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楼展览馆内的雕像是半身的铜像,重且坚硬,只不过众人先前一来就在一楼撞见了诡异的事情,所以,在寻找能打碎玻璃的东西时,下意识地便将一楼排除在外。

    如果可以,大家自然是希望永远都不要下到一楼去。

    但现在整栋楼都找不出一瓶灭火器,甚至连带尖头的物品也没有,一楼的雕像意料之外地成为了他们此刻唯一的出路。

    就是不知道展览馆里多出来的“那一位”离开了没有。

    “万、万一,那东西还在展览馆里怎么办?”

    和全学文颤抖的嗓音不同,季衡开口时,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格外沉稳,只是话中的内容却像一计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那就只有想办法把它引开了。”

    全学文当即喷出一口老血。

    引、引开? !怎么引?

    “先下楼, 走一步看一步。”

    季衡却不再多说,带着众人转身朝楼下走去。

    一行人把着楼梯栏杆,一级一级台阶小心地往下走,生怕一个不小心踩空弄出些什么动静来。

    只是很快, 舒白就觉出了不对劲。

    在他们刻意放轻、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中, 似乎多出了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且越往下走,声音就越大。

    “哒, 哒, 哒。”

    走在最前面的季衡突然停下脚步,其余人见状也跟着停下。

    一行人屏息凝神, 站在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拐角,黑暗中, 除视觉之外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哒, 哒,哒。”

    像是硬底鞋踏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隔着空旷的楼道,从一楼清晰地传了上来,令所有人汗毛倒竖,当场石化。

    这是有人在展览馆前的走廊里来回踱步的声音。

    舒白的心随之高悬到了嗓子眼。

    只是未等她对此做出什么反应,那脚步声忽地一顿,而后从远处悠闲地靠近,哒哒的声音在耳边逐渐放大,最终停在了一楼楼道的台阶前。

    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久到舒白以为,刚才那阵脚步声是她太紧张而产生的幻觉。

    直到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拉住她的袖子,往后扯了扯。

    是吴秋素在示意她悄悄往后退,不要惊动底下的那个东西。

    舒白没想太多,随即也去提醒身前的人。

    季衡正留心着楼下的动静,一只冰冰凉凉的手突然伸进他的掌心,轻轻捏了捏。

    他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那柔软的感觉很熟悉,一触及分,季衡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却什么也没能握住。

    一行人退至二楼的电梯厅后,迅速拐进右边的走廊。

    “握草,谁在底下走?!是多出来的那座雕像吗?”全学文努力压着嗓子,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却仍止不住话语中流露出的浓浓的震惊和恐惧。

    舒白抿着嘴,表情凝重。

    这都不是当下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

    “一楼的那个东西,刚才很可能已经发现我们了。”

    它知道他们当时就在二楼的楼梯转角处站着,所以故意走到一楼的台阶前,却不再前进一步,在与他们一墙之隔的地方,和他们一动不动地僵持着。

    像是在捕捉猎物前,对猎物恶劣的戏耍。

    陆茉抱着舒白的胳膊,此刻全凭着最后一口气吊着精神,但那口气也快散了:“它、它在一楼的楼梯口守着,我们拿不到雕像了……”

    拿不到雕像,就没办法打碎窗户玻璃逃出去,他们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想到这,陆茉无声地垂泪,走廊里其余人的脸色也难看得很,绝望的气氛扩散开来,捏住人的脖子让人快喘不过气来。

    “我去把那个东西引开。”季衡忽然开口。

    全学文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季衡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我去把那个东西引开,等那个东西离开一楼,你们就赶紧下去拿展览馆里的雕像。”

    舒白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就是不行。

    全学文也立刻附和她道:“我也不同意,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季衡摇头:“人太多了反而更容易暴露,而且我的手受伤了使不上劲,由我去引开它是最好的。”

    说着,他看向全学文:“你必须得留下来,女生的力气小,砸一下如果砸不碎玻璃,吸引来那东西的注意力会更麻烦。”

    舒白欲言又止,季衡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在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等窗户玻璃碎了你们就赶快离开,我听到声音后会往这边赶的。”

    季衡早在下楼前就已经在心里做下了决定,吴秋素等人虽然担心,却也知道劝不动他。

    更何况,他们不可能一直在这里跟那东西耗着,等那东西耐心耗尽了不想跟他们玩躲猫猫的游戏,等待他们的真就只剩下一个死字了。

    季衡这方法是冒险了点,但却是当下唯一可行的法子了。

    众人的目光默默追随着他,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全学文收回视线,背靠上墙壁,只觉得眼睛有点酸,吸了吸鼻子——

    然后他鼻头耸动,又吸了吸。

    “这是什么味道?你们闻到了吗?”

    刚才他们进来走廊时,被一楼的脚步声吓得根本无心去顾及旁的事,以至于都没人发现二楼走廊里和他们上一次来的时候不同,充斥着一股怪味。

    经全学文这么一提,舒白也按下脑中杂乱的思绪,认真地闻了闻。

    她心头一跳,这味道怎么这么像是……

    砰!

    楼上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紧接着便是金属落地的哐当一声脆响,声音极大,舒白在二楼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注意力立刻被楼上的声音吸引过去。

    季衡应该是拿着电梯门前的那个垃圾桶去砸了三楼走廊的窗户。

    那垃圾桶是铁制的,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用来砸窗户,除了声音大,其余一点好处也没有,刚才那阵动静,窗户玻璃估计连条裂缝都不会有。

    在那之后,楼内又恢复了死寂。

    舒白一行人贴着墙壁站着,仔细去听一楼的动静。

    “哒。”

    那“人”动了,a开始往二楼来,脚步声听上去比之前要急促一些。

    当脚步声在二楼的楼梯间内响起时,走廊里的所有人皆是屏气敛息,胆子最小的陆茉更是用手紧紧地捂住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好在,脚步声没有在二楼停留,而是直接朝着声响所在的三楼赶去。

    待脚步声远去,全学文扒着墙,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电梯厅,然后抬手冲身后的人招了招,表示外面没有情况,他们可以去一楼搬雕像了。

    舒白的脚步在走进楼梯间时慢了一瞬,她快速扫了一眼头顶漆黑的楼道,垂眸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扶着栏杆快速下到一楼。

    展览馆内,全学文抱起一个铜制雕像就往二楼走,拐进二楼走廊之后更是拔腿狂奔。

    砰!

    这一下,全学文是用了全力砸的,他不负所望,顺利将窗户砸出一个大洞,铜像伴着碎玻璃渣飞出窗外,落在外头的水泥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夜风从那个洞里呼呼灌进来,众人今晚终于久违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舒白脱下外套,迅速上前将窗框上残余的玻璃碎片清理干净。

    而后她一把扯过站在自己身后的人,顾不上看清人是谁,径直把她往窗外推。

    “窗户左边有个空调外机,踩着那个往下跳,能缓冲一下。”

    徐雨彤也不磨蹭,抬脚踩上窗框,三两下便顺利落地。

    吴秋素和陆茉也紧随其后。

    全学文正要把舒白往窗边扯,舒白却转头看向走廊的另一头:“季衡还没来。”

    “你先下去,我去找他。”

    “我跟你一……”

    舒白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全学文的侧脸忽然被剧烈闪烁的暖光映亮。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光芒的来源处。

    原本昏暗的走廊尽头此刻鲜红如血,滚滚浓烟从电梯厅内飘出,卷着火舌迅速朝着这边袭来。

    是汽油!

    二楼走廊里的怪味是汽油!

    全学文再顾不上其他,失声惊呼:“季衡!”

    而舒白则是觉得嗓子瞬间被这股浓烟掐紧,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她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楼下陆茉和吴秋素惊慌失措的哭喊在耳边如潮水般急速退去,只剩下火焰掠过走廊时,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艹尼玛!”

    全学文怒骂了一句,用外套包住自己的脑袋就想往火场里冲。

    动作在下一秒顿住。

    因为走廊尽头的火光中,出现了一道快速奔袭而来的身影。

    身影很快来到近处,正是方才去引开一楼鬼怪的季衡。

    舒白听到胸腔内心脏重重落地的声音。

    她在全学文的推搡下回过神来,转身跨上窗台,往下跳之前,她似有所感地回头,看的却不是季衡,而是他身后。

    一道浅色的影子从火光中一闪而过,舒白脑中那根一直理不清头绪的弦倏地一下绷紧,发出“噔”的一声响。

    浅色的,影子。

    第52章

    “握草,刚才真的吓死我了,兄弟你太牛逼了!”

    季衡刚一落地,全学文就冲过去给了他一个熊抱,然后又围着他开始转圈,边转边啧啧称奇:“那么大的火,你冲过来居然没受伤嗨。”

    说着又捞起他外套的一角放到眼前看了看:“衣服也没烧着!”

    季衡颇为无奈地将自己的衣角抽回来:“中间火势突然变小了一点,我看准时机冲过来的。”

    本来一切都十分顺利,季衡成功把那东西引到了四楼,而他则是早已经上到了五楼,并且将电梯也按了上来,就等把那东西引到五楼走廊尽头处后,赶紧搭乘电梯下去。

    可惜,那东西听到了二楼的动静,没有再往五楼来,而是跑去二楼丢了一把火。

    等到电梯门开,季衡看到的就是一片火海。

    但好在火烧起来还没有多久,季衡心一横,想着烧伤总比烧死好一点,就用外套罩住脑袋闷头往外冲,结果还真给他冲了出来。

    “干得漂亮!”

    全学文又用力锤了一下季衡的肩膀,走廊里惊险的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恐惧的情绪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全学文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红了眼眶, “我差点以为你出不来了。”

    季衡淡淡笑着,默默受下这一拳。

    “先别说了,赶紧走吧,一会儿人来了,我们就算全身上下都长满嘴,都解释不清楚这场火跟我们没有关系。”吴秋素有些焦急地看着不远处空旷的道路催促道。

    一行人这才从劫后余生的怔愣状态中回过神来,意识到他们现在要是被人看见,那么在档案馆放火的锅就必扣在他们头上了。

    如果他们照实说是鬼放的火,这口锅不仅会扣得更严实,还会焊死在他们头上。

    学校夜间也有保安巡逻,档案馆的火很快就会被发现,他们倒不用太担心火势变大控制不住,现在的确得赶紧走了。

    “舒舒?”

    舒白自从楼里出来后便垂眼盯着地面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被陆茉用胳膊肘轻轻拐了拐,才猛地收回思绪。

    舒白不经意地抬眼,正对上季衡疑惑探究的目光,她迅速移开视线,偏头看向陆茉,笑着道:“没事,我们先离开这吧。”

    全学文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就看见滚滚浓烟从二楼走廊的窗户翻涌而出,流向深不见底的漆黑夜幕,而窗户内飘出的火舌则像是几只鬼手,冲远去的他们疯狂挥舞着,凄厉嚎叫着让他们留下。

    全学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转头便加快了脚步。

    众人直到拐过两个路口,再看不见档案馆才停了下来。

    全学文掏出手机一看,已经凌晨两点了。

    不知不觉,他们竟然已经在档案馆里被关将近六个小时了,他脱力地瘫坐在地上。

    “艹!那东西是真想让我们死啊,一氧化碳搞不死我们,就放火来烧我们!我们不就是想去查个资料吗,招谁惹谁了?”

