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流言蜚语
消息是姜璟带来的，他趁着黄昏时分敲响了林家的大门，见了林海。
林海眉头微皱：“这事调查清楚并不难，张家姑娘如今在玉儿手下做事，让她出作证就是了。”
“官司是不难打，我怕有人放出流言蜚语。”
“你是说朝着玉儿来的？”林海疑惑问道。
姜璟摇了摇头说道：“我猜想是冲大人您来的，听说皇后的娘家姐夫丁忧期满，马上要入京了，他是嫡长孙守孝一年，丁忧前任户部侍郎，您就是接他的位子。”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他要趁此机会搏一搏尚书的位子。”林海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把姜璟当做一个可以商量事的晚辈了。
“是。”户部尚书已经上书要致仕了，留下的位子自然是被多方觊觎，“若您此时深陷流言中，即便是陛下信任您，也要考虑都察院那边。”姜璟忖度着说出来。
“所以，那守备之子还没入京，京里就沸沸扬扬了。”林海语气里满是嘲讽，“他们倒是忘了我可是曾经在都察院任职过。”
“我总觉得这事不对，不会那么简单。”姜璟有股直觉，还是觉得事情不可能那么轻易被猜出来的。
“如今只能以静制动，看他们意图如何。”
这事，林海和姜璟都不约而同瞒着黛玉，因为是黛玉收留了张金哥，若是让黛玉知道因为这件事导致林海官誉可能受损，黛玉怕是要内疚。
但是黛玉还是知道了，因为董大娘那边已经收到了消息，她不敢耽搁，直接来见了黛玉。
董大娘很是愧疚：“我明知她身上有婚约，还想着留下她。”
“是我定下的事。”黛玉从不是个推脱责任的人，“守备之子告得好没道理，别说他和张姑娘只有婚约，就是张姑娘和他成亲了，张姑娘难道还不能出来做事？张姑娘又没签卖身契。”
“咦。”黛玉忽然想起什么，问董大娘，“你没和张姑娘签契约吧？”
“没有，没有，连活契都没签，只是立了个约。”董大娘忙解释着，“在咱们作坊里做事的妇人，都是立个约。”
“你说，他们会不会以为给咱们做活的人和咱们签了卖身契？所以哄骗着守备之子前来京城告状？”黛玉问道。
“也是有这个可能的。”董大娘眉头皱起来，“说起来，除了姑娘，外头的铺子里的掌柜跑堂的都是和主家签了卖身契，只不过是有的契约是活契而已。”
“那这么看，这事是冲着我来的？”
“可这和姑娘有什么干系？”
黛玉轻笑：“怎么会和我没关系，首先，我一个闺阁女儿行商贾之事，其次，咱们雇佣的都是女子，借着张姑娘的事，污蔑我们诱拐良家女子，最后，甚至可以污蔑我煽动这些女子，让她们不安于室。”
江南民风开放，黛玉的作坊在江南顺风顺水的，但是京城规矩严苛，黛玉也只是开了铺子，不敢办作坊，没想到还是被有心人看到了，借此攻讦黛玉。
董大娘便道：“原来在姑苏的时候，不也有人嘀嘀咕咕，咱们不都澄清了。”
“这里是京城，即便是个芝麻大的小事都能弄成西瓜大的事。”黛玉想了一下，“我去趟公主府。”只是安平公主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黛玉不要多想。
守备之子在次日便入京了，去顺天府告了状，说是他的未婚妻张金哥失踪，他多方打听，才知道张金哥卖身到了林家，他怀疑是林家哄骗了张金哥。
林家是林东和董大娘前去应诉，一一说清，又有张金哥上了公堂，陈述了事实，原来是守备之子听信他人之言，将流言信以为真，所以才千里迢迢赶来京城，状告林家。
京城里到没人说守备之子糊涂，反而夸赞他情深义重，不远千里营救未婚妻，张金哥被林家搭救的事也流传出去了。
事情和林海等人猜的不太一样，怎么林家没被泼污水，反而得了一顶急公好义的帽子。
此时，安平公主正和晏先生下棋，晏先生看了一眼安平公主，问道：“你不打算帮玉儿一把吗？先提点提点她。”
安平公主摇头：“她一路顺风顺水的，总得让她吃个亏。”
晏先生有些担忧，“我怕你弄巧成拙。”
安平公主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失控？后宅的这些计策虽然阴毒可也满是漏洞。”
晏先生闻言，有些难以置信，“难道你……”
安平公主微微颔首，“且看玉儿能不能想到这些。”
黛玉正招待张金哥，张金哥是个很秀丽的姑娘，完全看不出来她是个孤身来到京城的大胆姑娘，见了黛玉很是愧疚说道：“是我不好，没有处理好我自个的事，给林姑娘惹麻烦了。”
“这就见外了，也是我们觉得你能干，才留下你。”黛玉笑着说道，“如今你是什么打算？”
“我要回长安，回去之后就要成亲了。”张金哥话里满是怅然。
黛玉听了出来，问她：“难道你不愿意回去？”
张金哥抬起头直愣愣看着黛玉，问道：“林姑娘觉得我该回去，该回去嫁人吗？”
黛玉没想到张金哥问出那么大胆的问题，迦陵在一边轻咳一声，小声说道：“我家姑娘还未曾定亲呢。”
张金哥却接着说：“外头人都说他情深义重，可是李家逼亲的时候，他闭门不出。他来了京城听信了谗言，便要状告贵府。这样一个怯懦耳根子又软的人，难道就他人口里情深义重的好夫君吗？”
迦陵听了这话，眉头都皱成一个死结了，都想要送客了。
但黛玉却开口了，与张金哥激愤的态度不同，黛玉语气极为柔和，“我不知道你们在长安发生什么事，你说他是怯懦之人，但也是这个怯懦之人，敢来到京城，敢因为担忧你的安慰，就状告正三品的侍郎家。当然这只是我作为旁观者的观点，他到底是什么人，也只有你了解。”
张金哥似是卸了力气，声音听起来极为疲惫：“我只是想留在京城，我不想回去相夫教子，被困在后宅里。”
“我听说你家里只有一个女儿？”黛玉问道。
“但我爹想过继嗣子。”张金哥有些不满，“他觉得我是姑娘，不肯把家业交给我。”
“这也未必。”黛玉对张金哥小声说道，“你要嫁入守备家里，守备是官，你爹是民。”
张金哥眼睛一亮，是了，她可以用自己的身份，插手娘家的事，做她想做的事。
“张姑娘，还有一句话，真情换真心、善意生善举。”黛玉怕张金哥走错路，还是提点了一句，也不知道张金哥能不能听进去。
送走了张金哥，董大娘一脸愁意，“张姑娘性子有些执拗。”
“我瞧出来了，希望她日后能少走弯路。”黛玉感慨一句。
董大娘瞧着黛玉一脸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稳重姿态，脱口而出一句：“我总觉得姑娘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好似……”
“好似什么？”黛玉觉得有些好笑。
董大娘笑了一下，没说下去，往日黛玉处理事情井井有条，让她忽略掉黛玉的年纪，今日才猛地察觉出来，黛玉也不过才至豆蔻之年。
黛玉以为张金哥事了结了，但是她在江南悬赏拐子，作坊收益捐入慈幼堂，办巷党学堂的事，传入京城了。
黛玉没想到自己之前还吃姜璟的瓜呢，转眼之间就成了被吃瓜的人。
黛玉不觉得是件好事，和林海、贾敏说了自己的担忧，“江南距离京城那么远，怎么会突然之间传入京城呢，而且一夜之间那么多赞誉我的，我怕是当不了这盛名。”
林海和贾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没有开口。
黛玉眉头微蹙，念叨一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怕有人冲着这点来的。”
“那你可有什么疏漏的地方？”贾敏询问一句。
黛玉想了一下，有些迟疑说道：“没有吧。”
等黛玉走了之后，贾敏有些担忧问林海：“真要坑孩子一把吗？”
林海也有些犹豫，但还是狠心点头，“如今有咱们善后，她可以平安无事，若咱们不在呢？”
林海和贾敏已经发现黛玉的秉性，太过于心善太过于相信他人，正好他们查出来有人想借此陷害黛玉，便决定和安平公主一同先旁观，给黛玉挖一个坑。
知道事发的时候，黛玉才知道被忽略掉是什么。
她雇佣的一个掌柜的，背着她私下与一个女子签了卖身契，该女子想脱籍被掌柜的拒绝，因此状告顺天府。
一日之内，黛玉就饱受质疑，原先夸她有多狠，现在指责她就有多狠。
黛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见人，章凝和林丛婷都来看望她，潘盈等人因为不方便，但也写了书信安慰黛玉。
明眼人都知道掌柜的干的事情，和黛玉无关，但是那些人就非要往黛玉身上泼污水。
见黛玉这个样子，林海和贾敏心里很是懊悔，生怕黛玉出什么事情。
黛玉想了许久，终于打开房门，对林海和贾敏表示自己要去对峙。
自建朝以来，还没有一个大家闺秀要上公堂对峙。林海和贾敏意外之后，是反对。
第72章 宁可抱香枝头老
黛玉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的提议不妥当，她只能说道：“那就让董大娘去公堂吧。”
那个掌柜是董大娘和黛玉很信任的，董大娘这次带他来京城，就是想在京城开个店，让他管着，没想到他会背着她们暗地里做下三滥的事情。
原本放出的消息包括掌柜的自己都说是黛玉指使的，京城中的人无不指责黛玉的，连贾母都派了人到林家，暗示贾敏要好好管教黛玉。
但章凝还是在这风口浪尖过来了，她瞧着黛玉有些苍白的脸色，很是担忧。
黛玉眼睛里满是疲惫，挤出一个笑容：“你怎么过来了呀，你不该来的。”
“旁人不知道你是什么人，难道我还不知道？我若是因为流言蜚语就疏远你，那我成什么人了。”章凝满不在乎说道，“这事，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你。”
章凝给黛玉举例子：“不知道是谁嫉妒你，故意弄出来了，就是为了坏你的名声。”
“平白无故的。”黛玉声音很轻。
“怎么是平白无故呢，你有绝代姿容、才华横溢，一下子把别人都比下去了，可不就招别人嫉恨了。”章凝语气里带着嘲讽，“整日只敢暗搓搓使些小手段，没得让人厌烦。”
“我瞧着你怎么比我火气还大呢？”黛玉关切问道，“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不过是和亲戚家的姊妹拌了几句嘴。”章凝语气低落下去了，“和我亲事有关系，我娘想把我嫁回我外祖家，可是我不愿意，这事被亲戚家的姑娘知道了，嘲笑我几句。”
“不必和这些人一般见识。”黛玉伸手握住了章凝的手，“若是不愿意，就和表嫂好好说。”
“嗯，我知道我娘是怕我受委屈，表哥也是一表人才，可是我并不喜欢。”章凝对自己的感情看得很清楚，“但我们自小一同长大，我只是把他当哥哥看待，而且那么多人喜欢他，我才不喜欢和别人争呢。”
俩人又说了一会话，黛玉才起身送章凝回去，但谁曾想到，在二门碰到了前来林家的林丛默和林丛婷兄妹俩人。
林丛默忙低头转身避开，章凝被吓一跳，一开始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林丛默的模样，反而坦然了，看向黛玉。
黛玉笑着说道：“都是亲戚，且都是我的晚辈，不必如此拘泥。”
章凝和林丛默这才互相行礼，但林丛默还是规规矩矩低下头，章凝也登车准备走了。
送走了章凝，黛玉好奇问道：“默哥儿没去书院吗？”
“我听说了京城里的事，就告了一天的假回来了。”林丛默向黛玉说道。
“是因为我吗？我没事的，别耽搁你读书。”黛玉脸色的烦闷已经少了许多，“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而已，下一次知道就远远避开。”
林丛默看了黛玉一眼，见她不似说假话，这才放心，对黛玉说道，“清者自清。”而且林海夫妇不会放任外人一直污蔑黛玉的名声的。所以林丛默并不担心这件事，只是担心黛玉。
他便和妹妹一同看望黛玉，林丛婷上前握挽住黛玉的胳膊，朝黛玉笑道：“这几日我被我娘管烦了，小姑姑收留我几日？”
黛玉知道林丛婷是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特意过来陪她住，黛玉心中涌过一股暖流，笑着说道：“好呀，但是我也要管你，你到时候别烦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逗留，我这就回书院。”见了黛玉，林丛默便心安了，便准备去书院。
黛玉忙喊住他：“马上就中午了，留下吃饭吧。”
“学堂里有饭。”林丛默拒绝了。
黛玉便让迦陵包一些点心，“你先垫一垫，或分给同窗尝一尝。”
有林丛婷陪着黛玉，林海和贾敏也放心许多，他们真怕黛玉想不开。
到了顺天府审理这个案子的时候，那掌柜却反口了，不仅说出自己是被人胁迫，故意污蔑黛玉，又说出之所以逼迫那女子签卖身契，是发现那女子偷学技术。
掌柜也不是空口无凭，甚至连对方收买他的银两，对方的模样、住处说的一清二楚，那女子和外面人勾连，他不仅提供了证人，而且还有外面那人的证词。
董大娘甚至都没出现和掌柜对峙，和黛玉复述了一边发生的事，“只可惜收买掌柜那人已经落水身亡了，不知道背后是谁。”
黛玉却觉得荒诞，一场针对她的污蔑就这么草率结束了，那些流言蜚语如同早上的露珠一般忽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
而此时，承恩公府内，白氏一脸怒意瞪着跪在地上的范渺渺，斥责道：“这事真不是你做的吗？”
范渺渺垂下眼眸说道：“我虽然不喜欢林姑娘，可也不会做这样有损阴私的事，故意陷害林姑娘的声誉。而且这事处处都是古怪和破绽，女儿不会设计这么粗糙的计谋来。”
“但我听你贴身丫头说，你派人去江南了，难道不是去打听什么事？”白氏心里已经相信了几分，但仍继续追问。
“四皇子身边有个侍女，是他在江南公干的时候带来的，很得四皇子信任，姓甄名英莲，我就想让人打听一下。”范渺渺低声解释。
“不过是一个侍女而已，值得你如临大敌？”白氏不以为意。
“但女儿亲眼看见，四皇子对她很是照拂，为了她，驳了皇后给的宫女的脸面。”范渺渺有种直觉，司徒渊对甄英莲绝对不一般。
“你也太心急了。”白氏教导起范渺渺，“你现在做的就是静静等，不要弄出什么小动作。皇后不会让你吃亏的，若你真想做什么，也得告知我们，你一个闺阁女儿，考虑事情不会那么周全。”
“我记住了，下次一定和娘亲说。”范渺渺也爽快承认错误。
白氏弯腰扶起范渺渺，说道：“这次的事摆明是陷害林姑娘，想必安平公主等人不会放过背后之人的，只要不是你就好。”范渺渺垂下眼睛。
过了几日，便听说佟芷出家为尼姑了，京里议论纷纷，但佟家传出的消息是，佟家先祖托梦，佟家有难，唯有让佟芷出家祈福，才可逃过一劫。可也有消息说佟芷和自己表哥不清不楚，才被佟家送进庙里。
范渺渺听到消息的时候，并不意外，她毫不留情把手中的花扭断，丢在桌子上，佟芷敢做陷害黛玉的事，就该想到今日的结果，她能留一条命，已经是件幸事。
佟芷在佟家闹死闹活，不肯去庙里，佟家人知道范渺渺和她关系好，特意请范渺渺过去劝说。
范渺渺即便心中再不愿，也得跟着走一回。
佟芷一见着范渺渺就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和范渺渺说着之前的事，“我没想害她，我只是给她个下马威而已，再说她不是没什么事，凭什么让我去庙里当姑子。”
“我怎么可能会和我表哥有干系呢，他那个人就是个只会读书的木头，我根本就看不上，渺渺你是知道，我喜欢你哥哥。”
“阿芷，你是病糊涂了，怎么开始说胡话呢。”范渺渺开口打断佟芷的絮叨，用眼神示意她安静下来。
等佟芷平静下来，才说道：“我知道你冤枉的，但是这件事必须有人承担责任，佟家开罪不起安平公主，所以才让你出家来消除安平公主的怒气。你家里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只要你好好的，等过些日子，他们定会接你回来的。”
佟芷似是被她说服了，“我一定乖乖的，他们会接我回家的对不对？”范渺渺点了点头，佟芷渐渐安静下来，范渺渺见她不再闹，才起身离开。
若说黛玉之前还看不清楚这件事，但在得知佟芷出家的时候，便明白过来了，安平公主和林海、贾敏一开始或许不知道，后来查出是佟芷干的后，就顺水推舟，坐观事态发展，要给自己一个教训。
黛玉说不清楚什么感觉，觉得心里很是复杂，又酸又涩的，她也没想好如何面对父母和安平公主，便提出要去郊外散散心。
贾敏很是担忧后悔，可不知如何和黛玉解释，只能让林丛婷开解黛玉。
姜璟知道消息后，便明白黛玉是“离家出走”了，他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心疼。好笑是因为黛玉也会用这种孩子气的躲避方式，心疼是心疼黛玉的遭遇和隐忍。
天气极为晴朗，空气中没有一丝云彩，很是澄澈干净。
黛玉下了马车，深吸一口气，觉得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一些。庄子后面有座山，黛玉也不让林丛婷跟着，带着迦陵还有侍卫决定登山。
山中有条小河，黛玉在河边看到姜璟的时候很是意外，可是却又不觉得意外。
他正站在河边，静静注视潺潺流水中倒影。藏蓝色的衣袍，白玉簪子，挺拔的身子，沉稳的气息，他好似和丛林中的松树融为一体，黛玉觉得莫名的心安。
听到脚步声，姜璟转身笑道：“好巧，你过来了。”他的目光极为温和，笑容也很温暖。
黛玉心中一酸，“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守株待兔呢。”姜璟打趣一句，“我在想若是再不来，我就下山去找了。”
