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 “如果你想,我会将它带到坟……
陆母是温柔, 耐心,像妈妈一样的。
陆熠虞吟没想到陆熠会主动发消息给他。
还是这种消息。
“我有时间,可以陪你。”
陪。
陪他。
虞吟的世界里从未有人跟他说过陪这个字眼, 或许很小的时候有过, 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已经完全被遗忘在时间的长河里。这是他能清楚地记得过去以来第一次。
虞吟在结束同陆母的交流,磨蹭又或是犹豫不决地点开了陆熠的聊天框。
哨兵发来的消息孤零零摆在最上面。
虞吟将那几个字翻来覆去地看, 忍不住用指尖戳戳。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为什么陆熠要陪陪他。
他感觉到了什么, 还是看到了什么。
不,不可能看到。
虞吟想起了哨兵的双眼, 是一望无际的黑。
还有他形容不出的占有欲。
虞吟找不到更准确的词语, 之前他试图忘掉陆熠看他的眼神, 眼下又忍不住一遍遍回味, 生怕自己多想什么,又克制不住地试图从中发现一点点细节。
他这是怎么了。
奇怪。
他也变得奇怪了。
捧着通讯器,像站在公交车上, 身体跟随车辆的行驶摇摆, 脚踏实地又跟随窗外不断变化的场景生出不真实的恍惚感。
虞吟稳住自己的心口, 脑海里浮出之前曾在学校时, 无意中被问过的话。
“你也喜欢陆熠上将?”
虞吟的脑海里瞬间满满都是这个问题。
他的嘴唇张了张,还没说出任何回答,一道新的消息提示打断了他。
不用切换聊天框。
是陆熠。
“在吗?”
虞吟垂下脑袋, 将这两个字深深地看进眼底。徐家带给他的悲伤在一瞬间被冲淡了很多, 窗外的雨声也没有方才刚进房间时烦人。
原来短短两个字可以有如此神奇的魔力。
柔软的指尖缓缓碾磨两个字, 忽地,陆熠又发了一条消息。
“在想什么?”
他一步步恰到好处地询问,将虞吟慢慢拉入到他所编织的关心之中。
虞吟宛如迟钝的食草系小动作,被陷阱中的美食诱惑, 明明察觉到哪里不对,但还是跟随本能踏入其中。
啪。
他踏入一只脚,小心翼翼地回复陆熠的消息。
陆熠等了很久,压抑了许久的迫不及待终于等到了结果。
“虞吟”
“虞吟正在输入中”
“!”
平静的面孔之中露出一丝笑意。许是克制了太久,笑意跟随五官的轻微变化生出微妙的扭曲,陆熠的手掌盖住嘴角,将自己的不雅掩盖在滚烫的手心之下,随后他抓住通讯器,让语音助手严格按照他所说的回复。
语音助手不似人类,永远跟随使用者的命令行动,不会有任何感情,哪怕科技赋予它模仿人类行为的能力,但它只会缓缓疑惑,它本就会严格遵守陆熠的指令,这个人类为何要如此急迫。
急迫就算了,可发出的消息,又小心翼翼,充满了试探。
试探。
虞吟也在试探。
食草动物在落入坑底的时候,凭借本能反应生出后知后觉地质疑,虞吟对他的关心表示了接受,随后佯装不经意地询问道,“上将您为什么会问我这个。”
是他不经意透露出什么了吗?
还是虞吟不敢多想,更不敢往深处想。
他小心翼翼捧住通讯器,更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他瘦弱的后背抵着门,他的气温很低,暖不热背后所连接的小小的门板。毕竟那是徐家的门。
徐家的一切都让虞吟觉得冰冷,哪怕是从前不属于徐家的物件。
可陆家,不一样。
哪怕他从来没有踏足过陆熠上将的家。但里面的每一个人,冷面心热的陆父,温柔慈爱的陆母,还有陆熠。
哨兵,也是温暖的。
原来一开始,所感觉到的冰凉是虞吟的错觉。
那是属于尸体的冰凉,而不是属于陆熠的。
陆熠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他亲手从深渊之中拉回来的人。
虞吟的脑海中浮出曾在哨兵精神空间中的事情,他从深不见底的海底拽住了陆熠的手。当时的哨兵像是随时会陷入最底部再也醒不来的人,却被他强行挽留。
当时陆熠好像还同他说了什么。
虞吟回忆,在记忆的片段中清晰地找到了那句话。
准确说,那不是一个陈述句,而是一个问题。
“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将花放在墓碑前吗?”
那他的回答是什么呢?