    “会,会是崔冉的鬼魂吗?”陆茉眼眶蓄满了泪,要哭不哭地问道。

    闻言,众人的脸色不禁变得严肃起来。

    知道他们在调查当年的事情,且最有可能给他们使绊子做到这些事情的,好像就只有崔冉的鬼魂了。

    舒白突然开口,视线凝在虚空处的一点:“我看见a了。”

    话音落下,舒白仿佛又回到了热浪滚滚的走廊里,炽热的温度炙烤着她的皮肤,那道一闪而过的浅色身影,带着火焰滚烫的温度,在她眼底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烙印。

    “崔冉跳楼的时候穿的是黑色裙子,可是刚才我在火场里看见的那个人,穿的是浅色的衣服。”

    而舒白最开始在医务室里见到的人,穿的也是浅色的衣服。

    有些微乎其微,被随意丢弃在角落里积灰的碎片,蓦然变得清晰起来。

    舒白这才开始怀疑,或许,她迄今为止在现实中见到的鬼魂,根本就不是崔冉。

    这样一想,有些奇怪的地方就能解释得通了。

    如果崔冉能够离开课程来到现实,那她想方设法地在课程里透露给他们线索的行为,就显得十分多此一举了。

    课程里,舒白他们为了完成那些恐怖任务早已是精疲力竭,哪有精力再去注意其他的东西,稍微想岔一点,就会把崔冉给出的那些信息和课程的内容混作一谈。

    等回到了现实,再引导他们一点一点地去发现不是更好?

    所以,现在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崔冉无法离开恐怖课程,她和课程深度绑定在一起,只能以那种方式向他们求助。

    季衡当即明白过来舒白话中的意思:“你是说,崔冉的确是想让我们查清楚当年的真相,而现实中一直在阻止我们调查的,其实另有其人?”

    不等舒白回答,徐雨彤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那你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子了吗?”

    舒白脸色煞白,嘴唇紧抿,在众人一眨不眨地注视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摇头:“没有。”

    但其实,意识到那道身影大概率不是崔冉之后,舒白心中的异样不仅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沉,像块巨石一样压在她胸口。

    她确实没有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但跳脱了既定框架再去回想那道身影,她竟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越是努力回想,她的心跳得就越快。

    她的手也在无意识中攥紧了左手腕间,那根松松垮垮的手链。

    不可能吧,不会的……

    像是在说服谁一般,舒白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我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

    闻言,季衡眉心微蹙,眼中疑虑和担忧更深。

    其他人则是以为舒白是之前在楼里被吓狠了,魂还没有完全回来,所以现在整个人看上去才会失魂落魄的。

    吴秋素托腮沉思片刻,分析道:“在老综合楼里死去的人,肯定不止崔冉一个,杂物间墙上的那句话,应该是崔冉死前带着满腔恨意写下的。所以她死后,怨念不甘化作鬼魂,一一找上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复仇。”

    “说不定,阻止我们的是其他死在老综合楼里的鬼魂呢, a生前被崔冉害死,也怀着怨气,所以才不愿意让我们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全学文愤然道:“越是这样,就越说明当年的事情有蹊跷!我们必须得查下去,崔冉当年的事一定有古怪。”

    徐雨彤听到这话,表情犹豫起来。

    她今晚的一时兴起,差点害得自己葬身火海,她在犹豫,这件事到底值不值得自己抵上自己的性命去做。

    “可继续查下去,那个G……东西,不会放过我们的,太危险了。”

    全学文长叹一口气,气焰顿时又灭了大半,粗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语气纠结又烦躁:“查,那东西不放过我们;不查,崔冉和课程也不会放过我们。”

    “查跟不查,就是早死和晚死区别罢了。”

    这番灰心丧气的话着实挫败士气,说完后,众人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陆茉的眼泪水更是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不一定会死。”

    良久,季衡沉声开口,打破寂静。

    “现实中的这个鬼,应该不是很强,a只能借助外力来害我们,比如一氧化碳和放火,a的力量没有强大到像课程那样诡异。”

    全学文眼底的光又一点一点地亮起来:“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在查资料的时候提防着一点,小心一点, a也许就伤害不了我们?”

    季衡点头,只是还不等他继续往下说些什么,舒白忽然打断他:“这周就先算了吧。关于崔冉的事情,这周就暂时不要查了。”

    吴秋素诧异道:“可是我们还没查到什么有用线索呢,就这么搁着不查了吗?”

    众人脸上纷纷露出震惊和不解,而季衡只是安静地看着舒白,目光深邃明亮,犹如一束光直射进她心底,要将那些阴暗角落全部照亮一般。

    舒白垂下眼睫,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手绳,淡然解释道:“那东西已经盯上我们了,如果我们对调查当年的事情表现得很积极,把a逼急了,说不定在下一次课程开始前, a会选择跟我们鱼死网破。”

    全学文恍然大悟,随即认可地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们被盯上了,最近这几天确实应该要老实一点,别再惹那东西生气了才行。”

    但他转念一想,突然又想起件事来:“死人不让查,那活人呢?”

    全学文之前在贴吧里发的那个询问林景鹏的贴子还在,但回复的人寥寥无几,唯一有用的就是说林景鹏出国定居的那条回复了。

    为此,全学文特意私信那个人,想问问更多的信息,结果那人就只知道这些。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口中的那个林景鹏的确没死,也确实是在大学毕业后出国留学了。

    结合那人所说的林景鹏的毕业时间,全学文现在差不多能确定,这个出国留学的林景鹏,应该就是让崔冉恨到在墙上刻字诅咒的那一个了。

    可如果按照吴秋素刚才所说,崔冉死后怨念化作鬼魂,对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一一进行报复的话,林景鹏应该是首选啊,不然为什么崔冉要在墙上刻“他们都该死,尤其是林景鹏”呢。

    但现实却是,林景鹏还活得好好的,甚至还出国留学,这怎么想怎么奇怪好吧。

    “那这周就先不查崔冉这条线,去查查林景鹏吧。”

    全学文一拍大腿,就这么将之后的计划定了下来,表情跃跃欲试。

    舒白看着他,欲言又止,到底是不好在出言阻止什么。

    第53章

    深夜的校园, 消防车尖锐悠长的警笛声撕破寂静无声的夜空,哪怕已经走出很远, 舒白的耳边也依旧能听到档案馆楼前的喧哗。

    与之相反的则是,空旷的街道,六道被路灯无限拉长的身影。

    到了分岔路口,舒白神思恍惚地继续往前走,将招手和众人说再见的全学文晾在一旁。

    全学文摇头叹气:“哎,看来舒白今天晚上是被吓得狠了。”

    说着,他胳膊肘捅向一旁的季衡:“刚才火燃起来的时候,我让舒白先走,她不干,还想和我一起进去找你呢。”

    ……

    等了会儿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反应, 全学文疑惑地看向季衡,就见他正巧收回目光, 凌厉的眉眼掩在阴暗处,脸色莫名有些阴沉。

    远处几道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季衡淡声道:“走吧。”

    全学文:“……”

    得, 一个听他说话的都没有!

    -

    虽然前一天晚上回来得晚,舒白直到后半夜才睡下,但第二天一早,她仍是天一亮就起来了,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在桌边坐着。

    临近九点,群消息开始活跃起来,舒白拿起来扫了几眼,便捞过衣柜门上挂着的外套,起身准备出门。

    “舒白?你要去哪?”

    舒白已经十分小心,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了, 但没想到吴秋素还是被她吵醒了。

    她抬起头,神色如常:“我饿了,出去吃早饭,顺便散散心,你想吃什么?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

    吴秋素掖了掖被角,闭上眼嘟囔说:“不用,我有小面包。”

    舒白笑笑,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

    等在走廊里的徐雨彤见到舒白,随即挑眉,语气略带诧异:“你也接到档案处老师的电话了?”

    “没有。”

    舒白看向徐雨彤身侧,走廊里的人不多,徐雨彤算一个,杜雯算一个,在她之后急急忙忙走出寝室的谢梦怡算一个。

    除开舒白自己,昨天女生这边总共有三个人接到了档案处老师的电话。

    “我只是想去确认一件事。”

    徐雨彤皱起眉打量她,少倾,才不咸不淡地道:“随便你。”

    男生那边接到电话的人是黄庆杰和王成,他俩在提前约定好的十字路口和舒白一行人汇合。

    由于档案馆昨天晚上发生了火灾的缘故,最近这段时间需要闭馆重修,整栋楼都被封了,众人打听了半天,才打听到原本在档案馆工作的老师们都被临时安排去了一幢教学楼里办公。

    “请问,档案处的陈老师在吗?”

    一走进教室,徐雨彤便抓住坐在门边的老师询问。

    那老师满脸问号地看着她:“档案处的陈老师?你弄错了吧,咱们学校档案处没有姓陈的老师。”

    “不可能。”杜雯上前一步,坚决地道,“昨天晚上档案处的陈老师给我们打电话,说我们的档案出了点问题,让我们赶紧去档案馆找他。”

    那老师见他们不信,也不多跟他们解释,而是扬声冲不远处的另一位老师问道:“小李,你们部门有姓陈的人吗?”

    “哈?你听谁说的,我们部门压根没有人姓陈好吧。”

    门边的老师闻言,表情无奈地冲杜雯摊手,意思很明显:看吧,我没骗你们,档案处真没有一位姓陈的老师。

    杜雯也糊涂了,呆愣在原地。

    徐雨彤没再问下去,而是几步走到那个被叫做小李的老师面前,声音带上了几分急促:“老师,我是金融学2021级4班的学生,昨天晚上我的确接到了档案处老师打来的电话,他说他姓陈,还说我的档案出了点问题,让我尽快去找他处理的。”

    小李老师仍是一头雾水:“电话?我们办公室昨天压根就没有人给学生打过电话,而且最近也没有学生的档案出了问题,你们怕不是接到什么骚扰电话了吧。”

    “如果他让你们点什么链接之类的,你们可千万别点啊,现在骗子可多了……”

    近几年,大学生被诈骗的案例比比皆是,学校每年都要开展关于校园诈骗的宣传活动,小李老师担心这几个学生上当,当即便苦口婆心地劝起来,但徐雨彤此刻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因为她清楚,那通电话不可能是骚扰诈骗电话,电话里自称是“陈老师”的人在一上来就报出了她的学号,这也是她为什么在接到那通电话后没有怀疑,而是匆匆赶去档案馆的原因。

    在办公室里被好好地教育了一番之后,众人灰头土脸地出来到走廊。

    徐雨彤立刻掏出手机。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众人最后一丝希望,被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掐灭。

    徐雨彤黑着脸挂断电话,王成不信邪,掏出手机再次给那个电话打了过去。

    得到的依旧是无法接通的忙音。

    虽然来之前,舒白心中就隐有预感,昨天晚上徐雨彤的到来未免有些太巧了,他们去档案馆找崔冉的资料,徐雨彤就正巧也被一通电话喊到了档案馆来。

    但等猜想真的得到确认后,她的内心还是免不了一阵巨震。

    a知道昨晚全学文会去档案馆查资料,所以装成档案处的老师给那些不知情的同学打电话,想借机再多引几个同学到档案馆去。

    至于目的……

    王成手机啪嗒一下砸在地上:“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徐雨彤斜睨他一眼,冷声道:“还看不出来吗?是有人故意装成档案处的老师给我们打电话,想要把我们骗到档案馆去。”

    “可是,他把我们骗去档案馆有什么——”黄庆杰问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想起了档案馆昨天深夜的那场大火。

    那人想要烧死他们。

    “为,为什么?”黄庆杰不明白,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被人盯上了,还到了非要致他们于死地的地步。

    徐雨彤静默片刻,缓声解释道:“因为崔冉,那g……东西,不想让我们调查关于崔冉的事情。”

    舒白低着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她心中有另一个与之截然不同的猜测,但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只不过一提到崔冉,众人就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到了舒白身上。

    因为崔冉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就是从舒白在第二次课程结束的时候,被崔冉拉上天台,亲眼见证了崔冉跳楼身亡的那一幕开始的。

    “那就别查了。”

    王成对于自己待在寝室什么都没干,却莫名奇妙躺枪感到十分无语,也很生气,看着舒白,开口时语气很冲:“光是课程就够吓人了,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活着出来了,还要过得提心吊胆,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哪冒出来的意外!”

    舒白咬着嘴唇不说话,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

    她想大声地反驳回去,喉咙却像被沙砾堵住似的,又干又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王成后面又说了什么,舒白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精神恍惚地想着,如果众人所遭受的那些危险是因为她怎么办?

    如果那东西是不想让她查出真相逃离课程,才会想尽办法阻止他们调查,甚至于不惜杀了他们,那她该怎么办?

