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有没有意识到
“我一直担心一件事。”安平公主缓缓说道。
黛玉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看向安平公主。
“权势动人心,我怕你也而被迷了眼。”安平公主直接点出自己的担忧。
她继续说道:“你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也算是知晓我凭借权势搅弄风云,近日你又因父亲官职不够高,而被范渺渺和永惠公主奚落,我怕你因此羡慕权势,想要得到权势。”
“那和四皇子有什么关系呢?”黛玉问道。
“因为四皇子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他的妻子日后会是最尊贵的女子。”安平公主的语气很是平淡。
黛玉抿嘴笑了,“我可算是听明白了,你是怕我因此事,就想要得到权势,所以要攀附四皇子?”黛玉说到最后笑出声来了,“怎么可能会。”
黛玉继续说道,““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是,虽然得了权势可以高高在上,可是也危险重重,我这个人又胆小,只想一辈子平平安安的。”黛玉从来都不曾为那些名利动过心。
安平公主放下心来,她已经放弃了让黛玉入宫的想法,但如果黛玉愿意,她会帮着黛玉。
黛玉笑着打趣一句,“再说了,我父亲为官不显,我不过是寻常闺秀,四皇子是天潢贵胄,天壤之别。”她对司徒渊敬而远之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想故意攀附呢。她也很明白即便林海日后升官了,但林家只有她一人,对司徒渊也没有多少助力。
安平公主笑了笑,“你若是寻常,那京城就没有不凡的了。”
黛玉忽然想起什么,对安平公主说道:“范姑娘不会是想成为皇子妃吧?那她不该显示自己的贤惠,为何要挑唆永惠公主针对我呢,宣扬出去于她名声也没什么好处。”
“或许她没想到你真会找我告状,想着这事不会有人知道,你得吃个哑巴亏。”安平公主随口猜了一个理由,“说她做什么,日后她的造化得看皇后和阿渊角力了。”
黛玉微微颔首,对安平公主说道:“前几日下雪,我收集了梅花上的雪水,我给您煮茶。”
品完茶之后,晏先生对黛玉说道:“长宁公主府里的梅花太过于匠气了,我别院的梅花到有一番野趣,你要不要去看看?”
黛玉眼里满是期待的神色,但还是先看了一眼安平公主。安平公主见她亮晶晶的眼睛,微微颔首。
约好的那日,晏先生亲自来接黛玉。黛玉见马车里只有晏先生一个人,有些失望。
“怀光在别院呢。”晏先生猜到她的心思,直接说破了。
“我只是把阿璟当成一个谈得来的朋友。”黛玉真是怕晏先生再多想,忙解释了。
“我知道。”晏先生闭目养生,“后来,我和你父亲也谈了,当时觉得你们有书信往来就想歪了,但如果不知道那些书信时你写的,我们再去看,不过是寻常朋友之间的信,所以,你也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有分寸。”
黛玉这才放下心,可又觉得晏先生说的不是自己想听的。
见着林璟的时候,黛玉先开口喊道:“阿璟。”林璟默默看过来,似是再问她什么事。
黛玉正想如何措辞,眼神飘忽的时候,忽然落在了他的手上,上前一步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林璟低头看了一下,把手背在身后,“被冻伤了而已。”
“可涂药膏了?”
“涂了。”
“不行,我得让白大夫送些药膏,我听下人说手冻伤后可难受了,会发痒的是不是?”黛玉低头想去看林璟的手。
“今年是因为科考临近,我加紧准备,所以没留意,冻着手了。等日后就不会了。”林璟说道。
黛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笑着说道:“听你话里的意思,很有信心喽?”
见黛玉不再执着看他的手,林璟回道:“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他一边给黛玉引路一边说道:“自己用了多少功夫,能多少回报,心里都是清楚的。”
“你是不是帮着晏先生做了很多事?”黛玉犹犹豫豫还是问出来了。
“是帮了些小忙。”林璟能猜到黛玉会知道,轻描淡写说道。
黛玉停下脚步,欲言又止。
“怎么了?”林璟侧身问道。
“真是小忙吗?我总觉得你好似经历一场让你难以忘怀的磨难。”
林璟没想到黛玉会那么敏锐,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么明显吗?”他不是头次见死人也不是头次杀人,但是头一次见到那么血流成河的场景,那个场景现在还时不时入梦。
黛玉轻笑一下,“我虽然不知道是何事,但是都过去了,换了现在的日子,是值得的,也没什么错。”
“既然你这么坦白,我也直接问了,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包括上次见你的时候?是因为去了贾府?”林璟直接问出一大串问题。
听到林璟说到贾家,黛玉的眉头忍不住蹙起来了,“虽然我和自己说都是前世,不过是大梦一场,可是去了那里,我还是不舒服,心情不好。”
“也许不是因为你还纠结于前世的事呢。”林璟猜出黛玉是怕上一世对她影响太大成为梦魇,“是因为这一世此时你的见识已远超他人,现在的你去看贾家,用见识却看他们的行事作风,你觉得不妥,所以,你才会不舒服。”简而言之,就是三观不同。
黛玉在亭子里坐下,头靠着柱子,认真琢磨着,自言自语,“好像就是这样的,前几日去贾府,我就觉得贾宝玉行为不妥,可前世的我并没有发觉。”
“他干了什么?”林璟想起贾宝玉的性子,语气有些冷淡,有些急迫问出来。
“没干什么,反而被迦陵打了。”黛玉轻笑一下,“我又不是上辈子无依无靠的孤女了。”黛玉简单描述一下。
林璟听了之后,心里又是有点苦涩又有点欣喜,黛玉觉得贾宝玉行为逾矩,可是现在他们现在的关系可更加出格了,黛玉就不觉得出格吗?还是黛玉已经将他视为可以亲近关心的人,还是黛玉觉得他俩之间清清白白就是朋友,所以才那么坦然,还是黛玉觉得他们俩来往可以瞒住他人,所以私下不需要避嫌。
黛玉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一点呢?林璟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是又有种迫切,想知道黛玉究竟是怎么想到,一股冲动已涌到口中的时候,却听到黛玉问道:“你会试完会直接授官吗,是从几品开始做呀?”
黛玉对武官的升迁了解的不是很清楚,所以才问林璟。
但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让林璟清醒了,即便是会试过了,也不过是芝麻小官,而黛玉是三品大员的嫡女,他以为他们的差距在缩小,可还是遥遥不可及。现在的他没有资格问黛玉。
林璟看了看自己的手,或许他得先问问自己,为何那么拼,为何非要入朝做官呢。
黛玉没有得到答案,扭头去看他。林璟可以从她清凌凌的眸子里,清晰看到自己的身影。
那一瞬间,他不在迷茫,笑着说道:“大概会丢到那个卫所里,从百户开始做起。若是想升迁,只要敢打敢拼,也是很快的。”
“你若是不喜欢贾府,把你担忧和你母亲直接说就是了。”林璟又继续之前的话题。
黛玉只觉得林璟的神态放松了许多,可是眼神却更加坚定了。
“在太太的心里,你的分量肯定比贾家重。”
“我是怕娘亲为难。”黛玉叹口气,“娘亲肯定也知道爹爹和我都不喜贾家,但贾家的人是她的血脉相连的亲人。即便娘亲再明事理知道取舍,可是看到亲人那样,如何能不痛心呢。”
“所以,贾府的人真可恶,他们怎么就不明白呢,为何要自寻不归路呢。”黛玉把怨气发泄到贾府的人上,若是他们规规矩矩的,贾敏不仅不会为难,甚至还会拉他们一把。
林璟见她孩子似的赌气,忍俊不禁,“大概是贾府过往的荣光迷住了他们的眼睛,看不到前面已危险重重。”
“无论如何,我只求问心无愧。”黛玉说道,“我虽不喜贾府,可是也不会拦着母亲帮他们,若他们还是如前世一样,那也是自作自受。”
林璟只是轻笑看着她。
“我的话不对吗?”黛玉很是疑惑。
“不是,我只是觉得像你这么大度的人不常见。”林璟夸了黛玉一句。
明明只是个寻常夸赞,且晏先生他们也说过类似的话,黛玉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
“我见别人骑马手上都会戴个手衣,我让迦陵给你做一副。”黛玉说的手衣就是手套,但这里的手套是不分指的,所以林璟觉得很不方便。
“我们那里也有,只不过和这里不太一样,用起来也更方便一些。”林璟简单描述一下。
黛玉一一记在心里,说道:“回去后,我便让迦陵做。”
黛玉噗嗤笑一下,“这好像你头一次向我要东西。”往日都是她主动给林璟需要的,林璟直接提要求还是第一次。
“因为你不会因此笑话我。”林璟语气有些戏谑。
晏先生和林璟还要在别院住几日,安平公主是派了马车和亲卫来接黛玉。
黛玉上了马车,下意识扭头去看林璟,林璟丝毫不意外她回首,面上忽然绽放了一抹明亮的笑容,又朝她挥挥手。
黛玉见了安平公主后,安平公主轻描淡写丢了一个雷,“皇后想见你。”
冷不丁的听到这个消息,黛玉的心被提起来。
“你准备准备。”安平语气有些不悦,但不是对着黛玉,“也不用准备,平时怎么样,入宫就怎么样。”
第62章 试探
黛玉陪着安平公主乘坐马车一路行至宫中,金嬷嬷也和她说了,入了宫少说多听,便出不了差错。
入了宫门,皇后身边的宫女节华就已等候多时,先是打量了一眼黛玉,才向安平公主问好,并请安平公主乘坐轿撵,黛玉就跟在一边步行而入。
黛玉能察觉出来节华的目光是不是落在自己身上,但她坦坦荡荡,按照金嬷嬷说得,微微垂下目光,亦步亦趋。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她们才到了坤宁宫。另一位女官忙轻声说着:“娘娘已经在里面等候大长公主了。”不同于节华有些含蓄的打量,这位女官目光直刺刺看了黛玉一脸,黛玉轻笑回之。
安平公主往殿内走去,范皇后正从里间出来,见着皇后,黛玉忙随着安平公主行礼。
范皇后忙道:“姑姑请起。”安平公主起来后,她才看到黛玉,笑着问道:“这是林姑娘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范皇后的声音很是温和,黛玉便抬起头,但目光微微避开。
但她也看清了范皇后的面容,范皇后已经年过三十,可是瞧着仿佛二十出头的样子,脸上含笑露出一对酒窝,是个很有亲和感的美人。
说起来,范渺渺和皇后容貌差不多,虽然脸上也挂着笑,可是却没有范皇后身上这种亲和感。
范皇后先是问了安平公主的身体如何,又说了几句闲话,才看向黛玉:“本宫今日是特意传召你来的。”
黛玉听了这句话,脸上恰到好处露出一丝诧异。范皇后见黛玉如此神情,脸上的笑意更深:“是特意向你道谢的。”
黛玉听了这句话,忙从跪下行礼:“皇后娘娘这番话让臣女惶恐。”
“节华,快把人扶起来。”皇后连忙说道,“倒是把你吓着了。”
黛玉顺势站了起来了,“这些年,本宫和陛下都担忧姑姑在江南孤身一人,无人照料作伴。后来有你了你陪伴,不仅姑姑常开怀,本宫和陛下也了了一桩心事,你说,该不该谢你。”皇后笑着说道。
“于公,公主曾援手河南旱灾,于民于国有恩,于私,公主是臣女的长辈,对臣女有爱护和教养之恩,臣女做不了什么,心中常常惶恐怕不能回报一二,臣女时常庆幸能得公主青眼,陪伴公主身边,让臣女尽一份心。所以臣女当不得皇后的谢。”
“我还当何事呢?原来就因为这点小事就那么大阵仗?”安平公主笑着打岔,“皇后娘娘不如赏她些东西,也好奖赏她照料我的辛苦。”
范皇后笑道:“自然是有赏的。”她似是随口说道:“似林姑娘这样有窍玲珑心的姑娘,别说旁人了,本宫就喜欢得不行。”
安平公主继续说道:“是呀,所以在姑苏多年,也就她这一个能让我瞧上眼的。”
范皇后正想说什么,便听到太监通报,说是皇上来了。
范皇后脸上的笑意深了一些,笑靥如花放在她身上最合适不过了。范皇后和安平公主宫迎了出去,黛玉跟在身后。出了内室,黛玉才发现司徒渊也跟在皇上身边一同来了。
皇上虚扶了一把安平公主,在主位上坐下来了,他落座之后,范皇后和安平公主才坐下,司徒渊坐在皇后下手,黛玉站在安平公主身侧,正好在司徒渊对面。
皇上看了一眼黛玉,才说道:“这是林海的女儿吧。”黛玉上前一步,让皇上能看清她。
黛玉还是头一次入宫,即便有安平公主在身侧,可还是有些紧张。她并不敢直视天颜,只听到皇上带着笑意说道:“有几分如海的风骨。”
这边是夸赞黛玉了,林海出身清贵,且为官勤廉,在朝中名声很好。黛玉容貌出众,一般人见了她都是夸赞她的容貌,但皇上只说她像林海的风骨,便是实实在在夸奖了。
“皇上谬赞。”黛玉笑着行礼。
“都坐下来吧,朕知道姑姑都是把你当成亲孙女看待的,若是朕让你继续站着,姑姑怕是要恼了。”皇上的语气很是亲昵,黛玉知道是因为安平公主。她便在安平公主手下坐了。
范皇后便让宫女上了茶和点心给黛玉,虽然黛玉不饿,但是皇后的赏赐,不得不吃。她拿着帕子托着一小块儿点心,味道不如家里的,黛玉想着,又端了茶来喝,宫里的贡茶也比外头的味好。
黛玉心里点评着,也安定了许多,她放下茶盏,用帕子轻轻沾了一下嘴唇,继续听皇上和安平公主说话。
但皇上又将话头转到了黛玉身上,问黛玉平日读什么书,有什么喜好。
黛玉答道:“臣女往日在家里常读《四书》,平日里写写字做做针线。”
皇上就随口考问了几句《四书》,见黛玉融会贯通、言之有物、针砭时弊,便来了兴致,让黛玉写几个字。
“你习褚遂良的字?”皇上语气有些惊讶,他膝下的公主喜欢卫夫人的簪花小楷,而皇子大多习欧颜柳赵,到很少见人喜欢褚楷的。
黛玉下笔没有因皇上的问话而有丝毫凝滞,“臣女喜欢褚楷的空灵婀娜又不失沉稳。”皇上闻言想起了黛玉的容貌气质,确实也适合学褚体。
司徒渊上前几步,站在几案前,开口说道:“褚遂良的字难写,我观林姑娘下笔干净利索,胸有成竹,可见功夫十分扎实了。”他没有察觉到的是,他这番动作,让皇后微微蹙眉,看了一眼自己的宫女。
黛玉回道:“唯手熟而已。”并没有否认自己的功底。
皇上又点评了一下,范皇后才笑道:“林姑娘不愧是探花家的姑娘,才貌双全。”
此前,安平公主已告诉黛玉,如果陛下召见她甚至夸赞她,大概是因为她救了司徒渊的缘故,但皇后今日平白无故夸赞她,让她在心里打鼓。
安平公主笑着说道:“林家就这么一个孩子,可不悉心教导。”黛玉注意到安平公主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皇后神色有一丝松弛。
司徒渊原本在皇上面前跟着学习政事,听说安平公主入宫了,他便跟着皇上过来了,没想到会见着黛玉。这些日子,范皇后不停见一些诰命夫人和千金闺秀,他隐约能猜出了几分缘由来,只是他没想到,范皇后会召见黛玉。或许是因为安平公主的缘故吧。
皇上似乎只是来看安平公主顺便看了黛玉,又赏给黛玉一方好墨,便起身带着司徒渊离开了。
他离开后,安平公主也准备告辞了,带着黛玉直接出宫了,仍是节华送她们到宫门口。
节华回来的时候,范皇后正闭目休息,“送出去了?”
“是。”
“你瞧着林家姑娘如何?”范皇后睁开眼睛问道。
“什么都好,只是可惜没个兄弟作伴。”节华回道。范皇后这才轻笑说道:“是呀,真可惜。”黛玉容貌、才华、品性、家世皆出挑,可她母亲只生育她一个女儿,皇室讲究多子多福,但这一条,她就不符合。
“娘娘,您也不要太过于心急了。”节华小声劝道,“上头还有几位王爷和皇子呢,且陛下一定慎之又慎的。”
范皇后叹口气说道:“本宫只是有些担忧而已,你可见过老四夸赞过人?别说姑娘了,就是朝臣都很少能得他的夸赞的。”
节华却觉得范皇后想得多了,黛玉如今身量并未长成,面庞还有些稚气,怎么会入司徒渊的眼呢,而且司徒渊看黛玉的目光也是坦坦荡荡的。
而皇上处理完政事,才和司徒渊说道:“朕记得当时那个丫头救你的时候,你还准备杀她。”
司徒渊没有丝毫觉得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当时也是安全起见,怕万一走漏了我的行踪。”
“你怕是把她吓坏了吧。”皇上笑着打趣。
司徒渊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吧,要不然她还肯再救我一次?”
“说起这个,当时你是不是怕泄露了消息,把她的侍女要来放在身边,找个合适的机会放出去吧。”皇上说的是英莲,司徒渊心里有丝不愿意,说道:“现在局势不明,我怕有人趁机生事。”
皇上知道是指的金陵之事,便微微颔首:“你心中有打算就行,只是她的身份你万不可泄露出去了。万一宣扬出去,你到没什么最多落下一个风流的名声,但人家小姑娘就遭殃了。”皇上心里还是记着林海的功劳,自然不愿看到黛玉的名声因司徒渊受损。
司徒渊“嗯”了一声。
出了宫门,安平公主才开口说道:“你放心。”黛玉心中涌过一股暖流,满是信赖的看着安平公主说道:“我相信公主。”
安平公主摸了摸她的发髻,心里放松了许多。入宫一趟也算是弄清了帝后的态度,皇上单纯就是看着她和林家的面子上,对黛玉才那么和蔼,皇后大概是因为亲眼看看黛玉以防万一,但她今日特意点了出了林家只有黛玉一个孩子,大概能让皇后消除顾忌。
只是黛玉的亲事不落在宫里,又会落在那里呢。安平公主想起了晏先生说的林璟,想起晏先生说起林璟的身世,她眼中有一丝担忧。
第63章 猜灯谜
新的一年,皇帝改年号为昭宁,此前了为了已示对太上皇的尊崇,一直沿用此前的年号。
初一那日,贾敏和林海早早起床,要入宫拜见帝后。俩人在午门前分开,林海去乾清宫朝见皇上,而贾敏去坤宁宫朝见皇后。
宫门外设了帷帐,贾敏见着没少熟人,闲聊了几句,又约着喝年酒的事。不多时,便有内侍通禀:“诸位夫人,皇后娘娘升宝座了!”