黛玉知道他指的是自己，脸颊微微发热，“看样子你还不算呆。”
姜璟上前几步，站在黛玉面前，正准备问黛玉的时候，黛玉却开口说道：“你怎么瘦了那么多？”整个人都肃穆冷峻了许多。
“最近事有些多。”姜璟不愿意再提。
但黛玉却追问：“是国公府的事让你烦心吗？”
“你可以不用这么善解人意。”姜璟心中叹口气说道。
黛玉猛地抬头看他，姜璟目光里满是怜惜：“忍着不发脾气很难受吧，觉得心口堵得慌？”
黛玉别开脸，可却紧抿着嘴唇，良久才说道：“他们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一开始还以为要给家里闯祸了，想着该怎么办。可没想到他们都知道了。”
姜璟知道这个他们是指林海等人，“因为他们想用一个可控的事情教导你。”
“但是我很难受。”
“我知道，你即难受被人背叛，又担忧连累家里，是吗？”姜璟极为耐心问道。
黛玉点点头。
“是他们不好，他们只顾着教导你，却忽略了你的心情。”姜璟继续安慰黛玉。
但姜璟这么说，黛玉反而自己找理由，“他们并没有忽略我的心情，只是想好好给我上一课，我瞧见娘亲偷偷哭了好几次，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姜璟心中叹口气，还是黛玉，无论何时都先体谅别人再体谅自己。
“他们想让你直面这残酷的世界，又不忍心真让你一个人面对。”
黛玉听明白了姜璟的话，“我知道，他们只是想让我吃个小亏，谨防以后吃大亏。”
“只是……”黛玉没有说完。
但姜璟一下子明白了，“只是你觉得你成为不了他们想让你成为的人？”
这件事，安平公主和林海贾敏的意思是让黛玉对这世上的人和事，不要抱有太多善意，要多留一个心眼，不要那么天真纯善，也要学会用心计手腕。
但黛玉觉得自己始终都会以善待人、以诚待人，就比如张金哥，再来一次，她还会救，就比如那个掌柜，重来一次，她还会雇佣。
“无妨，只要你保护好自己，就做你想成为那个人。”姜璟和安平公主等人的意见不同，他们是怕自己随着年纪增长，护不住黛玉，但姜璟却希望黛玉自由生长，不要压抑自己的性子，黛玉的聪慧不该用在勾心斗角上面。林海在逼黛玉长大，但他却希望黛玉一直这样。
“可这样是不是容易被人骗。”黛玉有些失落说道。
“我帮你看着。”姜璟低头向黛玉保证，黛玉抬头看他，姜璟不躲不闪，“你不愿意做的事，我帮你做，你想不到的事，我帮你想。”他只要黛玉保持本心，做个干干净净的人，那些脏事，他来做。
他理解黛玉，黛玉也理解他，他不会嘲笑黛玉的单纯，黛玉也不会看不起他玩弄手段。
姜璟目光灼灼，黛玉不敢去看。
“抱歉，这段日子，我不在京城，让你受委屈了。”姜璟还是解释一下。
若说之前对姜璟还有怨气，听了他的话之后，黛玉也不气了。她也明白姜璟是真心话，只是她更明白，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最可靠的还是她自己，日后她多思量一些就是了。
见黛玉眼中神采逐渐恢复，姜璟心里对她的坚韧又心疼又自豪。
从庄子上回来的黛玉，明显开朗许多，但她也和林海和贾敏说了：“爹爹和娘亲知道我的性子，我也知道你们所希望的，只是我天性喜洁，做不了那些耍心机的事。但是我也向你们保证，我肯定会爱护我自己，别人若是欺我，我也不会心软，随意受着的。”
黛玉的一番话也传到了安平公主耳朵里，安平公主叹口气对金嬷嬷说道：“还是你看人看得准，玉儿真不适合入宫。”
金嬷嬷说道：“经了这一遭，宫里怕是不会再想让林姑娘入宫了，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早些定亲。”
安平公主也有些惆怅，“我如何不知道该早些定下，只是姜家的事还不明朗，若姜璟摆平不了他们，岂不是让玉儿又入火坑中。”
俩人正说着话的时候，便听到丫头禀告说黛玉来了。
安平公主有些惊喜，她没想到黛玉这么快就过来看她，若是有人这样对自己，自己肯定一辈子记恨的。
黛玉见了安平公主主动说起来：“公主好似很意外我过来了？”
安平公主难得觉得有些窘迫，但黛玉继续说道：“我被公主教导多年，难道我是个愚钝的人，看不出公主对我的好来？”
“只是，我要让公主失望了。”黛玉在安平公主身边蹲下，抬头看向安平公主，“我不想违背我自己的心。”上辈子，她都顺从了自己的心，宁可去死也不受那些折辱，这辈子，有家人爱护，定不会如上辈子那么惨烈，可她还是有自己的坚持。
安平公主静静看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黛玉眉宇间的稚气已经消散了，虽然看着娇娇弱弱，可是神情却很坚毅。
这么固执的孩子，安平公主心中叹口气，她这一辈子见过许多人，很多人都逐渐迷失自己，唯有黛玉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人。
“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安平公主心中念叨这句话，很是怜惜用手摸了摸黛玉的脸颊，她既喜欢黛玉的傲气，又不愿看到黛玉为了气节而受伤。她甚至有些害怕，害怕黛玉有朝一日过刚易折。
黛玉被污蔑这回事也传入昭宁帝耳中，昭宁帝忍不住和司徒渊抱怨一句：“不过是个小姑娘，怎么能下狠心去陷害。”
司徒渊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能怨林姑娘太过于优秀。”
昭宁帝诧异看了司徒渊一眼：“难得有被你夸赞的姑娘。”
“毕竟她救了儿臣两次。”司徒渊垂首解释一句。
“这句话你都在朕耳边说了多次了。”昭宁帝吐槽一句，“你又不是没还她的救命之恩，怎么老是记在心里。”昭宁帝没给司徒渊继续解释的机会，留下司徒渊一同吃晚饭。
许是因为晚饭的菜有发物，司徒渊回到自己的宫殿时，觉得身上有些燥热，也睡不着觉，便起身在殿外散步，才出了殿门，便见一个身影立在廊下。
“林……”这个词几乎是不经思索，脱口而出，连司徒渊自己都被惊讶到了。
许是听到了司徒渊的声音，那个人转过来，忙上前跪下。
“是你呀。”司徒渊语气里满是失落，他低头去看甄英莲，心里想着也就一两分相像，他怎么就认错人了。
甄英莲忙说道：“奴婢正打算去小厨房准备早饭，没想到惊扰到殿下了。”
因为要上朝，昭宁帝给司徒渊这里设了小厨房，但他并不知道具体是谁管着。
“我的早饭都是你准备吗？”司徒渊问道。
“小厨房有厨子，只是殿下入口的东西要小心，所以晚上和早上奴婢都检查一遍。”英莲小心翼翼回道。
“嗯，你有心了，改日去焦碌那里领赏。”焦碌是司徒渊身边的最为信任的内侍，管着他殿里所以事宜。
“是，多谢殿下。”英莲本想说她不是为了赏赐，但见司徒渊有些疲惫的神色，终是什么都没说。
司徒渊回了殿内，刚闭上眼睛，便想起误把英莲当成黛玉时，心里噗通乱跳的感觉。司徒渊见自己又想起这件事，便正大光明开始回想起，越想，黛玉的身影在他脑海里越清楚。
第二日，司徒渊就盯着黑眼圈就上朝，散了朝，昭宁帝关切问道：“你没休息好吗？”
“想一些事情。”
“哦，什么事能难住你？”
“也没什么事，只是一开始想不明白，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司徒渊语气里添了一两分苦涩。
司徒渊虽然对情爱之事不感兴趣，但身处皇室，也见过不少悲欢离合，自然也是了解一二，他是个聪明人，如何不明白，他对黛玉不由自主的关注，已然表明黛玉在他心中与旁人不同，只是这种不同很快被理智压制了。
初次体验到这种感觉的司徒渊心里只有苦涩，因为他很清楚知道不能不该放任这种不同。但是当他说服自己要放下的时候，又觉得很难受。唯有多做些事，才能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接下来的日子里，昭宁帝发现司徒渊比之前更勤奋，甚至破天荒提出，让昭宁帝帮他选皇子妃。
第73章 牺牲是什么
皇帝要给膝下的皇子选妃的事并没有特意瞒着，消息灵通的人家已经开始准备了，一时之间，京里各色铺子生意好得不得了，最抢手的当属宫里出来的嬷嬷们。
甚至有人求到了贾敏这里，因为知道黛玉和安平公主关系亲密，想让黛玉求一求安平公主身边的嬷嬷。贾敏自然是婉拒了，晚间和黛玉说起这件事，“你也留心一些，也别和旁人透露你得过安平公主身边嬷嬷的教导。”
黛玉知道贾敏是怕自己招摇了被嫉妒，笑道：“我知道的，娘亲。”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低调再低调，恨不得成为京里隐形人一样。
但京里的闺秀都知道黛玉擅长打扮，有相熟的下帖子请黛玉帮着参详参详，再有七饶八绕的请黛玉过去，黛玉烦不胜烦，躲到了安平公主那里。
入秋后，安平公主的咳疾一直没太好，黛玉在公主府小住也可以亲自照料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嘴上不说，但金嬷嬷可以看出来，安平公主见着黛玉在身边，心情和胃口都好了不少。
金嬷嬷心里待黛玉更为亲近了，和黛玉说起话也不似之前那么多顾忌，“除了宗室的人，还有一些公主郡主家前来探望，公主才不能安心养病。”
黛玉正耐心削去秋梨上的皮，她正准备熬制秋梨膏，听了金嬷嬷抱怨的话，有些疑惑问道：“公主素来不喜欢这些人情往来的，怎么不推了？”
金嬷嬷叹口气和黛玉说起了内情，“您大概不知道，公主不曾生育过，可是很喜欢孩子，她看着四皇子长大的，且四皇子待她也很亲近，她总是不放心四皇子的婚事。”
金嬷嬷看了一眼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的黛玉，心中暗叹一口气。
黛玉便明白了，昭宁帝虽然疼爱司徒渊，可是昭宁帝是帝王，不可能面面俱到，皇后非司徒渊的生母，自然是不可能为司徒渊打算了，而且皇后一直都有自己的算计。至于太上皇和太后，更指望不上了。
能真心关心司徒渊婚事的，除了昭宁帝便是安平公主。
黛玉嘀咕一声：“公主即便是挂心四皇子婚事，可也得先养好身子，才有精力细细挑选。”
金嬷嬷露出一个苦笑，她是明白为什么安平公主好不了，安平公主当年教养黛玉，就生了将黛玉许配给司徒渊的心思，之前的教导也是把黛玉往司徒渊所喜欢的皇子妃方向教导，而司徒渊对黛玉也有好感。可惜黛玉志不在入宫，性子有些孤傲清高，也不适合入宫。
安平公主也心疼黛玉，之前的念头自然是没了，但有黛玉这个珠玉在前对比着，怎么选都选不出比黛玉好的人选来。安平公主心里焦急，所以身子一直好不了。
昭宁帝知道安平公主又病了的事，派了膝下的皇子去看望。大皇子司徒沐不良于行，被昭宁帝册封为安王，几乎也明示了他与大位无缘。到了娶亲年纪的，除了司徒渊还有三皇子司徒濯。这次来看望安平公主的就是他们两位。
黛玉是听金嬷嬷说起过司徒濯，听说是个很低调谦和的人，与司徒渊行事作风迥然不同。
他们已经知道黛玉在安平公主这里，所以黛玉也没避开，垂首行礼。
司徒濯是兄长，语气十分温和，让黛玉起身，让黛玉领路，又详细询问了黛玉关于安平公主的相关事宜，比如安平公主吃了什么药，胃口如何，作息是什么样的。
而司徒渊一反常态，神情有些冷峻，走在司徒濯的身侧，也不看黛玉，黛玉反而松了一口气，步履都轻盈了几分。
司徒渊虽然没特意去看黛玉，但是余光总是不自觉瞥向黛玉，见黛玉含笑回答司徒濯的话，脚步也很轻快，心里已经有了几分不悦。
所以当安平公主和司徒濯说话的时候，司徒渊找了间隙出了房间，看见黛玉正坐下廊下。司徒渊靠在门框静静站着，只看着黛玉的背影，他就能想象出黛玉在做什么，一定是卷着手里的帕子。
“姑祖母说你做的秋梨膏，她吃着不错，你可有方子？”司徒渊突然出声问道，把黛玉吓一跳。
她扭过身仰头去看司徒渊，眼神里满是嗔怪。司徒渊快步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黛玉反而起身退了一步，恭敬回道：“是白大夫给的方子，我这就誊抄一份。”
司徒渊见她避之不及的模样，心里更不高兴了，声音也沉了几分，“这么怕我？”
黛玉依旧低头回道：“您是皇子，臣女再怎么恭敬都不为过。”司徒渊有些怀念在江南见过的黛玉了，那时候黛玉胆子可大得很。
“你家里将要有好事了。”司徒渊丢出一句话，用手托着下巴，手肘枕在膝盖上，等着黛玉。
黛玉心里虽然惊讶甚至好奇，可还是平静说道，“是嘛，怪不得早起听到喜鹊的叫声。”并不曾问是因为什么事。
司徒渊有些泄气，说道：“是你父亲的事。”
“事关朝政，臣女怕是不方便听了。”黛玉立马接一句。
司徒渊眯了眯眼睛去打量黛玉，毫无瑕疵的容颜上看不见一丝情绪的波动，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也没有之前的灵动。
“就不能好好说句吗？”司徒渊有些赌气说一句。
“臣女难道有不对的地方吗？”黛玉满是诧异反问司徒渊，谁知道，司徒渊见她有些“假”的惊讶，反而轻笑起来，对她说道：“是我吹毛求疵了，你不是说要誊抄方子，你还不去吗，要不然就迟了。”
黛玉忙屈膝行礼，司徒渊又说道：“你把白大夫写的方子拿来，你誊抄的那份你留着。”黛玉愣一下，便匆匆而去，司徒渊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黛玉誊抄完的时候，司徒濯和司徒渊也和安平公主说完话了，见着黛玉出现在房门，司徒渊笑着和安平公主说道：“皇祖父嗓子也有些不好，我就擅自讨要了您的秋梨膏方子，打算借花献佛。”他这番话也为黛玉解围了。
安平公主笑道，“不过是个方子，不过先让太医看看，若是合用了，再给太上皇用。”
司徒渊点了点头，接过了黛玉手里的方子。黛玉无意间扫了一眼司徒濯，心里一激灵。
等俩人走了之后，安平公主便问黛玉：“你觉得三皇子如何？”安平公主这个问题自然是不涉及男女之情，只是考验黛玉的眼力。
黛玉眉头微蹙，“第一面觉得文质彬彬的，好似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若是他不是皇子，这么形容倒也合适，可他偏偏是皇子，这些词用在他身上便有些违和了。”
“而且刚才他听闻四皇子要了方子献给太上皇的时候，他的目光看称不上友善。”黛玉又补充了一句。
安平公主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身为皇家人，又有几人能淡泊名利呢。”司徒渊无疑是最为耀眼的皇子，司徒濯知道自己争不过他，便开始韬光养晦，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阿渊没和你说什么吧。”安平公主关切问道，可是语气里有一丝担忧。
黛玉心中一酸，摇了摇头，“没有。”即便是真有什么，她看在安平公主的面子上也得忍让。
回到宫中后，司徒濯和司徒渊去想昭宁帝回话，毫不意外的是，昭宁帝留下来司徒渊，让司徒濯先离开了。在场的人，没有一位觉得不妥当。
昭宁帝和司徒渊说道：“朕和你母后选了几家名门闺秀，你看看你喜欢哪一位？”
司徒渊淡淡说道：“儿臣相信父皇的眼光。”
昭宁帝笑道：“这可是你媳妇，和你过一辈子的，若是选错了，可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你确定都交给朕和你母后？”
司徒渊听了昭宁帝的话，上前一步，看到了书案上的册子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第一位便是皇后的内侄女范氏。
昭宁帝见司徒渊的目光落在范氏上，轻叹一口气，“你母后并无子嗣，总要安她的心。”所以才写上了范氏女，只是昭宁帝把司徒渊当成继承人看待，心里并不愿范家连出两位皇后。
司徒渊又翻了翻后面，尤其仔细看了各位闺秀父祖，无一不是世家大族。
昭宁帝见司徒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司徒渊便说道：“儿臣想起武清侯的事了，又想起了甄家。”武清侯祖上便是世家大族，他本人又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侯，后送一女入宫诞下一子，为了该子，曾谋害其他皇子，后被抄家灭族。而甄家更是凭借裙带关系发家的。
司徒渊这是表明不希望选世家大族的女儿为妻子，怕尾大不掉，养大了这些家族的胃口，也不想选和甄家那般与皇室关系密切的人家。
“你是更喜欢文官家的姑娘？”昭宁帝沉吟一下，“只不过居移气，养移体，文官多是寒门子弟出身，这样人家养出的女儿，虽然知书达理，但是比起世家大族养出的女儿，气度上总是差一些。”
“门第、、根基、家世、才情、容貌、德行……总想找个面面俱全的人来。”昭宁帝叹口气说道，昭宁帝说的时候，司徒渊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知子莫若父，昭宁帝察觉出司徒渊的神情有异，便问出来。
司徒渊沉吟一下，才说道：“父皇觉得林海之女如何？”明知道不可为，但司徒渊还是想试一下。
昭宁帝立马摇头说道：“林氏女样样都好，只是林家子嗣单薄，若是她如其母一般，很是不妥当。”昭宁帝也考虑过林黛玉，但凡贾敏诞下第二个孩子，昭宁帝都会选黛玉为皇子妃，只是贾敏子嗣极其艰难，只有黛玉一个孩子，而且林家数代单传。