    王成见舒白低着头始终不吭气,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想说几句,却被谢梦怡打断。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舒白他们也只是想赶快查出当年的真相,带大家脱离课程而已,老综合楼那么危险,他们为了调查也还是进去了,再怎么样,我们都不该怪他们吧。”

    王成:“可是——”

    “累了,”徐雨彤突然开口,“今天白起这么早了,回去睡觉去。”

    说完,她便转身撂下几人走了,一副懒得陪你们在这里吵架的样子。

    眼见着其他人纷纷离开,舒白又闷着不吭声,王成自觉没趣,摆摆手也走了。

    谢梦怡见舒白脸色不太好,上前来关心了两句,舒白摇头说自己没事,又说自己一会儿有其他事要办,把她给打发了回去。

    待人都离开后,舒白靠着墙壁缓了一会,才慢慢直起身,朝楼梯走。经过一间教室时,她不经意顺着敞开的门往里一瞥,脚步倏地顿住。

    “叮铃铃。”

    下课铃打响,学生们如潮水般涌出教室,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人,在讲台上不慌不忙地收拾东西,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抱着课本走出教室。

    “于老师。”舒白立刻叫住她。

    于老师是退休后又被学校返聘回来的教授,在学校已经待了很多年了,大一大二时曾教过舒白他们班的英语,舒白当时作为英语课代表,和这位老教授的关系不错。

    也因此,于老师回头盯着舒白看了几秒,便认出了她。

    “舒白?你找我有事吗?”

    舒白有些紧张,她先是朝于老师深深鞠了一躬,才开口道:“于老师,我……我有件事情想问您。”

    于老师脸上纵横的沟壑更深,她微笑着点头,带舒白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走到桌边放下水杯课本,坐下,语气温和:“说吧,你想问我什么事?”

    舒白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两手绞着衣角,好半天才道:“于老师,请问,您知道崔冉吗?”

    闻言,于老师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看向舒白的目光也变得严肃起来:“哪个崔冉?”

    舒白深吸一口气:“英语专业,2012级,崔冉。”

    ……

    于老师沉默了,她端起水杯喝了两口,再开口时,语气里的异常怎么都掩盖不住:“你,你,你怎么知道她的?”

    说完又察觉到不对,赶忙摇头:“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情,你回去吧。”

    舒白自然不能走,绞尽脑汁地开始编借口。

    “我前几周不小心闯进了老综合楼里,捡到了一本学生证,那本学生证里就写着崔冉的名字。起初我没有在意,但是回到宿舍以后,我就开始不断地做噩梦,梦见有个女生当着我的面,从老综合楼的楼顶跳了下去。”

    舒白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于老师的脸色,果不其然,在听到她闯入老综合楼里时,于老师眼中最先流露出的是深深的恐惧,再之后则是同情和惋惜。

    舒白特意将跳楼这点说了出来,目的就是为了让于老师相信她的话。

    不过后面她就全靠编了,因为她不能透露课程的信息给于老师,就算说了,于老师也会因为课程从中作祟的原因而不相信她。

    “我……我上周回家,我妈带我去一个高人那里看了看,高人说我这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得知道老综合楼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跟着我的那个东西的执念是什么,才能帮我赶走它。”

    “于老师,如果您知道什么,就请告诉我吧,我真的很害怕,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了。”

    “哎,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那老综合楼就不是你们该去的地。”

    于老师叹了口气,终究是不忍心,慢慢陷入回忆。

    “其实,崔冉是个好孩子,就是后来不小心走错了路……”

    前面的事情舒白都知道,就是崔冉被骂,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最后终于承受不住,从老综合楼一跃而下。

    只不过还有一件事,舒白一直很想弄明白,她趁着于老师喝水的时候开口:“于老师,崔冉那件事情,是怎么被爆出来的啊?”

    “照片,”于老师放下水杯,“她深夜进出领导办公室的照片被人发在了网上。”

    舒白不敢置信:“就因为一张照片吗?”

    于老师:“不是,那张照片被人发在网上之后,起先大家只是怀疑,但很快就有人出来说,他亲眼见到过崔冉和某位领导暧昧不清的画面,再后来,越来越多的人都站出来说自己看到过,这才坐实了崔冉品行不端的事实。”

    舒白听得遍体生凉,而于老师之后的讲述,更是让她头皮发麻。

    “那孩子跳楼之后,关于她的那些事情就都消停下去了,学校也不让学生们再提,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是,还不到一个星期,就又出事了。”

    “当初在网络上骂崔冉骂得比较狠的一个男生,也从老综合楼的天台上跳了下去,后面连着好几天,每天晚上都有学生跳楼,而那些学生无一例外都是在网上骂过崔冉的,甚至还说了一些……十分不堪入耳的话,学校意识到不对,就立刻把天台给封了。”

    “结果,天台被封的第二天,有个班本来在楼里好好的上着课,一个男生突然发了疯,他一边弯折自己的身体,一边喊旁边的同学救他,但是同学们都被吓疯了,一个劲的往外跑,根本不敢接近他。”

    “后来,那男生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活生生地把自己的身体扭成了一个球,断气死了。”

    提起这件事,于老师仍心有余悸,她那天没在老综合楼里上课,但光是听旁人的转述都能想象出当时那惊悚的场面,她缓了缓神,才继续道:

    “从那之后,学校就彻底把老综合楼给封了起来,不再让学生靠近。”

    咚咚的心跳声又快又重地砸在舒白耳边,她在脑中快速消化着于老师话里巨大的信息。

    一个球。

    舒白想起了之前在310教室看到的那一幕,向外倾倒的桌椅,以及教室后方地上,那个用粉笔画出的,不规则的矩形。

    他们在老综合楼里发现的所有异常,在此刻都得到了解释。

    “那崔冉在校的时候,学习成绩怎么样呢?”舒白又问。

    “学习成绩?”于老师似是没料到舒白会问这个问题,诧异地看着她,但回答的却很快。

    “她的学习成绩很好,基本上都稳定在年级前几,要是她不做那些事情,就算得不到公派留学的名额,也应该能保送本校研究生的。”

    舒白还想再问什么,于老师却态度坚决地打断她。

    “舒白,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能帮助你尽快好起来,但是关于崔冉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再问了。”

    “你听老师一句劝,事情解决之后,不要再去打听任何和崔冉有关的事情,就当作从来都不知道。”

    “别问,别看,也不要再去老综合楼,离那些东西远远的,你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第54章

    舒白出神地走在路上, 没心思看路,满脑子想的都是于老师在办公室里跟她说的那番话。

    原来, 八年前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的事件,是从一张照片开始的。

    没有实际的证据,却有无数的“目击者”站出来指证崔冉,并以此审判她,将她打入十恶不赦的地狱。

    崔冉恨那些人,所以她死后才会去报复那些曾站出来指证过她的人。

    但令舒白想不通的是, 崔冉最恨的人明明是林景鹏,这点从杂物间墙上的那句话也可以看出来,可林景鹏却还活得好好的。

    舒白回想起自己临走前,从于老师口中听来的话, 林景鹏确如贴吧里的那条回复所说,在毕业之后出国留学了。

    为什么?

    林景鹏应该也是当年针对崔冉的目击者与讨伐者之一,崔冉为什么只偏偏放过了他?

    还有就是,崔冉引导他们去查当年的事情,又是想让他们为她做些什么呢?

    舒白不禁回忆起上次课程结束前, 崔冉穿过喧哗的人声看向自己的最后一眼。

    莫名的,舒白觉得那道目光异常的悲伤。

    当年那场声势浩大、铺天盖地的讨伐,到底是正义的审判,还是莫须有的栽赃?

    拨开重重迷雾, 舒白终于觉得自己离当年的真相近了一点, 只不过……

    舒白想得正入神,右手突然传来一股大力拉扯的力量,她朝旁边跌跌撞撞几步,紧接着一辆按着喇叭的小黄车就从她刚才所站的地方飞驰而过。

    “走路就好好看路,突然一下窜出来, 是想死吗?”

    车上的人骂骂咧咧地骑远了,舒白还处在怔愣状态中,盯着人的背影,神情恍惚。

    “你在想什么?”

    季衡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又低又沉,一下子就把舒白的魂给叫回来了。但舒白觉得他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有点不高兴,胳膊上的那只手力道也很大,捏得她有些疼。

    好在她站稳之后,季衡便立刻收回了手。

    舒白揉着胳膊上被抓得发烫的地方,垂着脑袋闷闷地回答道:“没想什么。”

    此话一出,面前人的气压好像更低了。

    全学文落后季衡几步,追上来后,就见两人一个盯着人,眼中是掩不住的担心,一个盯着地面,眼中是刻意的回避和对刚才突发事件的无所谓,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开口缓和二人间僵持不下的气氛。

    “没想什么你这么失魂落魄的,我俩刚隔老远就看见你了,眼睁睁地看着你从人行道走到了大马路上,跟中邪了一样。季衡刚要是晚来一步,你就跟那辆小黄车撞上了!”

    舒白:“……”

    她看向全学文身后,那里并不是男生宿舍所在的方向:“你们怎么从那边过来?”

    这话题转得可真是,一点也不生硬呢。

    季衡抿起唇,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泛着深沉的光,紧紧盯着舒白,但并没有要戳破她的意思。

    全学文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见舒白有意地在回避这个话题,耸耸肩,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道:“我们去档案馆那边转了一圈,想看看昨天晚上,档案馆的监控有没有拍到什么东西。”

    舒白心头顿时一紧:“那你们……有查到什么吗?”

    全学文叹气:“什么都没查到,楼里的监控坏了,昨天晚上,在我们去之前就坏了。”

    舒白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松,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道:“也是。”

    那“人”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就算后面计划失败了,也必然不可能留下什么线索给他们。

    季衡没错过舒白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眸色愈深,半晌,开口道:“你早上跟徐雨彤他们一起去找了档案馆的老师?”

    舒白诧异地抬头看了季衡一眼,他怎么知道的?

    虽说徐雨彤他们离开之后,肯定会将在走廊里推断出来的信息发到班群里,但应该没那个心思多提一句都有哪些人去了才对。

    就算提了,应该也只会提接到电话的人,不大可能会提到自己。

    不过,舒白现在不是很想打开群聊去确认,因为她能想象得出,群里此刻的聊天内容有多么的乌烟瘴气。

    尤其是冯立,他本来就极力反对他们在空余时间调查崔冉,现在知道了因为调查崔冉,有可能会让班上同学都陷入危险一事,肯定又会在群里不管不顾、逮谁都一顿痛骂。

    不看也罢!

    舒白疑惑地看着季衡,难不成,徐雨彤真在群里提自己了?或者是谢梦怡?

    也是,这人又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见个面,看几眼,就猜到自己刚才去做了什么。

    但事实上,季衡还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舒白这样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仰头看人,满脸都写着你怎么知道的样子有点呆,季衡脸上严肃的神情忽地出现一丝裂痕,他偏过头,轻咳两声之后转回来。

    “你一个人去调查,都查到了什么?” ! ! !

    舒白又惊又疑,他怎么知道的!

    “调查?!”全学文忍不住惊呼,“你一个人?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而且昨晚你不是说,那东西盯上咱们了,咱们最近得消停点嘛,我和季衡刚才都只敢在楼附近晃悠,不敢进去,你居然敢一个人去调查?!”