众人神色一凛,按着各自丈夫的品阶、爵位,分文武左右站好。先是由贵妃带领内命妇拜见皇后,之后便是公主和外命妇。
行完礼之后,皇后娘娘会留下亲近之人入内,贾敏只是三品诰命,尚没有入内殿的资格,便随着众人出来。路上少不得又互道恭贺。
到了家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林海和贾敏都饥肠辘辘。幸好黛玉在家里,已经准备好茶点。
林海和贾敏刚换下朝服,黛玉便让人把饭菜端上来了。林海和贾敏吃完饭,才找回精神气儿。
饭后,黛玉回去休息,林海和贾敏一边休息一边说着闲话。
贾敏对林海说道:“初二要去贾府,初三出章家,之后是你的几个同僚好友家里,咱们家初六摆酒。”
“你安排就是。”林海懒懒倚靠在大迎枕上,“怎么了?”
贾敏叹口气说道:“去了贾府,你多担待些。”她知道自己两个哥哥是什么性子,一个混不吝,一个假清高。林海是看不惯的,可也得应酬。
“你放心就是了。”林海手摸索着,握住了贾敏的手,“不会让你为难的。”
初二那日要回娘家,贾敏一早起来装扮,高高的牡丹髻珠环翠绕,荔枝红缠枝葡萄纹缂丝通袖袄华美艳丽,比平常就多了几份雍容华贵。黛玉也穿了件大红色折枝月季长褙子,下着石榴色裙子,更衬得肌肤似雪。
贾母也知道林海的脾气秉性,私心想着让贾宝玉多接触接触林海,便让贾宝玉去了外院,黛玉在内院。因着贾敏过来,王夫人等人是初四回娘家。
今日除了招待贾敏,还宴请了王子腾的夫人李氏,李氏见着贾敏笑着说道:“原本我是初五过来吃酒,可凤哥儿说妹妹你今日回来,我就厚着脸皮先过来吃酒了。”
贾敏回道:“人多些也更热闹些。”李氏挽住贾敏的胳膊说道,“今日我陪着妹妹坐,咱么也好说些私房话。”
贾母笑呵呵看着,又把黛玉叫到跟前,问黛玉都做些什么,又问起黛玉之前为什么不来贾家小住,是去那一位长辈家里了?贾母心里其实有了答案,只是想找黛玉核实一下。贾敏也没让黛玉瞒着,所以黛玉笑着说道:“那人身份不太好宣扬呢。”贾母便明白了,嘱咐黛玉:“那你可用心服侍,若是得了她的青眼,日后你不会差了。”
黛玉点了点头,贾母又说道:“年后就没事了吧,我给你收拾好了屋子,你过来住些日子。”黛玉往贾敏身上推:“娘亲让我跟着打理家事呢,说是我也该学着掌家了。”
贾母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黛玉,微微颔首:“是该学了,但是劳逸结合,别累着了。”黛玉笑了笑,到底是没答应来贾府小住的提议。
贾母又随口问起黛玉在扬州的事,“你们往年在扬州都是怎么过年呢?去那些人家吃酒,又给那些人家送年礼?”
“在扬州也没什么特殊了,就是初一无需入宫拜见,爹爹就带着我们去大明寺上香,也是只去爹爹同僚家吃酒,如知府家里,至于送年礼,我那时还没跟着娘亲打理家事,倒是不知道。”黛玉笑着回道。
“你呀。”贾母点了点黛玉的额头,佯装生气,“可得学着人情往来,要知道这年礼至关重要,若是送不好,会得罪人的。”黛玉应了一声,送年礼还可以看出关系远近,黛玉对贾母看似无意询问有一丝警戒,故此她知道了,也说不知道。
“你们在江南的时候,可听说过甄家?”贾母一边看戏一边问黛玉。
黛玉原本觉得有些瞌睡,可听到此言,立马打起了精神,“我们虽然在扬州,甄家在金陵,可是也听过甄家的名声。”不等贾母继续问,黛玉笑语盈盈,“我只和外祖母说,甄家的名声不太好呢。”
贾母眼神一黯,面上无异样,“都是怎么说的呢?”
“本来我一个闺阁里的姑娘那里能听到这些呢,只不过不巧的是,我娘亲看中了一个庄子,都交了定金,但甄家的族人瞧中了,非要抢买。”甄家做的恶事不少,但大多牵连较多不适合告知贾母。黛玉就挑了件小事,只不过那族人知道是林家买地,主动上门告罪。
“看样子甄家没约束好族人。”贾母没有说甄家的坏话,黛玉知道,甄家和贾家事老亲,关系极为密切。她之所以说甄家不好的话,是想让贾母不要再问她甄家的事了,也侧面告知林家对甄家的观感。
果真,贾母便不再问黛玉这些问题了。黛玉一直安安稳稳到了宴席结束。
回程的马车里,贾敏和黛玉皆从对方眼里看到疲倦后,反而相视一笑,把疲惫丢了几分。贾敏是因为应付李氏,李氏话里话外都是亲昵之意,似是拉拢林海。
贾敏细细问了贾母和黛玉直接的谈话,良久才说道:“日后你外祖母再问你,你就说不知道。”她心里很是失望,她不信贾母不知道甄家对林家做的事,还要试探林家对甄家的态度。
去章家的时候,章凝便约着黛玉十五出去赏灯,黛玉欣然答应。
昭宁帝已经下旨三月开恩科,但林丛默并不打算参加,因此,他就承担了护送黛玉和林丛婷去赏灯的重任。
说是赏灯,但因街上人头攘攘,所以黛玉就提前在春和楼定了房间,在楼上赏灯猜灯谜。
春和楼前的路挤满了人,黛玉和林丛婷只能下了马车,身边为了一大群丫鬟婆子,林丛默也跟着送她们到春和楼。
黛玉还是头一次见这这么热闹的场景,如诗里说的,“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挂着高高的灯笼,朝着皇宫的方向绵延而去,似乎连遥遥见的宫墙,都能看见。
黛玉心里是什么都想看一看的,甚至连街边的吃食都想尝一尝,但是林丛默被贾敏下了死命令,务必看好黛玉和林丛婷,不许吃外头的东西,不许乱逛,黛玉只能过过眼瘾。
黛玉穿得厚实,微微觉得有些热了,又因为熙熙攘攘的人,觉得有些累,更惦记着章凝,便想着先去春和楼。
林丛默便在楼下等候,黛玉和林丛婷先去了定好的房间,是一面临街,龙灯会从这条街经过,楼下是连绵不绝的灯景,连宫墙都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景象来,若是在宫门口放烟火,必然是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黛玉让人上了吃食,但章凝还没来,黛玉正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的时候。章凝一脸愠色的来了。
黛玉问道:“怎么了?难道是以为没吃上汤圆就不高兴了吗?”
章凝说道:“刚在楼下碰到了佟芷,被她丫头撞了一下,幸好有人扶住我了,可惜没看清那人是谁。”
“她们也来这里赏灯了呀?”黛玉有些无奈,“也太巧了吧。”
“好啦,你先尝尝这里的点心。”黛玉一边说道,一边向章凝介绍林丛婷,“这是我侄女儿,和你倒是一辈的。”
黛玉捂嘴笑了出来,章凝忙道:“长辈就该有长辈的样子,等下领着我们两个侄女儿下去逛逛。”
“这可不行,我娘不行。”黛玉不愿意下楼的,“等下就有龙灯,还有烟火,看完之后,我们就猜灯谜。”
章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问黛玉:“你猜灯谜如何?”
黛玉一挑眉:“今天让你见识下。”
章凝这才和黛玉说:“春和楼每年都会出谜语,还会列出一二三名来,每年的彩头都很名贵。”
“东西贵不贵重到没什么,只是来往这里的不乏文人墨客,还有大家闺秀,若是能拔得头筹,那可是件扬名的事。”
“你是瞧见了佟姑娘,想压她一头吧?”黛玉捂嘴笑起来。见林丛婷疑惑,黛玉和林丛婷说了缘由。
林丛婷也一脸怒意,“玉姑姑一定要赢她们。”
“是。”
三人正说着话呢,忽然有丫头来禀告,说是范渺渺听说黛玉和章凝在,请她们前去聚一聚。
佟芷可以装不知道,但范渺渺知道黛玉等人在,为了面子情,总要问声好的。
黛玉和章凝对视一眼,黛玉对林丛婷说道:“你在这里等一等,我们去去就来。”
范渺渺离她们不远,黛玉跟着那丫头去的时候,问道“不知道都有那家闺秀在呀?怕到时候不认识,未免有些失礼。”
丫头便一五一十说了,有黛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还未进门的时候,黛玉就听到里面欢声笑语的,很是热闹。丫头敲了下门,门打开的时候,一股暖香扑面而来,范渺渺坐在中间位子,和几个姑娘说着话,还有俩人在下棋。
黛玉和章凝上前,向范渺渺打招呼。
范渺渺笑着说道:“若是知道你们也来赏灯,我就给你下帖子一同赏灯了,不过相逢就是缘,林姑娘和章姑娘就在这里和我们一同赏灯吧。”
黛玉笑着回道:“范姑娘的好意本不该退了,但是还有一位族里的晚辈跟着我一同赏灯,她年纪小又腼腆,怕是不方便来这里。”
听到黛玉说是晚辈,范渺渺等人便知道出身一般,佟芷撇了撇嘴,说道:“既然腼腆就该多见见人。”
黛玉没有搭理她,看向了范渺渺,范渺渺一向体贴人,见黛玉这么说了,也不好强让黛玉过来。
黛玉正准备走的时候,一个姑娘忽然上前,笑着说道:“林姑娘,我姓周,叔父曾任扬州知府。”
“周姑娘好。”黛玉忙说道。
“上次长宁公主办花会,我因身体不舒服就没去,听说林姑娘打扮很是别致,心里一直好奇,今日一见,林姑娘果真秀外慧中,冒昧问一下,你的小袄是哪里做的呀?”周碧很是开朗,直接问出来。
见她大大方方,黛玉也不扭捏,“是我让家里绣娘做的。”她的小袄别致之处在于前面的盘口,用不同丝线盘成梅花形状,中间坠了各色宝石做扣子,和袄上绣的梅花交相呼应。
周碧一脸羡慕,“你家的绣娘太巧了,回头我亲去府上拜会,学一学。”
佟芷有些不悦说道:“不过是件衣裳。”
周碧直接怼回去,“不过是件你家绣娘做不出来的衣裳。”
“周姑娘敢直接下佟姑娘的面子?”黛玉回去之后和章凝说道。
“周姑娘的母亲是宗室女,自然不怕佟柔。”章凝对这些很清楚。
“龙灯来了。”章凝忽然喊道,黛玉和林丛婷忙道栏杆边眺望。
“今年比去年长些。”章凝嘀咕一句,“是不是因为新帝登基呀。”
章凝对京里的事很是了解,和黛玉和林丛婷说着京里的惯例,看完烟火。便开始猜灯谜了,若是黛玉一开始还要想让的意思,但见着佟芷之后,便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春和楼下面有个院子,院子里挂满了精致的灯笼,可以前去观赏,也可以让店里把灯谜送上来。
章凝和林丛婷都想下去,黛玉想了想,便同意,只是她对着章凝说道:“阿凝,今日婷姐儿的哥哥也跟着来了,等下让他们护着我们。”
章凝点了点头,笑道:“我又不是拘泥的人。”
三人戴好幕篱下了楼,林丛默已经迎上前来了,和章凝互相见礼后,来到了后院,院子里已经满是人。春和楼之所以闻名,是因为它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建了一座江南园林,客人可以一边观赏景色,一边吃饭,而且在院子里雅舍吃饭也不容易被发现。
黛玉一边走一边猜,章凝和林丛婷嘀咕着:“林姑姑真厉害啊,才念完谜面,就知道谜底了。”
“之前,我们在扬州的时候,都是玉姑姑出谜语,让我们猜,她出的谜语,有时候连叔祖父都猜不到。”林丛婷说着,语气里很是钦佩,“除了猜灯谜,玉姑姑的诗也做得很好。”
黛玉溜达了一圈,把签子给了店家,店家见着黛玉有些诧异,笑着说道:“姑娘好才智。”又记下了黛玉的房间。
她们便去房间里等候了,林丛默照旧在楼下等着。章凝身边的丫头小声和章凝说道:“刚才好像是林家这位哥儿扶了姑娘一把。”
“是吗?”章凝看过去,只看到林丛默青竹一般的背影。
“阿凝?”黛玉回首疑惑看了一眼章凝,章凝忙跟上前。
她们在房间里等了一盏茶,便有店家的人满是喜意过来,对黛玉说道:“恭喜姑娘,姑娘夺得了第一名。”
黛玉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章凝和林丛婷一脸喜意,章凝忙让丫头去打听范渺渺她们猜了多少。
黛玉忙拦住了:“好了,别招惹她们了。”
让黛玉更为喜悦的是,第一名的彩头是褚遂良的《枯树赋》,黛玉爱不释手,连灯都不看了,反复翻看着。
这种兴奋一直持续到她回到家里。
到了家里之后,迦陵便迎上来说:“晏先生打发人给姑娘送了一盏灯。”
灯笼是个兔子抱着和身子差不多的汤圆,很是憨态可掬,黛玉噗嗤笑出来,便猜到这灯笼是谁送的,让迦陵挂在了床头。
第64章 状元
贾敏有会看到了,倒是夸了一句很是新颖,也没问是谁送的,倒是黛玉有些心虚,左顾右盼的。
贾敏见状心中暗笑,又有一点忧愁,担心三月的武试,不知道林璟能不能顺利考中。她和林海其实心中已取中了林璟,如今昭宁帝刚登基,上有太上皇,下有兄弟,朝中也因此拉帮结派。
林家向来独善其身,只跟着昭宁帝,不结党营私。但是架不住其他人要拉拢林家,之前王子腾的夫人李氏话里话外都是要做媒的意思。贾敏打哈哈,才没说起这个话题。
作为林家唯一的孩子,黛玉的婚事定会成为他人拉拢的手段方式,所以她和林海就想早些定下婚事来,而林璟孤身一人,无派系牵扯。
但林璟唯一的不好,就是出身不好,起点太低了,而且又是从武,林家于他的助力并不大,只能靠林璟自己打拼出来,若是他仕途不顺,到黛玉可以出嫁的年龄还未曾有一官半职,林家也舍不得嫁黛玉。
所以贾敏格外担忧林璟此次的会试,因此,在黛玉想提出去庙里的时候,贾敏便同意了。
贾敏邀请了赵氏带着章凝一同前往,赵氏先去的林家,刚入大门的时候,她掀开帘子便见着林丛默进了林家。
赵氏下了马车,好奇问姚黄:“我刚看见个小哥儿,是你家的亲戚吗?”姚黄回道:“是我们老爷的族孙,老爷见他学问好,就一路提携,让他去书房读书。”
“这么说还是个学子?”赵氏继续问。
“已经是举人了。”姚黄话里很是自豪,“比我们老爷当年考中举人的年纪还小些。”
赵氏自然是知道林海的美名,忍不住赞一句:“倒是少年才俊。”
赵氏和姚黄说话的时候,章凝难得有些沉默,虽然过去了将近两个月,但是那个青竹的身影仍记忆犹新。
贾敏和赵氏乘坐一辆马车,黛玉和章凝乘坐一辆马车。见眼前没有孩子跟着,赵氏又对着贾敏夸了林丛默。
她问道:“定亲了没有?”
“怎么,你想做媒不成?”贾敏知道赵氏出身大族,交际广泛,故此一问。
“我倒是想喝杯媒人茶。”赵氏笑着说道:“林哥儿一看就非池中物,自然是要早早下手的,我母亲的娘家,还有我娘家都有好姑娘。”
贾敏闻言却说道:“只是他家境不太好,父亲早逝,除了寡母还有一个妹妹,家里只有一些薄产。”
赵氏却道:“只要人品出众,还怕没钱吃不上饭吗?”
“默哥儿性子有些傲气,若是仗着家里有钱财就洋洋得意的,怕是不愿意。”贾敏怕赵氏给林丛默找一个家里有财的媳妇,忙说道。
“我知道,自然是门当户对的。”赵氏是个热心肠的,便记下了。
大人在谈论婚事,黛玉和章凝说起来自己的作坊,“前几日来了信,说是姑苏的作坊又扩张了,而且织出来的棉布又软又细,董大娘说想运一些在京里卖。”
“虽然有银子还有铺子,但是但因此事开个铺子也太麻烦了,我听说表嫂陪嫁里有布店,想放在表嫂的铺子卖。”黛玉让人去打听了街上有名的布店,知道了街上生意比较红火的一家是赵氏的陪嫁。
“这有何妨,你直接我娘说就是了。”章凝说道。
“我若是直接说,我怕嫂子为了面子就答应我了,到时候再出岔子伤了情分。”黛玉心中也有担忧,所以让章凝传话。若是赵氏觉得不妥,让章凝回绝黛玉,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行,我和我娘亲说说。”章凝也了解一点生意,笑着问道:“既然要放我家铺子寄卖,不先送我一些吗?”