浅色的唇张了张,虞吟说的是“会。”
所以陆熠不会伤害他,他会无缘无故来找他,定然不是想要伤害他。
陆家同徐家不一样。
也同他的家不一样。
陆家不会伤害。
虞吟的睫羽颤了颤,他忽地垂下脑袋,将陆熠新发来的消息看进眼底。
“你的聊天框显示正在输入中,我想你可能有话要说。”
虞吟的睫羽又颤了下,一滴晶莹的泪水从不堪重任的睫毛尾部掉落。
原来不是无缘无故。
是时刻关注他。
至少虞吟从来不会注意别人的聊天框是否显示正在输入。
虞吟抿抿唇,从眼角流下的眼泪沾湿了他的唇缝,舌尖碰到了,虞吟感觉嘴里有点苦,但是心里却觉得甜。他的嘴角不自觉扬起,重重点头,“嗯”了声。
他果然喜欢陆家。
喜欢陆家的所有人。
仅仅是喜欢,不能再多了。毕竟,虞吟抬起脑袋,将四四方方的卧室看进眼底。
徐家的别墅虽然大,但只有这一小块短暂地属于他,只是又能占有多久呢?当他对徐家没有用处时,这一点点用后半生换来的归属之地终究会将他抛弃。
所以说比起家,这里更像个牢笼。
关押他的笼子。
被家养的鸟好歹还会根据主人的脾气会带出去放风,他却不会。
他想离开这。
新消息。
陆熠又发消息来,在外界传言中格外冷漠的他此时像个好奇心和同心格外重的人。
不过并不招人讨厌。可能因为虞吟也正想同人交流。
“所以我可以陪你吗?”
为什么要这么问。
虞吟用手臂抹掉眼泪,疑惑地看着这行字,半晌,他下定决心般回复道,“是我需要。”
“需要您陪我。”
反了。
陆熠说反了。
虞吟小心翼翼地解释,消息一发出,他又逐字逐句地检查,可越检查越不满意,他又想将消息撤回,可陆熠的回答比撤回快,而虞吟也想不到更好的回答。
万幸陆熠完全不在意,甚至有点
兴奋。
陆熠感觉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
连话都没办法说的细胞在他的骨血里,全身各处,疯狂地叫虞吟的名字。
陆熠忍不住活动一下手臂和肩颈。
不然他怕他忍不住替身体里的细胞和神经呼唤虞吟的名字,他还不能如此大胆。
但这样也够了。
愉悦。
陆熠的眼角眉梢露出笑意,极其明显的笑意,连带同语音助手的交流都温柔了两分。
在这一刻,他终于显露出了除了眉眼,其他像陆母的地方,温柔。以及,继承了陆父的听话,和格外听陆母的话。
陆熠吩咐语音助手一遍遍重复虞吟的消息,将那句我需要你足足重复了五遍,然后他等到了虞吟的下一条消息。
“是我想。”
发自内心的强调和解释。
陆熠的指尖摩挲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慢慢说,“我也想。”
虞吟忽地捂住胸口。
他不可思议地眨眨眼,一个字一个字研究这三个字。
哨兵这是什么意思。
可陆熠完全不给虞吟深思的机会,得到一点点反馈,甚至称不上爱情,只能算作暧昧的反馈,他便难以自持地将心底的渴求暴露一点点给虞吟。
“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虞吟心底一软。像是被塞了团棉花糖。
他忍不住,真的忍不住去问,“什么都可以吗?”
虞吟的双腿并得更紧,他缩在小小的名为家的牢笼一角,向许多年来唯一向他伸出手的陆熠发出类似于求救的信号。
这对他来说可能是唯一一次。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对于他这只几乎永远没可能离开徐家的小鸟来说,陆熠究竟是偶尔路过的旁观者,还是发自真心地想询问他,帮助他。
虞吟没空想,也不太想去想。
陆熠就在他身前。
哪怕结果会很惨,这一刻,他也有点想同陆熠多说两句。
哪怕这位旁观者只是逗逗他,短暂地陪陪他也好。
虞吟需要。
毕竟此时此刻,陆熠的真心是真的。
陆熠说,“任何都可以。”
陆熠的唇微微张开,往日因为病痛折磨没有丝毫血色的唇,此时被兴奋的滚烫染成秋日的浓重红色。
陆熠一遍遍在心底重复,任何都可以,字句不小心冒出脑袋,他对着空无一人,只有仪器缓缓作响的病房说,任何都可以。
“我嘴巴很严。”
朋友很少,平日不同人交流工作之外的事情,对于你的事,不用担心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如果你想,我会将它带到坟墓里。”
哪怕是你今天不小心摔了一跤这种小事。
虞吟一错不错地盯着屏幕,看清这句话时,蓦地露出笑容。
他戳了戳屏幕,小声道,“才不用。”
第42章 042. 想让徐家离开首都星吗?
封闭的内心打开一个小口。
温柔诱哄虞吟的人没有遗漏出任何嫌恶, 他认真倾听,像个沉默的罐子,将虞吟的伤痛尽数吞入身体之中, 不对外人展露分毫。
所以哪怕虞吟剖析完自己, 本能的后悔和恐惧也只存留一瞬。他捧着通讯器,屏住呼吸, 安静地捕捉对面人的态度, 没有任何嘲讽,或是可怜, 陆熠只是说, “我能帮你什么?”