    舒白被全学文这一嗓子嗷的瞬间变得局促起来,她不敢将自己在火场里看的那一幕说出来,更无法说出那个推断。

    舒白想着,如果a的目的是阻止自己查出真相脱离课程的话,那么自己就和季衡他们分开调查,将a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一个人的身上。

    这样,至少在课程之外,全学文季衡他们还是安全的,能够放心大胆地去调查当年的事情,且不受到任何阻碍。

    当然,这个想法舒白也是不可能告诉季衡他们的。

    “我只是……突然看见了之前教过我们英语的于老师,想着她在学校教了这么多年书,兴许会知道些当年的事情,就去问了问。”

    舒白的话半真半假,偶遇于老师是真,但就算没有偶遇,舒白也会去找其他曾经教过他们班,在学校待得年份久的老师问问的。

    得知舒白没有单独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只是找老师询问信息后,季衡周身的气压总算是回升了些。

    全学文则是迫不及待地追问道:“那于老师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舒白将自己从于老师那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二人,担心那“人”又纠缠上来,不敢再和二人多待,丢下一句再见便绕过季衡,急匆匆地离开了。

    全学文摸着下巴,望着舒白的背影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舒白在躲着我们啊。”

    说完,又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季衡。

    ……

    直到彻底看不见舒白的身影之后,季衡才恢复了往常那般云淡风轻的疏离感,他转身往宿舍走,全学文梗了梗脖子,连忙跟上。

    -

    【课程:课外活动课

    集合地点:中央广场

    集合时间:周四晚十二点】

    班级群里因为和之前课程完全不一样的提示信息炸开了锅。

    这次课程显示的是集合地点和集合时间,再结合课程的名称——课外活动课。

    舒白合理推测,中央广场应该不是实际上课的地方,众人只是先去到那里等着,至于上课的地点,很可能是不固定的。

    得出这一结论后,群里消停了不少,但突然转变的上课模式还是给班群笼罩上了一层人心惶惶的氛围。

    时间很快来到周四。

    深夜的宿舍楼依旧十分热闹,欢笑声隔着一道门传到走廊里,闷闷的,但内里包含着的无忧无虑、青春活力的气息却十分清晰。

    因此,倒更显得走廊里的脚步声沉重起来。

    舒白跟吴秋素一人提溜着陆茉的一边胳膊,跟随众人往楼下走去。

    临近上课时间,所有的正常都会变得不正常,而所有的不正常,则会变得正常。

    比如舒白一行八九个人,浩浩荡荡地经过宿管阿姨宿舍时,躺在内间的阿姨毫无察觉。

    又比如紧闭着的宿舍大门,被吴秋素一个手指头便轻松推开。

    大门缓缓打开,空荡寂静的街道出现在众人眼前,夜晚的寒风穿堂而过,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中央广场说是一个广场,但其实并不大,在写着中央广场的石碑之后,是学校的礼堂,左右两侧是花坛,面前则是一个字型的路口。

    路灯惨白的灯光驱散了黑暗,却驱不散随着上课时间迫近,众人心底升起的那股毛骨悚然的恐惧。

    十一点五十八分,熟悉的致爱丽丝响起,与此同时,伴随着音乐声,仿佛提前设定好的程序一般,路灯从街道的尽头开始,一盏,一盏,从两头往中间,逐渐暗下。

    像是一场盛大华丽,却冷清无比的开幕式。

    迎接死亡的开幕式。

    啪!

    终于,舒白他们头顶最后一盏路灯也暗下。

    四周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在眼睛适应黑暗时,舒白忽然察觉出耳边致爱丽丝的钢琴声有点不对劲,其中一道声音遥远幽长,似乎并不来自于同学们的手机,而是来源于黑雾涌动的街道尽头。

    钢琴声停止时,一道模糊庞大的身影也终于拨开那片黑雾,缓缓朝着众人走来。

    舒白呼吸停滞,浑身僵直看着黑影靠近,等那黑影走了快一半的路程,才看清那原来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辆大巴车。

    车内没开灯,黑漆漆的,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十二点整,大巴车稳稳停在众人面前。

    “呲——”

    “叮咚,现在开始上课。”

    机械女声和开门声同时响起,陆茉站的位置正好对着大巴车门口,饶是她经过前几次课程,胆子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小了,但在看到车内的景象时,她还是两眼一翻,腿发软,忍不住要瘫坐在地上。

    车内,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第55章

    舒白及时伸手提溜了陆茉一把, 没让陆茉真坐到地上去。

    “叮咚。”

    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时,舒白正盯着面前空荡的驾驶座和黑洞洞的车厢犹豫要不要进去,她听见声音心脏先是被吓得狠狠一抽,随后反应过来,举起手机。

    【课外活动课:校园大巴半日游

    繁重的课业之下,你是否曾静下心来,好好欣赏过学校的美景?

    为了让你的大学生活不留下遗憾,本次课程将会带你游览学校风景,领略就在你身边、却不曾被你发现的美。 】

    “这M……什么叫不留遗憾?参加了这个什么大巴半日游,我们才可能会留下遗憾吧,说不定连小命都会留在这里……”王成看着对话框里的一大段文字都惊了,忍不住吐槽道。

    风景?

    游览? ?

    这要是放在以前,众人也许会高兴欢呼,可现在是在课程里,越是用正经语气说出来的话,就越会令他们脊背发寒、双腿发软。

    课程所说的校园大巴半日游,绝不会只是游览学校风景这么简单。

    但众人没有选择,这车,他们非上不可。

    舒白就站在门边,她深吸一口气,率先抬脚迈上台阶,停在驾驶座旁边时,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作祟,舒白只觉周身的温度骤降,跟进了冰窟似的。

    好在陆茉很快便跟了上来,站在台阶下抱着舒白的手臂,鬼鬼祟祟地探头往车厢内看。

    舒白定定神, 也转头看向车内。

    这辆大巴应该是辆35座的客车,但由于车内光线过于昏暗,舒白只能看清离得近的几排座位,再往后便看不清楚了。

    这也导致舒白看着面前这条狭窄的过道,总觉得它像是没有尽头,在黑暗中无穷无尽地延伸着。

    舒白后背默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车外,季衡试图透过车窗看清车厢中后部的情形,可惜看了半天什么也没有看到。

    等他上了车,前面几排座位已经坐满了,靠门那侧的第一排甚至挤了舒白陆茉吴秋素三个人,陆茉美其名曰这样坐暖和,唯独驾驶座后面那一排没人敢坐,季衡微微挑眉,无所谓地走过去坐下。

    待全部同学都上车坐好以后,车门关闭,汽车发动机的嗡鸣声在黑夜中听得格外分明,这辆没有司机的大巴车,在寂静无声的校园里以一种不算快的速度,匀速地行驶起来。

    全学文就挨着季衡坐在驾驶座后面,他望着窗外缓慢倒退的树木和教学楼,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我以后大概都会对无人驾驶的公交车有心理阴影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季衡轮廓利落分明的侧脸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冷光。! ! !

    全学文呼吸一滞,整张脸板着惊恐的表情向后倒,季衡无奈看他一眼,示意他往上看。

    全学文后仰的动作一顿,目光呆滞地抬头往上看去——

    原来是悬在第一排过道上方的车载电视打开了,没有画面也没有声音,只有密密麻麻的灰白色线条在屏幕上诡异地闪烁着。

    这状况……似乎也没有比刚才好到哪里去,毕竟这车连司机都没有,同学们又都在座位上坐着,会是谁打开的电视呢?

    不过,这台电视机现下倒是成了车内乃至车外唯一的光源。

    惨白微弱的光线艰难地照亮前半截车厢,让众人一个个看上去都跟纸糊的人似的,浑身上下泛着层死气沉沉的灰。

    此时,车外移动的景象已经吸引不了众人的注意力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仰着头,死死盯着电视,唯恐一会儿有什么东西从电视机里爬出来。

    但在那之前,反倒先是行进中的大巴车突然停了下来。

    “叮咚!”

    提示音响起,舒白猛地从警惕防备的状态中抽离,低头查看手机。

    【美好的校园大巴半日游,怎么能没有零食饮料相伴?

    哪两位同学,会下车去小卖部为同学们买和美景相伴的美食呢? 】

    ……第一个任务,来了。

    车厢内鸦雀无声。

    恐怖片的标准套路,在这种时刻脱离大部队,百分之百会撞鬼。

    但课程并没有众人考虑的时间和机会。

    头顶上方的电视机屏幕里,雪花闪烁的速度开始减慢,那些灰色开始有序地向着一处聚集,慢慢汇集形成一排小字之后,字体颜色由淡转深,直到变为与今晚夜色一样浓重的深黑。

    [舒白,吴秋素]

    在看到自己和吴秋素的名字出现在电视屏幕里时,舒白的心狠狠下坠,与此同时,车厢内响起几声细微的,舒了一口气的声音。

    舒白和吴秋素对视一眼,起身,下车,没有丝毫犹豫,课程既然说了是她们两个,那就既不能多,也不能少。

    而在二人下车之后,像是怕有人跟下来似的,车门长鸣一声立刻关上。

    舒白:……大可不必。

    被留在车里的陆茉可怜兮兮地趴在窗玻璃上,用嘴型叮嘱二人千万小心,舒白朝她点点头,随即观察起四周的情况来。

    大巴车停靠在学校的一个广场前,广场三面都被教学楼围绕,舒白和吴秋素此刻站在豁口处,正面对着的是一幢实验楼,实验楼左侧有一条仅容人通过的小路,径直通往实验楼的背后。

    实验楼的背后是一排平房,如果舒白没记错的话,那排平房其中一间就是卖文具和零食小卖部。

    不过舒白很少去那里买东西,因为那间小卖部修建的时间久远,不管是环境,还是里面卖的东西都有些老旧。

    尤其是小卖部那扇面对马路的玻璃墙,被高高的货架挡住,走进去,哪怕是白天阳光正好的时候,里头光线也暗得跟日落时分一样,店里的灯开不开区别都不大。

    如果是那里的话……

    舒白心里正打着鼓,前方不远处,实验楼左侧那条小路旁,一盏路灯幽幽亮起,暗黄色的灯光贴心地为车前踌躇的二人指明了方向。

    车内

    季衡拧着眉,默默盯着那道身影远去,直至消失在暖黄灯光后的黑暗里。而他身旁,全学文收回视线,声音里带着些不敢置信:“怎么会是那家?”

    季衡随即转头看向他:“怎么了,那家店有问题?”

    “额,”全学文摸着后脑勺,“是有点问题,但是问题不大。”

    季衡:“……”

    “我就是听人说过,在那家店买东西,很容易丢东西。”

    “啊?可是那家店不是本来就是卖东西的吗?怎么进去反倒还会丢东西呢?”

    季衡和全学文说话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因此车里的同学都能听见两人对话,陆茉此刻急得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座椅扶手,焦急地询问道。

    全学文:“所以才说那家店有问题嘛,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丢的都是饭卡笔之类的小东西,我只在那家店买过一两次,倒是没丢过东西。”

    “我,我在那家店丢过东西。”

    后排突然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谢梦怡怕大家听不清她说话,扶着前座的靠背,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我在那家店丢过一张饭卡。”

    见大家听到话后纷纷看向自己,谢梦怡解释道:“是大二的时候,有一次在实验楼考试我忘了带笔,就去那家小卖部里买了一只,走的时候没注意,直到考完了去吃饭,我才发现我饭卡丢了。

    “但是我记得很清楚,在去那个小卖部之前,我还用饭卡在食堂买了早饭,走的时候还好好地把饭卡收进衣服口袋里了。”

    “那你的饭卡后来找到没有?”陆茉问。

    “没有,我去那家店里找了没找到,也问了老板,老板说她没看到。”

    虽说这一信息看上去和舒白她们此刻要做的任务没有太大的关联,但陆茉仍是掏出手机,想把信息及时地传递给舒白她们。

    “没用的,她们收不到。”

    一旁的季衡突然开口,声音很低,仿佛正竭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陆茉奇怪地点开课程APP里的群聊。

    [季衡:全学文说在那家小卖部里买东西的人经常丢东西,你们小心。 ]

    消息是一分钟前发出去的,但舒白和吴秋素都没有回复,现在是在课程里,舒白和吴秋素又都是细心谨慎的人,周围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不可能逃过她们的眼睛。

    过了这么久没有回复,只可能是她们二人并没有收到群里的消息。

    不过——

    陆茉诧异地看向季衡,他动作竟然比自己还快,自己这还没开始打字呢,他的消息就已经发出去了。

    而季衡说完那句话后便将自己整个埋进椅背里,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机,不再参与车内大家的讨论。

    他视线低垂,不知道是在看中控台,还是在看窗外,道路拐角的那盏路灯。

    想要问的话被陆茉给咽了回去,她直觉现在季衡心情不太好,她还是别去招惹的好。

    -

    叮铃,叮铃。

    舒白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着的玻璃门,悬挂在店门口的风铃立时发出一阵空灵清脆的响声。

    只不过在当下这种境况里,这声音听上去就跟催命铃没什么两样。

    等舒白和吴秋素都进到店内,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忽地闪了两下,光线变得更弱了,洒下来的光要死不活地照着这巴掌大点的地方,还不如两人手机屏幕发出的光亮。

    但日光灯发出的声音却很中气十足,跟夏日不间断的蝉鸣一般,吵得人心烦意乱的。

    水泥铺成的地面,布满各式各样划痕的墙面,以及一排排摆满东西、比人还高的货架,将店内本就不大的空间挤占得逼仄又狭窄,货架与货架之间甚至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在店里,舒白想跟吴秋素并肩行走竟然都成了一种奢侈。

    至于位于店深处,半隐在阴影中的收银台,舒白盯着那处看了会儿,确定没有人后才移开了视线。

    吴秋素则仍盯着收银台,困惑地开口:“没有人?那我们待会是拿了东西直接走吗?”