而对一个皇子而言，绵延子嗣是极为重要的事。他当年因为范皇后迟迟生不下孩子，受了不少压力，如今，他不想司徒渊也有那样的经历。
司徒渊忙说道：“儿臣只不过觉得林海官做的很好，父皇是不是又打算让他接任户部尚书，因此，觉得这样的人家，养出的女儿不错。”
“林海这个人，才华是很不错，而且为人也雅致。”昭宁帝笑着说道，“整日和银钱打交道，也没沾染上铜臭味。”
司徒渊挑眉说道：“儿臣听说他打得一手好算盘？往日瞧着林大人风度翩翩的模样，倒是想象不出来打算盘是个什么模样。”
“何止呢，他家里的账房掌柜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昭宁帝和司徒渊说起了林家的事，而此时贾敏面对贾琏，也提出了让林家的账房帮着盘账的事。
“我不是不借银钱，只是我也主持中馈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银子花得如流水一般这么快，我怕有小人作祟，从中贪墨。”
听了贾敏的劝说，贾琏已经有几分意动。贾敏继续说道：“按理我是出嫁的姑奶奶，不该管娘家的事，只是你是我亲侄儿，这个家日后都是你的，若是被蛀虫搬空了，日后你得受苦。”
听贾敏说到这里的时候，贾琏便下定决心，请贾敏派个人。这一查还真查出不少事。
除了下人贪墨，王夫人挪用公中的钱之后，王熙凤挪用下人月钱的事业被查出来了。
贾琏在贾敏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侄儿要休了她，她竟然敢背着侄儿做这些事。”贾琏被外祖家教导着，已经不似之前那么肆意妄为，也知道放印子钱会有什么处罚。
“住口，什么休不休的。”贾母制止了贾琏的话。
贾敏也接着说道：“她有错难道你就没错吗？你有教导她去怎么做一个好妻子吗？再者，她挪用了银钱是为她自个吗，还不是为了补贴家用，补贴你使用。”
贾琏依旧愤愤不平，贾敏直截了当说道：“她叔父是王子腾，你若是想得罪他，那我不会拦着你休了王氏。”
贾琏的神色才好一些，劝完了贾琏，贾敏又去见了王熙凤。
贾敏只看王熙凤一眼，就知道王熙凤怨上她了。
贾敏也不恼，只是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我，心里定是埋怨我手伸得太长，插手贾家的事。无妨，我也不喜你，而且我日后也不靠着你们，也不靠着贾家，所以你的怨并不能影响我什么。”
王熙凤还没开口，一边的平儿已经白了脸，想要说什么，被贾敏制止了。
贾敏继续说道：“我今日之所以过来，劝琏儿，不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因为我引起的，是我家的账房查出这件事，而是因为你我同为女子，巧姐儿年纪还小，不能没了母亲。”
“我家账房是琏儿请回了，就是为了梳理贾家的账目，你瞒着人做这些事的，就该想过被发现的时候该如何应对，所以，你面临今天的状况是应得的，和我无关。”
“世道对女子极为苛刻，若是你被休，想必也会被娘家厌恶，我不忍心你流落到那个地步，毕竟你也是为了贾家才干出放印子的钱。”
“我呢，也有几句话要嘱咐你。”贾敏也不管王熙凤反应，“女子嫁人后想要在婆家立身，只有三样，一是夫君的爱重，二是娘家家世，三是子嗣。你就想想，你有哪一样？”
王熙凤脸色苍白起来。
贾敏这才起身离开，除了院门，才对贾琏说道：“既然决定和好了，就好好待王氏，要知道夫妻同心，才能把日子过好。”贾敏指了指荣禧堂的方向。贾琏便明白了贾敏的意思，向贾敏承诺要好好待王熙凤。
处理完贾家的事，贾敏便接到了安平公主的帖子，是让贾敏过去一趟。安平公主很少见贾敏，贾敏和林海都猜不出是什么事，心里有些担忧。
安平公主是说起了黛玉的亲事，“若是你们找不到合适的人，那就让晏先生过去，把亲事定下来。”
贾敏心中一突，问安平公主：“是有什么变故吗？”
“牺牲是什么？”
“供奉给神灵，以求国泰民安的祭品。”贾敏愣了一下回道。
安平公主垂下眼眸，流露出一股苍凉的神色。
贾敏便不再问，回到家里便和林海商量起黛玉的亲事。安平公主出言示警，林海也重视起来，去找了晏先生。
晏先生还没来得及和姜家通气的时候，林海被任命为户部尚书的旨意便到了。一时间，林家的亲朋故旧，都上门来庆贺。贾家也丢下之前的冷淡，又靠过来。
黛玉也回家帮贾敏料理家事，林家故旧不少，原来只觉得黛玉是个有些文弱姿容出众的有些仙气的姑娘，经此事，见黛玉料理家事井井有条，便知道黛玉宜室宜家，到有几户人家打听黛玉的亲事。
贾敏一概都推到林海身上，心中着急晏先生有没有和姜家通气。
姜辽心中是愿意这门亲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姜璟乐意。但是姜迢不同意，他的理由也很充分，这门亲事与姜璟并不助益，而且文武联姻，还会惹得昭宁帝猜忌。
姜璟知道后，也没和姜迢辩驳，只是提出来要姜家将谢氏的嫁妆还给他。
谢氏过世多年，她的嫁妆早就和姜家的财物混在一起，而且她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有不少东西，因为她的嫁妆被吞没了不少，姜璟这个提议合情合理，他是谢氏的儿子，自然有资格接管嫁妆的，只是对姜家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姜迢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姜璟还留了这手，故意搅合姜家不宁。
一个石子丢入池塘，泛起了层层波澜。
第74章 真心换真心
姜太夫人立即喊来了姜璟，对于这个出色的嫡长孙，她心情很复杂，既觉得必须要认祖归宗，可是又希望他太过于出色。姜璟回到姜家之后，她更是祈祷着让姜璟平庸一些，这样，姜家就能风平浪静。
姜璟回来这段日子也表现的很平静，无论是她还是姜璟夫人孙氏安排的人和事，他都很平静接受了，没有一句怨言，她一直以为姜璟是怕了，是看清形势了，不敢和姜家对抗，没想到姜璟竟然还有这一手。
他怎么敢的，姜太夫人知道后第一反应是震怒，可是心里又有些不安，姜璟既然提出来，想必人证物证俱全，如今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他又无依无靠的，到底从哪里找出来嫁妆单子还有当年陪嫁的人。
姜璟面上还是对姜太夫人很恭敬的，知道姜太夫人来喊他，姜璟简单收拾一下便过去了。
姜太夫人的院落很是宽敞，种满了奇花异草，廊下也挂着鸟雀，但是姜璟从没有好奇看过，每次都目不斜视。
姜太夫人见到姜璟的时候，心中的怒气已经消散了，很是慈善说道：“在府里住着可有不顺心的地方？下人们可还听话？吃吃食上可吃得惯？”仿佛真是和蔼可亲的长辈一般。
姜璟轻笑着，语气也很温和，一一回答了。
姜太夫人见气氛热络起来，才问道：“若是你银钱上不趁手，我这里还有些私房钱，先补贴给你。”
“祖母何出此言，先不说我现在不缺银钱，即便是真缺，也不能用祖母的私房钱呀。”姜璟回道。
“都是亲祖孙，我乐意补贴你。”姜太夫人笑呵呵说道，可下一句却问道，“既然不缺银钱，为何要提出要你娘亲的嫁妆呢？是不是有小人教唆，你年纪还小不知道，若是宣扬出去了，指不定怎么说你呢？”
“哦，他们会如何说我？我年纪轻，还请祖母解惑？”姜璟疑惑问道。
姜太夫人笑意一滞，随口说道：“无非说你贪财之类的，也不必计较。”
姜璟心中暗笑姜太夫人的话前后矛盾，又正色说道：“我是我娘亲唯一的儿子，她的嫁妆自然是该由我继承的。按理说，我现在还未曾成亲，嫁妆该由您和孙夫人代管。”
姜太夫人听了这话神色才好看一些，可接下来，姜璟的话却让她坐不住了。
“只是我不相信孙夫人这位继母。”姜璟很是坦荡，“自古以来钱财最动人心，我也查了一下娘亲的铺子，果真查到一些东西……”
姜璟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展开后递给了姜太夫人，上面写了许多家谢氏铺子，后面还跟着名字，以及数字。
“这是我娘亲的铺子，无一不是低价转手给他人，而这个他人正是孙夫人的娘家人，或者是她的陪房。”孙氏当年以为谢氏已死，谢家也无人了，便肆无忌惮吞没谢氏的嫁妆。
“其实，我也理解，毕竟我娘亲已死，谢氏没落，这些嫁妆该归入姜家。”姜璟说完这句话，便被姜太夫人轻斥。
“胡说，咱们家又不是贪图媳妇嫁妆的人，而谢家人并未死绝，即便是你没有回来，我也要把嫁妆还给谢家的，只是这么多年，未曾寻找到比较近枝的谢氏族人。”姜太夫人和姜璟解释着。
“我自然是知道姜家门风清正。”姜璟顺着姜太夫人的话说下去，“若是放任孙夫人继续管我娘的嫁妆，怕到时候落到我手里寥寥无几，毕竟证据已经摆在这里了。”姜璟敲了敲桌子上的纸。
姜太夫人如何不知道嫁妆该还给姜璟了，只是若是现在从孙氏手里要回来，势必要掀起波澜，先不说孙氏的威信会被削弱，就是孙氏的几个孩子都要对姜璟不满，而姜太夫人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兄弟阋墙。
姜璟静静等着姜太夫人的决定。
“你毕竟是个男子，也不好管这些琐事，这样吧，我帮你管你娘亲的嫁妆，你看如何？”姜太夫人提议一句。
“我心里委实是不愿意劳动祖母，但是家里能我相信的，也只有祖母了。”姜璟情真意切，“多谢祖母，只不过得先让孙夫人如数返还嫁妆，想必您也不愿意看到孙儿吃亏吧。”
姜璟这句话一出口，把姜太夫人一肚子话都堵回去了。
晚间的时候，姜太夫人见着姜迢，叹口气说道：“油盐不进，脸皮又黑，一点亏都不肯吃。我本来想劝他一家人过日子总会有磕磕绊绊，让他这次高高举起，日后定会补偿他的，可他一句我不愿看到他吃亏，让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姜迢很是平静说道：“若他不是这个性子，怕也不会有今日这个成就。而且，若他真按照您的要求办了，您真会心疼他吗？”
姜太夫人听了这话，满是埋怨：“你这是什么话？他是我的孙子，我难道不心疼？”姜迢笑了笑，没再说话。
姜太夫人问姜迢：“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如数都还回来。”姜迢轻飘飘说道，“孙氏吞没了多少，就吐出多少来。”
“可这样一来……”姜太夫人有些犹豫。
姜迢神色很是冷酷，“她既然动手做了，就得做好被揭发的准备。至于几个孩子，若是连这件事都看不清，那此生不过尔尔。”和姜太夫人想家里安稳不同，姜迢并不是那么在意这件事。
“这是不用那么快，也得留些时间。”姜迢已经明白了姜璟的打算，无非是借此事进行角力。
姜迢是把姜辽的话听进去了，姜璟毕竟是他最为出色孩子，若是一直强势驳回姜璟的打算，让姜璟和自己离心，是得不偿失的。倒不如软和一些，但是这也不意味着，姜迢要顺着姜璟的心意。他只要等一等就好。
昭宁帝下旨任命林海为户部尚书的事，是经过了太上皇的同意。太上皇此时已经知道林海怕是成为了昭宁帝的心腹，对于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探花郎，若说一点怨气没有，是不可能的。但太上皇也知道林海是位能臣，所以并不曾阻拦。
太上皇和昭宁帝说起了林海，“本是公侯世家之子，可惜他父早早过世，若不是因为娶了荣国公的女儿，他仕途也不会那么顺利。”
“听说当年还是父皇您做的媒？”昭宁帝和太上皇聊起了家常。
“荣国公瞧中他了，朕自然是允诺了。”太上皇想起了往事，“勋贵之家喜欢互相联姻，荣国公当年战功显赫，是京城里一等一的人家，他家姑娘的亲事更是被所有人都盯着，有小人说，朕让贾氏入宫，还有说让贾氏成为皇子妃。”太上皇嗤笑一声，“怎么可能呢。荣国公他猜到了朕的心思，所以选了无依无靠的林海。”
“朕给你们兄弟几个选妻，人品才貌是第一位，但家里要干干净净的，不能捧出外戚来。”
“但是世家大族教导出来的女儿更为优秀些。”昭宁帝也很为难。
“是呀。”文官不屑于送女儿入宫攀附裙带关系，勋贵盘根错节，势力太大。
“父皇觉得，阿渊的婚事，哪一家更为合适？”昭宁帝直接问太上皇。
“你是下定决心了？”太上皇问道。
“是，培育一位合格的太子并不容易，儿臣在阿渊身上花费了大量的心血，若是放弃他，一是其他子嗣尚无和他一般优秀的，二是儿臣也没有精力再去培育了。”昭宁帝没有隐瞒自己的心思。
“眼前不就有一家合适吗？”太上皇反问一句。
“您指林海之女？”昭宁帝摇了摇头，“她不行，林家子嗣单薄。”
“皇后不也一样无子？”太上皇反问，“你母后也无子，这样的缺憾对皇家而言反而是微不足道的事。”
昭宁帝有些惊讶，太上皇继续说道：“皇后若是真有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是嫡子，为了江山稳固，必定得立其为太子，若是这个孩子不成器呢？倒不如皇后无子，后宫里所有皇子都能一视同仁，从中选出优秀的太子出来。”
昭宁帝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观点。
“天子与后，犹日之与月，阴之与阳，相辅而成。皇帝专管前朝政务，统治天下臣民；皇后统摄六宫，掌管内廷事务，以辅助天子。帝后治家、治内宫便是治天下的缩影。内治与外治是相辅相成的，所谓治天下者，正家为先，正家之道，始于谨夫妇。”太上皇语重心长说道，“所以不必在意她能不能诞下子嗣，只看她能不能母仪天下。”
“朕虽没见过林氏女，但是观其父，便知道其容貌不差。少年慕艾，这点已经比其他人强了。”太上皇语气很是轻松，“安平悉心教导出来的，而且又是林家唯一的嫡女，才干自然也是不错的。”
“除此之外，林家的家世也不差，家资也丰厚，林海人品不错，官誉也很好……”
太上皇这么一说，连昭宁帝都觉得林海之女是最好的人选。
“只不过，安平未必乐意。”太上皇能想象到安平公主的态度，只不过他的声音很是冷酷，“但她身为大长公主，必定以江山社稷为先。”世家大族尾大不掉，若是从中选皇子妃，必定会喂大他们的胃口。而林海之女既出身世家，和勋贵也有微弱的联系，身份上也够，。同时林家势弱，无盘根错节的关系，又不用担心日后林家势大成为外戚。
安平公主原来没有留心太上皇这边，后来才明白过来，在太上皇眼里，黛玉是最好的人选，所以她才示警贾敏，希望趁着圣旨未下，先给黛玉定下亲。但是姜家明显想拖着。
亏得晏先生说，当年和姜璟签的婚书上面有黛玉和姜璟的生辰八字，相当于六礼中的问名，虽未正是定亲，但也表明开始议亲了。
但太上皇动作很快，和昭宁帝谈过话之后，第二日便让太后宣召了黛玉入宫。
安平公主本来想劝黛玉藏拙，只是她看了一眼黛玉，便收回这些话了，黛玉犹如美玉一般，仅仅站在那里，便吸引很多人的目光，这样的人是没法藏拙的。
太后其实很乐意抬举黛玉，一则因为她现在依附太上皇，自然顺着他的意思，二来范皇后想选范家女为司徒渊的妻子，她不愿日后的太子妃和范皇后一条心。范皇后知道这件事也无可奈何，只让范家人不许轻举妄动，她自有打算。
黛玉心中很是忐忑，猜不到太后为什么会突然召见她，而安平公主也只和她如往常一般即可。
慈宁宫的宫女从见到黛玉第一眼，便开始暗中观察，黛玉微垂面孔，不东张西望。莲步轻移，裙上的禁步和发间的步摇无一丝声音。可见，入宫的规矩是很熟的。
拜见太后的规矩也毫无错处，回答太后的问话，语速也极为平缓，不像有的闺秀话音里带着颤。用茶和点心的时候，姿态也很优美。
太后心中想着，这样的美人只静静坐着，也能赏心悦目。太后也是大家闺秀，又问起诗书来，黛玉也对答流畅。
太后又问起黛玉有什么喜好，喜欢读什么书。
黛玉心中给自己鼓劲，笑着回道：“臣女喜欢看游记。”
太后有些惊讶，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答案，一般的人都说喜欢女红之类的。
黛玉大着胆子回道：“臣女在江南的时候，曾频繁往来扬州和姑苏之间，见过不同的风景，即便是同一条河流，每次见到的时候都有不一样的风景。臣女那时候便觉得外面广阔、风景秀丽，心生向往之意，只可惜臣女是闺阁儿女，不能随意走动，只能看些游记。”
太后能看出来黛玉是真心喜欢，也真心期待能出去走一走，这样灵秀的姑娘要被困在宫里，有些可惜了。她在心中暗叹一口气。
黛玉此时已经知道太后是考量她，她没法改变宫里的主意，但也得试着表明自己的性子和宫里不太适合。
等黛玉走了之后，太后对着屏风后喊道：“出来吧。”接着便见到司徒渊的身影从屏风后转出来。
“都听到了？”太后问道。
司徒渊沉默点了点头。
“她怕是对入宫没多大兴趣。”太后说道。
“孙儿知道。”司徒渊声音有些苦涩，“只是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太后便起身见了太上皇，一五一十说了，又着重说了黛玉的性子，“看着身子有些纤弱，但是性子却是开朗大方的，是个很懂情绪，天分极高，满身是诗意和灵气的姑娘。”
“你很喜欢她？”太上皇好奇问道。
“是呀，很难不喜欢。”太后说道，“只是臣妾觉得若是定下她太过于仓促了，不如再细看看。”
虽然还未定下黛玉，但是被太后召见本身就传递了一个信号，就是她是候选人之一。幸好，太后召见不止黛玉一个人，黛玉也就不那么引人瞩目了。
“这个时候，若传出黛玉定亲了，怕是宫里要不悦。”晏先生和林海说道，林海眉头死死皱在一起。