联邦针对哨兵的教育贯彻陆熠的二十几年, 他习惯去解决问题, 任何问题。对于问题本身,他淡漠不发表任何评价。
这令虞吟心里一软,默默将糟糕无法存活的猜想丢到身后, 捧着通讯器的右手指尖轻轻摩挲科技产品冰冷的外壳, 将其摸到温热。
陆熠也不急, 安静等待。
时间对他来说并不难熬。
以往他总是追求效率, 能用一句话说完的事绝不多说两句,但接触虞吟后他发现,除却他这般严厉冷血的人外, 还有内心相当柔软, 敏感心细又胆小如兔子般的人。
虞吟的内里同外表般洁白, 这令陆熠愈发好奇,虞吟到底是什么模样。
陆熠屏住呼吸,根据耳畔传来的轻微的呼吸声判断虞吟在做什么。
虞吟想了很久,他想得越多, 紧闭的嘴巴越难张开。他下意识将陆熠放到了很高的位置,毕竟是联邦赫赫有名,人尽皆知的上将。可他又忍不住想,陆熠愿意主动同他打电话是否又代表什么。
虞吟觉得自己没那么重要。
他凭什么那么重要。
可陆熠话语中的关心不似作假。
陆熠察觉到他若有所思,不急于打破宁静美好的独处,又想诱导眼前的食草动物向他的陷阱里更进一步。
取舍之下,他放弃眼前短暂的享受,将自己的目的掩盖进温柔陷阱之中。
陆熠压低声音询问,试图将虞吟的顾虑打消。
“我心甘情愿帮忙。”
话落,虞吟的胡思乱想被尽数打散。
他被心甘情愿两个字击中,整个人又懵又烫,脑子也转不过来弯,下意识摆摆手,解释道,“不、不用心甘情愿。”
为什么哨兵要在他身上用这种的字眼。
心甘情愿四个字在虞吟看来总是充满付出,主动的暧昧意味。
过往的经历无一不教训虞吟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虞父治病的钱代价是他同徐向光结婚,是他的后半生。
而陆熠的帮助代价又是什么。
虞吟垂下脑袋,视线顺着胸口看向脚尖,除了银行卡里的存款之外,他身无分文,连衣服都没几件,他似乎没东西能付出。
虞吟抿抿唇,犹豫又纠结,“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陆熠的喉结忽地上下滚动。
口水顺着喉管下咽的动静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明显。
漆黑的眼前凭空浮出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它柔软蓬松,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说它没什么可以交换。
无神的双眼紧盯虚空,陆熠尽可能维持平日的面无表情,克制自己的双手不去摸幻想出的小兔子,而是进一步放轻声音,将自己怀里的陷阱布置地更加舒适诱人。
“不用感谢,”陆熠空闲的左手规律地敲击被角,在回答虞吟的问题时,敲击的速度快了两拍。
无序。
动作的无序代表精神的紧张。
陆熠尽可能将话说得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是我自愿帮你。”
虞吟顿住,傻在原地,凭借所剩无几的本能询问原因。
“陆熠上将为什么。”
陆熠回应的速度慢了两秒。
他的脑海里全是自动播放的陆熠上将。平日治疗前后虞吟也会这般呼唤他的名字。
但眼下的虞吟不一样。
他方才将全身最为稚嫩柔弱的地方剖给陆熠看,此时他说这句话的语调小心又充满试探,但掩盖在话语之后是之前无人能得到的信任和依赖。
陆熠远远察觉到了,心里的欲望翻涌成海,甚至比海要一望无际。
如果,他说如果,他能得到虞吟从未给予外人的信任,更进一步的依赖,他不敢想他会生出何种反应。陆熠弓下身,原本坐得笔直的他埋进双手,准确说,手心之中的通讯器山上。
虞吟迟迟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咬住唇,比方才更为谨慎地重复问题,“您为什么要帮我。”
“陆熠上将。”
轻飘飘的,像是咬着云。
陆熠往更深处埋了埋,指骨贴着脸生出轻微的痛感,但却能提醒他尽可能克制住自己的内心。
还能因为什么。
陆熠学着虞吟的样子张了张唇,像是溺水的鱼,气息将手心打热,他呢喃道,“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虞吟叫他的名字很好听。
虞吟没听清陆熠的回答,发出很短的疑惑,尾调完全消散在空气中时,陆熠轻轻“嗯”了声,将胸腔内鼓噪的心跳声同虞吟拉开拒绝,若无其事道,“帮助向导是哨兵的职责。”
“尤其你同我匹配度高达百分之百。”
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过虞吟若是去星网上查询也并不算作假。
陆熠不怕他查,只怕吓到他。
陆熠记得很清楚,虞吟第一次察觉到他的占有欲时的害怕。
眼下虞吟方才试探着向他靠近。陆熠要好好把握住。
虞吟“唔”了声。
他被陆熠绕了进去,在困难时,真的很难拒绝别人的好意,感性能拒绝,但回头看看自己身处的环境,虞吟羞耻又难耐地试探地伸出接受的手。
