉挑了挑眉。
穆柔却是摇头,上辈子谢珩对李亦宸可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连带着他战死后,他的那帮朋友属下都很讨厌李亦宸,要不是李亦宸养育了九皇子,能力又强,首辅怕也不会当的那么稳当。
当然,李亦宸也对谢珩充满敌意,两人几乎水火不容。
穆婉作为李亦宸的夫人,跟谢珩的关系怎么可能好?
“关系不好啊……”穆婉敛眉思索。
穆柔却突然来了兴致,“说起来侯爷不归家,有没有可能不是因为公务呢?”
穆婉警惕道,“二妹妹什么意思?”
穆柔兴致勃勃,“徐大姑娘回来的事情,大姐姐知道吧?”
穆婉动作明显一僵,却故作轻松道,“知道,那又怎么样,徐大姑娘都已经嫁人了,还能再勾引侯爷不成?”
“侯爷可亲口跟我说过不喜欢她。”
穆柔仿佛看透了她的谎言,似笑非笑道,“侯爷真说过?难道大姐姐不知道徐大姑娘正准备和李氏和离?”
穆婉捏紧拳头,故作不屑,“和离又如何?”
穆柔眼底满是笑意,“不如何,镇北侯碍于太后懿旨暂时不会与你和离,但大姐姐还是防范一下吧,比如上京什么看起来空置的院子,也许就是谁的小家呢?”
上辈子徐大姑娘回京后,和谢珩的关系一直很暧昧,虽然碍于谢珩有家室两人不能明目张胆,但谢珩对对徐大姑娘简直有求必应。
甚至徐大姑娘想当女官,谢珩都费尽心思扶她上位。
若谢珩没有战死,必然会是摄政王,而徐大姑娘大概会成为摄政王妃。
穆柔看着穆婉目露怜悯,不管是被休还是守寡,她大姐姐日子怕都不好过。
穆婉不屑嗤笑,“妹妹这意思,若是没了太后掣肘,侯爷还会休了我另娶徐大姑娘?”
穆柔道,“就算不会娶……”
穆婉竖起耳朵,结果外头突然响起嘈杂,“镇北侯来了了!”
“明镜司来抓人了!”
穆柔脸色一变立刻起身,穆婉也推开雅间的门走出去,就看到了一身曳撒的谢珩冷着脸走进来。
大概是她的视线太过强烈,谢珩很快抬眼看过来,微微一愣。
穆婉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渣男!
她转身回到雅间,“砰”的一声将门关上:有老婆还跟别人搞暧昧,狗男人!!
谢珩看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