“那就让别人说出来，反正宫里也没明说。”安平公主淡淡说道，在宫里模棱两可的时候，旁人说出黛玉疑似定亲的事，既能阻止黛玉入宫，又能让宫里不迁怒黛玉和林家。
只是这时机和人员的选择还要把握好。
就在宫里看遍了京里的闺秀，几乎要下定下黛玉的时候。长宁公主入宫的时候，在后宫妃子给太后请安的时候，问起了姜淑妃。
“你新认的侄儿，可有无婚约，若是无婚约，我做个媒人。”
姜淑妃神色不变，回道：“这事，我不太清楚，得问问我母亲。”
“何必劳动太夫人，孙氏也是姜璟的母亲，不如问一问她。”长宁公主笑呵呵说道。
姜淑妃心中不知道长宁公主打的什么算盘，但是想起孙氏为人一向稳重，便同意了。
太后便问道：“你要给谁做媒？”
长宁公主笑着说道：“也不是外人，是永平郡主。”永平公主是很得太上皇和太后喜欢的孙女。
“姜璟可是开国以来最为年轻的武状元，前途无量，而且又是姜国公的嫡长子，倒也能配上永平郡主。”
“不过，一家有女千家求，永平郡主是金枝玉叶，自然是要好好挑一挑，如今也不过把姜璟列为考虑的对象之一。”长宁公主又说道。
孙氏很快就入宫了，长宁说起了自己的来意，问孙氏，姜璟可有无婚约。
若是之前，孙氏说话定会很谨慎，可如今她被姜太夫人和姜璟逼得喘不过气来，听到姜璟有可能娶永平郡主，自然是不愿意他有一门得力的亲事。
因此便说道，“臣妇听闻怀光和林家立过契约，要入赘林家。如今他虽归了姜家，但是这约也不是随意解除的，否则变成了无信之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太后最为震惊。长宁公主听到孙氏这样回答，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那还真是可惜，让我来说，林海之女也是名门闺秀，和姜璟也是相配的。”长宁公主立马坐实这门亲事。
“好了，本宫累了，你们都回去吧。”太后有些疲惫说道。
这件事很快在宫里流传开了，司徒渊身边的内侍焦碌很快也知道这件事，他是司徒渊的心腹，自然知道司徒渊得知未来妻子是林海之女的时候有多开心，虽然嘴上不说，但已经开始琢磨收拾屋子，添置东西，甚至要在院子里种两棵梧桐树。
司徒渊正坐在桌案前，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半眯着双目养神。焦碌不敢惊扰，立在一边，又想起刚才的事，心中一阵惋惜。
司徒渊身形一动，伸手去拿茶，焦碌忙端起，说道“茶凉了，奴婢换一杯。”
“你一直站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司徒渊淡淡问道。
焦碌把听到的消息和司徒渊说了，司徒渊一开始听到黛玉的时候还微微一笑，可听到后面的时候，笑意已经凝滞了。焦碌不敢再看，许久才听到司徒渊让他出去的吩咐。
一直到入夜，司徒渊都没让人进去。司徒渊是很自律的人，也很注重养生，从未耽搁用膳，可今日晚膳都没用，便知道他心情很不好。
焦碌硬着头皮进去房间内，见司徒渊和白日一样坐在书案前，面前放着一卷书册。
“殿下。”焦碌小心翼翼开口。
“什么事。”司徒渊开口说道，声音里透着冰冷的凉意。
“陛下召见您。”
“知道了。”司徒渊这才起身。
而宫外的安平公主也知道事情如她所想的那样，对着一脸紧张的黛玉，说道：“没事了。”黛玉一颗心才落下来，眼眶都红了，她真得害怕，害怕入宫。
事后，安平公主才告诉黛玉，她和姜璟都暗示孙氏，姜迢不愿意姜璟娶黛玉，但姜璟宁愿忤逆姜迢也要娶，还暗示孙氏黛玉身子不好绵延子嗣困难，姜璟娶黛玉会得罪皇家，等诸如娶黛玉的弊端，孙氏此时最恨的就是姜璟，自然看他倒霉。而长宁公主那边更好办了，只需要透露黛玉要成为皇子妃，以长宁公主记仇的性子，肯定不愿意，想尽办法阻挠的。
这俩人便成功阻挠这件事，但这俩人同样落不到好，孙氏先是私吞谢氏嫁妆，中间还暗害过姜璟，现在又做成了一桩姜迢不愿意的亲事，她在姜家的地位岌岌可危。而长宁公主本可以私下和太后说，偏偏拐弯抹角弄得人尽皆知，皇室丢了面子，自然要记长宁公主一笔的。
“我总是要护着你的。”安平公主自己经历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自然不愿意看到黛玉身不由己。
安平公主和黛玉正说着话，便见着金嬷嬷一脸为难之色，她对安平公主说道：“四皇子来了，要见林姑娘。”
“男女大防，玉儿怕是不方便，让他回吧。”安平公主想都没想便拒绝了，金嬷嬷踌躇一下，又看黛玉。
黛玉便起身说道：“我去见一见吧。”
黛玉出了院子，便见到一条颀长的人影立在院子门口，负手而立，仰着头看着月亮，在默默等待着。
黛玉走了过去，正准备行礼的时候，却听到司徒渊开口说道：“你见过这么美的月色吗？”
黛玉愣住了，司徒渊扭头朝她笑道：“一般这个时候，我都在挑灯读书，很少会有闲情逸致出来赏月。”
黛玉不知道如何回答。
司徒渊看了一会月亮，才淡淡问道：“为什么不愿意？”
黛玉看着司徒渊，反问：“为什么是我？”
“我只想有个人陪着我，一个人在宫里太孤单了。”司徒渊语气满是怅然，“你救了两次，我知道你心思纯善，有你在身边，我更安心。”
黛玉却说道：“救您的那个黛玉是善良，忠义，大胆，真诚。但我不是。”
“我小气、敏感，又喜欢使性子，爱生气，嘴上有时候不饶人。”黛玉摊开手，“这才是真正的我。”
司徒渊听了之后笑起来，可之后又叹口气，“你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能包容一个真正的你。”
“不是，是臣女不喜欢您。”黛玉眼神澄澈。
司徒渊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我明白了。”
“你回去吧。”司徒渊转过身不再看黛玉。
黛玉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四皇子。”她是真心感谢司徒渊。
等黛玉走了之后，焦碌才小心翼翼过来，他看到司徒渊落寞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心酸。
“奴婢真是不明白，林姑娘为什么不愿呢。”焦碌愤愤说道。
“你不明白。”司徒渊轻笑一下。
他的声音幽幽传入焦碌耳中，“我想要她一颗真心，但我不曾拿真心待她，她自然不愿意给我。”
司徒渊似是自言自语：“我明白的太迟了，也太贪心了。”
第75章 真话or假话
黛玉才往回走几步，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压在她心口许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和司徒渊说，如今……
黛玉想了一下，还是转了方向。
司徒渊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四皇子。”他猛地转过身，见黛玉提着裙角，小跑过来。
黛玉捂着胸口，呼吸有些急促。明知道不可能，但司徒渊看到她还是止不住高兴，可司徒渊又清晰知道黛玉不是为了他而回来。
司徒渊压抑住心悸，问她：“是有什么急事吗？”
“英莲，您可否放她出宫？”黛玉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司徒渊一愣，随口说道：“你不止一次提到她了。”
“她是因我而入宫，我实在不忍心看她在宫里蹉跎。”黛玉低声说道，“当年，您是怕走漏消息所以才带走她，但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风险了，您可以放她离开吗？”
“姑祖母没有教导过你吗？宫里的宫女放出宫要么年纪到了，要么宫里赐婚，要么是宫里施恩统一放出一批。”司徒渊对黛玉说道。
“我知道，也知道她现在从宫里出来很渺茫，可我还是想求一求您。”黛玉很是难过，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因为除了司徒渊说的这些理由之外，司徒渊目前虽然是昭宁帝宠爱的孩子，但是名分未定，他的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突然放出一个宫女，太过于招摇了。但黛玉还是想冒着得罪他的风险，提个醒。
“再等等，等万寿节的时候，若有恩典，我把她的名字加进去。”司徒渊想了一下才许诺黛玉。
“多谢您。”黛玉有些意外，更多是惊喜。司徒渊见她笑起来的模样，忽然有些羡慕甄英莲了。
“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和她的私交。”司徒渊最后又嘱咐黛玉一声，“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所以你一定能做到，对不对？”
黛玉略微一想便明白了，低头称是。
次日，早朝过后。昭宁帝在小书房召见了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林海，询问了户部的相关事宜。
林海直言不讳：“户部账目大都是清清楚楚的，只有金陵的账目不太对。”
昭宁帝挑眉：“金陵，甄家吗？”
“是，臣只是粗略看了看，便发现好几处不对。”林海举了几个地方。
“朕知道了，这件事暂且不提，除此之外呢？”昭宁帝又问林海。
“臣查阅多年之前的账目，发现许多勋贵之家曾从国库里借银子，但大都没有还回来。”林海垂眼说道。
昭宁帝也是隐约听过这件事，还是太上皇在位的时候，朝中重臣生活艰难，从国库里借了银子。但昭宁帝并不了解具体欠银多少。
“有多少？”昭宁帝问道。
林海说出一个数，昭宁帝惊讶之下甚至从龙椅上站起来，“这么多。”
“如今国库空虚，他们却……”昭宁帝咬牙切齿说道。
“这件事你先不要声张，拟出一个单子来私下给朕。”昭宁帝吩咐林海，心里暗赞林海办事妥帖，一上任就发现一件大事。
林海也知道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便低头称是。
昭宁帝又问林海：“朕听说姜璟差点没成为你家的上门女婿？”
林海心里一突，面上不显，说道：“当年臣命悬一线，心中唯一担忧的唯有臣的女儿，见姜璟为人可靠，便将女儿托付给他。”
“现在看了，臣的眼光还算不错。”林海笑着说道。
“是不错，选出一个武状元。”昭宁帝也笑着说道，“现在他姓姜，做不成你家的上门女婿，但如今门当户对，可以结为儿女亲家。”这是答允这门亲事的意思。
林海有些意外，但面上很恭敬说道：“臣家里是女儿，自然要矜持一些。”
昭宁帝哈哈笑起来：“朕替你做主就是了，朕和姜国公说，让他抓紧准备提亲。”
林海把这事和晏先生说了，晏先生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许是陛下就看中了姜国公不愿意和林家结亲。”姜迢是想给姜璟找一门助力，但昭宁帝却不愿意姜家势大。但另一方面，姜璟娶黛玉这件事，就黛玉条件而言，任谁都挑不出不是来。
晏先生敲了敲桌子，“咱们就等姜家的动作吧。”
姜迢被昭宁帝召进宫后，听了昭宁帝的意思，面上很是恭谨，连连答应。
姜迢回去之后，便去见了姜太夫人，将姜璟的婚事交给她。“孙氏德行有亏，不适合插手怀光的婚事，所以还得麻烦母亲。”
“放心，这事我一定妥妥当当。”姜太夫人立即想明白娶黛玉这件事的能带来的好处，只林海是天子宠臣，又是孤臣，已经比很多人强太多了。
姜迢这才放心了，姜太夫人出手定能把事情做得圆圆满满。
“先定下媒人去林家求婚。”姜太夫人问姜迢，“你打算选谁做媒人？”
“母亲，你觉得周家周钊如何？”姜迢问道。
周家祖上也曾被封侯，周钊是科举出身，其母出身勋贵，和姜太夫人是同出一族，其妻是宗室女，而周钊自身也才华出众如今已是正二品左都御史。其弟周铎也曾和林海在扬州共事过。
周钊自然是愿意的，林海对人选也很满意，又看了姜家送来的一对大雁，心里也很满意姜家的行事。
纳彩过后，林海很是郑重的将写有黛玉生辰姓名的名帖给了周钊，由周钊给姜家，姜家将姜璟还有黛玉的八字一同送到了护国寺，请主持进行占卜，占卜的结果自然是天作之合。
接下来的重头戏便是纳征了，这需要两家商议时间。林海的意思是黛玉年纪也不算大，可以等一两年再下聘礼。姜家自然是是同意的。反正，“归卜于庙，得吉兆，复使使者往告，婚姻之事于是定。”俩人的婚事已算定下来了。
姜璟也可以正大光明背着林海等人去见黛玉了，在黛玉面前，他嘴角就没放下过。
黛玉歪头看他：“就这么高兴吗？”
“你这话说得，我这么高兴，你该高兴才是，我要是不高兴，你该不高兴了。”一通绕口的话说下来，让黛玉忍俊不禁。
“玉儿？”姜璟试着喊了一句。
“嗯。”黛玉应一声。
“我来的时候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是见着你的时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觉得这样什么都不做，一直看着你就好。我可算是明白什么事秀色可餐了。”姜璟对着黛玉，也不似之前那样。
黛玉不躲不闪：“原来没见着你这么油嘴滑舌过。”
“原来名分未定，我有贼心也没贼胆。”姜璟厚着脸皮说道，“如今不一样了，你是我未婚妻，我若是再隐瞒我的心思，那就是大傻子了。”
黛玉噗嗤笑出声来。
“若咱俩亲事不成，你打算瞒一辈子？”黛玉好奇问道。
“我很害怕。”姜璟收了笑意，“我竭尽所能做了一切，但我发现依旧不能如我愿的时候，我很害怕，甚至有些怨恨为什么要来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见黛玉有些担忧的神色，姜璟反而释然笑了，“后来我想明白了，让我来这里就是遇见你，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娶不了黛玉，大不了孤老一辈子。
“不后悔？”黛玉反问。
“不后悔。”姜璟的语气很是坚定，“不后悔来这里，不后悔娶你。”姜璟清楚，若是没有在皇室面前揭露他曾是林家赘婿的事，或者这件事办得不妥当，日后他必定会受猜忌。但是他还是孤注一掷，要试一试，幸好成功了。
只是，姜璟心中暗叹一口气，他虽然相信司徒渊日后会是个明君，可是却不敢赌一个皇帝会为心中的欲望做出什么事来。
“玉儿，我想和你商议一件事。”姜璟小心翼翼说道。
“什么事？”
“我打算外放，离开锦衣卫。”姜璟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黛玉愣一下才问道：“是在锦衣卫待得不舒服？”
“不是，是我想去外面看一看，若是一直待在锦衣卫，我怕我曾有的雄心壮志、我的才华会消磨掉。”姜璟一边看着黛玉的神色，一边说道。姜璟想立战功，就得去战场。
黛玉明白锦衣卫是什么样，她知道姜璟的抱负，也知道在皇帝亲卫军以及三大营中都不能得到真正的磨炼，真正的磨炼必须得去战场上用血与汗换出来。
黛玉说不出阻拦的话，她只是担心姜璟的安危。
“若我拦着你呢？”黛玉笑着问姜璟。
姜璟心中松一口气，回道：“你不会，因为你懂我。”
黛玉莞尔一笑，并没有被哄骗住，继续问：“不行，你必须回答我，若是我不愿你去，你还去不去？”
姜璟想了想回道：“那我还要去。”谁知道黛玉听了这句话，拉下脸，“那你还问我做什么。”说着就要走。
姜璟忙拉住她：“你不是已经同意我去了，你也知道我是一定要去的，也知道我说若你拦着我就不去是假话，我只不过是说真话了，你怎么就不高兴了。”
黛玉瞪他一眼，轻哼一声，“我就想听让我开心的话。”
“那不就成了喜欢听信谗言的人么？”姜璟顺口说出来，黛玉这次是真生气了，踩了他一脚，才离开。
贾敏见她气鼓鼓回来，好奇问道：“吵架了？”
“他惹我生气了。”黛玉语焉不详。
贾敏问什么原因，黛玉知道是自己小性子，便不肯告诉贾敏。贾敏也就一笑而过，知道是小儿女之间的斗嘴，便不再管了。
姜璟也有些纳闷，他明明和黛玉心意相通，为什么黛玉还会生气呢。他身边的长辈，姜迢先排除，姜辽和晏先生都未成亲，同龄人中，林丛默也未曾定亲，只有求助同僚了。
同僚见姜璟郁闷的模样，心中早已笑翻了，问姜璟：“你是不是身边还没人？”
“什么人？”姜璟有些不解。
同僚相视一笑，知道姜璟还是童子军，轻咳一声：“我这里有些书，你拿回去看一看，便知道该如何讨好姑娘了。”
同僚动作很快，下衙的时候，给姜璟一个包袱，姜璟打开一看，是什么《莺莺传》《会真记》之类的，他脸色有些难看，“我不看这些话本子。”
“哎，等等，怀光。”同僚拦着姜璟，“你呀就是不解风情，这里面的男子无一不是多情种子，你跟着学一学。”
姜璟便半推半就收下这些书。
过了两三日，黛玉就发现姜璟天天打发人送东西，要么是一支花，要么是一句诗……
黛玉有些莫名其妙，对前来送东西的随从商陆问道：“你家大人是最近又做什么亏心事了吗？”
商陆开窍早，早早定下了自己的表妹，听到黛玉这么问，心里忍不住吐槽林大姑娘看起来聪明怎么内里也傻乎乎的。
商陆忙回道，“我家大人公务繁忙，没办法过来见林姑娘，所以托小的来送些东西，好让林姑娘知道我家大人一直惦记着您。”这些话都是商陆忖度着姜璟的意思说出来的。
黛玉闻言笑起来，对商陆说：“我知道了，送东西就行，别送什么诗句了，怪酸的。”