“那麻烦您了。”
成了。
陆熠的唇角上钩,他忽地坐直身子,让愉悦贯穿全身上下。
病房中只开了一盏小灯,在比较靠下的位置。灯光昏暗,从斜下方映出一小片陆熠的面容。他下颌线明显,五官清晰,灯光精准地勾勒出他的笑容。
并不温和。
反而带着极为危险的占有欲。
陆熠察觉到什么,朝不远处的灯光投去一眼,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恢复成往常的冷淡模样,仿佛方才一遍遍叙说喜欢的不是他。
陆熠音色是裹着冰雪的凉,但此时的虞吟听着只觉得哨兵没有丝毫不对劲,对方是真心实意地在关心他。哪怕听了他乱七八糟的过去也拿正常的态度对待他。
虞吟松口气,又有点轻微失落,他缓缓察觉到这点,手心按住胸口,闷声自问,他这是怎么了。
今天晚上都好奇怪。
不过还不等他多想,陆熠的新问题将虞吟的注意力转移到新问题上。
今夜的通话期间,陆熠三番五次这样,虞吟有点适应了,主动跟随男人的逻辑思考回答。能保护边境安全的陆熠会提出比他更好的办法,虞吟是这般想的。
陆熠回忆虞吟方才同他所说的过去,他越想,手指敲击床被的幅度越发低,直到最后彻底没了动静。
陆熠的嗓音忽地冷得像冰块,完全没了丁点温度,“徐家。”
虞吟点点脑袋,将自己缩成一团,往通讯器的位置贴紧。哨兵的声音能给他带来微弱的安全感,可能是陆熠太有信服力,又或是虞吟本能地想靠近他,他捏着通讯器,将脸颊轻轻贴在了上面。
总之陆熠又不会发现。
他只是贴一贴,沾染一些哨兵的强硬和强大气息,好让自己也变成这样的人。
虞吟不敢发出任何动静让陆熠察觉到不对,他只在陆熠需要他的回答时轻轻应一声。
陆熠确实没察觉,他在罗列徐家在首都星的产业。
小小的虞吟在徐家面前不值一提,但陆家就不一样了。
徐家的家族企业主要围绕为官方提供军事产品展开,所以每年的供应商大选名额必拿下。并且虽然徐父和徐承都是普通人,但徐向阳顺利分化成了哨兵,并成功打入军部,才给徐家开启了这条道路。
总体来说,徐家并非不可撼动的世家。
只是对于虞吟这种没关系没背景的小可怜来说,无力反抗。
只不过徐家也想不到,陆熠他心甘情愿拜倒在虞吟的脚下。
虞吟。
陆熠的喉结上下滚动,压抑着开口,“想让徐家离开首都星吗?”
从今往后,虞吟不会在这见到徐家的人,徐家和虞吟,毫无关系。
虞吟愣住了,他一时间想不到准确的形容词。他没料到陆熠能说出如此霸道的话,似乎徐家在他眼里只是个轻飘飘的小物件。
那么可怕的徐家。
虞吟咕咚咽了口口水,不可置信地说,“也、也不必这么麻烦。”
原来联邦鼎鼎有名的人出手都这么可怕吗。虞吟瞪大了眼睛,这下彻底忘记了伤心,抬头望着头上四四方方的卧室,居然隐隐为徐家默哀。
陆熠反问,“不讨厌徐家?”
他果真只对虞吟和家人有点感情,一旦到利益相关的事情,冷漠到令人心寒,“他们待你不好,不必心生愧疚。”
虞吟倒不是愧疚,他只是没接触过上面人的世界,感觉一切都像是天方夜谭,半晌,他才选了个折中的办法,“我陆熠上将,我想先离开徐家。”
陆熠停顿,他根据虞吟方才所说的话推测虞吟的想法,明白虞吟是想同徐家断得一干二净,不再因为欠他们的钱而举步维艰。
他想要的是他被卖出去前的自由。
对此,陆熠的语气格外坚定,“陆家,有的是钱。”
第43章 043. 谢谢款待。
虞吟真的心动了。
他想来想去, 在陆熠的步步诱惑中,磕磕绊绊地提议,他想向陆熠借钱分期还, 他会打欠条, 如果陆熠想同他签订合同,虞吟也毫不犹豫地答应。
但陆熠稍稍沉默, 随即将陆父推给了虞吟。
“我同父亲说过了, 钱明天会打到你的账户,分期还款的金额看你的能力。”说着, 陆熠稍加思索, 补充道, “陆家家大业大, 并不缺这点钱,你可* 以慢慢还。”
嗯,其实和他在一起的话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就当是零花钱了。
不过怕吓到虞吟, 陆熠将话吞了回去。
对面听完他的话, 好一会儿, 非常大一会儿都没说话,然后陆熠听到了虞吟压抑的惊呼和喜极而泣的眼泪,他不敢置信, 困扰他许久、甚至已经成为心病的问题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虞吟甚至觉得这是一场梦。
直到电话挂断还不敢确信。
深更半夜, 他捧着通讯器在床上翻来覆去, 直到一条入账短信接入,虞吟猛地坐起来。
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
电话挂断后,陆母的通讯第一时间接入。她气鼓鼓地质问陆熠,为什么不让她来给小吟转账。
或许陆熠亲自来。
陆熠心情不错, 虞吟喊他名字的温柔调调还残留在脑海,令他说话都柔和了两分,然后结结实实让陆母愣住了。
半晌,陆母笑出声,独属于女人的甜美声线格外好听,她说,“小熠,你真是要完了。”
知子莫若母,陆熠什么冷淡模样陆母最清楚不过,这种语气陆母都没见到过几次。
真的是,“所以为什么偏偏要你爸爸来借钱,他冷冰冰不会讲话,到时候吓到小吟怎么办?”