    舒白随手拿起旁边货架上摆着的一包薯片,拂去外包装上的那层薄灰:“不管了,先拿再说吧。”

    课程的提示里只说让两人买零食和饮料,并没有规定具体的品种和数量,舒白和吴秋素商讨一番后,决定零食和饮料都按照现在班里剩下的人数拿,保证每人一包零食,一瓶饮料,至于种类,就随便了。

    舒白从收银台下翻出两个大的塑料袋,递给吴秋素一个,两人分工合作,一个拿饮料,一个拿零食。

    吴秋素所在的冷藏柜离灯最远,光线最暗,也因此,她每拿一瓶都要仔细看好久,生怕自己拿错成其他什么东西。

    而就在她把手伸向一瓶雪碧时,舒白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

    “别动!”

    第56章

    另一头, 大巴车悄无声息地停靠在路边。

    车窗外萦绕的黑暗像一片缓慢流淌的深海,淹没了目光所及之处的全部景象,吞噬了一切声音,也慢慢蚕食着大巴车所包裹着的这一处,小小的封闭空间。

    但车内并不安静。

    相反,因为这次舒白和吴秋素做任务的地点不在车上,所以,大家便自然而然地认为车上是安全的。

    为了打发等待的无聊时间, 也为了缓解一下恐怖的气氛,自舒白和吴秋素离开后,车厢内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就没有停下来过。

    如果不是因为在课程里手机其他APP用不了,全学文甚至想给大家循环播放一首好运来, 既是对不在车里的舒白吴秋素的真心祝愿,也是对他们这些还没有被点到去做任务的人的美好期许。

    “哎,也不知道舒白跟吴秋素任务做得怎么样了。”全学文长叹一口气,“你说,她俩这次的任务,会和咱们刚才说的那个小卖部丢东西的事情有联系吗?”

    “……”

    身旁一点动静也没有,要不是全学文余光能瞥见个人影, 他甚至怀疑自己身边压根没有坐人。

    他转头,就见季衡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自己,视线只盯着大巴车前方不远处那一点暖黄色的光。

    “想什么呢?”

    问完, 全学文又耐心地等了一会,见季衡还是一点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 只好又用胳膊肘拐了拐他。

    季衡这才像想起身旁终于有他这么个人似的,转过头来看他:“什么?”

    “……”

    全学文跟季衡做了两年多的室友兼好友,很少见到他情绪外露或者是情绪波动大的模样,一是因为季衡本身性格就如此,对人对事但凡入不了他眼的,就永远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二则是因为季衡向来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极少有失态的时候。

    但此刻,季衡虽然不像隔壁的陆茉那样半个身子都趴在护栏上,目视窗外焦躁地啃着指甲,全学文却仍是从他手上不停摩挲手机边缘的动作,和紧拧的眉头里品出了那么几分焦躁的意味来。

    全学文丝毫不怀疑,要是大巴车没有等舒白吴秋素,就这么直接开走的话,季衡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打碎前挡风玻璃跳出去。

    全学文无奈摇头,正打算和季衡说些什么缓解气氛。

    “呲——”

    紧闭的车门毫无预兆地打开,声音不算大,但仍是让车里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离车门最近的陆茉也倏地一下坐直了身子。

    后排的人伸长了脖子也看不见门口的状况,只当是舒白和吴秋素完成任务回来了,忙提高音量想问二人小卖部里的具体情况。

    但坐在第一排,能清楚看见门口状况的季衡陆茉等人,却猛然屏住了呼吸,陆茉甚至维持着半起身的姿势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大巴车的门口根本没有人。

    就像是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车门打开几秒钟的时间后,又嘭地一声关上了。

    陆茉看着这一幕,嘴唇开开合合半天都没发出一点声音,被带着些许凉意的夜风吹了几秒钟,吹得她冒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又浑身发软跌坐回座椅里。

    而后排的人叽叽喳喳问了半天,也没见到舒白和吴秋素走到车上来,总算砸吧出点不对劲了。

    王成从座椅背后冒出个脑袋,望着空荡荡的过道疑惑道:“咦,舒白和吴秋素呢?”

    全学文虚弱的声音从第一排飘来:“她们没有回来。”

    “没回来那车门为什么开——”

    终于意识到什么,王成猛地住了口。

    同学们刚才都好好地坐在位置上,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的跑去驾驶座上乱按开门键。

    车门打开又关上,这莫名其妙的状况就好像是,有什么他们看不见的东西上车了。

    又或者,是驾驶座上那位“看不见的司机”在逗他们玩。

    全学文屏息凝神听了会儿,确定车上没有异常动静之后,开口安慰道:“应该没什么事,可能,就是这车车门的开关本来就有问题吧……哈哈。”

    这理由牵强的连全学文自己都不太相信。

    但在那之后,车上到底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情况,所以众人还是稍稍放宽了些心。

    王雪茹被吓得不轻,担心一会儿万一车门又开了,真放点东西进来怎么办,忍不住缩在座位上抱怨道:“不就是买东西嘛,都过去多久了,舒白她们怎么还不出来。”

    大家因为刚才的突发状况纷纷噤了声,车厢内安静得落针可闻,陆茉隔着好几排都听到了王雪茹的声音,一时间也顾不上害怕了,立刻斥道:“你以为是平时逛超市吗,拿了东西就能走?现在是在课程里,她们还得防着……那些东西,花的时间久一点不是很正常?”

    李乐闻言也开口道:“就是啊,舒白吴秋素她们现在在任务里才是最危险的,我们只是在车上坐着,应该也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就耐心等等吧。”

    王雪茹转头看向身旁的徐雨彤,希望她能帮自己说句话,结果徐雨彤只是抱胸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丝毫不理会车上的动静。

    王雪茹郁闷不已,但自己一个人又不好跟陆茉她们对着干,梗着脖子不服气地小声嘟囔:“我就是问问而已……”

    而其余人因着刚才那一出,是彻底不敢聊天了,都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不敢乱动。

    倒是冯立,他本来是一个人坐一排,现在非要跑去和黄庆杰王成挤在一起,死活不愿意再一个人坐了。

    -

    小卖部内。

    舒白在喊出那句别动之后的下一秒便出现在了吴秋素的身后,拽着她的手迅速远离了冷藏柜。

    “怎、怎么了?”

    吴秋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被舒白突然的喊声给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问道。

    舒白神情严肃地盯着冷藏柜那扇半开的玻璃门。

    刚才吴秋素站在门的内侧拿饮料,而舒白所站的角度则是恰好能看到门的外侧。

    舒白在拿东西时不经意地一瞥,就瞥见玻璃门上倒映着的一道模糊的身影。

    从身高体型上看,舒白大约可以判断,那身影属于女生,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默默站在冷藏柜旁,一动不动地看着吴秋素伸手去拿位于冷藏柜最上面一层的雪碧。

    而在舒白喊出声后,那道身影便倏地一下消失了。

    听完舒白的叙述,吴秋素惊出一身冷汗:“冷藏柜那边的光线太暗了,我刚才光顾着看饮料有没有问题,完全没有注意其他的。”

    “但是,那身影突然出现,会不会是我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不对,不对不对。”吴秋素想到什么,又立刻反驳掉自己的说法,“如果我真的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她就不会只是站在门边看我了。”

    舒白点头,随即问她:“你现在拿了几瓶饮料了?”

    吴秋素是边数边拿的,所以在舒白问她的时,她没多想便直接回答道:“十一瓶。”

    舒白低下头,若有所思。

    现在班上的同学加上她们两个,总共剩下十五人,还缺四瓶饮料。

    刚才的那道身影出现得太过诡异,舒白很难不去怀疑是冷藏柜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那身影的注意。

    总之,冷藏柜里的东西她们是不能再碰了。

    舒白四下看了看,弯腰从一旁的货架上拿了一板AD钙放进吴秋素的袋子里。

    “这也算四瓶,现在饮料齐了。”

    说完,舒白又从面前的货架上取了一长条棒棒糖下来,认真数了包数后放进自己的袋子里。

    “我的零食也齐了,去付钱吧。”

    收银台是由一个老旧的玻璃柜围成的,柜子里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烟,桌面上摆着几个纸盒,里头装的则是打火机和各种牌子的口香糖。

    而收银台背后也有一排占据整面墙的巨大的货架,货架上的零食舒白一个也不认识。

    收银台整体看上去拥挤又杂乱,但的确像是那种老旧的小卖部该有的样子,唯一让舒白和吴秋素觉得不舒服的点,就是货架正中央摆着的那个相框了。

    相框不大,摆放的地方却很巧妙,以舒白和吴秋素的身高,正好能平视那个相框。

    店主还专门为那个相框清出了一小片地方,没将它和那些零食挤作一堆,因此,黑色的边框配上后面白色的墙面便格外的显眼。

    而更让舒白感到心头一跳的是,相框里装着的虽然是普通的生活照,但却照的是一个女人,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

    由于店内光线的原因,舒白站在柜前平视那个相框,看不清女人的相貌,只能看个大概的身影。

    就像,刚才在冷藏柜前看到的那一幕一样。

    忽略掉越来越重的心跳和不安感,舒白定定神,压低声音对吴秋素说:“别看那个照片,我们赶紧算完钱赶紧走。”

    说完,她便将袋子里的零食一股脑地倒在桌面上,拿起一旁的扫码枪,开始扫起条码来。

    吴秋素见状自觉干起了装袋的工作。

    为了尽快完成任务离开,两个人都专注于手上的事情,没人说话,一时间,小卖部里只有扫码枪扫过条形码时的滴滴声。

    而被她们刻意忽略的相框里,女人正温柔地笑看着她们。

    待将全部东西扫完装好袋,舒白探身去看收银机屏幕上的总金额,拿出自己的校园卡刷了钱之后,便拎上袋子,带着吴秋素往门口走去。

    小卖部玻璃门上挂着的风铃又开始叮当作响,舒白一只脚已然迈出大门,身后的吴秋素动作却突然顿住。

    “我的手机不见了。”

    第57章

    玻璃门哐当一声重重关上,在陡然变得剧烈的叮当脆响中,舒白快步走回吴秋素身边。

    装着饮料的袋子落在地上,一瓶可乐咕噜噜地滚出来,停在吴秋素脚边,她却没有功夫去捡,表情严肃地摸遍了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可就是摸不着自己的手机。

    怎么会呢?她明明记得自己之前从舒白手里接过塑料袋时,将手机放在上衣的口袋里了,怎么会不见呢?

    吴秋素有些着急了,她们现在已经完成了课程布置给她们的任务,应该尽快离开这里回到车上才行。

    她忙又蹲下在装饮料的袋子里翻找了起来。

    “会不会是刚才扫码的时候,落在收银台附近了?”