“还有，上次话还没说完呢，我还有事要问他，你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黛玉吩咐着。
“那我家大人肯定是立马有空。”商陆笑呵呵答道。
黛玉听了笑起来，小声说道：“要是你家大人如你一般会说，也不会老惹我生气。”
商陆耳朵一动，不敢再吭声。
第76章 心累
姜璟想出京外放的事除了和黛玉说之外，还和晏先生及姜辽说了，一个是授他武艺，一个是他的上司兼叔父。
姜辽没有异议，姜家人的都是在战场中摸爬滚打过的，他觉得姜璟趁着年轻去拼一拼战功是很好的事情。
“你和你父亲说了吗？”姜辽问道。
姜璟笑道：“您是我的上司，我想要外放自然要争取您的同意，我还想让您帮我选选地方呢。”言外之意，是没有和姜迢说。姜辽心中暗叹一口气，但他同时也听出了姜璟话语里的亲近之意。
“如今朝廷设有九个重镇统领前线军士，分别是辽东镇、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太原镇、延绥镇、宁夏镇、固原镇、甘肃镇。”姜辽很耐心和姜璟解释着，“你祖父曾任辽东总兵，蓟州镇距离京城最近，宣府镇、大同镇战事较为频繁，太原镇总兵和姜家不太对付，剩下几个距离京城太远了。”
这和姜璟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
“我的意思是你去辽东或者蓟州镇、太原镇。”姜辽给出自己的建议。但他看姜璟的意思，分明是早就想好了。
“我不能去辽东。”姜璟很是冷静和姜辽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现在辽东镇这些年来没少有人员调动吧。更不能去蓟州镇，因为如果京城出现什么变动，这两镇是最方便驰援京城的，所以必须得是帝王心腹才可以。”
姜璟说完之后，姜辽便明白了，太上皇信任姜家，当今也依靠姜家的势力登基，但并不意味着姜家是陛下的心腹。陛下对姜家是一边用一边防的状态。
“那你打算去哪里？太原镇吗？”姜辽问道。
“我打算是宣府镇。”姜璟已经选择好了。“宣府镇地处京城西北，对保卫京城的安全来说，其重要性并不亚于蓟州镇，但又不似蓟州镇那么显眼。”姜璟已经细细了解了，宣府镇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是九边重镇之首，下设七路十五卫二十六所。
“但宣府镇可不算太平。”姜辽有些担忧。
“若是追求太平，我留在京城就是了，何必外放。”姜璟笑着说道。
若是姜璟是旁人，姜辽少不得夸赞一句有志气，但姜璟是他极为欣赏的晚辈和下属，姜辽明知道去宣府镇对姜璟而言不是坏事，但还是说不出同意的话。
“您若是不反对，我就当您同意了。”姜璟没等姜辽开口抢先说道，惹来了姜辽的白眼。
晏先生和姜辽的心情又不同了，他有几分明白姜璟的心思，当年他也是舍了性命奔赴战场，孤注一掷，才换来了今日。但姜璟是他教着成长起来了，另有黛玉这层关系在。但是想了想还是对姜璟说道：“你既然选择了，就别后悔，另外，保护好自己，若是你出事了，玉儿可就嫁给别人了。”
提到黛玉，姜璟难得露出一丝心虚。
“怎么了？”晏先生好奇问道，“玉儿不同意吗？”
“不是她同意，只是她不大高兴。”姜璟叹口气。
“她担心你，自然不大高兴，但她素来善解人意，你好好和她说说。”
姜璟露出一丝为难，“林家的门禁比以往都严一些。”林海和贾敏知道姜璟要外放的事，都很生气。因为姜璟和黛玉的亲事在陛下面前都挂上号了，若是姜璟出意外了，黛玉的婚事势必要受到影响。
“所以，你想让我帮忙搭桥牵线？”晏先生故意问道。
姜璟点点头，有些可怜兮兮看着晏先生。
“玉儿这些日子在街上看铺面，有些忙呢，怕是没工夫搭理你。”晏先生没答应，可也透露了黛玉的去向。姜璟忙谢过晏先生。
黛玉这些日子确实有些事，因为皇上打算施恩，趁着太上皇寿诞放出一批宫女，而如何安置这批宫女就成为难事。既然是善事，昭宁帝自然不允许有失。
范皇后已经拟定了名单，大部分都是有家人可以依靠的，但也有年老体衰、无家无靠的。范皇后想起黛玉在江南开了一个学堂，专门收留一些宫女，让她们教授技艺，便想着让黛玉在京城也开一个。
范皇后先和昭宁帝说起了这事，昭宁帝却道：“林氏女不过是臣子之女，不适宜插手。”
范皇后有些可惜说道：“一来她的学堂在江南挺有名气，二来皇室里也难有合适的人。”范皇后怕他人借此谋利。
昭宁帝想一下，确实如范皇后所说，这件事若是交给皇室的人，少不得成为争权夺利的工具。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可惜，若黛玉成为司徒渊的妻子，日后的太子妃，就不必那么为难了，直接交给黛玉就是。
“不若让安平姑母来负责这件事。”范皇后提议道，“安平姑母若是想安排给小辈，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安平公主知道这件事做好了，自己的政治分量会更重一些，便答应了。只是她确实年纪也大了，不适合操劳，便点了永惠公主、永平郡主，以及长乐公主的女儿谢岚，皇后的侄女范渺渺。
永惠公主是昭宁帝的长女，但是被提点了，只是挂了一个名，平日里万事不插手。永平郡主背靠太后，自幼在宫里长大，对里面的门道很清楚。长乐公主是最先站在昭宁帝一边的，虽然平日很低调，但深得昭宁帝的信任，所以安平公主选了她的小女儿。而选范渺渺自然是给皇后一个面子。
安平公主并没有选黛玉，因为对黛玉而言太过于招摇了，容易让黛玉遭受嫉恨。她虽然亲自教导几人如何去做，这几人也有家里帮衬着，但是总归是头一遭去做，遇到不少棘手的事。
永惠公主说道：“林黛玉在江南不是有个学堂吗？你们直接去问她，或是让她帮着干活不就行了。”
永平公主面露难色说道：“她是林尚书的嫡女，怕是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是公主，你是郡主，她不过是臣子之女，你使唤她有什么不行的吗？”永惠公主满不在乎说道。
范渺渺忙说道：“她虽说是臣子之女，但差不多也算是安平公主的晚辈，这件事安平公主负责，她想必一定愿意出力的。”
永惠公主便定下了，让谢岚去告诉黛玉一声。出了宫门，谢岚一脸难色和永平公主说道：“表姐，我可没那个脸让林姑娘给咱们干活。”
“我去求一求姑祖母。”永平郡主和谢岚关系不错，也愿意帮一把谢岚，“先得她同意才行。”
安平公主很爽快就同意了，她怕黛玉心中不悦，特意叫她：“这几位姑娘无论现在的背景还是日后都不容小觑，其次，你虽然累些，但是明眼人都会知道你的辛苦，宫里也会记着的。最后，这几位脾气各不相同，你多和她们打交道，日后你成了诰命夫人，外出交际也游刃有余。”
黛玉笑道：“我都明白。”但黛玉万万没想到这么复杂，永惠公主什么都不懂，却什么都想插手。永平郡主想做主，但每次都被永惠公主反对，而范渺渺和谢岚两个人是中庸派的，但俩人分明不太合，只不过范渺渺喜欢驳黛玉的意见，而谢岚即便同意黛玉的意见，也不肯吭声。
黛玉光是处理这些关系就觉得心累，只是她想着这毕竟是件善事，才咬牙坚持了。就比如选址，永惠公主的意思是交给内务府，但永平公主不同意。最后还是让内务府选了几个地方，但这几个地方该如何取舍，几个人意见都不同。
最后都问黛玉的意见，黛玉只能说：“这些地方，都得一一看过才能定。不如，我们分头去看看，列出优缺点，最后从中选一个。”
这不，黛玉就四处奔波去看选址。她从马车下来的时候，姜璟已经等候很长时间了。
黛玉正扶着丫鬟的手下马车，见一个人影闪过，被吓一跳。见是姜璟嗔怪一句：“怎么神出鬼没的？”
姜璟立在一边说道：“不神出鬼没，怕躲不开林大人的眼线。”一边的侍卫夷白咳嗽了好几声。
黛玉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想着在这附近转一转，没想到遇到你，大概是心有灵犀。”姜璟跟在黛玉身边。
黛玉闻言停下脚步，语气里满是打趣：“这些日子不见，嘴皮子利索不少，从哪里练得。”
姜璟看不到黛玉的表情，但听她的声音，没有生气的意思。
“我怕惹人嫌，自然苦练一番。”姜璟回道，却听到黛玉轻哼一声。
姜璟忙转了话题，“这些日子你都亲自来看吗？”
黛玉不意外姜璟知道自己的事，和姜璟抱怨一句：“与其听她们在那里磨牙，不如出来看看。”便和姜璟一一说了自己遇到的事。
黛玉从不在背后说人是非，如今对着姜璟吐槽，一来她信任姜璟，知道姜璟不会因此对她有什么偏见，二来她确实被惹烦了。姜璟明白了，这和职场打工人差不多，主要领导和分管领导不和，直系领导是甩手掌柜，而同事说得多做得少又喜欢甩锅。黛玉就是苦兮兮那个干活的人，功劳不是她的，错处却是她的。
其实黛玉跟着一起摆烂也不是不可以，但黛玉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若想做件事就一定要做成。
“你一个人做太累了些，反正请你一个人帮忙也是帮忙，不如多请几个闺秀。”姜璟提议。
“那不更吵作一团？”黛玉反问。
“她们四个其实都是帮安平公主的，所以不去看她们的地位，其实是一样的，不如分好工，让她们一人负责一块，她们也可以自己去请其他人帮忙，也可以自己做。”
姜璟很是耐心和黛玉说道，“就比如你负责选择和学堂的修建，其他人负责列清宫中宫女名单，有人负责学堂课程及招揽学生，还有人负责学生日后去哪里做事……分头行事总是快一些，而且也更能看出谁做得好谁做得不好。”
“你最大的优势便是安平公主，只要你拿出一个详细可行的办法来，安平公主一定会听从你的。”姜璟继续说道。黛玉的脚步已经慢下来了，她在想姜璟的话。
“哎，小心。”姜璟见黛玉差点踩到坑里忙出言提醒，又眼疾手快握住了黛玉的手腕。
黛玉一个趔趄，幸好姜璟扶住了她。她心有余悸站稳了身子，才发现姜璟还握着她的手腕。还没等她动，姜璟立马反应过来，一把松开手，又将手背在身后。
姜璟虽然面上镇定，可是脑海里已经开始乱想了，她的手腕好细，自己一用力就这段了，太细了是不是不太好。姜璟手上还残留着黛玉肌肤的触感，如同丝绸一边细腻，让姜璟想多摩挲几下。
“你说的很对，这事得让公主决定。”黛玉心里也扑通狂跳，她还是第一次和姜璟有那么亲密的接触，姜璟是练武之人，手上很多茧子，有些粗糙。但他的手好热，现在她的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热意。
“嗯。”姜璟默默跟在黛玉身边，到了房舍前。
“我觉得这处不过，距离顺天府近。”黛玉很是满意说道，“更安全一些。”她在江南的学堂没少招一些地痞流氓的骚扰，幸好她请了护卫，且没少打点，学堂才安安稳稳。
“地方也宽敞。”姜璟顺着她的话说道。
细细查看后，黛玉心中已经列明了这个地方好处和坏处。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姜璟忽然开口说道：“过了年，我就要去宣府了。”
黛玉听了沉默片刻才说道：“那里挺冷的，一些保暖的衣物，可准备好了？”
姜璟闻言，反问黛玉：“你知道那个地方？”
“看了地理志。”黛玉含糊一句，但姜璟却明白黛玉一定是知道他要去九边，特意查看的。
“书上还说什么？”姜璟故意问道。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你都要去了，还来问我？是不是太晚了些。”黛玉怼了一句，不肯承认。
姜璟低头轻笑一声，让黛玉的脸颊更红了，幸好有幕篱挡着，姜璟看不到她。
“你博览群书，我怕我自己有遗漏的地方，所以特意问一问你。”姜璟很是虚心求教。
“回头我写下来。”黛玉回了一句，才登车而去。
隔了一日，她果真让人送了一叠纸，上面都是她摘录的关于宣府镇的风土人情，还有史书上记载的在此发生的战事。姜璟一定不动看了良久，才把折叠纸捂在胸口，捂住自己那颗被黛玉温暖的心脏。
黛玉也按着姜璟的提议，分了工，和安平公主说了。安平公主笑道：“我正算着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呢。”黛玉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公主将这事交给我们，一来不好来打扰公主，二来不想在公主面前丢脸。”
安平公主轻笑一下，打开黛玉写的东西，上面很详细描写了办学堂的各项事情，将任务分得清清楚楚的。
“这样挺好的。”安平公主看了看，便知道黛玉用心了，“我会按照这个和她们四个说。”
最后定下了永平郡主负责学堂的选址和修缮，永平郡主是最一开始和安平公主说清黛玉帮忙的人，这次便顺势让黛玉继续帮她，安平公主便答应了。
永平郡主的脾气不错，但是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只选址一项，黛玉就差点绷不住了，每个地方都写了几页纸来介绍，才让永平郡主定下地方。
但是修缮过程中又出现问题了。学堂的修缮是安平公主出银子，永平郡主大手大脚惯了，自然由着下人随意报账，但黛玉在安平公主身边长大，自然看不惯安平公主的钱被挥霍。
此时，因为京里的人家都在修缮省亲的园子，石料木材之类的价格奇高无比，永平郡主大手一挥，在京里采买。
黛玉却拦下说道：“早几个月，京里就开始修缮娘娘省亲的园子，如今京里也没剩多少好的石料木材了，不如去京外采买。”
永平郡主眉头微蹙：“会不会太耽搁时间。”
黛玉又说道：“走陆路很快的，而且京里也未必一下子能凑齐这么多东西让咱们使。”
“可以先让工匠干别的事情。”黛玉又说道。
“好。”永平郡主便同意了。
可谁知道，就在木料快要运过来的时候，因为一场大雪被耽搁了，进不了京，而这边工匠还等着开工。
永平郡主立马指责黛玉：“你不是说没问题，如今耽搁工期，你该如何负责？”
黛玉咬牙说道：“臣女会想法子，不会耽搁工期的。”
如今之计，只有在京里采买了，但是这些木料贵得很又难买。因为京里囤聚的都是名贵的木料，而黛玉需要的只是一般的木料。
就在黛玉急得团团转的时候，焦碌奉司徒渊的命令来见黛玉，说司徒渊手里有一批木料，可以先给黛玉用。
黛玉虽然心动但还是拒绝了，她不想和司徒渊再有任何瓜葛。焦碌去禀告的时候，有些忐忑，但司徒渊却轻笑一句：“她就是这个脾气，所以总得吃亏。”
后来还是黛玉在京郊的庄子上七凑八凑凑齐了木料。永平郡主这才没说什么，但石料的采购便不听黛玉，直接高价在京里买了。
黛玉不仅没给安平公主省钱，自己还补贴了一些钱，且还有一批木料积压在她手里。
黛玉为了不让这件事和林家有瓜葛，甚至咬牙没去求林海和贾敏，自己一个忙东忙西的，但竹篮打水一场空，心气也散了许多，见永平郡主有意无意排斥她，便窝在家里不肯动弹。
到让她有时间做些针线，她虽然不方便帮姜璟做东西，但是却可以家里针线房帮着做东西。
青鸟好奇问黛玉：“这些料子一般，姑娘确定要用这些？”
黛玉点头说道：“阿璟这次前去，并没有宣扬自己的身份，且他品阶并不高，用这些料子正合适。”
姜璟也知道自己该低调，但他对这些并不了解，也不敢太相信姜太夫人，幸好有黛玉帮忙。
姜辽知道后都忍不住说道：“林姑娘真细心。”
黛玉在家里窝了不少时间，正帮着贾敏准备腊八节的时候，有个小丫头敲响了林家的门说是有事和黛玉说。
青鸟说道：“说是关于学堂修建的事。”
黛玉懒洋洋说道：“修缮的事都由永平郡主管着，和我没什么关系，让她去找永平郡主吧。”
青鸟面露难色。
黛玉问道：“怎么了？”
“那小丫头一身伤，说是被永平公主的人打了。”
第77章 背后之人
“她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是永平郡主的人打的？”虽然黛玉对永平郡主观感一般，但也知道永平郡主只是性子高傲，但并不是跋扈的人，不会随意派人殴打他人的。
青鸟摇了摇头，面上有丝愧色。
“你让她回去吧，给些银两让她看看伤。”黛玉吩咐青鸟一句。
等青鸟走了之后，迦陵问黛玉：“姑娘今日行事不同往日？”
“是不是觉得我今日忽然不心善了？”黛玉笑着说道，“我虽然心软，但是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一个小丫头突然跑过来说永平郡主打了她，让我做主，这事透着一股子古怪，小丫头怎么知道来找我？她凭什么认为我会为她做主？除非她知道我和永平郡主之间有龃龉，可是知道这些事的人都不会是平头百姓。若是真有人谋划的，这背后之人也太小看我了。”
黛玉又说道：“也有可能她确实有冤情，但是我也不能仅凭她只言片语就为她做主。所以我给她银子，先让她养好伤，看看她有没有有用的东西。”
青鸟便按着黛玉嘱咐和那个丫头说了，谁知道那个小丫头并没有离开，反而跪在林家大门口，高声喊道：“永平郡主打我，还请林姑娘救我。”
青鸟立马让人去通禀黛玉。
丫头哭得声嘶力竭，虽然林家在的胡同住家不多，但隔壁人家已经有下人探头探脑的。
青鸟又气又急，只能先安抚她：“你有话好好说，别哭闹。”
丫头开始转为小声啜泣，青鸟又说道：“地上凉，你先起来。”但那个丫头却一动不动跪在地上。
“我们这里也不是衙门，你若是有冤屈该去衙门告状，而不是跑到林家哭诉。”青鸟正手无足措的时候，背后传来黛玉冷冷的声音。
“我听说林姑娘素来心善，才特意前来……”那丫头说道。
“我说了我家里不是衙门，干不了断案的事，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林家不会逾矩的。”黛玉直接打断了这个丫头的话。