陆母和陆父早早从外界打听到虞吟的情况,知道迟早会有这一遭,提前备好了钱,一直在等待一个可以出手的机会。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还便宜了陆父。
陆熠对陆母的小心思有点无奈,他下床走到窗边透透气,顺便戳破陆母的伪装,“您不是知道吗?”
陆母同虞吟相熟,两人的关系格外亲密,相信以后会更加亲密,到时候万一虞吟有什么困难还不上钱,凭他的性子,肯定不好跟陆母开口。
至于陆熠,他想同虞吟更进一步,爱情里会有金钱,但绝不是债务。
万一虞吟生出以身抵债的错误念头就不好了。
陆母撩起发丝,扫了眼身边老实沉默,冷脸一张的陆父,夸赞道,“不错,你爸爸的性子就适合干这个。到时候,我们一家人,我,你,小吟,甜甜蜜蜜,他看着就好了。”
陆父看向陆母,手里的电子书也看不下去了,陆母瞥他一眼,轻轻拍了拍,漂亮的手满是养尊处优的娇气,“委屈一下。”
陆父沉默,“嗯。”-
虞吟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还兴奋地起了个大早。
不过很巧的是,这么早,他下楼时还碰到了徐承。
在家时,徐承总是穿颜色冷淡的家居服,虞吟有一阵没见他穿正装了。猛地一看,压迫感极强,吓得他连脑袋都不敢抬。
虞吟拽紧包,紧张又小心地往门口走,只是还不等他走出客厅,方才等佣人打好领带的徐承喊住他,“吃饭。”
虞吟的脚步被拦停了,他想要出声拒绝,现在有钱的他很有底气,很想将钱取出来,然后狠狠砸在徐承那种冷淡无波的脸上,但给虞吟十个胆子都不够。
虞吟像个兔子似的应了声,乖乖坐到桌边啃了一个奶香包,在徐承落座前擦擦嘴跑了。
大大的反抗要从小小的反抗开始。
虞吟跑出徐家时心跳都快,他撑着伞站在公交站台边角,撑着膝盖大口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落雨时的空气不浑浊,夹杂着周围草木和泥土的味道,令他浑身放松。
上了公交车,虞吟才从方才略略大胆刺激的行为中回神。车厢内的人不多,但是虞吟不愿意落座,他站在稀少的人和空荡荡的座位中央,单手抓住扶手,跟随公交车的行驶摇摇晃晃,目光不停追随车窗外的场景。他这才发现这景这么好看。
虞吟来病房时给陆熠带了很贵的早餐。
是他特地在医院专门的食堂购买的,花了他不少钱,但端到陆熠面前时,虞吟只觉得开心。
他开心到肩膀都放松了,面对哨兵一贯的冷脸也不觉得可怕,只是他有点紧张,又有点不知如何面对陆熠。
陆熠的身体状况恢复得还不错,已经可以自主进食,吃点美味的食物。不过陆熠对此并不在意,食物又不是虞吟,他依旧保持坚持多年的原则,效率即可。
所以更多时间,医院为他准备的餐食是快捷方便又格外富含能量的食品。
不过陆熠作为恢复期的哨兵,消耗大,多加一顿小小的早餐并不碍事。
陆熠接过虞吟手中的勺子,在向导紧张又期待的目光中,慢悠悠喝了口粥。餐盘放在支起的木质小餐桌上,陆熠在上面处惯了工作并不陌生,但他今天的工作格外笨拙。
一口粥吞下,他用平淡冷淡的一张脸看向虞吟的位置,“不错。”
简单的鼓励让虞吟本就美好的心情更加好了。漂亮的小脸粉扑扑的,双手乖乖放在双腿上,瘦薄的肩背绷直,闻言重重点头。
“您、您喜欢就好。”虞吟说话时垂下脑袋。
陆熠顿了顿,搁置在小桌面上的手指微微蜷缩,直白又故意模糊措辞,“喜欢。”
虞吟的脸红的滴血。
“只是——”哨兵的话转个弯,虞吟一愣,心提起来,他忙问,“是我有哪里没注意到吗?”