    舒白见状也帮着吴秋素一起找,她走到收银台前,视线往桌上一扫。

    收银台上空空如也,只有扫码枪歪在一旁,散发着诡异的幽幽红光。

    舒白低头又在地上找了一圈,再抬起头时,眼角余光瞥见收银台后那个占据整面墙的巨大的货架,一股怪异的感觉随之沿着脊背迅速攀升至头顶。

    好像有什么东西,和之前不一样了。

    她直起身, 视线一一扫过货架上的零食, 最后停在那个相框上, 后背立时泛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照片里的女人不见了。

    但舒白刚才刷完卡临走前特意看了一眼照片,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候女人还在照片里温柔地笑着。

    身后忽地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一只手轻柔地在舒白的肩膀上拍了拍。

    舒白微微侧头,但目光仍警惕地看着照片,低声对身旁说道:“照片里的女人不见了。”

    “你说什么?”

    吴秋素疑惑的声音响起,却不是在耳边。舒白回头,就见她蹲在身后不远处的两排货架中间,正探出一个脑袋看着自己。

    舒白脑中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好一会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吴秋素。

    这小卖部里的温度似乎有点过于低了,冻得她浑身上下开始止不住地发颤,尤其是刚才被不知道谁的手拍过一下的肩膀。

    “怎么了?”吴秋素见舒白表情不大对劲,赶紧起身走了过来,询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舒白深吸一口气,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用眼神示意吴秋素往收银台后的货架看去。

    “照片里的女人不见了,而且刚才你在货架那边找手机的时候,我感觉到身后有人走近,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不是错觉。”

    听完,吴秋素的脸色也倏地沉了下去。

    将舒白刚才的经历和面前这张空掉的照片相结合,并不难猜出,照片里的女人出来了。

    她此刻就在小卖部内,或许在她们身边听着她们的对话,又或许,隐藏在那些被杂物堆得满满的货架之间,透过某道微小的缝隙,悄无声息地盯着她们。

    舒白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吴秋素莫名其妙消失的手机也是照片里的女人搞得鬼,目的就是为了将她们二人留在小卖部里。

    没时间思考太多,舒白将手里的零食袋子往收银台上啪地一放,一边低头四处寻找,一边说:“先不管那个女人了,赶快找到你的手机离开这里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情。”

    手机在课程里对他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任务内容、上下课的提示都是通过手机传递给他们的,如果之后的课程里又有像第一节课或是第二节课那样,需要同学们分开行动的单独任务,吴秋素没有手机,前方等待她的只会是死路一条。

    除此之外,在课程里,手机对于他们来说,更像是他们还存活着、没有被课程抹去存在的证明。

    所以她们现在必须把吴秋素的手机找回来。

    吴秋素在原地愣神片刻,看着舒白的身影迟疑地开口:“是我的手机不见了,你没必要冒着风险留在这里陪我找。要不这样,我留下来找手机,你先把饮料和零食提回车上吧,等我找到手机就回车上跟你们汇合。”

    舒白将自己面前这层货架上摆的几包薯片一股脑地拿出来,低头去看货架深处:“我不会丢下你先走的。”

    “再说了,你一个人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哪有两个人找起来快。”

    吴秋素眼眶一热,也不浪费时间和舒白多说些感激的话了,埋头寻找起来。

    舒白翻到一半,脑中忽地闪过什么,抬头叮嘱吴秋素道:“小心那个女人,她现在时不时出来吓我们一下,却不对我们动手,也许是因为我们还没有踩到那条临界线。”

    “如果一会她出现了,我们不要跟她对视,最好也别碰到她,装作看不见她就行了。”

    吴秋素点头应声:“好。”

    或许是舒白吴秋素找得太入神,没注意到照片里女人的动静,又或许是那个女人真的没有再出现过,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小卖部除了顶上日光灯发出的电源噪声,就只剩下塑料包装袋被翻动时窸窸窣窣的声响。

    而吴秋素的手机也像是彻底销声匿迹了一般,两人甚至趴在地上,连冰柜底下那种地方都伸手进去摸了,却依旧没有看到手机的影子。

    “怎么会呢?怎么会没有呢?”

    吴秋素颓丧地靠在收银台边,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手机明明就是在小卖部里不见的,怎么会找不着呢?

    “说不定,是那个女人把你的手机藏起来了。”舒白看着那张空照片,若有所思地道。

    但如果真是这样,女人就更不可能轻易地放她们离开小卖部了。

    舒白不错眼地盯着那张照片,试图从照片里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小卖部里光线太暗,站远了其实并不太能看清楚照片上的细节,因此,舒白没多想,抬脚就朝收银台后走去,打算近距离好好观察一下那张照片。

    而当她走进收银台,一步一步,小心地靠近那张照片时,她很快就察觉到了隐在相框边缘,那丝一闪而过、似有若无的微光。

    舒白加快脚步走过去,然后她惊讶地发现,那缕微光并不是相框发出来的,而是从相框背后,货架上的一道裂痕里泄出来的。

    “这货架后面是空的,里头有光。”

    舒白立刻将相框往旁边挪了挪,招手示意吴秋素过来看。

    吴秋素凑近一看,果然,在货架木板的裂隙中瞥见了一丝暗光,又上手敲了敲,声音清脆。

    舒白见状也抬手敲了敲上下两层货架后的木板,也是空的。

    两人意识到什么,很快敲遍整面货架墙。

    然后她们便得以确定,这整面货架墙背后都是空的!

    两人心中顿时又燃起希望。

    找遍了整个小卖部都没有找到的手机,也许就在货架后面那间隐藏的屋子里。

    舒白当即寻找起进入里屋的法子。

    这间小卖部无论是装修,还是陈设布局都十分老旧,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很高级的机关才对。

    舒白试探性地抓住面前的货架前后晃了晃,就见手边的货架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随着她动作幅度加大,那道口子也将货架一分为二,刚才从缝隙中窥见的一点光芒从门内倾泻而出,将正站在门口的吴秋素整个人罩上了一层暗黄色的薄纱。

    所以,这既是货架,也是一道通往里间的暗门。

    货架被舒白缓缓朝外拉开,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间没有窗户,四四方方,墙壁和地面没有经过粉刷,四周都被堆满了物品的货架围起来的小库房。

    而小库房里的照明什至比外面还要简单,就只是一个电灯泡悬在天花板上,也许是电线老化,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门开后,灯光快速闪了两下,变得更弱了一些。

    吴秋素抬脚准备走进去,却被舒白伸手拦住。

    舒白看着面前这间逼仄压抑的库房,心里莫名感到一阵不安:“等等,我觉得这间屋子看着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吴秋素又惊又疑:“你来过这里?”

    “我没有来过这里,但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这种装修,而且……好像才……”

    舒白语气也透着疑惑,她视线下意识地四处搜寻,扫过刚才被她随手反扣在货架上的相框,脑中一道惊雷瞬间劈下。

    她一把抓起相框,借着门内流出的黯淡的光,总算是看清了照片里的景象。

    照片的拍摄地点,正是面前这间库房!

    吴秋素也僵住了。

    与此同时,库房里的灯光开始剧烈地闪烁起来,库房中央不知在何时出现了一道人型的黑影,灯光每暗下去一次,它就变得越浓一分。

    吴秋素努力睁大眼睛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库房的门却砰地一声,被舒白重重关上。

    她转头,就见舒白举着相框,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

    而面朝着自己的相框里,那个消失的女人竟然又重新出现在了照片里,就站在库房中央,冲镜头微微笑着。

    此时此刻,吴秋素才终于注意到,照片的拍摄环境似乎是全黑的,女人那张惨白的笑脸更像是拍摄时闪光灯过度曝光后的结果。

    吴秋素不敢置信地开口:“这张照片,是在库房里拍的?”

    舒白点头,将相框放回货架上。

    结合刚才库房突然闪烁的灯光,和重新出现在照片里的女人,她现在大概能猜到女人为什么要偷吴秋素的手机了。

    “女人偷你的手机藏起来,把我们困在小卖部里无法离开,却又不对我们动手,或许,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有什么东西在限制着她,让她在小卖部里不能对我们动手。”

    照片里,女人看着她们微笑着。

    而现实中,或许女人此刻也站在和拍摄这张照片时同样的位置,视线穿过货架,静静地看着站在货架另一侧的她们。

    舒白顿了一下,接着道:“她想引我们进到库房去找手机,说不定是因为在库房里,那道对她的限制就解开了。”

    第58章

    如果进到库房, 照片里的女人就不再受限制,可以对她们动手, 那进去库房必定会有危险。

    但舒白她们已经将小卖部外面翻了个底朝天,唯一没有找过的地方就剩下面前这间库房了,吴秋素的手机被藏在库房里的可能性极大。

    两人站在货架前泛起了难,她们现在真是走也不是,拉开货架进去也不是。

    刚才那种情况,明显就是女人察觉到她们想进库房,所以特意出现,在库房里等着她们。

    舒白在心里想着,要是能趁着女人不在库房的时候进去找就好了。

    女人不在库房的时候……

    可她们要怎么才能确定女人什么时候在库房,什么时候不在库房呢?

    此刻, 货架的缝隙里已经完全看不见库房内透出来的光了,就好像是, 库房里的灯灭了一般。

    和那张照片里一样。

    而那个女人大概也站在和照片里相同的位置,正对着货架外的她们笑吧。

    照片……

    等等!

    舒白忽地想到什么,猛地抬眼看向货架上的照片。

    她第一次看见鬼影, 是吴秋素站在冷藏柜前拿饮料的时候,但那时候她还没有注意到货架上的照片, 自然也无从得知女人当时是否待在照片里面。

    但第二次, 她莫名被人从后拍肩膀的时候, 女人是不在照片里的。

    女人从库房里出来到小卖部的时候, 照片里就是空的!

    而刚才库房里的灯光闪烁,黑影在房屋中央若隐若现,与此同时,女人的身影也重新出现在了照片里。

    想到这,舒白心里渐渐浮现出来一个猜想,会不会,照片所呈现出的状态,就是女人当下的状态。

    女人在照片里时,说明她正待在库房里,而女人不在照片里时,就说明她已经从库房里出来到了小卖部?

    舒白立刻将这个猜想告诉了吴秋素,为了确定女人不在小卖部里,两人又试探性地在小卖部里走了好几圈,那种似有若无的阴冷感的确在女人回到照片后就感觉不到了。

    “所以,我们必须等到女人从照片里消失的时候再进库房去找手机,才有可能从库房里全身而退。”

    吴秋素得出结论,在收银台前站定,目光刻意避开了货架上的相框。

    现在她们确认了照片和女人当下的状态息息相关,再看照片,莫名感觉像是在和库房里的女人打视频电话似的,惊悚又诡异,还是少看得好。

    舒白颔首,肯定了吴秋素的说法:“对。”

    但吴秋素还是有些担心:“那她会不会猜到我们的想法,就不从照片里出来了?”

    舒白认真想了想,随即摇头:“只要我们还在小卖部里没有离开,她就一定会出来。”

    舒白猜的果然没错。

    在她和吴秋素讨论完后不出十分钟,大门上挂着的风铃突然叮铃铃地响了几声。

    小卖部大门紧闭,也没有窗户,哪来的风吹动风铃?

    舒白想到什么当即回头,就见照片上女人的身影果然不见了,许是心里原因作祟,又或许是真实发生,这一次女人从照片里出来后,舒白总觉得小卖部的灯光似乎变得更暗了一些。

    但事不宜迟,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舒白拉开货架,逼仄昏暗的库房再次出现在二人面前。

    吴秋素深呼吸几下,抬脚走了进去,舒白紧随其后。

    刚走进库房,舒白就打了个寒颤。

    好冷。

    库房里面跟外面压根就不是一个温度,如果说外面是秋天夜晚正常的凉爽的话,那么库房里的温度就是寒冬腊月,那种能把人冻得眼泪鼻涕直流的冷。

    “阿嚏!”