黛玉点了点她的额头:“少不了你的,若是这事成了,你的四季衣裳,我都包了。”
“那好呀,为了这衣裳,我也得说服我娘亲。”章凝手抚摸上黛玉的衣服上的绣花,“我就觉得你的衣裳和旁人不同,早就想做一身了。”
“回头我给你些花样子,都是我闲来无事画的。”黛玉笑着说道。
说着话也不觉的路途遥远了,她们去的是护国寺,知客僧早已等候在门口,领着两个小沙弥等候。
贾敏回了礼,便带着人往寺庙里走去,护国寺因是太·祖赐的名,所以香火鼎盛,京里的有名望的人家常来打醮,供奉长明灯,贾敏也没少添香火钱。
黛玉其实不信佛,但是她今生却感激有这番奇遇,所以见佛必拜,一圈下来,已经有些腰酸背痛了。
知客僧见她们拜完之后,笑着推荐她们去厢房歇会。贾敏问道:“不知主持可有空?”知客僧躬身表示歉意:“今日夫人来得不巧,姜国公夫人带着家里的公子姑娘过来了。”
贾敏便笑了笑,姜国公夫人是一品诰命,主持自然是陪着她。在庙里吃完斋饭,贾敏便准备回去了。
刚出了院门,便见着一群人过来了,中间那人是个穿着正红色蜀锦褙子的美妇,头戴观音坐莲金镶玉缠宝挑心,彩蝶戏花金簪,耳上带了一对东珠。贾敏想着便是姜国公夫人了,因两家素无往来,也只是远远避开了。
姜夫人也见着贾敏了,好奇问身边的婆子:“那是哪家的诰命?我似是从没见过。”她之所以注意到贾敏,是贾敏雍容明艳,神采飞扬。
婆子是消息灵通的,“听说户部侍郎林大人家的女眷今天也来了。”
姜夫人微微颔首,她也略有听说过林家的事,知道林海只有这一位夫人,怪不得看眉眼间无幽怨。
\"凡武试,曰马科,曰步射,曰技勇,皆试於外场;曰武经,则於内场试焉。\"先举行策论,为期两天,若是不合格,就不能继续参加下面的考试。
那两天,黛玉在安平公主那边陪着安平公主多念了两边经,安平公主心中偷笑,但也没挑明。
只是谁都没想到,司徒渊代昭宁帝亲临武试考场。
安平公主叹口气和黛玉说道:“太上皇年轻的时候也是喜欢征战四方开拓疆土的帝王,那时候武将人才辈出,可惜后来年纪大了,就怕武将夺权,导致武将凋零,外族不断骚扰边境。”
“新帝大概是想一扫之前低迷的风气,提拔武将,守卫边疆了,”安平公主继续说道,“所以才让阿渊过去,选拔出人才来。”
黛玉心中想着,难道是天意,若是太上皇在位的时候,林璟大概只能按部就班升迁,但若是新帝重视,未必不会有番打作为。
她也想到另一处,“陛下让四皇子代他亲临,是不是意味着……”
“至少目前是唯一的人选,但是新帝正值壮年,日后如何,谁也说不准。”安平公主倒是了解新帝的心态,“但现在表明自己的心思,暗示后继有人,也是想稳固帝位。”也顺便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但四皇子必成靶子了。”黛玉轻声说一句。
“那就看阿渊的手腕了。”安平公主笑道,“或许那些人都是他的磨刀石呢?”
毫无例外,林璟在武会试中一骑绝尘。司徒渊看着场中的林璟,眼睛眯了眯,笑着说道:“你和他比骑射,有几分把握?”
司徒渊问的是大同总兵的儿子郑道,现在在神机营当差。他有些轻蔑看了一眼林璟,才回道:“十成把握。”
司徒渊听了之后笑了笑了,说道:“改日你们比试比试。”
“那得等他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的时候。”郑道有些倨傲说道,言外之意,是等林璟授官后。
林璟丝毫不知道看台的事情,他身挺若青松,沉若磐石,拔箭、拉弓,发箭,动作矫健有力,一气呵成,箭箭中靶。
射箭是最后一场,随着林璟射出最后一箭,司徒渊对主考官说道:“看样子,今年的状元出来了。”
这边考试落伍,司徒渊又招呼权贵子弟,“旁边有个马场,咱们也去跑跑马。”众人自然是无不赞同的。
司徒渊见后面缀着几个人,在马上七扭八拐的,显然骑术不精。皱眉问道:“那几个人是哪家的?”
在听到贾蓉的名字时候,司徒渊挑眉说道:“贾家,宁国府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他祖上的风采一点都没学到。”
“让他们回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司徒渊嘲讽一句。
侍从忙去了。
而林璟获武状元的之事,很快传到了安平公主这里,见黛玉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
安平公主打趣她;“你来我这里住着,是不是就想着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提前知道消息?”
见安平公主话里带着笑意,黛玉愣一下才反问:“是好消息吧。”
安平公主点点头,把纸条递给了黛玉,黛玉看了之后,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看样子,你求佛还是有用的?”
但黛玉却摇头有些郑重说道:“阿璟有今日,都是他勤修不缀换来的,他比任何人都刻苦。”
“我知道,这个消息先别和旁人说,因为策论的成绩还未曾公布。”
“嗯。”黛玉点了点头。
俩人正说着话,侍女通禀说是晏先生来了。黛玉听后,立马站起来了。
“这是想当面说好消息。”安平公主笑道,“林璟来了吗?我正好见见他。”此前,安平公主没见过林璟。
第65章 春风得意
饶是安平公主见过许多人,见了林璟也忍不住心中暗赞他的风姿气度。
“这是安平大长公主。”晏先生向林璟说道。
林璟忙行礼:“小子临时起意随同先生一同前来,未曾事先请示,还请公主恕罪。”
“无妨,我也常听晏先生提起你,心里早已好奇了。”安平公主淡淡说道,略微招了招手,“走近些,让我看看你。”
林璟闻言上前一步,目光不躲不闪,很是镇定自若。
安平公主仔细打量之后,才说道:“我虽然没见过你,但是你的事我也是知道的,能在陛下登基前,就为他效忠,是你的机缘,但不可得意忘形失去了分寸。”
“分寸这两字,你须得好好思忖。”安平公主虽然语气不好,但满是教导之意。
林璟谢过了,安平公主便让他退下了。
等林璟走了之后,安平公主脸色一沉,晏先生在一边悻悻坐下。
晏先生有些小心问道:“怎么了?”
“有点像那个老匹夫。”安平公主愤愤说道,她说的是谢阁老。
“这么多年了,他都化为尘土了,怎么还记恨呢。”晏先生觉得有些好笑。
安平公主咬牙切齿:“可惜不是我亲手把他弄下去的。不过,他效忠的人把他当弃子,也算是解气了。”
“你们就没有想过若是林璟的身份暴露了会怎么办吗?”安平公主直接点破了林璟的身份。
晏先生摇头说道:“当时也是无奈之举,而且姜家未必愿意认回这个孩子,要知道姜家已立世子,怎么会愿意突然出现一个嫡长子呢。”
“未必。”安平公主冷笑一声,“若是林璟足够优秀,姜家会舍得不认他?”
“若是怀光足够优秀,姜家便不能掣肘他。”晏先生回了一句。
安平公主是担心若是姜家认回了林璟,便不会摆弄林璟的亲事,姜家和林家皆为皇帝心腹,且一文一武,姜家谨慎,怕是不乐意和林家结亲的。
而晏先生的意思是林璟不是任人摆布的人,只要他愿意,和林家的亲事便不会有所变动。
“去赌人心么?”安平公主嘲讽一句,“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
“你我最擅长的不就是赌人心吗。”晏先生看着安平公主,眼中含着笑意,“我从来都没赌输过,不是吗?”
安平公主冷冷说道:“玉儿的婚事至关重要,若不得一丝不可能。”
“我知道。”晏先生闻言眼中笑意退散,语气也很是冷酷,“若是林璟敢有二心,无论是林家还是你我都不会让他全身而退的。”
“他有把柄在你们手里?”安平公主反问。
晏先生不吭声,安平公主猜测“林大郎之死和他有关系?”
“知道瞒不过你。若是这事宣扬出去,知道内情的人明白是因为林大郎太过于混账,不会觉得林璟这么做有什么错,不知道的会怎么看他,一个连养父都能下手的人?姜家都保不住他。”晏先生敲了敲桌子,“而且更巧的是,知道内情的人也就咱们这些人。”晏先生和林海从来都不是光风霁月的人,既然看中了林璟,又怎么不留一手呢,这件事连贾敏都瞒着。
安平公主叹口气,“你们就没想过万一林璟知道,玉儿如何自处?”
晏先生愣住了,随即说道:“不会有让林璟知道的可能的。”
安平公主笑了笑,似是不屑晏先生的自大,“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就不信在京城里还找不出除林璟之外的第二个好儿郎来。”
安平公主召见林璟的时候,黛玉避出去了。见安平公主和晏先生说话,没有找她,黛玉从房间后门溜出来,果真看到了林璟在院子里等着。
“阿璟。”黛玉提着裙子,轻声喊道,林璟是习武之人,十分敏锐,立马扭头看去,见林璟在廊下喊他。
林璟快步走过去,黛玉见着他,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笑。
对着这样的笑颜,林璟有些不好意思,问道,“这么高兴呀?”
“是呀,恭喜你呀。”黛玉笑着回道,“一想到你中了状元,我就特别想笑。”
“你付出的那些辛勤,吃过的苦头,还是有回报的。”黛玉除了指林璟习武时受的磨难,还指他小时候在林大郎夫妇那里受的虐待。黛玉微微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你的作坊怎么样了?”林璟怕黛玉害羞,因此转移了话题。
“很顺利。”黛玉一脸喜悦,“作坊里有个妇人弹木棉极纯熟,花皆飞起,收以织布,尤为精软,所以称之为飞花布。”
“栅栏胡同上一家有名的布店是章家的表嫂的陪嫁铺子,我将布放在她铺子里寄卖,如今供不应求呢。”黛玉有些得意,“我送了公主做中衣,她也说穿起来很舒服,比贡品还要好些。”
林璟只是笑着看着神采飞扬的黛玉,黛玉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手里的不多,所以就没给你。”
“我皮糙肉厚的,没事的。”林璟开了个玩笑。
“白大夫要来京城了,董大娘会跟着他一起来,到时候我和董大娘商量怎么办。”黛玉是想扩大作坊的,这门技术她也不想独占,只是现在还得慢慢来。
“对了,会试的一榜都会跨马游街,你们会吗?”黛玉很是好奇问道。
“还不知道呢。”虽然昭宁帝重视此次武举,但是不是会太高武举的地位还暂且不知。
“若是你们游街,一定比文状元围观的人多。”黛玉打趣一句。
林璟还有些疑惑,黛玉直接说道:“这次一榜的人都已到中年,相貌普通。”
“你还去看了?”林璟语气里很是诧异。
“怎么不许呀?”黛玉怼了一句,“我和章家的侄女还有默哥儿妹妹一同去的,那天可热闹了,街上两侧都围满了人。”
“怕你被冲撞了。”林璟忙解释,“我也觉得你一个人待在家里怪闷的,得多出去走走才是。”
晏先生出来之后,便见着俩人在廊下说着话,迦陵远远站在一边,也不敢上前。
晏先生轻咳一声,林璟像是做了亏心事有些心虚,黛玉很是坦然走过去,“先生和公主说完话了呀?不留下吃饭吗?”
“不吃了。”晏先生看了一眼林璟,才说道:“有些人连个招呼都不和我打,跑去偷偷和旁人说小话,被气着了。”
黛玉知道是说自己,但她也不怕晏先生,有些耍赖说道:“我还没怨您只和公主说话,您到时先说我了,哎,枉我还特意留了一尾鲟鱼。”
“今日不吃了。”晏先生笑着说道,“还有事呢。”
“行,那改日再来。”黛玉如同主人一般说道,又送晏先生和林璟出去。
如黛玉猜测的那样,放榜之后,昭宁帝就召见他们,许他们骑马游街。
黛玉一早就在春和楼定了位子,邀请章凝还有林丛婷去围观。
临近午时的时候,林璟等人才从宫中出来。黛玉正在房间歇息,忽然听到街道上高昂的欢呼声,黛玉忙去了窗边。
平日街上禁止纵马,可是这一日却例外,许他们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黛玉还是头一次见林璟穿朱红色的衣袍,衣袖在马上翻飞,让他少了几分冷峻,多了几分潇洒不羁,一出现便让明媚的春光全部凝聚在他身上。
黛玉似是因阳光过于耀眼,眯了眯眼睛,便听到章凝夸赞,“积石如玉,列松翠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我终于明白了为何古人这般描写了。榜眼和探花也相貌堂堂,可在林状元的映衬下灰扑扑的。”
林丛婷曾也见过林璟,似是想起初见时的惊艳,连连点头附和章凝的话。
章凝继续说道:“以我在京城长大的经历来看,不出二日,林状元的美名就传遍京城了,不知道会不会有榜下捉婿。”
黛玉听到后笑容一滞,反驳章凝,“我就不信没有比林状元更出众的人。”
章凝笑道:“当然有呀,据说四皇子也是有名的美男子,不过他身份尊贵,自然不能随便议论的。”
“那林状元就能成为他人谈资了?”黛玉反问,章凝和林丛婷都一愣,因为少见黛玉如此不悦的情绪。
章凝很是耐心说道,“你不知道我认识的闺秀,虽然面上端庄娴静,可是也会私下凑在一起讨论谁家的公子哥出众,四皇子是天潢贵胄,谈论他是对皇室不敬。可若是其他人就没这个顾虑了,越是优秀的人,越是被提及。”
“我刚刚失言了。”黛玉也察觉自己情绪不对,忙道歉。
“这有什么,若是你一直笑呵呵,没别的情绪,我还以为又是一位范姑娘呢。”章凝说完,就偷笑起来了。
“你们对她……”黛玉话还没说完。
章凝挽着黛玉的胳膊说道,“虽然喜欢范姑娘的人不少,可是不喜她的人也不少。京里的闺秀一个比一个精明,哪里看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呢。”
“我娘还让我学她,真是气坏我了。”章凝抱怨一句。
“范姑娘也是有可取之处的。”虽然不喜欢范渺渺这类人,但是不得不说,她们心思很细,处事圆滑,很擅长察觉并照顾他人情绪。
黛玉和小姐妹说着悄悄话,旁边的房间里也有人谈论林璟。
正是姜国公姜迢和友人,原本姜迢定的是后院的房间,因为清静,但友人说今天武状元等人游街,想凑个热闹,便定了临街的房间。
姜迢自然是看到了林璟,心中那股熟悉感又升起来了。
友人见他目光久久落在林璟身上,打趣一句:“怎么,想招他为婿不成?”
姜迢摇摇头说道:“只是觉得是个人才,有些爱才而已,倒是丝毫没有招婿的念头。”
“也不是嫌弃他出身不配,只是就是没这个想法。”姜迢笑了笑,“原本我就想招揽他,今日一见这个念头更强烈了,只是他和林海关系密切,倒是不便了。”
“看样子是我多年不来京城了,少见多怪了,林海一个文质彬彬的文探花,竟然培养出一个武状元来。”友人很是惊讶。
“林家只是向晏先生引荐了林璟而已。”姜迢之前就派人打听清楚了,“林璟是晏先生一手教导出来的。”
“怪不得你如此惋惜,有晏先生的教导,一块石头都能磨成美玉了,何况是天生的俊秀呢。”友人也满是可惜。
姜迢喝了口茶,没有再说话。
第66章 端午节
安平公主近些日子有些不舒服,太医说是肺上的毛病,黛玉便准备做道杏仁酪,杏仁酪润肺生津。用热水泡了之后,再搓去外面的表皮。
黛玉净了手,准备动手的时候,迦陵劝道,“姑娘让我来吧,小心手皴了。”
“无妨。”黛玉捏起一个杏仁,很是耐心去掉表皮,露出里面白嫩的果仁,“只是件小事。”迦陵笑道:“姑娘对公主真是事事上心。”“公主以诚待我。”黛玉淡淡说道。去了皮的杏仁再带水磨碎,用绢布榨汁去渣,煮熟后加入牛乳白糖即可。
黛玉挑了一盏青瓷碗盛了,端给了安平公主,只是她没想到晏先生和司徒渊在,司徒渊是送端午节礼的。
他面前还放着一个小碟,里面是她包的八宝粽子,现在只剩下粽子皮了。黛玉原本是给安平公主准备的,没想到让司徒渊给吃了。
司徒渊见她目光落在碟子上,有些心虚解释:“我上完朝,就过了,没时间吃早饭。”
黛玉便问道:“那我让厨房准备些吃食。”司徒渊反而说不用,黛玉也只是客气一下,又小心翼翼把杏仁酪放在了安平公主面前。安平公主看出了黛玉的小心思,轻笑一些接了过来。
晏先生见状问黛玉:“就一盏?”