虞吟暗叹自己到底不是医生,可能不小心触碰到了禁忌,当即就紧张起身,视线急迫地扫过餐盘里的每一格食物,只是他不懂,也看不出来什么。
于是虞吟生出了想要求助傅医生的想法。
陆熠分辨声音,及时打住了他。
“我不太方便。”
虞吟“啊”了声,笨笨的目光从餐盘移到了陆熠的手上。发红的脸升腾出热气。
同时,他终于注意到了不对。
哨兵的大手捏着小勺子,勺子堪堪抵在餐盘边缘。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陆熠在餐盘边缘戳了戳。很笨的动作,有点好笑。
还有点不协调的可爱。
虞吟张了张唇,轻声道,“我来帮您吧。”
他怎么能觉得上司可爱。
虞吟觉得自己的脑袋真是坏了,不想继续看陆熠的小动作,但哨兵答应得实在太快了,不等他回过神,陆熠放下勺子,精准地放到餐盘中的空格,拍了拍身侧的空地。
“坐这里方便点。”
好细心的建议。
虞吟不好拒绝,于情于,他都没办法拒绝昨夜刚帮助过他的哨兵。
况且要听上司的命令,也不是过分的命令。
虞吟轻轻应下,在陆熠漆黑无神的双眸中坐下了。他只沾了一点点病床的边缘,但还是无可救药地闻到了陆熠的味道。
很好闻,裹在消毒水中的冷淡香味。
像雪松,像雪,冷冽,捧在手心时,又融化了。
虞吟偏开目光,从餐盘中取出粥碗。这粥只有巴掌大,炖煮得很香,食材自带的香气掩盖了哨兵清淡的味道,虞吟不自觉将粥碗挪开一点,错开自己的口鼻。
然后他从陆熠手中接过了勺子。那勺子真的很小,很小,在陆熠手里小得过分,在虞吟手中还算正常,在两人之间时,却发热。
奇怪的勺子。
容易沾染体温的勺子。
因为阴雨天而手脚发冷的虞吟被勺子和过于亲密的距离弄的浑身发烫。他忙给自己找事情做,比如用勺子舀一勺粥,粥的热气因为勺子的离开向上涌出一点,薄白的气儿替虞吟掩盖了一点脸红,他不禁偷偷松口气,然后又悄悄地看哨兵。
陆熠对周围的感知相当敏锐,但他的动作又透露出病弱的笨拙,宽大的手在病床上摸到虞吟的位置,随即向上碰到了虞吟的手腕。中间略过了很大一截,他怕虞吟会吓得弹起,毕竟只是摸到手腕就已经让虞吟身体绷紧。
怕什么。
他又不吃人。
陆熠的面孔穿过热气,握着虞吟的手腕,含住了勺子。
虞吟手都僵了,他一错不错地看着哨兵。
陆熠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这热气让他有了活气还是因为什么,虞吟感觉不到墓园中的死气。
甚至他感觉到了独属于活人的情绪。
这是什么情绪啊。
虞吟分不清,他盯着上司冷峻的面容,视线跌入深邃的眉眼,最后落进那双漆黑无神的双眸。
明明看不到任何东西,但眼里满满都是他。
虞吟顿住,这时,手指感受到微弱的坠,又一轻。
陆熠当着他的面,将含着的勺子吐出,吞咽下,轮廓清晰硬朗的一张脸对虞吟露出点罕见的笑意。
“我吃完了。”
虞吟指尖一抖,全身升腾出莫名的热气。
他刚“噢”了声,手腕上握了很久的大手轻轻摩挲,在虞吟敏感地颤了颤时,陆熠说,“谢谢款待。”
粥碗“啪”地放到小桌上,虞吟丢下一句去洗手间,逃也似的跑掉了。
陆熠感受着空荡荡的手心,在寂静的雨声中,凑到鼻尖闻了闻,脸色痴迷。
谢谢款待。
第44章 044. 那让他等着吧。
“来了怎么不进去?”傅医生被陆母拽住, 方才走到病房门口又不得不退了回来。
他疑惑,被陆母轻轻一笑怼了回来,“急什么。”
陆母方才透过病房的门向里面看了一眼, 一看吓一跳, 回过神整个人亲轻手轻脚退出病房,守在门口给里面的两人当看门人。
“给年轻人一点空间。”陆母说。
傅医生若有所思, 顿时一拍脑门, 哎呦一声,冲陆母比划眼神, “成了?”