    舒白被冻得不行,又打了一个喷嚏。

    已经在货架前站定的吴秋素转过头来看着她:“舒白,你去外面守着吧,我一个人在里面找就行了,反正这个地方也不大,两个人在里头转不开身还不方便。”

    “而且,光凭灯光闪烁这点就断定女人回来了,我总觉得不太保险,你得去外面盯着那张照片,还要时刻注意不能让货架门关闭。”

    舒白想了想,觉得吴秋素说的也有道理,便没有过多坚持,几步退到门外。

    “叮铃铃。”

    舒白靠在货架边上,正警惕着四周情况时,门口突然又传来一阵风铃的响声。

    店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了,暗到,舒白已经无法看清门边的情形。

    而风铃却持续不断地响着,一声比一声急促。

    “叮铃铃,叮铃铃。”

    舒白有些不安,她转头看向货架上的相框,照片里空空如也,女人没有回来。

    所以风铃声是女人弄出来的吗?为了吓自己?

    同一时间,吴秋素终于在货架底板与地面的空隙之间,看见了自己失踪已久的手机。她连忙趴到地上,伸手进去捞。

    而库房外的舒白则是整个人身体往前倾,将半个身子都趴在了收银台上,试图看清门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视线穿过门前的黑暗,舒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门外, a的手扶着门把手,不停地在推门,似乎是想进来。

    风铃也因此被一次又一次地撞响。

    舒白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她踉跄着退到库房门边,冲里面大喊:“秋素!”

    吴秋素趴在地上,手在货架底下艰难地摸索着:“马上……就好……”

    下一刻,风铃声倏地停止,小卖部里的灯光彻底暗了下去,无论是库房外,还是库房里面。

    就连从进小卖部开始便没有停下过的日光灯的电流杂音也消失了。

    耳边安静得出奇。

    一股肉类腐烂的甜臭味逐渐在鼻间蔓延开来,阴冷森寒的气息也随之包裹上来。

    舒白脑中一道惊雷猛地炸响,不对!错了!

    女人之前在小卖部里不对她们动手,应该的确是有什么东西在限制着她的行动。但女人想尽办法想把她们引进库房,却不一定是因为只有在库房里她才可以动手。

    而是,只要她们进到库房,那道施加在女人身上的限制就会自动解开!

    “我找到手机了!走!”

    当舒白脑海被恐怖的猜想充斥时,吴秋素终于拿着手机从库房里跑了出来,她一把抓起收银台上的两个塑料袋,拉上舒白就要往门口走。

    却只听砰砰几声巨响,小卖部里为数不多的几排货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下去,各种零食哗啦啦落了一地,挡住了从收银台通往门口的路。

    “嘻嘻。”

    两声女人的轻笑从黑暗中传来,像是在左边,又像是在身后,随即,小卖部里响起塑料包装袋相互碰撞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声音在朝着收银台靠近。

    就好像是,有人不慌不忙地踢开塑料袋,向收银台走来时发出的动静。

    舒白和吴秋素在黑暗中紧紧地牵着手,两人掌心很快便变得湿腻腻一片。

    怎么办?

    重如擂鼓的心跳声中,舒白头脑飞速运转起来。

    现在出去的路被女人堵死了,可如果退进库房,就相当于把自己逼进了一条死胡同,她们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在当下这种状况离开小卖部?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舒白察觉到手上力道一点一点收紧,铺天盖地袭来的恐惧之下,两人此刻是支撑着对方不被风浪打倒的唯一依靠。

    不管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舒白咬咬牙,心一横,抓起货架上的一样东西就朝库房里扔去。

    “咚”的一声闷响过后,前方窸窸窣窣的声音骤然停止。

    有用!

    舒白当即把吴秋素往收银台外一推:“快走!”

    而她则是转身,哐当一声将库房门关上。

    幸亏小卖部面积不大,货架冰柜这些摆得又密集,最靠近过道那一排的货架倒下时,恰好压在了墙边放冰冻食品的冰柜上,底下留出了一个半人高的空间,正好能容得下吴秋素舒白这类身型的女生从中爬着通过。

    吴秋素一边拨开前面挡路的零食,一边问身后的舒白:“你刚才把什么东西扔进库房里了?”

    舒白:“那张照片。”

    “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着照片里呈现出的状态就是女人当下的情况,或许照片才是女人的本体也说不定,把照片关进库房里,也许能够拖延一下女人的脚步。”

    “没想到真的奏效了。”

    “干得漂亮!”

    吴秋素很快爬到门口,赶忙回身去拉舒白。

    而这时,库房门砰地一声重重撞在收银台上,吴秋素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向声音来源处,也因此,等她再次低下头时,并没有注意到舒白的手里莫名其妙多了一样东西。

    “走!”

    舒白站起身,拉上吴秋素的手,两个人推开玻璃门冲了出去。

    跑到转角路灯处,舒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卖部。

    门边一道黑影死死地贴在玻璃门上,隔着这么远舒白都能感觉到女人怨毒愤恨的目光。

    她收回视线,拉着吴秋素跌跌撞撞地往大巴车跑去。

    第59章

    “舒舒!秋素!你们终于回来啦——”

    车上, 陆茉见到舒白和吴秋素安然无恙地回来,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找到了倾泻口, 瞬间从眼眶里奔涌而出。

    吴秋素把装着饮料的袋子随手扔在地上,卸掉力气瘫坐进椅子里,任由陆茉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擦在自己身上也毫无反应。

    回到车上之后她整个人从紧绷的状态中抽离,现在一点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舒白也没好到哪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迈上台阶的时候还差点被绊倒, 幸好旁边及时伸过来一双手稳稳地托住了她。

    虽然没倒栽葱栽倒在地上,舒白稳住身形后,还是小声地吸了一口气。

    刚才情况紧急,光顾着逃跑了,手臂在哪里磕着碰着了也不知道,被季衡这么一扶,舒白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右手臂外侧源源不断传来的那阵尖锐的疼痛。

    而在那声吸气声后,舒白察觉到扶着自己的季衡动作也是一顿,似是有话想说,只不过呼啦啦围上来的同学们一下将她和季衡冲散,舒白很快便将这一出小插曲给抛到了脑后。

    待舒白在位置上坐下后,杜雯迫不及待地开口:“舒白,你们在小卖部里遇上了什么事,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去做任务的会有哪些人, 万一就轮到自己了呢,所以, 就算任务和任务之间没有关联, 但关于任务的信息还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说话间,车窗外的景色又开始缓慢后退起来。

    众人见状脸色均是一沉,下一个任务,要来了。

    舒白摸了摸右手臂外侧的伤,估摸着应该是肿了,但没流血,便不再多想,定定神,将自己和吴秋素刚才在小卖部里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但她话语间却刻意隐去了自己在小卖部门口捡到东西一事。

    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够了,没必要再把其他的人牵扯进来。

    全学文听完难以置信地瞪大眼:“靠!你们还真被偷东西了!”

    “嗯。”舒白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全学文随即又语气称赞地道:“不过舒白你挺牛逼的啊,那时候居然能想到把照片丢进库房里这个办法。”

    舒白苦笑:“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想着试试的。”

    “所以如果之后你们做任务的时候遇到了什么危险,也千万不要慌乱,仔细回想一下找到的线索,肯定会想到破局的办法的。”

    全学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现在零食已经买好了,下一步应该就要开始旅游了吧。”后排久未出声的徐雨彤突然开口,点出了一个一直被大家忽略的问题。

    众人的心因为这句话高高地悬了起来。

    学校里可供观光游览的小景点倒是挺多的,但任务肯定不止观光这么简单,就算是观光,在过程中也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舒白和吴秋素就是很好的例子,本以为是去买东西,结果却因为手机被偷,在小卖部里停留了许久,最后还差点被永远留在小卖部里。

    舒白抬眼望向前方黑暗的道路,眉头微微蹙起。

    这个方向,似乎是去毓秀湖或者林荫大道的。

    毓秀湖,顾名思义就是学校里的一个人工湖,面积不算大,水深也不深,湖里养了一些鱼,不过,毓秀湖最主要的招牌还是那一群黑天鹅。

    学校的学生们平时没事的时候就会去湖边散散步,喂喂天鹅,算是一个放松身心的好去处。

    至于林荫大道嘛,就是一条被茂密树荫遮蔽的道路,现在秋季,正值树叶变黄掉落的季节,林荫大道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落叶,踩上去嘎吱作响,走在其中别有一番滋味。

    因此,秋季是林荫大道最热闹的季节,每天都有很多人去那里拍照。

    其他同学自然也猜到了这两种可能,都不由得在心中期盼,下一个观光点千万别是毓秀湖。

    虽说无论是去毓秀湖还是林荫大道,肯定都有潜藏的危险在等着他们,但是有水的地方总是格外阴冷瘆人一些。

    要是再让他们在这个天气去湖里游上一圈,那鬼都不用出来,有些胆子小的一下水就自己给自己给吓死了。

    “叮咚。”

    【毓秀湖,碧绿的湖水在日光下波光粼粼,满天星辰都在湖面上微微荡漾,但你是否知道,半夜的毓秀湖,也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湖里的黑天鹅很久都没有吃东西了,带上你们刚才买的零食,去和它们做一场心灵与心灵的友好交流吧。

    注:每一只天鹅都要喂到哦,不然它们会不高兴的。 】

    越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车内众人的心彻底凉了下去。

    毓秀湖不算大,但是天鹅大都分散待在湖面上,并不聚在一处,任务要求每一只都喂到,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个不小的挑战。更何况,毓秀湖上既没有廊桥,也没有供人休息或观赏的凉亭,难不成,他们要下到水里去喂天鹅吗?

    容不得众人多想,随着大巴车缓缓前进,车辆右前方已然能看见和黑夜一道沉睡的、寂静漆黑的湖面。

    与此同时,高悬在车顶的电视机屏幕开始变换,拼凑出了几个新的名字。

    [徐雨彤,陆茉,黄庆杰,杜雯]

    从舒白吴秋素回来到现在,陆茉的眼泪水就没停下来过。

    刚才是激动的,现在是吓的。

    “我,我,我,我不会游泳啊,怎,怎么办?”陆茉此刻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紧紧地抓着身旁吴秋素的手,整个人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

    而看到自己名字出现在屏幕上的其余三个人脸色也不好看。

    毓秀湖最深的地方还是有两三米的,如果他们真的要下水去喂天鹅,怕是等不到喂完一半,像陆茉这样不会游泳、体力又差的人就会先脱力沉下水了。

    后排,李乐忽然指着窗外大喊:“快看,岸边有船!”

    众人循声立刻朝窗外看去,果然就见不远处的岸边静静地停靠着一艘木船,看上去像是将将好能容纳四个人乘坐的样子。

    学校平时是不让学生们在湖上划船的,更不可能明晃晃地放艘船在岸边,这应该是课程特意为陆茉他们四人准备。

    可陆茉看到那艘船却抖得更厉害了。

    深夜,湖上,划船,所有的恐怖因素已经集齐了,船行至湖水中央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简单来说,就是从上船的那一刻起,他们便相当于进了一个另类的封闭空间,没有退路了。

    可是害怕归害怕,如果不做课程布置的任务,他们只会死得更快。

    陆茉接过舒白塞过来的一袋小面包后,还是颤颤巍巍地跟在徐雨彤杜雯的身后下车了。

    舒白对她的背影叮嘱道:“小心天鹅。”

    而当车上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下车去做任务的四个人身上时,王雪茹却突然伸手,隔着过道拍了拍坐在她旁边的何浩洋的肩膀。

    何浩洋转头看她:“怎么了?”