“我随我娘亲在学堂里做活，我娘被砸伤了，他们便不闻不问，我前去讨要工钱，反而被打伤了。”那丫头见状开始哭诉自己的难处。
黛玉的神色有些不好看，已经有好事的下人过来了。听了丫头的哭诉，都面露不忍之色。
黛玉知道若是不解决这件事，怕是一个时辰就要传遍京城了，她和永平郡主的名声都坏了。
“若是因为你哭喊的可怜，就相信你，那日后人犯了错就哭喊几句，谁哭得惨谁就有理了，到不用让官府审案了。”黛玉继续说道，“你若是有证据，便去官府告，若你不会些诉状，我可以找人帮你写，若是缺银两，我也可以些银两，旁的话，都不必说了。”
那丫头依旧不停啜泣。
围观的下人面露不忍，对黛玉说道：“林姑娘，您看她那么可怜，就帮她一把吧。”
黛玉冷笑一声，“我记得你家大人在督察院，专管弹劾之事，这丫头口口声声涉及永平郡主，若你真想打抱不平，不若让你家大人弹劾永平郡主。”
那下人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黛玉又对青鸟说道：“记下是他的模样，改日问一问他家的管事，怎么教导下人的。”
又不知道那里冒出人说道：“林姑娘，这件事若是闹到官府，岂不是沸沸扬扬，坏了您和永平郡主的名声，不如大事化了小事化了。”
黛玉眉头微皱，让迦陵派人盯住说话的人。
“事涉郡主清誉，岂能随意处置。”黛玉厉声说道，“你是何居心。”
那个丫头仍然不肯离去，黛玉立在台阶上冷眼旁观，心中有丝焦急，她已经向永平郡主报了信，不知道永平郡主会不会差人过来。
那丫头见黛玉不吭声，心中一横，说道：“既然无处能还我清白，不若一死。”说着便起身，朝墙撞去。
幸好夷白在一边盯着，拦住了她。围观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了。
局面正僵持的时候，忽然一辆八宝朱盖马车驶入了林家前面的胡同。
“我听说有人我差人打伤了她。”马车内传来冷冷一声。
黛玉有些意外，她没想到永平郡主竟然亲自过来了。
黛玉忙带着人上前，屈膝行礼。车帘被打开，露出永平公主冷若冰霜的脸庞。
她目光落在小丫头身上，问道：“你说我差人打了你，打你的人是什么模样？是什么时候？”
小丫头忙说道：“是个高高胖胖的人，管着学堂修缮的事，嘴角有个痦子。”
永平郡主还没有想到是什么人，她身边的侍女脸色却变了。
“那你怎么知道是永平郡主指使的，而不是那人自作主张呢？”黛玉出声问她。
“他说他是永平郡主手下的人，自然是永平郡主指使的。”小丫头理直气壮说道。
“一派胡言，我都……”永平郡主闻言，生气说道。
但黛玉却打断她的话，“下人背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就比如刚才说话的那户人家，我记得前不久就因为背主的事，扭送了几个丫头去官府了。”
围观的人不曾想能听到这种八卦，都开始议论起这件事来了。
小丫头急了：“反正我不管，就是永平郡主指使的。”她又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
黛玉小声对永平郡主说道：“郡主，您是贵人，怕是不能都认得府里的下人，不若请王府管事过来。”
侍女也忙劝永平郡主，“郡主，这事还是交给王妃处置吧。”
永平郡主也是聪明人，听了这话，问侍女：“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侍女支支吾吾，看了一眼黛玉，黛玉轻笑一声，退后几步。
侍女这才和永平郡主说了：“这人口里的人怕是胡侧妃族弟。”
永平郡主脸色阴沉：“修缮学堂是姑祖母交给我的事，怎么还有胡侧妃的人插手？”
永平郡主又说道：“既然是那人打了你，我就让人绑了过来。”
侍女想要阻拦永平郡主，永平郡主目光里满是冷意，“竟然敢插手我的事，自然得付出一点代价来。”
永平郡主手下是有一队侍卫的，听了永平郡主的吩咐，没有丝毫犹豫便朝着学堂而去，不多时，便见马背上拖着一个人。
侍卫很是粗鲁把那个人丢在地上，黛玉看了一眼，发现那个人鼻青脸肿的。
永平郡主问：“是不是他打的你？”
小丫头看了一眼，连连点头。“就是他。”
“你问问他，他到底是谁的人？”永平郡主扬了扬下巴。
小丫头上前问：“那日你说你是永平郡主的人。”
地上的人不吭声，旁边的侍卫用剑敲了敲后背，那人才一边吸冷气一边说道：“我不过是打着永平郡主的旗号，吓唬你的。”
小丫头半信半疑，永平郡主说道：“我也懒得和你掰扯，你们直接把他送上官府，就说随意殴打平民，你和你娘都是证人，等着官府传召吧。”
小丫头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永平郡主说的是什么，忙跪下谢永平郡主。
“不用谢我，我只问你是谁让你来林家告状的？”永平郡主已经想明白了，这事若黛玉插手，势必激化两人的矛盾，若黛玉不插手，自己会落一个跋扈的名声，而黛玉会落一个见死不救的名声。
“我被打后，在街上哭的时候，一个过路的大娘说的。”小丫头不敢隐瞒。
永平郡主便示意身边人好好问一问。
永平郡主快刀斩乱麻，对黛玉说道：“改日我再来谢你，今日我还得忙着入宫呢。”
黛玉客气了几句。
到了下午，贾敏回来后，黛玉把这件事和贾敏说了，贾敏心有余悸：“这么说来丫头确有苦楚，但有人故意误导她让她闹大，混淆视听。”
黛玉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谁想出这样的毒计来。”
次日永平郡主就让黛玉过府，和黛玉说道：“你不管学堂的事之后，我便让王府的管事去管，原本是我母妃的陪房，但胡侧妃在我父王面前哭诉几句，就换成了她的人。下人也不敢告诉我。”
“不过也因祸得福了，正好洗清了是我指使下人殴打平民这件事。”永平郡主冷笑一声，“背后之人原本是想让我背上这样的黑锅，但她没算到管事的人不是我的人。”
永平郡主心中还是暗爽的，她昨日向太后哭诉一番，太后发怒剥去胡侧妃的封号，还直言让自己的父王早日立自己的胞弟为世子，省得不三不四的人惦记，自己的父王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今日就写了折子。
“不过这事还得多谢你告知我。”若黛玉心中记着她们之间的龃龉，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就可以坐实她跋扈的名声，即便是时候偶澄清了，也没多少人信。她没想到黛玉不计前嫌，特意告知她，才转危为安。
“臣女不过是分内之事。”她和永平郡主有矛盾，只是因为公事，就个人感情而言并没有什么，她不屑于报复永平郡主。
“像你这样的人可不多见。”永平郡主虽然感谢黛玉的帮忙，但她还是不喜欢黛玉。
黛玉轻笑一下，没有说话。
永平郡主继续说道：“那个管事没少偷工减料，怕是要返工了，有人和我说，不过是给宫女还有平头老百姓用的，能过得去就行，你怎么看？”
“此人心计歹毒。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陛下一向爱民如子。其次，这是陛下施恩，若是日后出了事，岂不是有负陛下期望。”黛玉正色说道。
永平郡主露出一丝微笑：“怪不得姑祖母会喜欢你的。”
永平郡主也没多留黛玉，只是把一些事又交给黛玉，“我觉得还是交给你更让我放心。”
黛玉便没推辞，永平郡主没有说是谁指使的，黛玉便没问。
只是过了几日，永平郡主邀请宗室之女还有公主之女去骑马，她惊了长宁公主之女的马，导致长宁公主的女儿摔断了腿。
黛玉便知道谁是背后之人了。
第78章 落空
姜璟去晏先生那里送节礼的时候，黛玉见着他和他说了这件事。
黛玉感慨一句：“我原来只觉得永平郡主高傲，不太容易接近。没想到是个心思玲珑的，还是大胆的。”借着别人诬陷她的事，不仅重创了虎视眈眈的侧妃，还让自己的弟弟坐上了世子的位子，甚至敢撞断公主之女的腿，狠狠报复回去。
“要不然太后那么多孙女，最喜欢的是她呢。”姜璟回道，“能在宫里长大且得宠的能有几个省事的。”
“长宁公主没再做什么吧？”姜璟关切问道，“还有，你日后和永平郡主打交道务必要小心谨慎，别和她起冲突。”
“我知道了。”黛玉不满地咕哝一声，才和姜璟说道，“长宁公主甚至连御医都不敢请，还是太后派了一位。”长宁公主自知理亏，根本就不敢有所动作。
“我怕她将不满发泄到你头上，若不是你从中插手，她便得逞了。”姜璟还是有些担心。
黛玉也很无奈，双手一摊，“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她不会故意陷害长宁公主，但也不会随意被她陷害的。
姜璟往前凑了一下，低声说道：“我不在京城，你自己多留心，防人之人不可无。”
“嗯。”黛玉点了点头，问他：“什么时候出发？”
“过了十五便动身。”
黛玉听了，脸上有一丝担忧：“天寒地冻的，路上不好走吧，而且我看书上说，越往北天越冷。”
“没事，这点苦不算什么。”姜璟不以为意，他有些怅然说道：“就是没法给你过生日了。”
“也不差这一个生日。”黛玉随口说道。
“是。”姜璟笑得意味深长，“日后时间长着呢。”
黛玉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微微别过脸，不去看他，又强撑镇定说道，“人不在可礼不能少。”
“放心，少不了。”姜璟看着黛玉的侧脸有些出神，心不在焉回了一句，他继承了谢氏的嫁妆，手里很宽松，也不似之前那样绞尽脑汁。
“十五你能出得来吗？”姜璟语气里满是期待。
“我得我娘亲同意才行。”黛玉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只推到贾敏身上。“十五那日，宫里的娘娘要出宫省亲，不知道我娘亲会不会让我出来。”
姜璟回想一下，确实是赶上贾元春这批宫妃省亲，到时候一些道路会被围堵起来，灯会定不如往年热闹。
“贾家。”姜璟眉头微皱，“你比我更清楚贾府的内情，必要时还是劝一劝林夫人吧。”
“我知道，但是贾府的人总是不停上门，或者是请我娘亲过府。”黛玉有些无奈说道，“我娘亲即便不喜也不好和小辈置气，而且也不想传出倨傲不认亲戚的名声。”
“但我娘亲心里明白着呢。”黛玉很是相信贾敏，“单凭修园子这件事，我便知道我娘亲心里门清，只是不好在我和我爹面前透露出来。”贾敏还是得在丈夫和女儿面前维护娘家的面子。
“我虽不喜贾家，但也不希望他们落到上一世那样的结局。”黛玉对姜璟说出心里话，“至于这一世如何，只看他们自己选择，我不去干涉。”黛玉从不因贾府的事去劝贾敏，也表明自己冷眼旁观的态度，这也是贾敏不和黛玉说贾府的事的原因。
黛玉等姜璟回话，但久久没等到，抬头朝姜璟看去，发现他歪着头朝黛玉笑。
黛玉莫名其妙，“又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很好。”姜璟笑呵呵说道。
黛玉轻笑一下，“我知道。”
“学堂修缮上，可遇到什么难事？”姜璟想起黛玉现在做的事，又问道。
“马上要过年了，都停工了，只等着过完十五再开工，好像今日结算工钱。”黛玉想了想说道。
俩人正说起这事的时候，迦陵匆匆而来，和黛玉说道：“永平君主的打发人过来，说做工的人不太满意给的工钱，聚在一起吵吵嚷嚷，永平郡主已经过去了，也请姑娘过去看看。”
黛玉忙起身，就往外走，姜璟立马跟上说道：“我陪你过去。”
“有侍卫呢。”
“我不放心。”姜璟上辈子见过聚集的事，情绪上来了，那些人不管不顾乱打一通。
“行。”黛玉点头答允，和姜璟说道，“我不敢说旁人，但是我自问心无愧，不曾少过他们的工钱，怎么还会聚众闹事呢。”
“或许是得寸进尺。”姜璟说完后，又问迦陵，“可通知官府的人了？”
“已经报官了。”迦陵跟在一边，“通知了五城兵马司的人，还有顺天府的人。估计这时候也差不多能赶到了。”
永平郡主的意思是，即便是让官府的人把他们赶走，但他们未达到目的还会再次闹事的，所以请黛玉过去看看。
还没到地方，便听到吵闹声，马车是已经进不去了，黛玉只能下了马车。
没等迦陵回神，姜璟就大步上前，伸出自己的小臂，黛玉很是自然搭在他胳膊上，下了马车。
永平郡主的人见着黛玉，忙上前说道，“他们围在前门，郡主已经从后门进去了。”
“那我们从后门进去吧。”黛玉让那人领路，那人看了一眼姜璟，便垂手给黛玉领路。
“这次招揽的工匠，除了男子之外还招揽的女子，其中一个女子力气很大，做得活比男子都多，因此工钱高些，惹来一些人不悦，还有人被一个女子压了一头不服气，要么补齐工钱，要么他们年后不来做工了。”那人和黛玉简单介绍一下。
“你家郡主是什么意思？”黛玉问道。
“我家郡主正等着和林姑娘您商议呢。”那人很是恭敬回道。
黛玉微微颔首，从后门进去了，学堂还在修缮中，乱糟糟的一片。黛玉小心提着裙角，姜璟在一边虚扶着，不多时便见着永平郡主被围在中间。
姜璟停下了脚步，在不远处看着，黛玉领着侍卫丫头，朝永平郡主走去。
永平郡主已经看到了黛玉，也看到了在她身边亦步亦趋的男子。那人一袭深紫色长袍，配白玉腰带。这身衣裳格外合身，衬得宽肩细腰。他剑眉微扬，深邃如夜空的眼眸一直顶着黛玉。虽称不上艳，可“独绝”二字却担得起。
永平郡主问身边人：“那人是谁？”
“大概是林姑娘未来的夫婿姜璟了。”
“原来他就是姜璟啊。”永平郡主话里露出一丝兴趣，“之前长宁姑姑是不是想为我和他做媒？”
身边人不敢多言。
永平郡主见黛玉过来，也没再说什么。
“你大概已经知道了，你的打算怎么办？”永平郡主直截了当说道。
“他们是怀疑我们动了手脚，才使得那女子的工钱比他们都多。所以，先得核实这件事，工钱的发放是否公平。”黛玉路上想了想。
“我已经差人去查了，马上就过来了。”永平郡主和黛玉想得差不多。
管事匆匆捧了本子过来递给了永平郡主，永平郡主看了一眼，忍不住挑了下眉。
她看完后递给黛玉，黛玉这才明白为何永平郡主那么惊讶，因为这个女子很能干，比一个男子都能干。
管事说道：“郡主有所不知，工匠做得活都记录的清清楚楚的，我原来看册子的时候，也很是惊讶。后来监工了一天，才知道这女子天生力气大，一个男子提得动的东西，她能一口气提双份。不止我知道，这事干活的工匠都知道。”
永平郡主又问道：“那他们为何喊着工钱发得不对。”
管事吱吱呜呜。
黛玉想了一下问道：“是不是他们觉得自己是男子，就该比女子领得工钱多，即便那个女子比他们都能干？”
管事也是男子，听了此言，涨得满脸通红。
永平郡主见状便明白黛玉说中了，“那就更不能遂他们的意了。”
管事却道：“他们说若不补齐，他们便不来做工了。”
“不来就不来。”永平郡主满不在乎，“我们工钱高，难道还能招不到人。”
管事愁眉苦脸说道：“工匠分为不同工种，都有领头的人，是抱团干活的。”
永平郡主和黛玉还是头次听说这个事。
见永平郡主面露犹豫之色，管事说道：“不若郡主私下补贴那女子。”
黛玉闻言有些不悦看了管事一眼。
永平郡主问黛玉：“你觉得如何？”
黛玉说道：“臣女全听郡主安排。”
“让那女子进来，我先看看。”永平郡主说道。
那女子身材高大，看起来也很壮实，见了永平郡主，很是局促，双手拽着裙子，不敢抬头看永平郡主。
永平郡主说道：“他们说你力气很大，你抬起那块石头给我看看。”
那女子默不作声，走过去很是轻松抬起来，惹了周围一片惊叹声。
永平郡主又说道：“他们觉得你工钱高，你觉得呢？”
女子脸颊通红，憋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永平郡主有些失望，原本以为是个爽快的人，没想到那么扭捏，心里也有些累了，不想浪费精力在这件事上。
黛玉心中暗叹一口气，和永平郡主说道：“这女子力气这么大，又干那么多活，我觉得就该多那一些工钱。”
“但外面的人一直闹事，他们还说若真给这人这么多工钱，他们就不来做工了。”永平郡主对着黛玉说道，“不如明面上，我少给你一些，剩下的私下再给你，你意下如何？”
“那……那……过年后，我还……能来……吗？”那女子小声说道。
永平郡主沉默不语，她心里是不愿意的，因为这个女子惹了一场风波，若是年后继续用她，还会继续起风波的。
那女子也不傻，见永平郡主不吭声，差点要哭出来。
黛玉见她手指粗大，手背满是皲裂的皮肤，想来不少干苦力活，心生不忍拉了拉永平郡主小声说道：“我买了一个庄子，让她去我庄子上去吧。”
永平郡主微微颔首，对那女子说：“这里是不能用你了，但是她可以雇佣你。”指了指黛玉。
那女子欣喜若狂，连连道谢，又从管事手里接了工钱，告诉黛玉身边下人她的住址后，便从后门离开了。
管事又去前面安抚一番，再加上官兵也在，那些人便都散去了。
明明解决了，但黛玉还是郁闷不已。
“怎么了？”姜璟察觉黛玉情绪低落，低声问道。
黛玉抬头看了看前面的永平郡主，摇了摇头。姜璟趁着迦陵没注意，拉了拉她的衣袖，似是安慰黛玉。
回到晏先生那里，黛玉才有些不悦说道：“就因为是女子，就该被人瞧不起吗？”
姜璟被问住了，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因为他是男子。
“凭什么要赶走那个女子，凭什么让她少那工钱。”黛玉又说了几句，但下一句又开始自责，“我明知道她受了委屈，但是我顾忌永平郡主，不敢多言，只能偷偷帮一把。”
黛玉何尝不想痛痛快快对那些闹事的人说，不干就不干，但她不能，因为她无人可用，而且会耽搁事，所以她只能憋着忍着。
“这里一点都不如江南，在姑苏和扬州的时候，女子一样出门养家，也没人说什么。”黛玉有些委屈，“但这里稍微做点什么，就指指点点的。我随娘亲出门做客，虽然面上对我笑语盈盈，可背后说我不像大家闺秀，四德有亏。”