“我原本不知道先生您在,厨房里还有一些,只是甜津津的,不知道合不合先生的口味?”黛玉笑着回道,一边让迦陵去把剩下的都取来。
晏先生听了之后,摇头说道:“我不爱吃甜的。”黛玉听了准备让迦陵不用过去了,便听到司徒渊说道:“我喜欢吃的甜的,给我一盏。”迦陵只能屈膝过去了。
黛玉坐下便听到司徒渊说道:“林璟这段日子在锦衣卫如何?”锦衣卫指挥使仍是姜辽,只是之前去过林璟的陆宁外放了,在授予林璟官职的时候,昭宁帝便让林璟去了锦衣卫,授予了正六品的百旗。
黛玉还有些疑惑为什么会让林璟去锦衣卫,因为锦衣卫到底名声不太好听。林璟和她说,是因为锦衣卫是天子最为信任的亲卫,锦衣卫之所以名声不太好是因为管着侦查、逮捕和典诏狱。但锦衣卫还有一项重要的职责就是护卫天子。
陆宁是昭宁帝的人,如今外放做武官,是昭宁帝准备重用陆宁,让他历练。之所以让林璟进入锦衣卫,除了信任,也是有重用的意思。
“挺好的,姜指挥使很喜欢他,常提点他,也常让他跟着。”晏先生言简意赅说着。
司徒渊端茶的手一顿,“让他多和姜辽学学,姜辽可是有真本事的。”除了在朝中屹立不倒的本事,还有一身好武艺。
“我还特意请了姜辽喝酒,可惜他拒了。”晏先生带着笑意说道,“被人这么拒绝还是头一遭。”但晏先生并没有因此而生气,毕竟姜辽自身实力强悍。
“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司徒渊笑着说道,“要不然这么多年也不婚不嗣的。”司徒渊说完便觉得有些失言了,毕竟黛玉还在跟前。
但他看到黛玉之前漫不经心的神情没有了,变成了因为听到了感兴趣的事后竖起耳朵想打探消息的的模样。只是她越是感兴趣,司徒渊越不想说了。
见他停下话头不再继续说,黛玉心中实在是好奇,问安平公主:“姜指挥使是姜国公的亲弟弟,姜国公不管他吗?”
安平公主对姜辽的事也略有耳闻,“姜迢怕是管不住这个弟弟。”
司徒渊尝了一口黛玉做的杏仁酪后,心中想着为了这盏杏仁酪,还是和黛玉说吧。“姜辽是庶出,姜太夫人将自己嫡出的侄女许之,只是未等成亲,那位姑娘便过世了,姜辽难以忘怀,至此便不婚不嗣。至于姜迢为何管不住姜辽,隐约听说这位姑娘的死和姜迢的夫人有关系,姜辽也搬出了国公府,姜迢也不太好管姜辽的事。否则他怎么会让姜辽一直在锦衣卫,早就让姜辽外任了。”
“十几年前的事了,你倒是清清楚楚的。”安平公主打趣一句,也不知道司徒渊那里来的途径,能打听这么清楚。
司徒渊笑了笑,姜家一直是天子宠臣,且姜迢的妹妹入宫为妃,虽然未曾诞下子嗣,但还挺得昭宁帝喜欢的。
“你这杏仁酪做得不错,怎么做的?”司徒渊转移了话题,黛玉回道:“很是简单,我写了方子,您让人照着做就是。”
“那不用了。”司徒渊仍住在宫里,他平日也不挑剔吃喝,不像旁的皇子公主还设了小厨房,他的吃的喝的一应由御膳房准备,要了方子也没法做。
“端午节,宫里要组织一场打马球,父皇亲临,宗室武官文官里的年轻人都要参加。”司徒渊似是忽然想起来一个消息来。
黛玉心想也不知道林璟参不参加。
“林姑娘若是想去看看,我让人给你留个好位子。”司徒渊打断了黛玉的沉思。
“有我在呢,还用你做好人?”安平公主不等黛玉回答,直接替黛玉拒绝了,“到时候让黛玉跟着我就是了。”贾敏也会出席,但是她的品级不算高。
林璟原本是不想参加的,因为昭宁帝出宫,他们得护卫好昭宁帝的安全。但姜辽却道:“锦衣卫那么多人不差你一个,你挑些厉害的人去参赛,让其他亲卫的人看看咱们的水平。”其他的亲卫以及三大营的人看锦衣卫总是不顺眼,觉得锦衣卫的人不上战场没什么大本事。
这是要把这事交给林璟了,林璟却没有觉得为难,姜辽看了心中很是满意,他瞧不上畏手畏脚的,也瞧不上狂妄自大的,到目前,林璟的表现都让他很满意。
只是这事可不好办,锦衣卫的人都是有性子的,喜欢独来独往的,林璟想顺利组织起来,也不容易。
“那你怎么办的呀?”黛玉忙问他。林璟是来找白大夫要些膏药的时候,碰得到了黛玉,说起了缘由。
林璟看了一边坐着黛玉和小白,有种自己在讲故事哄小朋友的错觉。
见林璟还不说,黛玉有些着急,忍不住推了一下他的胳膊,嗔道:“快说呀。”
“我就听了一下,谁比较擅长、曾经参加过打马球,打听清楚后,便逐个击破。”林璟列举了几种,“有喜欢被人捧着的,就多夸赞,有些人喜好名利的,就告知陛下亲临,还有些不服气的,直接打赢就是了。”
“你又打架了呀,药膏不会是给你自己的用的吧。”黛玉有些疑惑。
“总会有点擦伤扭伤之类的,不过不碍事。”林璟没否认自己受伤。
黛玉知道如果想尽快立足,就得展示自己的实力。她不想继续说这个事,便问林璟:“宗室也会参加吗?那比赛中岂不是束手束脚的?”
林璟笑道:“宗室里也有实力强悍的。”
“我倒是有些期待了。”黛玉托着下巴说道。
打马球是在京郊举行,三品以上官员才可观赏。黛玉陪同安平公主在一旁的楼上坐下后,便不停有诰命夫人及宗室前来请安。安平公主已经不太花费心力去记这些诰命们,都是金嬷嬷记住,等人前来请安的时候,小声和安平公主说这人的来历。而黛玉在一边就当背景板,一边心里默默记住金嬷嬷的话。
北方端午节是打马球射柳,南方是赛龙舟,黛玉在江南也是看过龙舟赛的,那是民间举行,虽然不如现在盛大,却十分热闹,百姓的欢呼声、呐喊声震天。
太上皇和昭宁帝很喜欢打马球,昭宁帝还是皇子的时候,还带队参加过,所以这马球场修得特别好,平望若砥,下看如镜,三面是看台。
比赛快要开始的时候,便有太监请安平公主前往中间的看台。场上已经是一片热闹景象,场子四周挂着旗子迎风飘扬,场上参赛的队伍皆穿着窄袖袍,胯下骏马马尾缚结,排成整齐的队列等候开赛。
安平公主刚过去,便见着昭宁帝和范皇后奉太上皇和太后过来了。原本黛玉还担心自己出现在这里太过于突兀了,但她看到了范渺渺,而且太后后面跟着一位面生的姑娘,还有几位比较得宠的已经出嫁的公主们,皆带着家里的姑娘。
这是黛玉第一次见着太上皇和太后,恭恭敬敬行了礼。随后便站在安平公主身后,她身侧便是范渺渺。范渺渺笑着和黛玉打了个招呼,问黛玉:“你觉得哪支队伍能赢?”
黛玉笑道:“经过重重筛选,这四支队伍入围,想来每支队伍都有夺冠的可能。”
“林姑娘的荷包是自己做得吗?好生精致。”范渺渺又夸赞一句,范皇后转头笑道,“你们在说什么?”
“我在夸林姑娘的荷包别致。”范渺渺笑着回道。
“哦,让本宫瞧瞧。”范皇后很感兴趣。
黛玉忙解下交给了范皇后身边的宫女,不同于以往的五毒荷包,她是在将五毒用不同丝线绣在龙眼大的小荷包上,最后用丝带将小荷包拼成一个大荷包。
“果真别致。”范皇后夸赞一句,“改日给本宫绣个屏风吧。”这一句话就让黛玉成为靶子,能站在这里的闺秀们无一不是家族里最出挑的,都还没出头,但黛玉一下子得了皇后的青眼,怎么可能不会扎眼。
还是安平公主解围,“若说绣工了得,渺渺若是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了,玉儿不过是取个巧而已,做个小东西还可以,若是做屏风之类的就露怯了,真要摆在你案头,怕是立马就有人笑话皇后用得东西粗糙了。”不软不硬刺了回去了。
长宁公主笑着说道:“姑姑这是心疼上了,只是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老是捂在手心里。”她是太上皇最为疼爱的女儿,因为之前黛玉在她府里受到永惠公主折辱的事,她也吃了挂落,因此心中也有些不满。
长宁公主话音才落,昭宁帝便对皇后说道:“若是缺屏风,就让内务府挑了好的送来。”直接忽视了长宁公主。
这句话一说,范皇后和长宁神色立马变了,不敢再说什么。
安平公主心中冷笑一声,而太上皇此时也敲响了开赛鼓。
先比赛的两队皆是宗室和勋贵组成的,黛玉有些诧异的是,司徒渊也带了一队。
场上立马热闹起来了,众人挥动球杖,观众也跟着兴高采烈起来了。
场中的比赛很是热烈,片刻,便有人击鼓呐喊,说是入球了。
太上皇很是兴奋说道:“是不是阿渊那一队?”太监立马笑着说道,“正是四皇子拔得头筹,最先入球。”太上皇抚掌大笑;“好,不愧是咱家的孩子,有你当年的风范。”最后是对昭宁帝说的。
观赏台中的每个人脸色都不同,昭宁帝笑着说道:“看了阿渊,也算是虎父无犬子了。”
虽然黛玉是头一次看人打马球,有些看不太懂,但是也能看出来司徒渊技术不错。这场也没有悬念,司徒渊这一队赢了。
第二场是便是林璟率领的锦衣卫和忠勇伯世子率领的三千营。
太上皇很感兴趣:“朕记得近些年,锦衣卫都没入围过决赛了,领队的人是谁?”
昭宁帝笑道:“是今科的武状元林璟,晏时教出来的。”太上皇听后,兴致少了几分,“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让你放到锦衣卫了。”
昭宁帝回道:“姜辽亲自求的。”太上皇听后微微颔首:“他该不会想着要在马球赛上扬眉吐气,所以要了林璟过去吧。”
开赛后,黛玉的目光便紧紧落在林璟身上,林璟的打法十分凶悍,而且他不是横冲直撞,是仗着自己技术好。忠勇伯世子那一队也不是弱的,带着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人,去拦球。
林璟从斜刺里冲出来,举起球杖,看似很轻松,但力度极大的将球拦腰截住,忠勇伯世子见状很是凶狠地与旁边的人一道夹击林璟。
黛玉的心一下子提上来了,林璟看似要被撞上了,但丝毫不怕,往旁边侧腰转了方向,身后的队友也从旁边冲过来了。引来了旁边看台的惊呼。
一群人反复争球、击球、运球。
比赛时间终了的时间已经快到了,两方的分数持平,谁取得最后一分,便获胜了。林璟冲破了对方的封锁,旋风般的冲到对方中间,把球抢到,连击几下传给了队友。
就在对方转了方向的时候,球又传回来了,忠勇伯世子率先反应过来,骑马朝着林璟冲过来,但已经晚了。林璟杖下的球飞出一条漂亮弧线,越过了忠勇伯世子,穿过了球门里。
比赛也结束了,在片刻的宁静后,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黛玉也忍不住笑起来了,范渺渺在一边问道:“难道林姑娘也有相熟的人参加比赛吗?”
黛玉回道:“我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比赛,所以有些失态了。”
太上皇也忍不住道好,接下来的比赛,就是司徒渊那一队和林璟那一队争夺了。
但林璟的左胳膊在比赛中被忠勇伯世子打伤了,无法参加接下来的比赛。太上皇闻言眉头微蹙,“让个太医给他看看。”
黛玉的心又揪起来了,但她怕范渺渺看出来,也不敢有所动作。
观赛中也心不在焉的,司徒渊那一队毫无悬念夺得头筹,他从马下跳下来,带着人意气风发走来,一身玄色的衣袍,勾勒出修长而有力的身姿。
而太上皇等人也从看台下来,扶起了司徒渊,连连夸赞:“好好好。”
第67章 比武
司徒渊可算是大出风头了,得了太上皇和皇上的赏,最主要的是还得了太上皇一句“像你父皇一样勇猛”。这句话从太上皇口里说出来,就意味不同了。
司徒渊神色不变,回道:“孙儿不及父皇当年,父皇当年下场打马球的时候,可比儿臣年轻。”
太上皇似是想起了当年的事,“是了,那次你父皇勇猛的很,还遇上了你母后,起了求娶的心思,朕瞧着姻缘天定,便同意了。”
司徒渊还是听说这件事,皇上笑着说道:“父皇还记得,儿臣那时候真是冒失,也不知道皇后愿不愿意,就去求您了。”
太上皇哈哈笑着说道:“朕当年就喜欢你的性子。”又对司徒渊说道:“你要是有心悦的姑娘,就和你父皇或朕说,可别因为害羞就错过了,今天也来了不少闺秀,你觉得谁好。”
司徒渊忙道:“孙儿委实没想过这些,也不敢唐突各位闺秀。”
皇上也说道:“阿渊的婚事是大事,还得慢慢看。”
太上皇又奖赏了参赛的人,才问身边的太监:“有个叫林璟的,他伤势如何?”
太监忙说道:“没什么大碍。”
司徒渊插话:“若林璟上场,孙儿能不能嬴还未可知呢。”
“朕瞧着他也算可以,王如意,等下你看望林璟一下。”王如意是太上皇最为信任的人。
司徒渊笑着说道:“孙儿就替林璟先谢皇祖父了。”
“你们还认识不成?”太上皇有些诧异。
“林璟中状元的时候见过,孙儿挺欣赏他的,孙儿也去瞧瞧吧。”司徒渊没有丝毫隐瞒。
太上皇微微颔首,便起驾回去休息。
黛玉心中担心林璟的伤势,但又不好亲自去看望。安平公主发现了她的不安,打发了金嬷嬷过去看望。
正巧遇到了司徒渊和王如意从林璟那边出来,见着金嬷嬷,司徒渊有丝诧异:“嬷嬷怎么也过来了?”他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林璟也入了安平公主的眼。
“公主说林璟是晏先生教出来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怕晏先生生气,因此打奴婢先过来瞧瞧。”金嬷嬷面不改色撒了一个慌。
司徒渊便没有再说什么,带着王如意走了。
王如意似是无心说道:“这林璟倒是有贵人提携。”
“也是他自身实力出众,若是块烂泥,怕是无人理会。”司徒渊淡淡说道,又回首看了一眼金嬷嬷的背影,才转身离开。
“看着青紫一片,但是太医说未曾伤筋动骨。”金嬷嬷看完之后向安平公主回话,“我过去的时候,还瞧见了四皇子和王如意。”
“他呀。”安平公主便明白了,“必定是阿渊在太上皇面前提起了林璟。”
“这下你放心了吧。”安平公主直接笑着对黛玉说道。
“和我有什么关系。”黛玉有些不好意思背过身去,觉得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有些事,不是你装糊涂不去想就能躲过去的。”安平公主意味深长说一句,“我知道你一向聪慧。”
黛玉明白安平公主的意思,只是她不敢,不敢去想。上一世伤得遍体鳞伤,这一世她不想再得一个上一世那一样的结果。所以,她在回避,可是这个问题不是她能躲开的。
见黛玉沉默下来了,安平公主不再追问,反而说道:“也不知道林璟这次被太上皇提及,是好事还是坏事。”黛玉立马抬起头去看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叹口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安平公主不是无的放矢,林璟离衙的时候,就碰上了忠勇伯世子。
此前司徒渊已经提醒过林璟,忠勇伯世子是个小肚鸡肠的,让林璟小心一些,别去招惹。只是林璟没有料到,忠勇伯世子于善会直接找上门来和林璟比试。
忠勇伯曾是荣国公的先锋官,只是他和贾代善早就闹崩了。他因擅长突击奔袭震慑敌人,被封为忠勇伯,而于善也不比自己的父亲差多少。
这是一个劲敌,想赢他很难,这是林璟的判断。可是,若是自己不和他比试,自己怕是一辈子都在京城抬不起头来了,反之如果是自己赢了,抬不起头的是对方。
有同僚知道忠勇伯世子的本事,忙出来说道:“怀光不过会些奇技淫巧,还不够格做世子您的对手。”
“我看不止吧,堂堂一个武状元难道只会打打马球?”于善语气里满是不屑和嘲讽,“若是林状元不肯和我比,就得乖乖认输。”
“怀光。”同僚示意林璟说句软话。
“给我磕三个头,说自己输了,才可以。”于善话里满是恶意,表情也十分凶狠。他十分擅长打马球,此次参加想着可以借机在太上皇和皇上的面前露脸,可是不知道从那个穷乡僻壤出来的林璟,夺去了他的风采,让他如何不不气。只要林璟输了,他就会让林璟至此在京城混不下去。
“怎么样?我听说你曾是林家的下人,不该对磕头很熟练吗?”于善满是讥笑,“林家让参加武举,想必你没少磕头讨好把林海哄住了吧”于善见林璟神色不变,故意提起了林家,果真,林璟眉头蹙起来,嘴唇也抿紧了。
于善话里已经牵扯上林家了。
“林大人是三品侍郎,还请世子慎言。”林璟语气很是冰冷,“既然世子想和我比试一下,那我乐意奉陪。”
“怀光。”同僚拉了拉林璟的衣袖,语气很是焦急,又有同僚去禀告姜辽,有同僚不屑说道:“世子这是上我们锦衣卫来踢馆来了,我们都乐意奉陪,何必欺负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人。”锦衣卫也不是人人都怕于善。
于善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姜辽的声音,“这是怎么了?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姜辽面色极为冷峻,于善心里打了个突,可还是说道:“我听闻林璟武艺高超,特来讨教。”
“什么讨教,不过是打马球输了,前来找场子的吧。”姜辽嗤笑一声,说得于善面红耳赤。
姜辽又问林璟:“你若是不想比,我就让人把他赶走,若是愿意比,可不许丢了锦衣卫的脸。”
“下官愿意一试。”林璟抱拳沉声答道。
姜辽上下打量一声,才开口说道:“好。”又吩咐手下,“先去找个太医过来。”
于善嘲讽一句:“姜指挥使果真爱护下属。”
姜辽莫名其妙看了于善一眼,“我是给你找的太医。”于善被噎了一下。