陆母笑盈盈, “哪有那么快, 刚开始接触, 希望小吟看得上我们家小熠。”
傅医生笑开了,眼角的褶子跟花似的,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我看好这对, 不过, ”他语气拐个弯, 暗戳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听说, 小吟那孩子有未婚夫啊。”
闻言, 陆母摇摇头, 温柔的目光里多了丝居高临下的傲气,“是徐家的幺子。”
傅医生想了想,嚯了声,他或多或少听说过, 只是徐家算不上什么名门大家,小打小闹不被他们放在眼里,也没多加注意,眼下冷不丁将印象里模模糊糊的徐向光和虞吟放一块,只觉得哪看哪不配。
陆母对陆熠的对手不讲情面,直言道,“比不上我们家小熠。”
这是当然,陆熠的条件放在联邦是人尽皆知的好,唯一的劣势是联邦里早就传开的事,说陆熠上将早就到了适婚年纪,但迟迟没有爱人,怕是打算孤独终老。
提及此,陆母也发愁,不过一切在虞吟出现后都消失了,她还没见过陆熠这般对一个人上心呢。
情窦初开跟想二十出头的青年人似的。
陆母笑得合不拢嘴,在外面守着也不累,直到里面虞吟推门出来,她才拢了拢发丝,迎上去,“小吟,治疗完成了?”
虞吟是急匆匆跑出来的,他脸上滚烫的热气还没消,同陆母碰上面,手忙脚乱地往后躲。
陆母讶异,抬手碰虞吟的脸颊,逗他玩,“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烫?”
虞吟哪敢说,嘴巴闭的严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还、还没有,我要去卫生间。”
话落,虞吟第一次急匆匆从陆母身边跑走,陆母望着他瘦小的背影,又心软又心疼,太瘦了。初见时,只是对虞吟心生好感,见人瘦的不像样子,有点心疼可怜。现在完全把虞吟当成了自家人,恨不得让徐家消失。
真可恶啊。
陆母养尊处优的指尖撩起发丝,别到耳后,见虞吟迟迟不归,先推开门踏入病房。
陆熠还在闻指尖,痴迷的动作让陆母轻拍他肩膀,“别给人吓到了。”
陆母坐到了虞吟方才坐过的位置,空气中还残留向导身上干净的气味,是洗衣用的皂角香,在阴雨天阴干后有种泡沫的香甜感。陆母嗅了嗅,笑着说陆熠,“跟你爸爸年轻时一模一样。”
陆熠淡定坐直,“抱歉,让母亲见笑了。”
陆母笑吟吟瞥他,美目将陆熠现在的模样尽收眼底,随即动作温柔地帮陆熠发丝,“我见惯了,只是,别吓到小吟。”
早年陆母方才被陆父追时,可被这些痴迷的小动作吓得不轻,后面习惯了,也觉得赏心悦目起来。
陆母想到这又说道,“你现在眼睛看不到,早上醒了,在小吟来医院前,找傅医生帮你头发。”
陆熠一顿,眉目之间多了丝郑重,“是哪里不妥。”
陆母摇摇头,收回手,姿态慵懒地找个更舒服的姿势,“更勾引人。”
谁不喜欢漂亮帅气的人。
陆母当年是白塔的校花,陆父也榜上有名,两人结为伴侣,被称为天造地设的一对,结合了他们全部优点的陆熠,任谁看也觉得完美。
“收拾干净,想必更讨小吟喜欢。”
陆熠闻言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他答应下的事情做到只多不少。
真是情窦初开。
陆母笑得温柔。期间她向病房外看去,见虞吟依旧没有要回来的迹象,起身到门边,反手抵住门缝,越过阴沉的空间看向陆熠,眉眼之间没有往常的柔和。
“你想怎么处徐家?”
陆家人消息共通,陆父早年从军,陆母跟随,陆熠如今也是联邦的上将,一家人整整齐齐,都将团结和护短刻在骨子里。
陆熠心里早就有方案,他直白道,“今年的供应商大选我要重新评估合适的人选。”
陆母心里绕了几个弯,反手按住玻璃门的手指动了动,她说,“徐家早年得了机会,一举挤进世家之中。只是商人太过看重利益,轻了原则,活跃不过几年时间,过去的种种还没完全埋入土里。”
“那就查查吧。”陆熠应和。
陆母点头,“当然。”陆家想查,想必祖坟位居何处都能找到。
“届时我会提议进行供应商清查,身正不怕影子斜,徐家若是向来行事端正,不会恐慌。”陆熠落下结论。
陆母笑了。笑意浓郁,脸颊两侧的酒窝浅浅。她察觉到身后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时,对陆熠“嘘”了声,反手打开门,迎接来人。
“小吟回来了。”
陆母亲昵地握住虞吟的双手,手背贴了贴虞吟的脸颊,凉且带了点潮气,想来是洗了好一会,真是个笨孩子。
陆母将人迎进来,陆父跟在虞吟身后。他依旧面无表情,冷得像根木头,被陆母看了眼,冷兮兮地坐到虞吟旁边。
陆父从怀中个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合同,递到虞吟面前,言简意赅,“签。”