姜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黛玉，只能说道：“他们不了解你，不知道你的品性。”
“正因为不了解我，他们凭什么要评判我？为什么听信别人传言，就肆意评判他们其实不知道不了解的事或人呢？”黛玉又发问。
“因为有人天生看不惯美好的事物，总想着踩一脚。还有人总以为只有自己清醒，喜欢自以为客观评判他人。还有一些人大概是人品低劣，故意为之。”姜璟语气很是柔和，“不必和他们计较，不是人人都是瞎子，自然会有欣赏你的人。”
黛玉也只是想和一个人说说心里话，听了姜璟的安慰，心里好受一些。
黛玉把这事和安平公主说了，安平公主冷笑：“他们也就是欺负你们脸皮薄，又不能做什么。”
“若是我在，定会把他们都赶走，不给我干活，也别想给别人干活。”安平公主说道。
黛玉何尝不明白，所以她才觉得有心无力。
“你也不要想太多，只要你尽力了，能帮一个人就帮一个人。”安平公主宽慰黛玉。
“怪不得公主会担心我看到权势就会不甘心。”黛玉坐在安平公主身边说了这么一句。
“权势真好。”黛玉今日有一瞬间想过，若她换个身份，是不是可以按照她的意思来办了，但也是一瞬间的念头。
“怎么，后悔没成为四皇子妃？”安平公主打趣一句。
黛玉摇了摇头，“知足常乐，我如今已经比很多人都幸运了，自然要珍惜眼下，尽力而为，不负本心。”
而被安平公主提到的司徒渊，此时被太后叫过去了。
太后语气很柔和：“你身边的侍女名唤甄英莲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她原是林海之女的侍女。”
“她原本乡绅之女后被拐卖了，被林海之女救了。因为和其母无依无靠，所以卖身至林家以求林家庇护。林氏女带着她去见了姑祖母，姑祖母就留下她，后来我在姑祖母那里瞧见了，觉得她姿容出众。”司徒渊缓缓和太后解释。
“我原本不该管，但是事涉林氏女的清誉，总是要问清楚才好，何况，林氏女又差点成为你的妻子。”太后继续说着，“既然你喜欢甄氏，就给个名分，别无名无分跟在你身边。再说，你也到年纪了。”
司徒渊觉得嘴里发苦，只能称是，他不能否认，否认的话就会让人借此联想到黛玉身上，甚至会勾起他在江南的秘事。可若是不否认，就辜负黛玉的期望，让甄英莲在宫里蹉跎一生。
太后似是想马上坐实这件事，派人喊了甄英莲过来。
太后把来龙去脉和甄英莲说了，又问她：“你可愿留在宫里。”
英莲想起了黛玉，双眼有些模糊，但是跪下叩首，“奴婢愿意。”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自然明白一切，当年黛玉怕她被灭口，所以她才跟着司徒渊。但她和黛玉曾为主仆，这是个隐患。
若她出宫，被外人知道了，别人只会奇怪为何司徒渊忽然会要走黛玉的丫头，现在又放出去了，是不是俩人有什么关系，定会损害黛玉的名声。除非是她留在司徒渊身边，就如同司徒渊给的理由那样，司徒渊在安平公主那里见到她，喜欢上她，才通过安平公主向黛玉讨要。
从太后宫里出来后，司徒渊有些疲惫说道：“你先等一等，若有合适机会，定会放你出去。”
“请恕奴婢直言，若真有合适的机会，您怕是早就让奴婢出宫了。”甄英莲还是头一次和司徒渊说这么大胆的话，她的态度让司徒渊有些失神。
“奴婢愿意留下。”甄英莲语气很是坚定。
司徒渊微微颔首，便大步走了，他倒是想知道是谁让太后知道这些。但查了查去，只知道太后在御花园听到宫女闲话，才记在心里，但是那俩宫女怎么都找不到了。
司徒渊是在“封印”去了安平公主那里，一则和安平公主通个气，二则准备亲口向黛玉解释。
安平公主闻言叹口气：“你当年怎么那么冲动。”
司徒渊心里有些酸涩，他现在想明白了，那时候他对黛玉已经和旁人不同，若是旁人误会他，他才不会那么在意，只因是黛玉，他才冲昏了头。
黛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段日子不见司徒渊，发现他威势比之前更慑人了。
司徒渊想了想低声说道：“抱歉，英莲大概没法出宫了。”
“为什么。”黛玉抬头看向司徒渊，目光极为锐利。
“甄氏姿容出众……”司徒渊说道。
黛玉一下子明白了，是司徒渊看上甄英莲了，可宫里险恶，英莲能应付得了吗。
“太后问了她的意思，她也是愿意留下的。”司徒渊不愿意让黛玉知道真正的原因，“这是她给你的信，她说你们之间有密语，你一看便知道真假。”
黛玉忙接过来，打开信，是英莲的书信。上面说她自己心悦司徒渊，愿意留在他身边伺候。
黛玉捧着信，眼泪簌簌落下来，一入宫门深似海，她没想到自己难以见到甄英莲。
司徒渊说完这些便告辞了。
黛玉和安平公主说道：“英莲她其实是个重情之人。”上辈子，那怕薛家对她平平，薛蟠之妻殴打她，她都对薛家不离不弃。这辈子，她若是认定了司徒渊，想必也是不愿意离开的。黛玉只是担心她。
“好在她不是糊涂的，既然打定主意了，便能自保吧。”安平公主安慰黛玉一句，心中暗叹一口气，司徒渊可以瞒过黛玉，但是却瞒不过她，司徒渊多半是因为黛玉才做这个决定。
贾敏也是和安平公主差不多意思，黛玉听进耳朵里，但是没入心中。
贾敏还是担心司徒渊对黛玉的感情，夜里和林海说了这件事，“即便玉儿再关心英莲，打发个人来说就是了，四皇子非得亲口和玉儿说。”
林海一愣，随即说道：“四皇子不是糊涂人。”司徒渊看中权势，自然不会做有损权势的糊涂事。
“不过是因为玉儿是咱们的女儿，咱们便觉得旁人都不如她，但人外有人，宫里最不缺才貌双全之人。之前不过是四皇子见过玉儿，才对玉儿不同，可日后他见得人多了，便会将玉儿丢之脑后了。”林海安慰贾敏，少年时的感情，若是落不到实处，随着时间便流逝了。
“有时候想想，玉儿还不如平庸一些，省得惹来那么多闲言碎语。”贾敏如何不知道旁人背后嘀咕黛玉，又气又恼。
“玉儿天生就是能吸引到众人目光之人，为何要平庸？”林海语气有股傲气，他的女儿就该如此出众。
贾敏好气拍了林海一下，也释然了，“反正还有怀光在。”
林海听到这个名字，脸色有些不好看，对贾敏说：“原来打算招他入赘，这样玉儿的孩子都姓林，如今，岂不是都跟着姓姜。”
贾敏随口说道，“若是你一直惦记，不如和怀光说，头一个孩子姓姜，后面的孩子姓林。”
林海眼睛一亮，“这样好，明日见到他，我和他说。”
“哎，我不过是开玩笑，他现在认祖归宗了，这事也不是他能做主了，难为他做什么。”贾敏忙拦住林海。
“与其担忧日后，不如先担忧眼前，大户人家的子弟到了怀光这个年纪都有通房了，你说他会不会也收一个，或者在边关纳个妾。”
“若他真这么干，这么亲事就作罢。”林海掖了掖被子，闭上眼睛打算睡觉。
贾敏便也不再多言，一并躺下了。
夫妻俩都不知道，黛玉很早就知道了，还是姜璟和黛玉说起姜太夫人给他安排丫头，被他拒绝了。
姜璟还和黛玉抱怨，“整天想些歪门邪道的。”
黛玉知道姜璟虽然生活在这个朝代，但是他还留有上辈子的习惯和认知，所以她并没有多问姜璟，而是尊重姜璟的选择，再说了，她也觉得自己值得姜璟这么待她。说来奇怪，她自从明白姜璟的心意，就没担心过姜璟会纳二色。但她也试想了一下，自己现在也没法接受姜璟纳妾，她才不愿意一边替他操持家事，一边替他养着妾室。
过了年，很快到了十五，姜璟想约黛玉出门看花灯。
第79章 出事
因为要忙着正月十五迎接元春的省亲，因此贾府的年酒没有请太多人，只有史家的人以及林家的人。
无论林海和黛玉怎么想，他们都得陪着贾敏回趟娘家。许是知道贾敏的脾气，贾母让贾宝玉见过了贾敏之后，便在贾宝玉不舍中，赶贾宝玉去前院。
黛玉这才觉得心里松快一些，贾家的人因为省亲的事，既疲惫有兴奋，史湘云这次也跟着来贾家做客，在一边叽叽喳喳询问王熙凤和探春。
王熙凤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即便是她自个也不得不承认，把管家的事交出去一些，她有时间调理身子。探春因为跟着管家的缘故，显得神采奕奕的，迎春也不似之前怯怯懦懦。
黛玉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她倒是留意到薛宝钗朝她看了好几眼。黛玉了解薛宝钗的脾气，她是有话想和自己说，但又不好先开口，只能这样暗示别人先问出来。
黛玉佯装没有注意到，和迎春说起了棋谱。迎春虽然不善言辞，但说起下棋还是言之有物的，再加上黛玉有意引导，俩人也算相谈甚欢。
“我家里有这本棋谱，我让人取来。”薛宝钗还是找到机会插入俩人谈话之中。
迎春向来怕生事，忙说道：“我不过是随口一提，何必这样麻烦。”薛宝钗笑着说道：“我知道二姐姐怕麻烦，但林姑娘很是好奇的样子。”
黛玉忙说道：“我并不喜下棋，不过是听说有这本棋谱，才和二姐姐说起来。若二姐姐看过便也罢了，若没看过，也没什么，那本棋谱也没什么特殊之处，不值当麻烦薛姑娘特意差人去取。”
薛宝钗脸色不变，笑呵呵说道：“我之前也见过林姑娘和二姐姐下棋，林姑娘棋力不差，便以为林姑娘也是喜棋之人。”
黛玉笑着说道：“不过是件消遣的事而已。”
薛宝钗上下看了黛玉一眼，才叹口气接着说道：“林姑娘是大家千金，自然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不像我们。”
迎春傻乎乎跟了一句：“薛妹妹何出此言？是遇到什么事了？”
黛玉低头喝茶。
薛宝钗看了黛玉，才和迎春说道：“家里的生意遇到一点难处，所以，想问问林姑娘。”
黛玉很是惊讶抬头：“我娘亲从不让我管外头的事，说是不合规矩，难道薛姑娘要打理薛家的生意吗。”黛玉自然是谎话，薛宝钗也知道黛玉在撒谎，但她没法拆穿黛玉的谎言，她甚至不能反驳，因为薛宝钗一直以来都把自己当做标杆，自然不能做不合规矩的事。
薛宝钗闻言眼眶微微泛红：“我娘亲也不肯告诉我，是我察觉出家里生意艰难，我虽是女子，但也想帮着家里。”
“林姑娘，内务府说二月份要核定皇商的资格，我一直忧心，可否请帮忙探听下消息。”薛宝钗接着说道。
黛玉正色说道：“内务府掌管宫廷事务，从不和外官结交，所以我家里和内务府并无往来，怕是帮不了薛姑娘，而且我相信，若是薛家的货质优价廉，你家又是多年的皇商，内务府不会弃之不选的。”
薛宝钗脸色好看一些，说道：“幸好有林姑娘这些话，我才不至于想歪了，心里好受了许多，多谢林姑娘。”说着便要敬黛玉。
史湘云听到这边的动静，忙问道：“宝姐姐是因何要谢林姑娘，要我说都是自家亲戚，何必谢来谢去，弄些虚礼。”
黛玉也顺势说道：“正如史姑娘所说，我不过动动嘴皮子而已，当不得薛姑娘的谢。”
被史湘云一搅合，薛宝钗便只能坐好。
黛玉便将注意力放在戏台上，和迎春、惜春评断几句。薛宝钗也在一边说上一两句。黛玉虽不喜宝钗，但也得承认薛宝钗饱读诗书，若是薛家走正道，她不会吝于帮薛宝钗一把，但薛家老想着歪门邪道。
若不是薛家左右摇摆、两头讨好，当年薛父也不会过世。没了薛父的薛家就是一只羔羊，偏偏能干的薛宝钗是女子不能插手薛家的事，而掌事的薛蟠是个废物，薛家因此是一日不如一日。
她是已经暗示薛宝钗了，不知道薛宝钗能不能听得懂，能不能做到。
薛宝钗自然听到黛玉口里“质优价廉”四个字，只是薛家也有薛家的考量，这事还得继续琢磨。
薛宝钗便将这些事丢在一边，和黛玉等人谈论诗书来，不是她自傲，她这方便的才华要高于三春等人，也更能和黛玉谈得来。
吃了午饭，看了戏，贾敏便要告辞了。
贾母想多留贾敏一会，贾敏和贾母解释：“明日，家里要摆酒，宴请我家老爷的同僚。”贾母知道这是林海上任户部尚书后，头次摆酒宴请，自然是十分重要的，因此便没有留贾敏，反而问贾敏：“你能忙得了吗？要不然让凤丫头帮你？”
贾敏抿嘴笑了：“还有玉儿呢，她现在也大了。”贾母此时已经知道黛玉的亲事，虽然心中不满，但面上并不曾多说什么，因为她也明白自己是没有立场也插手不了黛玉的亲事。
“确实该学着，就家里的丫头跟着凤丫头一段时日，都风风火火起来，爽朗了不少。”贾母夸道。
贾敏也发现了迎春和探春的变化，心里也是乐意看到的。
“那我就不留你们了。”贾母现在都是顺着贾敏的心思，毕竟贾敏现在已是二品的诰命，不再单单是她的女儿了。
贾敏察觉出贾母的态度变化，心里倒是想着若贾母一直这样便好了。
等贾敏等人走了，王夫人才说道：“宫里娘娘想见姑太太，这事？”
贾母冷冷看了王夫人一眼，才斯条慢理说道：“娘娘断不会做这样失礼的事，是她想见敏儿，还是你想借娘娘的势压敏儿一次？”
王夫人忙道不敢。
贾母继续说道：“敏儿不同往日，别说娘娘了，便是皇后娘娘召见，对敏儿也得客客气气的。所以，你之前的心思最好早点打消，得罪敏儿事小，连累娘娘事大。”
抬出了元春，王夫人心里再有不甘，也只能咽下。
等王夫人走了之后，贾母才意有所指和王熙凤说道：“若俩人差不多地位，看不顺顺眼彼此，互相嫉妒打压都正常，若俩人已是云泥之别，还想着打压，便是自不量力。”
“你姑父已是实权尚书，朝中比他地位高的能有几人？不想着奉承，还想着挤兑，真是愚不可及。”贾母在王熙凤面前丝毫没给王夫人面子。
王熙凤在一边并不敢多说什么，她知道贾母早已经知道她之前怨恨贾敏的事，今日借王夫人来敲打她，王熙凤怎么敢再多说什么，心里唯希望贾敏不计较她当时的糊涂。
过了两日，便有太监出宫来看，问清楚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又安排小太监铺设挡围幙。指示贾宅人员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种种仪注不一。另外还得指点贾府的人如何行礼。贾母等人有品级兼上了年纪，所以无需跟着学如何行礼，但其余人等却得每日累得腰酸背痛。
到了十四那日，花灯烟花之类的也都准备妥当了，这一页，上上下下都不曾入睡。第二日一早，贾母等女眷，皆按品服大妆。贾赦等人在西街门外，贾母在荣府大门。
冬日天气寒冷，即便贾母披了披风，但仍觉得手脚冰凉，正觉得不适的时候，有太监骑马而来，贾母忙让人迎接，问元春何时出宫。
园内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静悄无人咳嗽。贾赦等在西街门外，贾母等在荣府大门外。正等得不耐烦，忽有太监而来，告知元春大概要戌初才起身。贾母等人便先行回去。
戌初二刻，元春的车架便到了西街，而此时贾赦已领着合族子侄在西街门外，贾母领合族女眷在大门外迎接。
元春省亲的时候，黛玉终于得了贾敏的同意，和姜璟去街上赏灯。因十五宫里娘娘省亲，所行的道路皆不许百姓同行。因此今日等会不及往年，只有小片地方。
黛玉的马车根本就进不去，在路口便停下了。姜璟见熙熙攘攘的人，眉头微皱：“这里人太多了。”他前世是见过踩踏事件的，担心不安全。
“我们只在春和楼上看关灯，应该无妨吧。”黛玉不想就此回去。
姜璟只能护着黛玉去了春和楼，今年黛玉也是早早就定了春和楼，今年林丛默想陪着黄氏等人观灯，而章凝要陪着族里的姐妹。因此，便只有黛玉和姜璟二人一同赏灯。
黛玉来到栏杆下俯瞰下去，只见十里灯市一览无遗，寒风吹过，她连忙拉紧了身上的鹤氅，但还是觉得手冰冷，不等迦陵有所动作，姜璟已经把手炉塞到了黛玉的手里。
街的尽头是一盏龙灯，盘旋着仰天而啸。
黛玉指了指说道：“这盏龙灯栩栩如生。”也不知道是哪位能工巧匠用了什么材料所制，那龙灯高丈许，盘旋在柱子上，凌空姿态极其威猛。
姜璟说道：“这是内务府做得，为了防止皇上观看。”
“难道陛下会出宫？”黛玉压低了声音问道。
姜璟笑了笑，黛玉便明白了，眨了眨眼睛。
黛玉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便听到吵嚷声，“着火了。”
黛玉和姜璟忙向外看去，原来是龙灯着火了，升起滚滚浓烟。
姜璟脸上染上一层冷意，其实往年元旦节也都会闹出些火灾，但五城兵马司、顺天府的人一直来回巡逻，且街上也有水井，因此已经多年未造成灾祸。
但今日，着火的是内务府特意做的龙灯，是无意还是有心？但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在后妃出宫之后，昭宁帝便带着司徒渊出宫赏灯，他们在春和楼最上面一层。昭宁帝看着突然窜起的熊熊火光，脸色平静，倒是司徒渊脸色铁青。
街上原本就不太宽敞，且今年都聚集这里，因此很有可能因为骚动踩踏起来，因此，司徒渊第一时间安排人去维持秩序。
姜璟和黛玉看着街上的情形，也有些担心，但姜璟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眉头微皱。
“怎么了，是情形不好吗？”黛玉问道。
“我看到锦衣卫的人了。”姜璟和黛玉解释一句，就在春和楼附近。
黛玉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黛玉向龙灯方向看去，那边不时传来大声的嚷嚷声，隐约还能看到人影在奋力扑火。幸亏此时风不大，那火势竟是还能控制住。再往下看时，便看到了不少官差。
幸好今日无风，片刻火就被扑灭了，但龙灯只剩下骨架了。
黛玉拉了拉姜璟的衣袖，姜璟附耳过去，才听到黛玉说：“难道那位在春和楼？”
姜璟点了点头。
“那咱们早些回去吧。”黛玉有种预感，今日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下面还乱糟糟的，略微等一等。”姜璟安抚黛玉一句，“出了这样的岔子，那位怕是要离开了。”