林璟和于善比试的消息,并没有瞒着人,亲卫军、五城兵马司、五军都督府离得近,听着消息,就派人前来观战。
林璟和于善来到了锦衣卫的演武场,他手持大刀安安静静站在那里,那种渊停岳峙的气势,让周围人生出不容小觑的感觉。
于善说道:“刀剑无眼,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林璟乌黑的眼眸深邃而幽远,神情认真而平静,说道:“于世子,我做事从没后悔过,希望你也不要后悔。”林璟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而热血沸腾,他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真正可以扬名京城的机会来了。虽然这个结果有可能会让他付出很大代价,甚至粉身碎骨,但是他不怕。
于善闻言也收起了嘲讽的神色,拔出了腰间的软剑。剑原本就是百刃之王,软剑又剑身柔软如绢,力道非常不好掌握运用不说,这种剑还非常稀少和名贵。于善放弃家传的枪,选择了剑,还因此而在京城扬名,可见他剑术了得。
林璟神色凝重起来了,这种剑虽然不适合砍和刺,但是挥动起来却和鞭子一样,很让人防不胜防,很容易隔断血管和肌肉、关节、韧带。于善是想要废了他。
演武场上,一道残影飞快上前,于善身如闪电,剑如毒蛇,朝林璟袭去,林璟举刀,挡在住了于善的攻势。于善握剑的手微微颤动,软剑便顺着林璟的刀势朝林璟的膝盖削去。林璟迅速收刀,刀尖朝下格挡。
“果真是有些本事的。”于善嘲讽一句,但是周身的杀意耕种了,手里的剑一剑比一剑更快朝林璟挥去。
林璟屏气凝神,手里的刀在他手里举重若轻,虎虎生风,凌厉逼人。
姜辽轻声咦了一句,和身边人说道:“没想到林璟能将少林刀法用得出神入化。”
“少林刀法看似简单,可若是练好也并非易事。可见林璟天资聪颖,练就一身杀意纵横的好刀法。”
“可惜还是有破绽。”姜辽有些可惜说道。
身边人笑道:“林璟才多大,日后必定有能精进,只是得他闯过这关才行。”
于善往后退一步,心中升起一丝惊骇,林璟是那种不要命的打法。他稳住心神,手里的剑如同鞭子一样,甩在了林璟的肩膀上,他的衣服瞬间裂开,露出一道血痕,空气中也洒落一串血珠子。
若不是林璟躲闪及时,这一剑怕是要割在他的脖子上。
林璟因躲闪失去了自己的节奏,于善手腕一抖,软剑在空中划了个弧,林璟腰间又被割了一刀。
林璟丝毫不觉得疼,在空中翻个跟头,落在了于善身边,用刀柄点在了于善的手上,于善手里的剑掉落,可就是众人以为剑要落地的时候,于善侧腰,伸出脚来借住了剑,往上一踢,剑又回到他手里。
而林璟的刀已经朝于善劈去。
于善连退了几步,林璟紧接着上前,但见于善忽然手剑,双手合十夹住了林璟的刀锋,接下来,于善一个侧身,一掌击中林璟的前胸,林璟无法躲避,只觉得五脏被撕拉着,一口血从口中喷出,他退后几步,用刀撑住了身子。
于善露出一个笑容来,又抽出软剑,朝林璟的喉咙刺去,这一剑凌厉至极。
这一次林璟没有避让,而是肩膀快如闪电般地向旁边微倾,用肩膀接了于善这一剑。就在于善为自己刺中而得意的时候,林璟握住了剑身,往外一抽,另一只手握着刀砍在了于善的胳膊上。
血迹迅速染红了林璟半边衣服。
锦衣卫的人神色焦虑,低头问姜辽,可否要喊停,姜辽摇了摇头。
林璟的气势一变,刀势狂烈如火般冷酷肃杀地朝于善劈去。那从刀势中透露出来的暴戾血腥之气迅速弥漫在演武场。
“林璟是不要命了吗?”观战中的人说道。
林璟砍中了于善,可是他身上也没少中于善的剑。但林璟是越战越勇,如被击怒的猛兽,突然间露出凶狠狰狞的面目,张开了血盆大口,和于善纠缠在了一起,不死不休。于善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从开始的占上风到如今的被动反击。
于善翻身打了几个滚,这才躲过了林璟雷霆一击。在场的人心中都升起一个念头,那就是林璟真得要杀了于善。
于善捡起地上的剑,又上前,双眼通红。林璟迎身而上,刀势狂烈,两相碰撞,林璟屹立不动,于善却连退几步。可林璟的嘴角躺落一丝血迹。
“再来。”于善大喊一声。
林璟嘴角莞尔,手里的刀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带着重重杀机,铮的一声刀剑相击,明明只是兵刃撞击时的脆响,却震得人耳朵疼。刀戈之声逐渐平息,林璟的刀架在了于善的脖子上,而于善的剑已经断了,他用手握着残剑刺入了林璟的腹中。
胜负已分。
绚丽的夕阳洒在了林璟的身上,给浑身是血的他笼上一层金光,显得整个人十分温和,仿佛闲庭信步般悠然自得观赏日落一样,可他精致的眉宇间皆是杀意和戾气,让人心中生寒,仿佛置身于三九寒冬的冰窟窿,忍不住打着寒颤。
“你输了。”林璟莞尔一笑,犹如修罗。
林璟是浑身是血被抬回了晏先生那里,平日里无比镇定的晏先生见了,也神色凝重,立马吩咐俭叔去请白大夫过来,“不能有任何耽误。”
白大夫被火急火燎喊来之后,见了林璟的状况,眉头紧紧皱起来,上前仔细探查一遍后,才对晏先生说道:“死不了。”
晏先生这才有一丝松懈。
“不要留下什么暗伤。”晏先生又嘱咐一句。
“我尽量。”连白大夫都没法保证。
白大夫正思索如何诊治的时候,俭叔来报,说是宫里派了御医过来了。
晏先生有丝疑惑:“怎么会惊动宫里?”
“是姜指挥使亲自入宫求陛下的。”俭叔消息很是灵通,晏先生闻言立马转身去看奄奄一息的林璟。
“请他进来吧。”晏先生淡淡吩咐着。
宫里派的御医名唤宋讷,给人第一印象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木讷,可是医术了得。
他见了白大夫,瞳孔里满是震惊,可是一言不发,上前给林璟诊断。
“你觉得怎么样?”白大夫很是自然问道,而宋讷身体里潜意识瞬间被激醒,他下意识站直了身子,说道:“情况不太好,但是也不算棘手。”
俩人就旁若无人探讨起来了。
晏先生早就知道白大夫的来历,因此也没有诧异。
等到确定好方子,包扎好外伤,药童去熬药之后。宋讷才忍不住开口:“师父既然回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我不是说了,我已离开太医院,也不是你师父了,怎么还一口一个师父,占我便宜。”白大夫有些不耐烦。
宋讷张了张口,许久才说道:“反正你就是我师父。”
白大夫不再搭理他,宋讷也不敢上前,只在一边站着。“你看着他,我先去歇歇。”白大夫没好气吩咐一句,抬脚便走了。
留下了小白,好奇的看着宋讷,见宋讷看过来,小白露出八颗牙齿,喊了一声“师兄。”
黛玉是次日才知道林璟受伤的事,迦陵的话在耳边若隐若现,“于世子是一等一的高手,能赢他属实不易。”“林哥儿日后就不怕别人挑衅了,彻底在京城立住了。”“听说浑身是血,幸好有白大夫还有一位宋太医,彻夜守在林哥儿身边。”
“他怎么样了?”黛玉觉得自己的声音也飘飘渺渺。
“还没醒呢。”迦陵回道。
“我去见娘亲。”黛玉起身快步往贾敏院中走去。
见到黛玉过来了,贾敏丝毫不觉得意外。
“娘亲。”黛玉未开口泪先落,“我想去看看阿璟。”
“你想好了?”贾敏反问黛玉。
黛玉点了点头:“我听到他的消息,心中绞痛,脑海里只有要见他的念头。那一刻,我便明白了,阿璟是我认定的人。”她泪眼朦胧,“我想相信他一次。”
黛玉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很骇人,可是对着贾敏,她不想再掩饰了。即便前世伤痕累累,可这一世,她还愿意再相信一次,愿意再交付一次真心。
“我知道您和父亲都同意了,所以才纵容我和阿璟往来。”
“若是他醒不来,你该如何?”贾敏见黛玉的模样,心中反而有些后悔了。
“他不会有事的。”黛玉此时已经没了往日的冷静和理智,摇头说道。
“那你去看看吧。”贾敏叹口气,让迦陵陪着黛玉过去。
而黛玉才离开林府,便有丫头来报说是王熙凤来了。贾敏心中烦扰,忍不住斥责一句:“她又来做什么?”
丫头哆嗦一下,说道,“奴婢不知,但见这位二奶奶穿得很是素净。”
“让她进来吧。”贾敏没好气说着。
王熙凤见前来带她去见贾敏的小丫头,脸上没了笑意,便猜到贾敏心情不好,心中暗暗叫苦。
王熙凤先给贾敏行了礼,也不敢多寒暄,直接说道:“宁国府的宗妇没了,老祖宗让我告诉姑母一声。”
“宁国府的宗妇?”贾敏眉头微皱,“贾蓉的媳妇?”“母亲让你亲自过来报丧?”
贾敏连连发问,等王熙凤回答后,贾敏直觉不对劲。
她又问王熙凤:“秦氏怎么没的?我记得过年时候,她还好好的?”
“过了清明节,她身上就不太好了,也请了太医院的人来看,只是一直不见好,才过了端午节,就起不来身了……”王熙凤和秦可卿关系不错,说起这事来,也哽咽起来了。
“我知道了,到时候会派人过去。”贾敏说道。
王熙凤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和贾敏说道:“老太太也夸秦氏是极妥当之人,是重孙媳妇中的第一人,听见她去了,老太太也不大自在。”
“我会瞧瞧母亲的。”贾敏神色有些疲惫。王熙凤便起身告辞,但贾敏却叫住了她:“等忙过了秦氏的事,你让琏儿来见我,我有话和他说,只是这事你不许旁人知道。”
王熙凤心中一颤,不知道贾敏是什么事要见贾琏。贾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端茶。王熙凤屈膝行礼退下了。
黛玉已经到了晏先生这里,见着黛玉过来,晏先生也不觉得意外,让俭叔带着黛玉过去了。
林璟面色血色,唇色苍白,静静躺在那里。黛玉颤颤巍巍伸出手,放在了他的鼻下,手指感受了微弱的热气之后,黛玉才泄了气,坐在一边的凳子上。
“已经吃过药了,白大夫说快要醒了。”俭叔低声和黛玉说着。
黛玉一声不吭,只静静看着林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黛玉耳边响起一句“水”。犹如天籁一般。
黛玉忙起身,慌里慌张还弄倒了椅子,她忙跑出去,对着白大夫说道:“他说话了,喊水。”
“哦。”白大夫不急不躁让小白端了水过去。
黛玉就站在一边,看小白给林璟润了润嘴唇,又灌进去一些水,林璟的睫毛就动了动,露出乌黑的瞳仁。
黛玉下意识捂住嘴,怕惊动了林璟。
林璟有丝茫然,似是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可在看到黛玉的时候,他眼中一亮,目光灼灼,黛玉目光不躲不闪,遥遥相望,目光相接仿佛金风玉露相逢一般。
“醒了就没什么危险了。”白大夫踱步过来,又问林璟,“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林璟嗓子有些嘶哑:“旁的没什么,就是觉得又疼又痒。”
“那就没事,醒了先把药喝了。”
黛玉就看着林璟被灌了两碗汤药。
等忙碌的屋子平静下来的时候,黛玉才低下头,觉得眼睛酸涩。
“我……”林璟率先开口。
黛玉听不清,在林璟的示意下,往前走了一步,在床沿坐下。
“你想说什么?”黛玉轻声问道。
“我其实还是后悔一件事的。”林璟嘴角弯起。“不过,现在还来得及。”
“什么事?”
“我后悔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原来的名字。”林璟只觉得呼吸都拉扯伤口,所以说话必须停下来歇一下,“若是我没有活下来,林璟这个名字不是我这一世的本名,我岂不是无来处无去处,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再无人记得。”
“你别说这些。”黛玉只觉得心里难受。
“好。”林璟语气很是柔和,“我就想着把我原本的名字告诉你,至少还有你能记住真正的我。”
“你就那么有信心,我会一直记着你?”黛玉反问一句。
“没有信心,但是我想自私一回,只有你知道我的秘密,我也想让你知道曾有一个特别我的存在过。”林璟语气很是郑重。
“那你原来叫什么?”黛玉顿了一下,才问道。
“已经不重要了。”林璟微微摇头说道,“我已经是阿璟了。”他不舍得,在他醒来看到黛玉那一刻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舍得,不舍得黛玉伤心难过,如果让黛玉记住他的代价是在黛玉心中划一道疤,那么他不舍得,他宁愿黛玉忘记他,快快乐乐过完一辈子。他曾经执着于这一世他是谁,沉迷在前世中,但他现在已经决意彻底放下前世,这一辈子,他只愿意做黛玉口里的阿璟。
“阿璟。”黛玉声音有些哽咽。
“嗯。”
“你一定要好起来呀。”
黛玉并没有在晏先生府里逗留太久了,直接回了林府,先去见了贾敏。
但她才走到屋外,就听到林海和贾敏的争吵。
林海和贾敏很是恩爱,这么争吵还是头一次,黛玉先进去,看是俩人的对话让她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能瞒着我这件事呢?”贾敏满是怒意。
“我也不想让你操心。”林海辩驳一句。
“你总觉得即便林璟发现了他的身世被你隐瞒了,也不能怎么样。”贾敏有些气急败坏说道,“你总是这样自大,你就没想过,如果他发现了,他会如何对玉儿?”
“是,他会因为你有把柄不会对玉儿怎么样?可是真心和假意是不同的,玉儿那么聪慧,她定会察觉出来,到时候必定成为他俩人之间的隔阂。”贾敏苦口婆心。
“可如今,更不能说了,只能继续瞒下去。”林海沉声说道,“这事知晓的人也不多。”
“什么事?”黛玉面色苍白,开口说道。
林海和贾敏对视一眼,俱没开口。
“爹爹和娘亲提到了阿璟的身世,您们是之前就知道阿璟真正的身份了吗?只是一直瞒着他吗?”黛玉的目光很是澄澈,让林海有些狼狈。
“你爹爹也是为你好。”贾敏开口说道,“咱家当时是在风雨飘零中,你的终身大事是我和你爹爹心中最重要的事,林璟是最好的人选。当年何氏说了许多事,但并没有真正指出林璟的身份。你爹爹也是后来查到的,但那时候,林璟已经展露锋芒,若是之前是无奈选了他,可后来我和你爹爹是真心觉得他好。”
“阿璟的身份是什么?”黛玉继续问道。黛玉了解林海,定是林璟身份特殊,特殊到林璟身份暴露后,她和林璟的婚事怕是成不了。
“他是姜国公的长子。”林海沉声说道。
“我想告诉他。”黛玉想起林璟说自己孤零零模样,下定了决心,林璟其实也觉得孤单,是想有家人吧。
第68章 若是能早日
黛玉决定的事情,即便是贾敏有时候也难以改变。贾敏见黛玉这幅固执的模样,有些头疼,决定把难题丢给林海。
“只要你父亲同意,我便同意。”贾敏很是无奈说道。
黛玉点了点头。
林海自然是不许的,他的观点和之前一样,怕黛玉和林璟的婚事出现变故。
黛玉却说道:“若是阿璟愿意娶我,即便是他成为姜家的人,他也愿意,如果他不愿意,即便是他真入赘林家,仍然会秋扇见捐的。”
“爹爹,你觉得阿璟是任人摆布的人?若他真是任人摆布,您也不会看中他,不是?”黛玉反问道。
林海叹口气,“有时候很多事由不得人,即便是天子,有时候也身不由己。”
“我知道。”黛玉沉声说道,“若我和阿璟日后成不亲,也是我们缘浅。”
“再说了。”黛玉莞尔一笑,“难道这天下就阿璟一个好儿郎不成,我不信除了他,我这样的家世、门第、才貌,找不到别的如意郎君。”
“咳咳。”林海被黛玉的话呛到了,佯装生气说道,“你又浑说什么。”
“爹爹,我真是这样想的。”黛玉一边给林海拍背一边很是真诚说道。她确实是喜欢林璟,但她并非林璟不可。她有家人,她有朋友,她有自己喜欢的事,是不会让自己哀乐全系在林璟身上的。
“我不管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林海和贾敏一样也很无奈,他知道即便是自己不同意,黛玉也会想法做的。
“爹爹,我只是希望我能坦坦荡荡,无愧于任何人。让我坐视林璟被瞒在鼓里,与家人生离,我心中难安。”黛玉将手放在胸口,脸上也不复俏皮,而是一脸认真和林海说道,“虽然有时候君子会遭遇许多磨难,可是我还是想做个君子。”
林海终是同意了。
“爹爹,当年你查到什么了?”黛玉见林海同意,追问着。
“林大郎和何氏的证词,他们承认是谢氏身边的旧仆,因心中怨恨,没有救谢氏,又因无子,所以抱走了林璟。我便顺着查下去,确定了七七八八。”林海简短说着。
“怪不得他们对阿璟如此狠心。”黛玉愤愤不平说道,“即便是对主家心中不满,可稚子无辜,他们好狠的心,如此对阿璟。”
“那谢夫人为何从姜家独自带着孩子出行呢?”黛玉很是疑惑。
“面上是谢氏送别家人,其实是谢氏自从在谢阁老被罢官后,婆媳关系不太好,谢氏性子高傲,在和姜太夫人吵一架后,擅自带着林璟出京了。”
“若是谢夫人当年肯忍一口气,或许她现在还活着吧,阿璟也父母双全。”黛玉唏嘘一声。
“未必。”林海打破了黛玉的天真的幻想,“姜家是天子近臣,如何会留一位被帝王不满的家族里的姑娘作为主母呢?”
黛玉瞪大了眼睛,“难道姜家害了谢夫人?”