    原本冯立是坐在王雪茹这一排的后面的,只不过在经历了之前车门诡异地打开又关上的事件后,冯立就跑到前面去和王成黄庆杰挤着坐了,也因此,王雪茹的后排现在是没有坐人的。

    王雪茹飞快地瞥了一眼后半截车厢,又迅速收回视线,似乎是在害怕什么,她压低声音问何浩洋:“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声音?什么声音?”何浩洋奇怪地看着她。

    王雪茹:“就是,后排发出的声音。”

    “车厢后面,好像有人。”

    王雪茹恐惧的眼神和语气让何浩洋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后脑勺一阵一阵的发麻。

    他机械地转动着脑袋,看向身后。

    一排排座椅几乎和窗外浓重的夜色融合在了一起,黑暗像雾气一般在座椅间流动。

    车厢后排,什么也没有。

    何浩洋长抒一口气,重重地靠进椅子里:“你太紧张,幻听了吧。”

    再说了,车上还算安静,后排要是真发出了声音,他也应该能听到才对,没道理只有王雪茹听到了,但他却没听到。

    他刚才也是被王雪茹的语气和表情给唬到了。

    “是吗?”

    王雪茹见何浩洋看了后排没事,便也半信半疑地回头,车厢后面的确没人。

    那她刚才听到的指甲抓挠座椅的声音,也应该是听错了吧。

    车外。

    陆茉身后,车门缓缓关闭。

    她回头看了一眼车窗后,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舒白和吴秋素,抹了把眼泪,挤出一个笑不是笑、哭不是哭的表情,抱紧怀里的小面包,转头悲壮地朝湖边走去。

    草地湿软,每走一步身后都会留下一个浅浅的小坑,带着水汽的夜风吹走了几人身上残留的最后一丝温度。

    远远的,陆茉便看见在湖面上零零散散游动着的黑影,那应该就是他们一会要喂的天鹅了。

    可湖边万籁俱寂,湖面也平静得好似一丝波纹也没有,耳边唯一的声响就是他们鞋子踩上草地时发出的声音了。

    那些天鹅,是活的吗?

    陆茉被自己脑中冷不丁冒出来的念头给吓了一跳,她努力挥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跟随着众人的脚步停在船边。

    这看上去就是一艘非常普通的木船,没有顶篷,船边整齐地摆放着四支船桨,这是要他们自己动手划船的意思了。

    四个人合力将船推下水,徐雨彤率先跳上船坐下。

    陆茉看看杜雯,又看看黄庆杰,两人都没有要跟上的意思,她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气跳上船,坐在了徐雨彤旁边。

    现在这个情况,陆茉和徐雨彤也勉强能算是握手言和、一致对外了,至少两人不再像之前那样,一见面火药味就浓得像要爆炸了似的不停地斗嘴。

    待四个人都上船坐好之后,船桨拨开平静的湖面,慢慢地朝着湖中央划去。

    第60章

    小船在湖面上缓慢地前行着,晚风掠过层层涟漪带起潮湿的水气,迎面扑在脸上,陆茉忍不住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哆嗦。

    黑天鹅零散地分布在湖面上,有些昂着脖子,优雅地游动,有些则是将脑袋埋在翅膀里,似乎是在睡觉,远远看上去,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石头一样。

    陆茉徐雨彤一行四人挤吧挤吧坐在船上,零食堆在脚边,“游船”之旅打从一开始就不是很顺利。

    小船一会原地打转,一会又倒退,这就导致他们已经出发好几分钟了,但四个人仍是连根黑天鹅的羽毛都没摸着。

    陆茉的手抖归抖, 好歹她还能控制船桨划的方向,在关键时刻不掉链子, 可她对面的黄庆杰虽然是队伍里唯一个男生, 看上去却是要比她们三个女生还害怕一些,好几次都划错了方向。

    眼看着离他们最近的一只黑天鹅又要往远处游去,杜雯急了,不耐烦地开口:“帮不上忙就算了,能不能不要拖后腿?”

    “划船是大家都往一个方向划,不是随随便便乱划就能行的!照这个样子,我们无论划多久都是在做无用功!”

    黄庆杰被杜雯这么一骂,吓得船桨差点脱手掉到水里去。

    “对、对、对不起, 我、我不是故意的。”

    徐雨彤抬眼淡淡地看着黄庆杰,没有和杜雯一起责怪他的意思,但说出来的话也是不怎么好听:“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要是再不好好划,我们都会被你害死的。 ”

    黄庆杰憋得眼眶猩红,两手死死地握住船桨:“对、对不起,我会好好划的。”

    陆茉倒是非常能理解黄庆杰此刻的心情,胆子小的人是这样的,在害怕的时候,越是努力想做好一件事,就越是容易搞砸。

    她现下自己都没好到哪去,却仍是哆嗦着声音安慰黄庆杰:“没关系的,你、你、你也不要太紧张,我们小心一点,除了喂天鹅不要做别的事,应该就、就、就不会有危险的。”

    徐雨彤不咸不淡地瞥她一眼,陆茉不确定在那道目光之后,自己是不是还听到了她嗓子里发出的一声轻哼。

    “在安慰别人之前,还是先好好想想,一会如果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该怎么解决,别老是一遇到事情就躲在别人背后哭哭啼啼地拖后腿。”

    听到这话,陆茉瞬间顾不上害怕了,瞪大眼睛反驳道:“我什么时候哭哭啼啼拖后腿了?”

    这一次,陆茉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徐雨彤发出的轻嗤:“课程里哪次遇到危险不是舒白吴秋素把你护在身后的?你有靠自己解决过危险吗?”

    “这一次她们两个都不在,待会出了事你要是再哭哭啼啼的,晕倒了可没有人会管你。”

    “我害怕,我控制不住眼泪我有什么办法?”

    陆茉气呼呼地反驳徐雨彤,亏她在档案馆事件之后,勉强对徐雨彤改了看法,觉得她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

    都是错觉!

    “我没有拖她们后腿!”

    徐雨彤却不再搭理她,专心划起船来。

    陆茉把脑袋偏向另一边,也不说话了。

    只不过经过刚才那么一遭,船上的恐怖氛围倒是被冲淡了不少,小船终于不再在原地打转,而是准确地朝着不远处一只正在湖面上悠闲“散步”的黑天鹅行驶而去。

    可几分钟前还急吼吼的杜雯,等到好不容易接近黑天鹅之后,却又突然哑了火。

    这些天鹅,好像有些过于安静了。

    安静的,不像是活物。

    众人这才惊觉,从他们上船到现在,竟是连一声黑天鹅的叫声都没有听到过。

    “它们……还活着吗?”陆茉压低声音,生怕惊扰了什么东西。

    黄庆杰被她这话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道:“还、还、还活着吧,它还在动呢。”

    但不管这些天鹅是死的还是活的,他们都得喂。

    杜雯抬手捅了一下黄庆杰,催促道:“你离它最近,你快喂它啊,不然待会它要游走了。”

    “啊,啊!”

    黄庆杰听到这话当即愣住,但耐不住杜雯一直催他,他哆哆嗦嗦地从地上捡起一袋面包,可他手上因为害怕出了许多汗,撕了半天也没撕开包装,还因为没拿稳,那袋面包又掉回了地上。

    陆茉想起徐雨彤刚才的那番话,心一横,捡起那袋面包撕开,掰下一块面包,颤颤巍巍地朝那只停在船边梳毛的黑天鹅伸去。

    黑天鹅闻到了面包香味,从羽毛里抬起头,黑豆大小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寒光。

    它伸长脖子朝面包探来,可就在它的喙即将要碰到面包时,陆茉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它坚硬潮湿的喙,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一震,然后条件反射般“嗖”地一下缩回了手。

    那块面包掉进湖里,眨眼间就被漆黑的湖水吞没了。

    “你干什么?”杜雯语气惋惜,还带着点不经意的责备,“它都要碰到了,你突然收手干嘛?”

    陆茉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将手上沾到的水在衣服上擦干,默默拿起剩下的那一半面包朝黑天鹅递去,心里奇怪,这么好的机会,徐雨彤居然没附和着杜雯一起说自己。

    这次,黑天鹅成功从陆茉手里叼走面包,它转过身,扭扭屁股,头也不回地游走了。

    这算是,成功了吧。

    陆茉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和腿都快软得没有知觉了。

    杜雯见陆茉成功喂了天鹅,并且没出什么事,也彻底放下心来,随即又指挥着众人将船往另一只天鹅那里划去。

    小船在湖中央微微摇曳,像一首无声的摇篮曲,可惜,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下,船上四人根本不会产生丁点的困意。

    划着划着,黄庆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挠他的脚腕,痒痒的。

    他弯腰挠了几下,再抬手时,看见自己指尖缠绕着几缕黑色的头发。

    “啊——”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黄庆杰从位置上滑了下去,桨也脱了手,整个人蜷缩在底板上疯狂地甩手。

    小船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陆茉赶紧想办法稳住船身。

    “黄庆杰你突然发什么疯?”徐雨彤厉声喝道,“你不想活了我还想呢!”

    杜雯也尖叫:“别再晃了,船要翻了!”

    大概是“船要翻了”四个字唤回了点黄庆杰的理智,他停止了疯狂甩手的行为,但还是把手举得离自己远远的,多看一眼都害怕。

    “头发,我的座位底下有很多头发!”

    -

    小船驶离岸边没多久,湖边就仿佛扩散开来一片灰蒙蒙的雾,让留在车上的众人无法再看清船上和湖里的景象。

    大巴车既没有开门也没有开窗,车内很闷,全学文提心吊胆地度过了大半个晚上,现在嗓子干得都快冒烟了,他瞥见一旁中控台上放着的塑料袋,走过去在里面翻了翻,拿出来一瓶可乐,但等真要拧开瓶盖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这水,不会有毒吧?”

    舒白认真地回答他:“应该不会,这水是我和秋素在小卖部里拿的,都是些普通的物品,和任务里潜藏的危险无关。”

    “而且课程也说了,这本来就是给我们大家在旅游观赏准备的,应该不会有问题,你想喝就喝吧。”

    一旁的季衡也开口:“课程要是这么轻易就杀掉我们,就不会费心去准备那些任务了。”

    全学文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遂放下心来,拧开瓶盖猛灌了几口之后,提着袋子开始在车里给大家发起水来。

    “大家渴不渴?”

    “想喝甜的还是酸的?”

    全学文此刻拎着袋子,一排一排地问要不要饮料的样子,倒还真有点旅游的意思了,这也算是,大家在恐惧害怕中的一点苦中作乐罢。

    之前在小卖部里经历了惊魂一刻,舒白废了不少力气,现在的确有些渴了,她接过全学文递过来的矿泉水,正要拧开瓶盖,想起右手受了伤使不上劲,顿了顿,将瓶子换成右手拿着,打算换只手拧瓶盖。

    手里的矿泉水却突然被人抽走。

    等几秒后再回到手上时,瓶盖已经是拧开的状态了。

    舒白看了一眼身旁无事发生的季衡,又低头看着手里的矿泉水,闷着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阴影里,季衡低下头,笑得无奈又温柔。

    “你要喝什么?”

    全学文走到王雪茹的座位旁,拉开袋子给她看。

    王雪茹看了一眼塑料袋里剩下的饮料:“我想要娃哈哈。”

    “没问题。”

    全学文将那一板娃哈哈拿出来,撕开外面的塑料薄膜,抽出一瓶递给王雪茹,正打算给她拿吸管,一瓶娃哈哈从他手中滚落,咕噜噜地滚到了王雪茹的座位底下。

    “哎哎哎!”

    全学文见状忙弯腰去捡,脑袋凑到座位底下一看,哪还有什么娃哈哈的影子。

    是不是滚到后面去了?

    全学文以前坐大巴车的时候也遇到这种情况,坐在他后面好几排的人的水滚到了他的脚边,全学文没多想,看着袋子里剩的饮料还多,便懒得再去找了,拎着袋子又往前排走去。

    “要喝一口我的吗?”

    季衡刚才发水的时候没拿,全学文回到位置上后便把自己的水递给到他面前。

    季衡倒也不跟全学文客气,接过后拧开瓶盖,仰头往嘴里倒了一口,没碰着嘴。

    全学文早就已经习惯他这样了,什么也没说,接回来后把剩下的几口可乐喝完,总算是浇灭了嗓子里的那点火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