而昭宁帝已经在锦衣卫的护卫下瞧瞧离开了，留下司徒渊调查这件事，街上的百姓也逐渐被劝离。
黛玉决意等人少的时候离开，正准备回屋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怎么了？”姜璟好奇问道。
黛玉指了指，姜璟也很诧异：“丛默？”
黛玉忙吩咐迦陵：“快请他们上来。”原来是林丛默一家人还有章凝，章凝身边一个侍女都没有，想必是出什么事了，才孤身一人。
因有女眷要来，姜璟只能先避出去。
章凝见着黛玉，眼眶一下子红了，扑到黛玉身上，哽咽一句：“小姑姑。”
“怎么了？”黛玉见她衣衫上皆是泥巴，关切问道。
章凝气鼓鼓说道：“我和族里姐妹一同赏灯，不是起火了吗？人群就推搡起来，原本家里的仆妇护着我，不知道谁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便顺着人流和仆妇走散了，幸好遇到了婷妹妹一家人。”
黛玉便谢了黄氏和林丛婷，又问俩人可曾受伤，黄氏忙道：“都是自家亲戚，何必如此客气。着火的时候，默哥儿就招呼我们靠边背靠柱子站着，因为不曾被挤着。”
“倒是章姑娘，跌了一脚，还得请大夫看一看。”黄氏关切说道。
章凝忙道自己没事，她似是被吓到了，拉着黛玉的衣袖，靠在黛玉身边。
黛玉柔声说道：“等下，你先和我回家，我打发人和你娘说一声。”章凝乖巧点了点头。
黛玉又问黄氏怎么来的，黄氏忙道：“默哥儿租了马车，就停在街口。”
“那等下我让几个护卫护着你们过去。”见黄氏要拒绝，黛玉又道，“街上乱糟糟，我也安心。”
不多时，街上人流不似之前那么多，黛玉便先安排人护送黄氏三人离开。
章凝见她们走了，才问黛玉：“小姑姑不直接送我回去吗？”
“你现在一身泥土，若是这个样子回去，嫂子定会担心的饿，不如先到我家梳洗一番。”黛玉和章凝说道，但她还有一个别的担忧。
“好。”章凝点了点头，又笑着问黛玉：“小姑姑是一人来赏灯？”
黛玉嗔怪的看了章凝一眼，没有回答，章凝便吃吃笑了。
姜璟也很郁闷，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不能和黛玉好好告别，幸好还有黛玉送他的一包东西。姜璟送黛玉到家之后，便去了晏先生那里。
晏先生还很诧异问道：“那么早回来了？”见姜璟一脸郁闷，又问道：“街上出事了？”
姜璟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晏先生便道：“朝中要有人倒霉了，不过那时候你都要离京了。”
“出京后，要爱护好自己，别死别惨，再者，别怕。”晏先生嘱咐了几句便让姜璟离去，但姜璟才转身，晏先生却喊住他，但又没说什么，只是失笑：“没事了。”他见姜璟并无伤感之色，所以才喊住姜璟，后来才想着或许是姜璟都埋在心里了。
姜璟确实舍不得黛玉，但是他前世也常离开家人朋友出去执行任务，每次出门也是一年半载的，因为他不过当成出任务，而且他知道现在自己拼一些，日后才能更顺一些，因此并无太过伤感。
贾府内，元春屏退了左右，和贾母、王夫人等人说话。王夫人被贾母敲打过了，并不多言。
元春和贾母说道：“林姑父简在帝心，家里且不可和林家离了心。”贾家的人不能在朝堂上给她助力，只能靠着亲戚。
贾母眉头微蹙：“你姑父那个人很是孤傲。”言外之意，就是不和贾府往来。
元春却道：“若姑父不是这样的人，怕也不能得陛下信任。只要明面上，两家有来有往就行。”自从林海升官之后，她在宫里的日子比之前好了一些。
“再者，且不可再溺爱宝玉，该多督促他读书上进。”贾家已经日薄西山，若想再进一步，只能让家里子弟读书科举。
贾母连连答应，又让元春调理好身子，早日诞下子嗣。
元春回道：“皇上忙于政事，不大来后宫。”昭宁帝选定继承人之后，对子嗣之事兴致缺缺，他一方面忙于政事，一方面重于保养，因为并不重女色。
贾母心中暗叹一口气，但这事强求不得，只能嘱咐元春在宫里恭谨行事。
正说着话的时候，便有宫女通禀说宫里传来旨意，让各位娘娘提前回宫。
贾府等人皆很吃惊，元春却很镇定，缓缓起身，又嘱咐了几句，才登舆而去。
贾敏见着黛玉带回了章凝很是惊讶，趁着章凝洗漱的时候，问了黛玉。
黛玉和贾敏解释：“上次，我见着阿凝族里的姊妹，有一两个有些恶意，我怕这次是有人故意趁乱害阿凝。阿凝孤身一身就这样回家，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倒不如说阿凝一直和我在一起。”
黛玉担忧并无道理，因为就在黛玉的人见到赵氏之前，章凝族姐妹便说章凝被冲散了不见踪影，甚至有嘀咕章凝被拐走了。
赵氏差点没晕过去，正打发人去找章凝的时候，却被章家族人拦下，说这样大张旗鼓的找，岂不是让人都知道章凝没了踪迹，惹人猜忌。
赵氏不搭理他们，安排人去找章凝。一刻钟后，她的人还没回来，黛玉的人便到了章家，和赵氏说：“我家姑娘也在街上赏灯，看见了章姑娘和几位姑娘赏灯，正准备邀请章姑娘的时候，谁知道出事了，我家姑娘便让人护住了落单的章姑娘，她又担心街上不安全，便让章姑娘和她一同回林府了，让您第二日去接章姑娘。”
赵氏连连谢了。
但第二日赵氏却是下午才来林府，来的时候眼眶通红。她先见了贾敏，一见到贾敏，眼泪哗哗下来了。
原来，章凝的未婚夫家里听说章凝出门赏灯和家人走散，便要上门取消婚事，赵氏说了章凝和黛玉在一起，但那户人家仍说章凝不贞静，非要退亲。
贾敏叹口气：“若是你强撑着不退亲，凝儿日后定要吃苦。”
赵氏如何不知，但她担心被退亲后的章凝更不好说亲了。
第80章 破灭
赵氏是带着章凝一起来的林家，就在赵氏和贾敏诉苦的时候，章凝正在房里和黛玉说话。
她到没有伤心难过的意思，也不似其他人一样因为被退婚而觉得羞于见人，她和黛玉说道：“我之前瞧过那人一眼，倒是相貌周正，但我之所以愿意还是因为我娘说他为人沉稳，家世相当，且又是我祖母那边的亲戚，想着我嫁过去也不会被欺负。”
她叹口气说道：“如今被退婚了，我反倒觉得好些，正好可以看清他们家的面孔，如果是我嫁过去，才发现他们家如此行事，到时候反而进退不得。只是我祖母和我娘要伤心了，我祖母因着是她亲戚，她既觉得气恼又觉得对不起我，我娘就是为我担心。”
“你如此想，自然是好的，要我说，你年纪也不大，倒也不必如此着急，还可以慢慢寻，说不定那天就天降良缘呢。”黛玉宽慰章凝。
“我也期待那一天。”章凝笑起来，眼睛弯弯，有股说不出俏皮可爱，黛玉看了心里一酸，她虽然如此安慰章凝，还是担心章凝日后的，世道对女子多苛刻。
“对了，那日婷姐儿一家救了我，我还没谢他们呢。”章凝忽然想起这事。
黛玉是知道的，对外都说是黛玉救了章凝，防止章凝名誉受损，因此明面上不能直接谢黄氏等人。
“我娘把嫂子和婷姐儿她们请来了，正好可以当面道谢。”这也是赵氏前来的目的，请贾敏搭线，暗地里当面谢黄氏一家。黛玉看了看大座钟，“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也过去吧。”
黛玉和章凝过去的时候，赵氏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正和贾敏说着话，便见着俩人手牵手进来了。
贾敏一把拉过章凝，细细看了，见她也没有哭过的痕迹，又看了一眼黛玉，见黛玉摇头，便放下心来，和章凝说道：“玉儿畏寒，京里又冷，我又抽不出身来，你陪她去郊外的温泉庄子上，可好？”
赵氏和章凝知道这是贾敏找个由头让章凝出去散心，赵氏眼中一酸，章凝忙笑道：“自然是乐意的。”她朝赵氏做个鬼脸，“省得我娘老是盯着我学规矩。”
“你这孩子。”赵氏忙嗔怪一句，贾敏笑着说道：“那可不能耽搁你学规矩……”她故意顿一顿，才说道：“不如让教规矩的女先生跟着一起去？”
“啊。”章凝瞪大了眼睛，露出不情愿的模样，见贾敏等人都笑了，才恍然明白贾敏是故意逗她的。
“我才不怕呢，再说了，我跟着玉姑姑学就是了。”章凝挽住了黛玉的胳膊。
黛玉打趣一句：‘我可不敢教你，怕被你带歪了。’
几人正说笑，便听见丫头通禀黄氏带着林丛婷来了。
贾敏忙让人请进来，赵氏忙上前迎接，屈膝向黄氏行礼，黄氏被吓一跳，还是林丛婷先开口说道：“见过章夫人。”黄氏这才知道是章凝的母亲。
黄氏忙扶着赵氏，赵氏说道：“多谢您救了我女儿。”
“哎，章夫人客气了别说孩子之间的交情，就是个陌生人，也不能袖手旁观。”黄氏忙说道。
“我比您小一些，我喊您一声姐姐，您喊我一声妹妹可好？我姓赵。”赵氏又说道。
“赵妹妹。”
“快坐吧。”贾敏开口说道。
赵氏又再三谢了黄氏，给黄氏端了茶，又让章凝给黄氏磕头，被黄氏拦住了，章凝只能屈膝行礼，“本来该登门拜访，但委实不方便，因此就拜托了表婶将黄妹妹请来，还请黄妹妹见谅。”
“我也是当娘，自然是明白的。”黄氏忙说道。
“我还备了些薄礼……”赵氏才开口，黄氏连连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们当初就她也不是为了这些。”
贾敏说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是你能用得上的。我知道你不图礼，这是你的善心。但是人也得知恩图报，赵氏给你礼物，是她知礼，你收下便是。”
贾敏在一边劝了，黄氏才同意收下。
赵氏是个活络的，见黄氏为人淳朴，与黄氏攀谈起来。
而黛玉也领着章凝和林丛婷去了内室，“我过两日去温泉庄子，婷姐儿你有空吗？”
林丛婷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家里准备买个庄子，这几日我哥哥带着我去看呢。”
黛玉微微颔首，“买庄子还是稳妥一些。”她又小声问：“钱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借你一些。”
林丛婷只笑不回答。
黛玉便明白了，又说道：“你哥哥还年轻，怕有歹心的人骗你们。等你们看好了地方，我再让家里的管家跟着去看看。”
林丛婷谢过了黛玉的好意，她又问章凝：“阿凝，那日你摔到了，可曾摔伤了？”
“青紫了一片，已经涂药了，不碍事了。”章凝回道，“多亏你们拉我一把，否则我定会被人踩上。”章凝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也是巧合，正好碰上你了。”林丛婷笑着说道，“所以说还是你福大命大。但你怎么就走散了呢？”她只是随口一问，因为她见黛玉的身边的丫头都是寸步不离，便疑惑怎么章凝的仆妇就和章凝走散了。
章凝面露迟疑之色。
黛玉忙解围，“那日着了火，人一下子都慌了，阿凝身边跟着要么是不懂事的丫头，要么是行动不利索的老婆子，遇到事一个顶事的都没有。”
“回头得和你娘说声，你身边的丫头该好好管管了。”黛玉对章凝说道，章凝连连点头，她身边的丫头确实该换了。
“婷姐儿也大了，身边也有丫头伺候，也得管教好身边人，因为她们一举一动就代表了你自己。”黛玉打发走了下人，又指点了林丛婷几句，“宽严相济，有错必究、有功要赏。只是这赏未必是给些银钱，有时候你的一句关心顶上许多。”
“她们犯错的时候，你也不要觉得脸皮薄，该如何就如何，不要想着你今日放她们一马，她们就记在心里，有些人反而会觉得你好欺负。”
“有了下人，有些事你就不必事事亲为了，可以交给她们。”
“让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
……
黛玉絮絮叨叨之后，才露出个神秘的笑容，“我听说一件事，还没恭喜婷姐儿呢。”
林丛婷还在认真听黛玉的指点，听到黛玉冷不丁的这么一句，脸颊一下子红了。
章凝疑惑的看过来，见林从婷模样，才恍然大悟，“莫非是婷姐儿红鸾星动了？”
黛玉点了点头。
“恭喜，恭喜。”章凝满是喜悦。
林丛婷有些羞涩说道：“还没完全定下呢。”
黛玉是听林丛默说道，若是事情成不了，林丛默也不会说。
“小白二月是要去太医院了？”黛玉问道。
林丛婷点了点头，“他提出来的，白大夫便同意了，找了门路。”
黛玉知道白大夫曾是御医，因为并不意外白大夫能找到门路，只是意外小白会主动提出去太医院，但是转念一想便明白了，现在还好，林丛默只是个举人，小白娶他妹妹也合适，只是等林丛默成了进士后，小白和他妹妹在身份上就不太相配了，所以小白才提出去太医院，小白的医术了得，不怕在太医院出不了头。
“我也不求什么，只求平平安安的。”林丛婷自然也明白小白的心意，脸上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
所求的无非是一心人，俩人之间互相理解互相尊重互相爱护。
章凝露出一丝羡慕，黛玉也被勾起了情思，她想着这时候姜璟已经出发了，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也不知道北地冷不冷，她有些后悔，该多给姜璟准备些东西。不过，可以派人送过去。
一时间屋里忽然安静下来了，还是黛玉先开口：“所以这庄子是给你准备的了？”
林丛婷点了点头，“本来想留给哥哥，但哥哥说要给我，说是女孩子，得有东西傍身，他是男子还可以再挣。”
“你哥哥真好。”章凝感慨一句，“我从小就想有个哥哥能爱护我，可惜我娘只给我生弟弟，整日和我吵架。”
林丛婷抿嘴笑了，“旁的我不敢说，但我敢说我哥哥胜其他人太多了。”
抛去家世，林丛默无论是外貌、才学还是品性都很出挑。
黛玉看着一脸羡慕的章凝，心中忽然涌起一个想法。
等用过午饭之后，黛玉找了个时间和贾敏说了。
“你说阿凝和默哥儿？”贾敏反问。之前她也曾想过，只是觉得家世不相配，怕林丛默觉得章家门第高，章家觉得林丛默家里根基浅，心里不愿意，因此就没提。
“我不是觉得阿凝被退亲该退而求其次，因此选默哥儿。”黛玉开口解释，“我是觉得除开门第，俩人很相配，再说了，门第就会一直不变吗？只要默哥儿肯上进，更改门楣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一些现在躺在祖宗功劳簿的人家若是不上进，家里败落也不过是瞬息的事。”
贾敏把自己的考量和黛玉说了，黛玉却道：“我觉得默哥儿不是那样的人。”林丛默很有主见，从不自卑自己的出身，更不清高自傲，因此不会觉得自己高门娶妇会被压人一等，也不会觉得自己不配，更不怕别人说他仰仗裙带关系，更不是功利的人，觉得自己能从这门亲事里得到什么。
贾敏也明白默哥儿是很好的成亲的对象，但这事要做成，还得默哥儿本人同意。贾敏决定把这事交给林海。
黛玉和贾敏说了之后，就准备去庄子上，可没等她出发，便先等来了永平郡主，永平郡主请她过府商议学堂的事。黛玉以为发生了那么多事，永平郡主就不会再用她了，没想到还会再请她。
黛玉只能去了。
“原本学堂修缮也差不多结束了，但范姑娘那里说是要定亲了因此不能参与了，她那部分的事就交给我了，因此我便请你来帮忙。”永平郡主三言两句说清了缘由。
黛玉露出吃惊的神色，永平郡主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笑容，“宫里过年的时候选了范家旁支家的嫡女为四皇子侧妃，过了两日，便听说范渺渺被许给王府世子了。”
范渺渺这是出局了，黛玉心里想着。
“四皇子还册封了一位侍妾，据说是甄贵太妃族人。”永平郡主又丢出一个信息。
黛玉惊得差点没打翻手里的茶杯，她稳了稳心神问道：“郡主可知道那人的名字？”
“我没留心，据说是四皇子从江南带来的，是太后定下的，没想到会是甄贵太妃的族人。太后倒还没什么，甄贵太妃乐得跟什么似的。”永平郡主语气里满是嘲讽。
黛玉脑中一片空白，那人是甄英莲。
从永平郡主那里出来后，黛玉去见了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见了她满脸泪痕，忙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黛玉说了。
安平公主叹口气：“你难道就没想到过吗？甄英莲姓甄，但就凭这个姓，阿渊就不可能轻易放她出宫。”
黛玉现在已经向想明白了，司徒渊是把甄英莲当成了棋子，他根本不是迫不得已，他是故意露出马脚，既让太后以为抓住了他的把柄，又麻痹了甄贵太妃一系的人，让甄应嘉等人放松警惕。
“他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打算吗？”黛玉仰头问安平公主，她对司徒渊还是有一丝期待和幻想。
安平公主心生不忍，但还是说道：“他可是宫里长大的孩子，意图皇位的人，宫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能求他能有多少善心呢。”
黛玉又傻傻问道：“英莲她会没事吗？”司徒渊能背负着一个“贪图美色”的骂名留下甄英莲，就不会白白浪费这颗棋子的，黛玉怕会害了英莲的性命。
“目前不会。”安平公主也能猜到司徒渊的意图，甄英莲既是麻痹甄应嘉，又是分化甄家的棋子。
黛玉很难过，别过脸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难受，难受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安平公主拍了拍她的背，黛玉忽然反身抱住安平公主，喃喃道：“若是没有您，没有阿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