林海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年的事都随风而逝了。”
“但谢夫人不可能带走所有的谢家仆妇,她总会留下一二旧仆吧。”黛玉又问林海。
“玉儿,你操心太多了。”林海的神色有些严厉,“事关姜家的阴私,若是咱们家涉及了,姜家定会出手报复的。”
“我知道。”黛玉有些担心,她担心林璟日后该如何办。
林海知道黛玉不是个糊涂的,便让她回房了。
而那边,王熙凤听了贾敏的吩咐后,也不敢和贾母及王夫人等人说,自己在房间里转圈圈。
平儿笑道:“奶奶再走下去,这地上都得有道辙子了。”
“我这不是心里乱嘛。”王熙凤叹口气坐在了临窗大炕上。
“倒是少见有难住奶奶的事。”平儿立在一边问道,“是件棘手的事吗?”
王熙凤便把贾敏的话和平儿说了,“你说该不该让二爷去?”
“自然是要去的。”平儿立即说道,“姑太太是二爷的姑姑,是二爷和您的长辈,若是不去,怕是失礼。”
“但又要瞒着人。”王熙凤怕贾敏和王夫人斗法,他们夫妻俩成为姑嫂之间的筏子。
“奶奶是凡是都往坏处想的缘故。”平儿猜到了王熙凤的心思,很是耐心劝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姑太太如今是正三品的诰命,咱们二爷只是一介白丁,能有什么好让她算计的。”
“也是,外人看着我管着里面的事,二爷管着外头的事,风风光光的,都是外面光。”王熙凤也回过味来了,“咱们其实也没什么能让姑母算计的。”她朝平儿招招手,平儿凑过去便听到王熙凤说道,“姑母身上的裙子,就得这个数呢。”她伸手比划一下。
“家常的衣裳都用如此名贵的布料,可见姑太太家里阔绰。”平儿笑着说道。
“我现在想啊,若是咱们二爷能到姑太太的赏,咱们日子也能松开些。”王熙凤感慨一句。
到了晚间,王熙凤见了贾琏,说起了这件事。贾琏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了。
王熙凤诧异挑了下眉,“你怎么答应这么爽快?”
“我正想法子讨好姑母呢,如今可不是个好机会。”贾琏弹了弹袍子,翘着二郎腿,有些吊儿郎当说道,“姑父可是三品官,管着户部。薛大傻子前几日请我吃饭,想让我在姑父面前替薛家美言几句。薛家都如此巴结林家了,可见林家如今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想不到二爷有如此高见。”王熙凤笑着给贾琏捶背,说道,“不知道二爷收了薛家多少好处,要去替薛家说话。”
“一个铜板都没收。”
“啊。”
“因为我不想替薛家说话。”这让王熙凤觉得有些奇怪了。
“姑母摆明了不喜欢薛家,我何苦为了蝇头小利去得罪真佛呢。”
夫妻商定好之后,第二日,贾琏便去见了贾敏。
他来的时间刚刚好,贾敏刚料理完家里的事。
见着贾琏,贾敏就直接问道:“你可和你外祖家有所联系?”
贾琏没想到贾敏提这个事,他一愣随即摇摇头。
“姑母您也知道,我外祖家和家里当年闹得不愉快,所以这么多年都没什么联系。”贾琏说道。
“那是你外祖家和贾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身上也流了一半赵家的血。”贾敏淡淡说道。
贾琏被噎了一下,“我自小就没了母亲,也无人教导我这些,还请姑母教我。”贾琏是个机灵的,听到贾敏提到这遭,立马说道。
“我也没什么能教你的,只是血脉亲缘总是断不了。”贾敏看在已故的嫂子面上,也不忍心贾琏继续糊涂下去,“你外祖一直外放做官,如今要回京了,到时候你自去拜访,看在你母亲的份上,他不会不见你的。”
“外祖父要回京了,不知道任何官职?”贾琏心中一喜,一不留神问出心里话。
贾敏看了他一眼,贾琏立马收敛面上表情,“朝廷大事,我不清楚。不过,他为官多年,若是你还是花花肠子不收敛一下,会被他一眼看穿的。”
“是,侄儿记住了。”贾琏忙说道,又对贾敏说道:“侄儿收租子的时候,遇到个稀罕物,特意买回来,送给姑母。”
贾敏听贾琏这么说,反而说道:“你是我的侄子,我怎么都会拉你一把的,你也不用搞这些虚礼。”
“姑母,侄儿只是觉得东西不错,也算是给表妹添个嫁妆。”贾琏忙说道。
“你的好意我领了,你还是留着送你外祖家吧。”贾敏拒绝了,“而且,收租子这些事怎么都是你干?”
“侄儿也没什么事,就帮着打理外面的事。”贾琏向贾敏解释。
贾敏摇头道:“这怎么像话,这都是管家干得,怎么能轮到一个正儿八经的爷去做,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你也该多思量思量日后。”
贾敏的话,贾琏还是听进去了,回去就开始琢磨。他知道贾敏肯定知道他的差事是贾母和王夫人安排的,但贾敏却直接了当表达不满,是自己的差事真不妥当?还是贾敏故意挑唆?贾琏还是更信第一个猜想。不过头一件大事,就是打听赵家的事。若是有心打听并不是件难事,他的乳母就是赵家的老人。
贾敏处理完贾琏的事之后,就开始挂心黛玉,也不知道黛玉和林璟怎么说的。
林璟听到黛玉过来的消息,很是吃惊,倒不是他不想见黛玉,而是黛玉昨日才来看过他,他怕黛玉如此频繁过来,会有损黛玉的名声。黛玉现在也不是沉溺男女之情的人,所以她来肯定有事。
黛玉见着林璟郑重其事的模样,反而吃惊,笑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是出什么事了吗?”林璟坐直了身子,有些着急问黛玉。
“你别慌,小心伤口崩开了。”黛玉快走几步,迦陵放下个凳子后,便退出去在外面等着。
见迦陵避之不及的模样,林璟心中一沉,继续问黛玉:“是什么事?”
“阿璟,有件事我也是才知道,因此才告诉你。”黛玉想着措辞。
“我爹爹其实早就知道你的身世了,只是因为我所以没告诉你。”黛玉一口气说完,心中忐忑不安,低头不敢去看林璟。
她良久没都听到林璟的声音,心中更乱。可下一瞬,林璟便伸出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映入眼帘的是林璟的笑颜。
“你?”黛玉有些震惊,她以为林璟会生气,会愤懑,可没想到林璟会想。
“就这个事呀?”林璟反问,“我早就知道了呀。”
“啊?”
见黛玉有些呆呆的模样,林璟的刚刚摸过黛玉脸的手指头又蠢蠢欲动起来了,他把手放在被子里,说道:“林大郎和何氏是谢家的仆人,虽然他们说我是捡来的,但他们对我心怀恶意,对他们的话,我便不再信。所以我悄悄打听了。”
“你还记得吴氏武馆吗?”林璟娓娓道来,“武馆前馆主护卫谢阁老而亡,他是谢阁老极为信任的人,保存了一些东西,被他送回了武馆里。我之前在武馆做事,和武馆的馆主关系很好,我就查看了那些东西。”
“里面有谢氏和谢阁老的书信,书信里描述了那个孩子胸口有颗红痣。”林璟淡淡说着,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你?”
“我胸口原来是有颗痣,只是之前不是受了些刑罚吗,那个地方留了块疤,痣却不见了。”林璟语气很是平静,但黛玉心中却一抽。
“我便知道了我真实的身份。”
“那你早就知道我爹爹瞒着你了?”黛玉反问一句。
林璟敏锐察觉出黛玉的不悦,忙解释:“我其实并不关心我的身世如何,所以林大人隐瞒了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也不觉得是件大事。”
现在轮到林璟有些忐忑了,“而且我总不能去问未来岳父,他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若是因此惹恼了他,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呸,你喊谁岳父呢。”黛玉有些害羞,立马站起身来了。
林璟忙拉住她的手腕,“林大人,林大人,是我说错了。”
黛玉又顺势坐下来。
林璟继续说道,“而且林大人面子会挂不住的。”
黛玉一想确实如此,林海也不愿在自己女婿面前丢了面子,否则怎么摆威风呢。
哎呀,黛玉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颊,自己也是晕头了,怎么顺着林璟的话想下去了。
“你不去相认吗?”黛玉这次是因为害羞,不敢去看林璟。
“不去,姜家门楣高,不是我能高攀的。”林璟话里有些冷意,“而且他们已经给谢氏母子立碑了,姜国公又续弦生子,没必要突然出现打破他们一家子宁静。”
“可是谢夫人……”黛玉心肠软,还是有些心疼那位素昧蒙面的谢氏。
“你是知道我的来历的,我上辈子是有父有母的,他们很疼爱我,我也很挂念他们。谢氏虽然是这个身子的生母,可是我记不得她,也很难生出孺慕之情,只是她毕竟给予我生命,所以我去祭拜过,也在相国寺点了长明灯。希望她早登极乐。”林璟对着黛玉没有丝毫隐瞒。
黛玉没有丝毫觉得林璟这番话“大逆不道”,见黛玉平静的模样,林璟更加庆幸,他能遇到黛玉,而且有机会携手一生,因为黛玉懂他,他也愿意在黛玉面前坦露自己的心声。
“好了,不说这些了。”黛玉也没问林璟日后打算怎么办,“还没恭喜你升官了,原来是总旗,现在是百户了。”林璟醒过来后,锦衣卫就传出好消息。
“不过是看我给锦衣卫挣了份脸面,又不是军功。”
“那也是你一刀一刀厮杀换来的。”黛玉反驳林璟的话,“你都差点丢了性命,难道还换不回来一个六品官?”
黛玉话里满是维护之意,林璟心里暖暖,心里的话也差点脱口而出,“若是能早日……”
“早日什么?”黛玉歪头看他,露出一丝稚气。
“没什么?”黛玉还未及笄,若不是知道黛玉是重生之人,林璟也不敢去“撩拨”黛玉,只是也该是时候将他和黛玉的婚事坐实了。
虽然黛玉现在对他只是有好感,但他有即便花一生的时间让黛玉爱上他的耐心。
黛玉不知道林璟心中所想,正准备告辞的时候,林璟却喊住她,有些戏谑说道:“只是口头恭喜我呀,不表示一下?”
“你想要什么?”
“我之前瞧着你给晏先生做的荷包很是精致……”
“你想得美,咱俩还没定亲呢,就想使唤我了?”
“那就定亲后?”林璟小心翼翼试探一句。
“你就等着吧。”黛玉丢下一句,便匆匆走了。
林璟伤好了之后,回锦衣卫当差,他先是见了姜辽。
姜辽却留下他说话:“你现在住在晏先生家里?”
“是。”林璟心中有些疑惑,也响起了警铃。
“怎么没买个或者租个宅子?”
林璟回道:“我是有心无力,负担不起京里的宅子。而且晏先生把我当晚辈看待,我也待他如亲人一般,自然不和他见外。”
“但你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你也不好老赖在他家里吧。”姜辽继续问道。
“我挺好意思的。”林璟厚着脸皮说道,把姜辽噎了一下。
姜辽心中骂了一句自己的兄长,硬着头皮问道:“你家人呢?”
“我入职时,锦衣卫难道没调查我的来历吗?”林璟直接挑破,“我养父养母皆过世,我生父生母因旱灾都死了。”
“哦,好像是这样的。”姜辽装糊涂,想着要怎么继续问。
林璟却没有给他机会,说道:“我休养这么长时间,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若指挥使没别的事,下属就先退下了。”
“等下,你上次和于善比武获胜,让锦衣卫的名声好了不少,我这个指挥使请你去春和楼,你去不去?”
“下属却之不恭,自然是要去的,多谢指挥使美意。”林璟抱拳说道。
林璟按着之前约好的,前去了春和楼的雅间,除了姜辽,还有姜迢。
见林璟很是平静的模样,姜迢反而直接说道:“你不会怪我不告而来吧?”
“能见着国公爷是下属的荣幸,下官自然是不敢怪的。”林璟不卑不亢说道。
“不敢”姜迢心中重复这两个字,轻笑一下,“第一次见着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可塑之才,想指点一番,只是你不肯上门,我便亲自前来了。”
“多谢国公爷美意,只是下官身份卑微,不敢劳烦姜国公指点。”林璟还是拒绝。
姜辽听了之后,看了一眼姜迢,见姜迢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松一口气,他怕姜迢会因此不悦。
“我指点过的人,至少千余人,难道各个都是出身名门吗?我都不拘泥于门第,你又何必拘泥于此呢?”姜迢反问。
林璟沉默一下,才说道:“是下官不愿攀附姜家,我之所以前来赴宴,是因为姜指挥使是我的上司,又同为锦衣卫,而锦衣卫是天子亲军。”
姜迢把手里的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冷哼一声,身上的威势更重,可林璟神情毫无变化。
气氛一下子僵持起来了,姜辽在一边淡淡说道:“你说的没错,你是我下属,大哥,你若是心里有气,朝你的下属撒去,别朝我下属发火。怀光,快过来坐。”
“你都有字了?”姜迢眉头微蹙问道。
“是晏先生想着下官要入仕,所以给下官取字。”林璟很是恭敬回道。
“我听说你之前的日子很是艰辛,就没找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吗?”姜迢继续试探。
“姜国公,我能进入锦衣卫,想必陛下、姜指挥使都清楚我的身份,陛下都没有说什么,那么我的生父生母就是已经过世了。”林璟话里有话。
姜辽垂下眼眸,姜迢反而深深看了一眼林璟。
姜迢没有继续说下去,“晏先生身手了得,但他不是修少林功夫的,所以只能教你个基础,你能有今天多亏你天资好,但是若想更进一步,还得再得人指点。而姜家祖传的功夫和你的功夫同出一源。”
林璟明白,姜迢是想自己低头,可他越想这样,林璟越不低头。
林璟笑道:“难道姜指挥使坐到今天这个位子,是因为他功夫一等一?”
听了林璟的话,姜迢反而笑了:“林璟,你别装了,你定是知道我们为何而来,也知道我们知道了什么,所以你才这么有恃无恐,是吗?”
“你确实比很多同龄人都老练沉稳,只是我毕竟在宦海沉浮那么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姜迢盯着林璟,想看他的表情出现变化。
林璟反而笑道,“难道不是因为您和姜指挥使都是大度之人么?”
“你就这么不愿意回姜家?”姜迢有些痛心问道。
“我不明白您再说什么。”林璟开始装糊涂。
“若是没什么事,下官就先告辞了。”林璟决定要走。
“我既然来见你,自然是有证据的,你不承认也无济于事。”姜迢冷冷说道。
林璟停下脚步,扭转了头,露出一个侧脸,若是有旁人,定会诧异的发现,这个侧脸和姜迢十分相似。
“您若是有十足的证据,怕是要立马禀告陛下,认我回去,而不是在这里软硬兼施,逼我亲口承认。”
林璟道破了真相,姜迢和姜辽都觉得林璟面善,俩人都是周密的人,立马安排人查林璟的身世,果真疑点重重,但是俩人都想到了林璟其实是姜迢儿子这个可能。
之前林璟不显山不显水,姜迢并不缺儿子,也没有认回来的打算,所以就没有继续查下去。可是林璟和于善一战,让林璟名扬京城,姜迢就心动了,他缺一个优秀的儿子,想顺着之前的线索继续查下去,可是全断了。
他便想着直接让林璟承认,但是林璟却怎么都不承认。姜迢想不明白,林璟为什么不认自己?他难道不知道有一个国公父亲,会让他平步青云吗?
林璟当然知道,但林璟不愿意去享受这些,他不信姜迢当年看不出谢氏母子身亡有异常,但是姜迢却没有细查也没有报仇,就安葬了谢氏母子,既然姜家当那个孩子死了,那就死了吧。
他之所以肯定姜迢没有实质性证据,是因为他察觉出来有人查他,查他的人无非是陛下、林海、晏先生和姜家。前面几位都没有可能,陛下是知道他的身份,否则不会用他,林海和晏先生是没有必要,那么就是姜家了。所以他请了安平公主出手帮忙,之所以没和晏先生说,是怕晏先生知道他早已知道自己身份的人。
而安平公主之所以帮忙,也是因为自己向她坦白一切。安平公主担心的无非是,因为自己的身世,让黛玉日后为难。如今自己坦白,安平公主放心,同时自己是林璟更利于黛玉日后“拿捏”自己,所以她乐意帮自己一下。
望着林璟挺拔的背影,姜迢神色幽深,姜辽说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他不愿意,就不用勉强他了。”
“他身上流着姜家的血,自然生是姜家人,死是姜家鬼。”姜迢语气很是冷酷,“还是天真,以为没有证据,我就认不回来他吗?”
第69章 她的感情
“我不赞同你这么做。”姜辽一脸反对,“林璟他对血缘看得很淡,血脉是裹挟不了他的。”姜辽算是和林璟接触比较多的人,他能感觉出来林璟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意。
“无妨,我不求他为姜家做什么,只需要他姓姜。”姜迢端起了一杯酒,品了一口,才继续说道,“我初次见面,就对他有好感,后来明白大概是血脉相连,只是碍于姜家的安定,我之前并不想认他,想着暗中帮衬一下。可今日一见,我却生出不舍来。这样的孩子,流落在外面太可惜。”
姜辽知道自己的兄长决定的事情,是一定要做的,只是他没想到姜迢行事如此大胆。
刺杀是发生在姜迢前往皇宫的途中,马车正在行驶中,便有数道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姜迢身手也不错,立马俯身,接着几只箭便从前面车门,两侧车窗穿梭而来,钉在了车厢壁上。
外面的侍卫已经反映过来了,瞬间打杀声响起来了。
林璟刚带着手下的手处理完政事,正准备回锦衣卫交差,忽然听到前面百姓喊救声,以及呻吟声。
林璟脸色一沉,吩咐:“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手下人的迅速策马前往,又很快回来:“回林千户,是有群刺客刺杀姜国公。”
林璟听到后面几个字,眉头紧紧蹙在一边,手也下意识握紧了缰绳。
下属继续说:“那群刺客似是死士,杀起人来毫无顾忌,若是咱们不出手,怕是姜国公有危。”
林璟也知道,无论姜迢出没出事,自己视而不救,定会被问责的,但是他并不愿,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插手,姜迢不会放过他。
林璟又问:“可有百姓受伤?”
“有,我瞧着有几个百姓倒在地上,身上都是血。”
林璟可以无视姜迢,可是无法坐视百姓不管,他拉了缰绳,“你去通知前来支援,剩下的人随我走。”
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但姜迢还是一脸淡定,他掀起了车帘,看着外面,一道杀机裹挟着劈天裂地的气势朝他而来。
有侍卫想去阻拦,可无一不被砍伤。
姜迢不见丝毫慌张。
砰,从旁边伸出一把刀,截住了那道杀意。
刺客手臂发麻,往后退了几步。他见着林璟,眼睛一眯:“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连你一起都要成为我的刀下鬼。”
“是吗?我虽然不喜欢管闲事,但我更不喜欢被人威胁。”林璟站在马车前面,淡淡说道。
林璟鼻腔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他刚才横扫一圈,地上都是生死不知的侍卫与百姓。
京城里遍布巡逻的官兵,这些刺客是想速战速决。自己只要带着人拖延住时间即可。
对面的刺客的剑术极为阴狠,直冲林璟而来。
姜迢是见过林璟的功夫的,但是比起之前,他又精进了许多,凶悍异常,一片刀光剑影,下手极为狠厉。
林璟能察觉出来对方的强大的杀意,刺客是想先杀了他再杀了姜迢,生死危机却激发出林璟的潜力,手下的刀被他使得变幻莫测。
林璟不敢分心,但是刺客是一群人,周围还有人朝马车周围射箭,虽然有侍卫在外面格挡,但还有箭朝着林璟而来。
“小心。”林璟顺着声音看过去,便见着姜迢提到刀当空斩断一直朝林璟背后射来的箭。
对方见姜迢出手,攻击更加密集了。
林璟开始觉得有些吃力了,但是姜迢的声音却从背后响起,告诉他如何出招,林璟不得不承认,姜家武学渊源,他之前觉得有些凝滞的地方,都被姜迢点化了。
林璟越战越勇,一刀劈出,刺客面对这杀意纵横的一刀,不得不举剑阻挡,但是避无可避,下一瞬,他便发现自己的剑断了,胸口血光崩裂。
林璟上前将刺客一脚踢飞,他不欲要这个人的性命,只是让那个人无法再战斗,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犯了人生中一个难以忘怀的错误。
正当林璟转身的时候,那刺客忽然暴起,抬起手腕的袖箭,朝林璟射去。
林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姜迢却闪身而至,挡在了他的前面,虽然姜迢刀法不错,但是对方射来的箭是又急又快又密,还是有一支扎在了姜迢的胳膊上。
林璟忙上前扶着他,“先杀了他。”姜迢的声音又冷静又冷酷。
林璟没有犹豫,飞身砍了那刺客一刀。
“战场上最要不得妇人之仁。”姜迢已经被侍卫扶住。
而此时也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是巡逻的侍卫过来了。
为首的人是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张让,他立马上前抱拳单膝跪地请罪,“是下官不力。”五城兵马司管着京城的治安,可是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又行刺超一品国公。
“无妨,贼子太过于猖獗。”姜迢很是和善说着。
“国公爷可是受伤了,下官带了大夫过来。”
大夫忙上前看了姜迢的胳膊,面露难色:“箭头已扎入,得用刀剜出来。”
“无妨,让大夫给这些侍卫和百姓看看,我已安排人去请大夫了,家里的大夫医术精湛,不耽搁我入宫。”姜迢的话让张让不寒而栗,随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既然无事,下官便先告退。”既然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善后,林璟不欲掺和,正准备离去的时候。
姜迢却喊出住:“不急,你得做个见证。”
姜迢毕竟是因为就他而受伤的,林璟无奈只能陪着姜迢去了附近的医馆。
姜家的大夫已经等候在医馆中,医馆也早已清场了。
大夫很是擅长外伤,很是利索给姜迢拔箭。
姜迢面不改色,还有心情问林璟:“可看出这是什么人?”
林璟垂下眼眸,说道:“我认不出来。”
“他们行动有素,想必是经过训练的,无非是十二卫或者三大营的人。”姜迢不以为意说道。
林璟在交战的时候,就察觉出来了,但是这事水太深了,不是他能掺和的。
就在姜迢治疗的时候,整个京城都动了起来。
姜迢前脚去疗伤,后脚就把消息递到了皇上那里。
昭宁帝正陪着太上皇闲聊,听到了太监回禀,还未曾说话,便见着太上皇摔了自己的汝窑杯子。
“反了,反了!”皇上怒不可遏,“太平盛世,竟然有刺客当街刺杀安国公,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都在干什么,是怎么当差的?”
太上皇又呵斥皇上,“今天刺客敢刺杀姜迢,明日是不是该入宫刺杀朕了。”
殿堂里落针可闻,宫女、太监吓得瑟瑟发抖。
昭宁帝沉声说道:“是儿臣疏忽,儿臣立马安排锦衣卫去查。”
“得好好查。”太上皇咬牙切齿,“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
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张让还在刺杀现场善后的时候,就被锦衣卫关进了北镇抚司,也带走了现场的刺客。紧接着,顺天府尹也被锦衣卫带走了。
从太上皇那里出来后,昭宁帝这么沉稳的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因为张让和顺天府尹都是他的人,可太上皇一句话,便让他们进了锦衣卫,锦衣卫姜辽是他的人,这是让他的人生出嫌隙。
而空出来的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的位子,让太上皇给北静郡王了。北静郡王一向是个闲王,突然接手这个位子,脸上不见丝毫喜意。他家里虽然是依附太上皇,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已继位,太上皇终有一天会老去,他不愿意成为太上皇的棋子。
他从宫里出来,正准备见姜迢的时候,便听小厮说,姜迢进宫了。他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这是件好事。”以姜迢的心性,他不会让都指挥使的位子让自己这个太上皇的人坐的。
既然见不到姜迢,北静郡王便去见了姜辽,姜辽正忙着安排人去查这件事,见了北静郡王也是打了个招呼。北静郡王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气愤说道:“光天化日之下竟出如此凶残之事,一定要查,要严查,否则京中人岂不人人自危。”他看起来义愤填膺,可却没说该怎么办。
姜辽知道他是在推诿,心里有些腻歪。
但北静郡王却话头一转:“本王愿意配合姜指挥使查这件案子。”
姜辽有些意外,抱拳说道:“多谢郡王。”
姜迢带着林璟入宫后,昭宁帝很是关切问道:“姜卿怎么不在家里养病?”又让姜迢免礼。
姜迢还是恭敬给太上皇和昭宁帝行完礼,沉身说道:“臣与那些人交手过,看出他们的来历。”
“哦,什么来历?”太上皇问道。
“他们配合有度,不似乌合之众,而且臣看他们的招式似亲卫军出来的。”姜迢很是淡定说道。
太上皇眉头动了动。
“臣特意带来了刺入臣身体里的箭。”姜迢从袖中掏出,巴掌长的箭。
“请太上皇和皇上一观。”有太监从姜迢手里接过箭。
太上皇一看脸色难看了几分。皇上却不明所以。
姜迢解释:“十二亲卫的武器上都标注着所在卫的名称,这个箭身上刻着金吾二字。若是这两个字反而不能确定是金吾卫的人,但是请陛下细看,这个金字,右边的一点却很短,是因为刻字的模子残缺。”昭宁帝去看,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这就能证明和金吾卫有关系?”昭宁帝问道。
“朕记得这批箭拨给了金吾卫使用,后来发现上面的字有残缺,便让金吾卫悄悄收入库房,重新拨了一批。”太上皇直接开口,声音很是冰冷,“收入库房的时候,正是朕退位之前那一年。”也正是恪王收拢金吾卫那一年。
恪王被关入皇陵之后,金吾卫大部分人都被遣散各地。能有机会拿到这箭只有这些金吾卫旧人,这些旧人能效忠的就只有恪王。
所以,太上皇的脸色那么难看。
昭宁帝也明白了,但他并未开口。
太上皇直接说道:“直接赐鸩酒吧。”太上皇此时已经明白了,这场刺杀就是昭宁帝和姜迢设的一个局,为了置恪王于死地的局。恪王想要昭宁帝的性命,昭宁帝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恪王活下去。
昭宁帝忙说道:“父皇,还未曾审问恪王,万一恪王有所冤屈呢。”
“那就让锦衣卫审审吧。”太上皇很是疲惫的起身,“剩下的事,皇帝你处理吧。”
等太上皇走了之后,姜迢才说道:“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昭宁帝话里带了一丝喜意。
“臣能侥幸逃脱,多亏了锦衣卫千户林璟舍命相救,臣想替他讨个赏赐。”姜迢说道。
昭宁帝笑着随口说道:“你向来铁面无私,倒是头一次见你为别人讨官。”
“八成是臣觉得他面善,臣瞧着他仿佛瞧见了臣那个幼年丢失的长子。”姜迢话里满是悲痛。
知道内情的昭宁帝有些无语,他是无所谓林璟姓林还是姓姜,但是姜迢这么说,分明是想认回林璟,他才为自己立了功,也不好驳回去。
“这就是你们的缘分。”昭宁帝说了一句,“让林璟进来吧。”
昭宁帝夸赞了一番林璟,又宣布林璟的官职又提了从四品的卫镇抚使,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林璟就频频被提拔,绝对是京中最为关注的人。
林璟一愣,忙推辞:“此次救姜国公,不过是分内之事,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如此做的。”
“或许他人会救我,但未必肯舍命相救。”姜迢笑呵呵说道,可下一句又带着心痛,“你小小年纪就有一身好武艺,怕是没少吃苦吧,若是你父母知道,不知道多心疼呢。”
“姜卿所言有理。”昭宁帝心里也是这样觉得,而且被姜迢的模样勾了慈父心肠。
姜迢和林璟离开之后,昭宁帝就唤来了司徒渊,问道:“姜迢想认回林璟,你觉得朕该不该答应?”
司徒渊笑着说道:“姜国公愿意,若儿臣说您该答应,岂不是有拉拢姜国公的嫌疑。”
“那你是不同意?”
“儿臣同意。”司徒渊回答勾起了昭宁帝的兴趣,“因为儿臣是做儿子的,无论世事如何变迁,那怕没被父母养大,但始终都对生父生母抱有孺慕之情。”
“朕也不忍心看他们父子生离。”昭宁帝感慨一句。
林璟从宫里出来,对姜国公的敷衍行了一礼,不理会姜国公的挽留,便快马前往晏先生处。
林璟难得没了平日的沉稳,见了晏先生,很是焦急说道:“我怕是要被认回去了。”
“认回去?”晏先生也听说了林璟救姜迢的事,只是没想到林璟入宫一趟回来后,第一句话是这个。
“我知道他如何和陛下说得,但陛下的神情怕是要让我回姜家。”
“等等,你知道了?”晏先生反问林璟。
“是,之所以没告诉您和林大人,一则是我不愿意回姜家,二则是因为……”林璟有些不好意思,“总不能让林大人这个未来岳父在女婿面前丢了面子。”
信息太多,晏先生一时没反应过来。
“先生,有没有办法劝陛下改变心意?”林璟继续问。
晏先生摇了摇头,“即便有办法,有能劝说的人,但都不能这么干的。”
“百善孝为先,劝说陛下让姜家不认你,岂不是挑唆陛下,让你做不孝之人,谁愿意担这个恶名?”晏先生反问,“陛下之所以之前不管,一则是因为你的身世少有人知道,二则是因为你认不认姜家,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影响。”
“可是如今,姜迢既然求了陛下,陛下若不许,岂不是驳了姜迢这位心腹的脸面。且万一日后传扬出去了,陛下要背一个让父子生离的骂名。”晏先生逐一和林璟分析。
“但反之,你现在还太弱小,若是等你独当一面的时候,陛下那是就未必愿意看到你姓姜。”
“我明白了。”林璟已经明白这件事大概没办法改变了。
“与其让姜家先出手,不如我们先发制人。”林璟冷声说道。
“你想做什么?”晏先生问道。
很快,晏先生便知道林璟做了什么,他自己把他疑似姜家孩子的事宣扬出去了。
晏先生知道后气得跳脚,把林璟叫过来骂一顿。
“先生别急,我知道这件事后果。”林璟不急不躁解释着,“无非是姜国公对我生怨意,但他认我本就不是因为父子情,而是觉得我可用,所以他得忍着。”
林璟这一手等于给姜家挖了一个坑,因为昭宁帝以为林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安平公主、林海、晏先生、姜迢是知道林璟身世的,京里出现这样的谣言,林海和晏先生若是想放出来早就放出来了,用完排除法就剩下了姜迢。
昭宁帝会怎么看姜迢?他会觉得姜迢是故意为之,用流言蜚语让他站在自己一方。昭宁帝定会心生不悦。
姜迢知道是林璟放出来的,但是他没有证据。
但这样也有一个隐患,就是万一让昭宁帝知道林璟知道,他生气的对象会变成林璟。这么一个把柄握在安平公主、晏先生和林海手里。
林璟知道林海不愿意他身份曝光,是怕自己回姜家后,婚事被拿捏,自己与黛玉的婚事不成。既然林海等人如此担心,他便主动送上一个把柄,让林海安心。
“他毕竟是你的生父。”晏先生毕竟是古人,也不忍心看父子相争。
“若是先生的生父自小抛弃您,让您吃尽苦头,您可愿意原谅?”林璟问题很是锐利。
晏先生苦笑一声,他自己都不是那样大度的人,又怎么好意思要求林璟成为那样的人呢。
“这件事还望先生替我在林大人面前遮掩一下。”林璟不怕晏先生知道,是因为晏先生身世悲惨能感同身受,但林海这个传统的士大夫能理解林璟不愿意回姜家,但是接受不了林璟给姜迢这个生父挖坑。
“此外,还有一件事,还请先生替我向林府提亲。”林璟要抓紧时间坐实他和黛玉的婚事。
“太过于仓促了。”
林璟何尝不知道仓促,他也想慢慢来,可是他也害怕日后出现变故。
“我去问一问林海吧。”
林海不大乐意,林璟回姜家已成定局,原来他看中林璟上无父母,黛玉可以当家做主,可如今姜家形势复杂,他怕黛玉应付不了。
林海本以为姜迢为了姜国府安定,不认林璟,可林璟太过于出挑了,小小年纪就崭露锋芒。这种优秀让姜迢冒着家族不宁的风险也要认回去,也可以想象出姜家日后的争斗了。
林海唯一担心的就只有黛玉,他更加后悔放任黛玉和林璟往来,万一黛玉情根深种,又该如何呢?
黛玉并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她现在很乱。
林璟见晏先生的模样,就知道这事碰壁了,他明白自己若是让林海同意,必须得保证黛玉日后不受委屈。
林璟已经想明白了,他可以姓姜,但未必一定得是姜迢的儿子。只要他把姜家搅合乱了,姜迢定会想法子解决,姜辽无子,那时候,他可以想办法让姜迢觉得将他过继给姜辽是最好的解决途径,这样就远离了姜家的那摊浑水。
之所以选择姜辽,是因为他看出来姜辽虽然高冷,但是重情重性之人。
吴氏武馆的东西可以要回来。
那日黛玉没给一个明确的答复后,便碾转反侧,终于忍不住问迦陵:‘这几日可有人上门?’
迦陵隐约猜出黛玉的心思,小心翼翼说道:“除了贾府的人,并无他人。”
黛玉听后反而有底气了,心中暗恼林璟也不请人上门。
林海和贾敏已经明确说了不许她见林璟,只是黛玉还是想见他。
黛玉便去求了安平公主,安平公主笑着说道:“你父亲特意过来说,让我看紧你。”
“我又不做旁的事,只是想问清楚而已。”黛玉和安平公主解释。
“问什么?”
黛玉被问住了,她也不知道见林璟做什么。
安平公主叹口气,她唯一知道林璟知道自己身世主动要求抹去线索的。但是她和林海有一样的顾虑,万一林璟身不由己,黛玉又情根深种,又该如何?
“我知道您都担心怕我陷进去,可是我知道不会的。”黛玉很是坦然,“我承认我对阿璟有好感,可是绝不是非卿不可。”若上辈子教会黛玉什么,那就是让黛玉很容易看清自己的感情,她对林璟好感占一小部分,大部分感情是因为林璟欣赏她、懂她、知道她的秘密而产生的知己之情。
她也能看清林璟对她的感情,所以她想给林璟一个机会,听一听林璟是怎么想的。
安平公主很是无奈,只好请林璟上门。
“我……”
“我……”
俩人不约而同开口,相视一笑,冲淡了刚才有些尴尬的气氛。
“你先说吧。”黛玉先开口。
“我不是不愿意娶你,也没有因为林大人拒绝就气馁,我只是想清楚了,我现在没法向林大人保证我能照顾好你。若是我日后有女儿了,也是不愿意把女儿交给这样一个人。”林璟情真意切。
黛玉没想到林璟会如此说,听了之后,心中不感动是假的,可是她也怕辜负了林璟。
“而且你现在还小,见到人和事都少,万一你日后见到更好的人更美的事,若是因为你现在和我定亲了而错失了你真正喜欢的人,你定会难过的。我不忍心。”林璟语气十分温柔。
“你。”黛玉很是震惊,她没想到林璟看出她的心思来,而且没想到林璟这么大度。
“那你就祝福我吧。”黛玉甩袖就走,心中恼怒林璟把她当成什么人了,见异思迁的人吗。
林璟虽然不明白黛玉为何生气,但是下意识说道“我才不会祝福,我只想你眼里只有我一个人。”
话一出口,俩人都愣住了。
林璟试图解释,“我不是,我不是,好吧,我承认刚才说的都是反话,我才不想你喜欢别人。”
黛玉没想到林璟如此大胆。
“我不是不愿意,我只是心里有些乱。”黛玉犹豫一下说出心里话。
“我明白。”林璟明白黛玉还是害怕的,害怕遇人不淑,所以他更要证明自己的心。
第70章 林璟自此成姜璟
如果过最近京城里有什么事能让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议论纷纷的,当属姜迢找回了自己已“死去”的嫡长子。
黛玉和章凝在妙华阁定制首饰的时候,便听到屏风一侧有人再说这件事。
“我听说姜国公的儿子当年不是死了吗?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不会是假冒的吧。”
“据说当时那个孩子的尸身被砸坏了,姜家人没有仔细辨认,便误以为是长子,后来姜国公的弟弟在锦衣卫当差,碰到了姜家长子,觉得面善,后来又多方查证,这才确定了。”
“我也听说了,除了人证物证的,还滴血验亲了,就是亲生父子。”
“阿弥陀佛,可算是老天有眼,父子团圆。”
“姜家那位长子是不是姜璟,在锦衣卫当差,小小年纪已经是从四品了,如今又回了姜家,那日后前途无量。”
“怕是姜夫人要难受了。”有个夫人似乎与姜迢的夫人不和睦,话里都是嘲笑的意思,“她虽是续弦,可前头没孩子,日后姜家太夫人的位子定是稳当当的,如今横空出现个嫡长子,可不要坐立不安了。”
“但姜国公不是立了世子了吗?”有人发问。
黛玉本来想拉章凝离开,但是听到涉及到了姜家的事,她就做了一会小人,在一旁偷听。
“京城里哪家王府公府不是早早的,等孩子立住了,就请旨册封,就知道姜国公府,世子都那么大了,姜国公是因为受过重伤,以为自己熬不过去,怕后继无人,因此才立的世子。”说话的夫人对姜国公府的事很是清楚。
“说起来,姜国公和谢夫人才是天作之合。”其中一个人感慨着。
这句话得了周围人的附和,“只可惜红颜薄命。”
之前嘲讽姜夫人的人又开口了,“姜国公对谢夫人才叫一个百依百顺、爱如珍宝。除了逢年过节,谢夫人诞辰、忌日,孙氏都得执妾礼去磕头。”
这段话引起了惊呼声,“若说有什么不足,就是婆媳关系不好,但当年姜国公可是一心护着谢夫人,若不是姜国公外出公干,姜太夫人也不会把谢夫人气走,导致谢夫人因意外身故。”
“谢夫人也是温婉贤惠之人,为何姜太夫人如此不喜?”有人好奇发问。
这位夫人似是很了解姜家的往事,“姜太夫人当年并不同意这桩婚事,是姜国公用军功求来的。所以姜太夫人一直不喜欢谢氏。而且谢夫人嫁入姜家迟迟无嗣,姜国公又不肯纳妾纳小的。”
“我妹子当年嫁入姜国公府,可没少受谢夫人照拂,当然也没少受孙氏的气。”
黛玉可算是听明白了,这位夫人和姜家的交集。
“这就奇怪了,若是姜国公和谢夫人如此恩爱,当年的事怎么就草草了事,旁的不说,但就这嫡长子,也不该随意就认定死了呀。”
“这我倒是不清楚,但太上皇当时因为谢阁老之事多次叱责姜国公。至于孩子,那个孩子是寤生,出生时要了谢夫人半条命,而且护国寺的大师说孩子克母。所以姜国公不太喜欢这个孩子,但谢夫人却爱之如命。”这位夫人唏嘘不已。
自从那日和林璟袒露心迹之后,黛玉就再没见过林璟了,不,现在他已经是姜璟了,被姜家认回去了,他的名字也写在姜家的族谱上,也住到了姜国公府里。
姜璟隔三差五都会去晏先生那里的,只不过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黛玉一次都没碰见过。
黛玉是知道他回姜府的日子不会安稳,但是今日听了这些夫人的议论,她才知道姜璟的日子是很不好过,一个是出色的嫡长子,一个是平庸的世子,即便姜璟不争,别人也会认为他会争。
“小姑姑?”见黛玉走神,章凝忍不住出声喊了一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还不是咱们刚刚听来的事。”黛玉指了指屏风,这几日妙华阁在修整三楼的雅间,前来的女客只能在二楼,二楼是用屏风将客人隔开。黛玉和章凝本不想来,只是潘盈要定亲了,黛玉和章凝前来挑选贺仪。
俩人选中好款式,又做了些修改,才算是定下了。
“自从阿盈定了亲事,我娘就整日盯着我了。”章凝小小抱怨一声,“生怕我嫁不出去。”章凝是比黛玉大一些,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赵氏那日还前来林家,请贾敏帮忙打听,看有无合适的人选。
黛玉听贾敏说过章凝的婚事,章家门楣不低,但是章凝的父亲才华不显、前途有限,且章父又非长子。章凝的婚事便高不成低不就。
回到家里之后,贾敏笑着问黛玉:“选好东西了?你的钱够不够,我给你补上吧,你自己攒私房钱不同意。”
黛玉笑道:“这点钱我还是有的,而且爹爹和您都平日都没少补贴我。”
“什么?你爹爹就背着我补贴你银钱了?”贾敏很会抓重点,黛玉支支吾吾、左顾右盼的。
“回头我再说他。”贾敏轻哼一声,又问黛玉,“选的什么首饰?”
黛玉一一说了,又说起了章凝的婚事。
贾敏叹口气:“我和她娘也选了几家,可是不是这里有毛病就是那里不妥当。”
“还有你。”贾敏话题一转落到了黛玉身上,黛玉有些诧异,佯装不懂,“我怎么了?”
这时,丫头来通报,说是林丛默过来了,说是想借几本书。黛玉便过去了,这些日子林丛默在书院苦读,瞧着整个人清瘦了不少。
黛玉关切问道:“怎么瘦了那么多,是不是书院里伙食不好?”
林丛默笑道:“大概是我废寝忘食了。”说笑一句后,才和黛玉解释,“书院里人才济济,我觉得自己差得远,每日都将心神用在读书上,自然清瘦了一些。”
“我回头让人送些补品,趁着在家休息的时候,好好补补身子。”
林丛默谢过她的好意,黛玉一边给林丛默找书一边问:“书院里先生同窗可还好?我听说有的书院风气不好,同窗之间相互勾心斗角。”
林丛默摇头笑道:“书院里的人大都是一心向学的,至于那些心思叵测的,我从来不理。”
“还真有这样的人?”黛玉反问,“若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前来报信,别一个人吃了暗亏。”
林丛默心中偷笑,又好奇问一句:“听说小姑姑外祖家有了喜事?”
黛玉脸上不见喜意,“不过是表姐被册封为妃子,允许省亲,说起来是皇恩浩荡。”
黛玉如今已跟着贾敏管家,自然知道建一座大观园要耗费多少钱财,贾家已经走下坡路,上辈子能建成是挪用了林家的财产。而这辈子,贾家得知消息后次日,就请贾敏过府,商量建园子的事,贾敏一口咬定林家没现钱,不肯做冤大头。但这些日子,贾府没少打发人过来,非要逼贾敏出钱。
林丛默是读书人,自然不喜靠裙带关系的外戚之流,见黛玉意兴阑珊不愿再提贾府的事,便转了话题问黛玉:“你觉得小白如何?”
黛玉疑惑问:“跟在白大夫身边的小白吗?是个热心肠的,而且我听白大夫说在医术上很有潜力,之前给阿璟看病的宋太医,就想招揽他入太医院。”
林丛默解释着:“我娘亲和我都觉得小白人不错,想将婷姐儿许配给他。”
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说亲,黛玉心中嘀咕一句。
“小白无父无母,跟着白大夫,白大夫虽然曾是御医,但现在已经从太医院出来了,日后,小白可能只是个大夫而已。而你若是高中,身份上便有些不配了。”黛玉分析着。
“难道我们家就是什么高门显贵不成?”林丛默笑着说道,“三年后我中了进士,婷姐儿能嫁的要么是和我一样出身寒门的学子。”林丛默看得很清楚。
“但婷姐儿并不能给他们带来什么益处,所以多半会被拒。要么是高门里的庶子或者幼子,但是婷姐儿会因家资薄嫁妆少受欺负。”与其一味攀高门,倒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
“若是你日后官运亨通,会不会觉得婷姐儿嫁得委屈了?”黛玉还是问出了这很现实的话。
林丛默摇了摇头说道:“我和叔祖父不同,你们家是簪缨世族,而我是寒门学子。”所以他的仕途注定不会那么顺畅,除非依附高门,只是他不愿意,他不愿意自己和婷姐儿的婚事成为交换的对象。
黛玉便回他:“既然你想明白,我去和娘亲说一下。”
“我会亲自和叔祖母说的。”林丛默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和小姑姑你先说一下,毕竟事关婷姐儿的事,我心里也挺没底的,所以想请小姑姑……”
黛玉轻笑一下:“你是想让我问一问婷姐儿的意思?”
林丛默点了点头,黛玉一口答应下来了。
“对了,你这些日子可见过阿璟?”黛玉还是问出来。
林丛默有一丝错愕,倒不是因为黛玉问他,而是他和林家关系亲密,看出来林家和姜璟的事,他怕林家尴尬便佯装不知道,没想到黛玉会那么相信他,直接问出来了。
“偶尔会肩上一面,我看着他精神头挺好的。”林丛默和姜璟是好友,平日里也是常来往的。
“若是你见了,帮我给他带句话,让他别着急,人一着急容易丧失理智,落入圈套。”黛玉嘱咐林丛默一句。
“恕我直言,这事小姑姑可得叔祖母和叔祖父的同意?若是他们不许,我是不会给小姑姑千针引线的。”林丛默想了想还是拒绝黛玉了。
黛玉有些错愕,林丛默耐心说道,“你既然拜托我,想必是知道叔祖父和叔祖母心里不太乐意。我喊你小姑姑,可是在我心里和我妹妹一样,所以我不能看着你做这样的事。”他不能看着黛玉违背父母之命,和他人有男女私情。
林丛默就是林丛默,和自己当年认识的时候一样,有自己的固执和坚持。黛玉虽然惊讶被拒绝,可一点都不生气,因为林丛默是把她当做自己的亲人。
“好,我知道了。”黛玉有些无奈,“我会和我爹娘说的。”
“小姑姑,我了解怀光。”林丛默又补充一句,“他现在不肯见你,也是为你好,毕竟他现在是京城里最为关注的人之一,若是冒然和你有了往来,怕被有心人利用。”
黛玉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有时候感情难以控制,就比如她听到姜家的事,心里就不由自主担心姜璟。
黛玉送走林丛默后,又回到了贾敏院子里。贾敏有些惊讶:“你和默哥儿说那么久的话呀?我以为你回去休息了。”
“好久都没见着他了,就聊得久一些。”黛玉笑着说道。
“默哥儿是个刻苦的孩子。”贾敏感慨一句,又端起了茶杯,但忽然想起了什么,对黛玉说道:“我记得他还没定亲吧。”
黛玉有些迟疑:“没听嫂子说过这事。”
“那就是。”贾敏有些兴奋又有些神秘,让黛玉附耳过来,小声问道,“你觉得默哥儿和阿凝如何?”
黛玉瞪大了眼睛,她可从来没想过这事。
黛玉冷静想了一想,“默哥儿家世太低,怕是配不上阿凝的家世。”
贾敏也知道,和黛玉感慨一句,“抛开门第,我觉得他俩都我看着长大的人,知根知底的。”
贾敏也只是想一下,便丢在了脑后。她对黛玉说道:“明日我要去贾府,你去不去?”
黛玉回道:“马上就是外祖母寿辰了,等正日子我再过去吧,我还是留在家里帮娘亲处理家事。”
“行。”贾敏心中也有些烦闷,只是有些话对着林海,对着黛玉都不能说出来。
黛玉似是看出贾敏的不悦,劝道:“若是外祖家真缺银两,娘亲帮衬一些就是了。”黛玉不忍心贾敏左右为难。
贾敏摇摇头:“你不懂。”若是太轻易撒手,贾家的人就会如蝗虫一般蜂拥而至。
次日,贾敏便去了贾府,才到大门口,便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门房,周瑞家的在那里,又听到门房上的小厮趾高气昂赶那位老人家离开。
贾敏眉头皱起来对姚黄说:“你下去看看,给那位老人家指指路。”
姚黄笑着应了,姚黄才下车,门房上人就迎上来了,一口一个姐姐喊着,又有人拆门槛,让贾敏的马车进去。
姚黄笑着说道:“不急,我家太太听见有位老人家问路,让我下来看看。”
门房上的人有些羞赧,“不过不知道那里来的乡下婆子。”
姚黄也不搭理,径直走向了那位带着孙子的老人家。
那位老人家正是刘姥姥,因家里日子过得急,厚着脸皮前来求王夫人帮衬一下,没想到碰了钉子。她正着急如何找到周瑞家的时候,没想到马车上下来一位双十年华的俏丽姑娘,说起话来也很和善。
“这位姥姥,您找哪位?”
刘姥姥把自己来历说了,姚黄也常来贾府,知道周瑞家的住处,给刘姥姥说了。
刘姥姥谢了,又问姚黄是哪家的贵人。
姚黄笑着说道:“我家太太是贾家的姑太太,也是您口里的王夫人的小姑子。”
刘姥姥又朝马车再三作揖。
贾敏心里憋着气,没想到贾府的人眼皮子这样浅,不过是出了一个娘娘,连门房都嘚瑟起来。
所以在贾母说起林丛默的时候,贾敏有些生硬直接拒绝,“我虽然是他的长辈,但他亲娘还在的呢,他的亲事自然是由他亲娘做主。”贾敏没想到,贾母想把迎春许配给林丛默。
贾母也是知道贾敏的脾气,说道:“我知道他亲娘在,但是你若是说了,他们敢不听,你也心疼心疼你亲侄女吧。”
“我如何不心疼迎春了?”贾敏心窝难受,“母亲,您看中了默哥儿,只是迎春上有父母,按着大哥的性子,能瞧上默哥儿才怪,到时候又要怨我了。,而且这辈分也不对。”
“我只不过一句话没说对,你竟然那么大火气。”贾母先让步。贾母也知道这亲事不妥当,只是她也并非见识短浅的人,瞧得出林丛默有朝一日定会出人头地,所以便起了联姻的心思,不过也如贾敏所说,即便是辈分对了,贾赦也不会同意的。
贾母就将这事丢开了,又问起了黛玉,“玉儿怎么没过来?”贾敏解释说黛玉在家里处理家务。
贾母有些心疼:“她才多大,你就使唤她了。”
“我当年和她一般年纪的人就开始学这些了,说起了,迎春和探春也该跟着学习料理家事了。”贾敏提了一句,“总不能等到了出门子的时候再学,到时候外头人不得笑话娘娘的妹妹连处理家事都不会。”
贾母原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听了贾敏的话,觉得有道理,“就让她们给凤丫头打下手。”
贾敏微微颔首。
贾敏这才提起园子的事,“娘娘上头还有淑妃、贵妃、皇后,若是修建得太过于精美,怕是惹来嫉恨。”
“我何尝不担心,可又怕太减薄了,丢了娘娘的脸面。”贾母对着贾敏推心置腹。
“娘娘的体面全赖陛下一人。”贾敏轻声说道,一句话惊醒了贾母。
贾敏便不再多劝,吃过了午饭才回去了。
她到家里的时候,董大娘正和黛玉说话。
“我认识这张姑娘的爹爹,她爹爹是长安县的大财主,之前都带着她去扬州买各色布料运回陕西那边卖。她家里原本将她许配给长安守备家的哥儿,只是长安县令的小舅子看中了,非要娶她。守备家听到流言,不肯退亲事,两家正僵持着呢,张家姑娘偷偷来京城里,被我撞见了。”
黛玉感慨一句:“这张姑娘倒是胆大的,不知道她孤身一人怎么来京城的。”
董大娘有些为难说道:“她家里也有镖局,跟着镖局里的人来的。因为这事,长安县令外家不占理,只是这事还牵扯到姑娘外祖家。”
“有什么纠葛吗?”
“李家求到了贾家二奶奶那里,让二奶奶给知府写信,给张家还有守备家施压。”董大娘也是有门路的,探听到李家通过馒头庵的尼姑求到王熙凤那里,她前脚得知消息,后脚就来黛玉这里了。
“我去求娘亲。”黛玉当机立断。
听了来龙去脉,贾敏忍不住摔了杯子,立马让人把贾琏还有王熙凤喊过来。
王熙凤正不高兴呢,因为贾敏一句话,贾母就让迎春和探春参与家事中,分她的权,听到贾敏的传信,她心里更加不高兴。
只是贾琏此前得了贾敏的指点,和外祖家重新来往了,所以也不顾王熙凤不愿,一点也不耽搁来到了林府。
贾敏自然是训斥了贾琏和王熙凤,直接问他们:“你们是觉得宫里娘娘太自在了吗,把把柄给其他妃子手里送?”
贾琏和王熙凤忙跪下,口称不敢。
“勾结外官、干扰诉讼、持强凌弱,你们还说不敢?”贾敏讥笑几声,她本来想再说几句,但是看着贾琏有些茫然的样子,而王熙凤一脸愤然,什么兴致都没有了,让王熙凤不要再插手,便让他们夫妻俩离开了。
等人走了之后,贾敏还是忍不住和黛玉抱怨:“宁可做个能听人言的笨人,也不可做一个自作聪明的聪明人。”黛玉知道贾敏说的是王熙凤,王熙凤是很精明,可是连自己依仗都没看清楚。
次日,董大娘又前来替张金哥致谢,“她说她不想回去了,想跟着我做生意,我前来向姑娘讨个主意。”
“我把作坊交给你,你定就是了。”黛玉很信任董大娘。
董大娘笑道:“我自然是乐意的,那姑娘这几日在我那里,聪明能干,大胆泼辣,只是我怕给姑娘惹来麻烦。”
“无妨。”黛玉淡淡说道,只是黛玉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她跌了个跟头。
因为半个月后,守备家的公子上京了,状告林家诱拐他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