陆母拍了他一巴掌。
陆父柔了点,递上笔,“给你。”
虞吟忙不迭乖乖接过,仔细扫过合同,发现这笔巨款,在未来几年内他都还不完的巨款,没有一点点利息,甚至可以无限延期后,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方阿姨。”虞吟小小叫了声。
陆母示意他,“签吧。”
说着,陆母走到他的身后,温暖柔软的手心搭住虞吟细瘦的肩膀,“我和我先生把你当我们的孩子。”
她说话和陆熠是如出一辙的诱哄,甜蜜的陷阱,或者不是陷阱,陆家给虞吟编织的是永远不会惊醒的甜蜜的梦。
或者说,是家。
虞吟红了眼眶,陆熠朝他的方向看去,漆黑的双眸里面全是他瘦小的身影,牢牢将虞吟框住。
“签吧。”陆熠附和。
虞吟抬眸看他,望进了框住自己的眼睛,心甘情愿地落笔写下了名字。
他喜欢陆家。
喜欢陆家所有人。
徐承去公司处了重要的公务,去跑去外交部申请了最为名贵一档的礼品,才按照徐向阳所给的地址往医院走。
陆熠本次住院没多少人知道,不过徐向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作为陆熠的“重视追随者”,按照以往的经验和人脉打听到病房号,再多就不知道了。
但明白陆熠身体不好却在恢复就够了。
徐承抵达医院大厅后对身后的保镖和秘书挥挥手,只身向深处走去。只是他没料到,由医生带路通过核验的那一关他没过去。
徐承脸色不变,面对有点害怕不敢同他对视的医生,重复,“麻烦再次通报下。我是徐家的徐承,本次供应商大会的候选人之一。”
医生犯难,其实每天都有不少人来到医院悄悄打听陆熠的消息,名头比谁都响,但除了被熟知的几位名义上同上将有交情的人能被放进来外,其余人门都没有。
换句话说,名气再响都不行。
通报了也一样,陆熠不答应就不会通过。
医生的为难徐承看在眼底,半晌,他补了句,“麻烦您说我是徐向阳的哥哥。”
医生点点头,进去了。
徐承站在走廊中央,锋利的不规则阴影将他切割成两半,他神情不变,但莫名透出少许凉意。
傅医生见虞吟和陆熠今日迟迟没开始治疗便提议先为虞吟进行二次测试。
这场测试被上面催了很久,但碍于虞吟的情况和个人意愿延长了许久,因为二次测试的结果会登上白塔名单,供联邦公民查询。
按照以往,分化成高等级的向导和哨兵是全家庆祝的大喜事,只不过虞吟死死瞒着,生怕被徐家知道一星半点。
徐家对徐向阳的重视他是看在眼里的。徐父并不常露面,但他对特殊人种有强烈的执念。徐家大半的资金都倾斜在徐向阳的培养上,指望他能够同匹配合适的向导结为伴侣,为徐家添上更多强大的哨兵和向导。
虞吟之前只是个普通人,但现在不是了。
若是被徐家察觉,怕是要坏事。
可眼下的近况又有不同,虞吟得了钱,足以在消息传到徐家耳朵里时从徐家离开。
究竟再三,虞吟应下了,不过他有一点要求,关于他的精神等级希望暂时保密。
陆熠为他担保,上面碍于陆熠的特殊性,决定只公布虞吟的向导身份,待陆熠恢复,能够出现在大众眼前时,再公布。
到时喜事成双。
医生来汇报时,虞吟方才坐到检测的仪器上,他闭上双眼,全神贯注。见状,陆熠操纵轮椅到一旁,示意医生放低声音。
医生应下,“上将大人,还是方才的那个人。”
陆熠摇摇头,“不见。”
徐家人他没兴趣。
就算有,现在也不行,虞吟还在这,徐承就没资格踏入。
医生苦脸,补充道,“他让我转告您。”
“说。”
“他是徐向阳的哥哥。”
陆熠眉目一冷,语气中是与生俱来的居高临下。
“让他等着吧。”
第45章 045. 我要虞吟。
“如何?”徐承望向匆匆回来的医生, 站直身体。医生摇摇头,指了指旁边的长排休息椅,“先坐下吧。”
说着, 医生摸摸下颌。他回想到方才过去询问时的场景, 他是见过虞吟的,只不过他没想到初见进行信息录入期间, 基本没有任何成功率的虞吟居然出乎意料地救了陆熠上将。也是天大的喜事。
不过内部对虞吟的消息管控的严, 医生至今不知虞吟的精神力等级,总归不会低。见方才的场景, 应该是在二次测试, 说快也快, 说不快也不快的。医生瞥一眼徐承, 见他脸色算不上好看,委婉建议,“陆熠上将在忙, 您若是不急可以等等看, 急的话, 还是建议改日再来。”
徐承来之前, 预料过不会太顺利,留足了时间,只是没想到, 这时间不是用在同陆熠的交谈, 而是用在了等待。
他居然连病房门都进不去。
徐承抿了抿唇, 唇角平直,同双唇拉成一线,“没事。我等等看。”
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
精神力等级测试的流程虞吟铭记于心,他在陆家三人关心和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呼出一口气, 闭上眼,颤颤巍巍又强行镇定地释放精神力。
评估的机器进行实时监测,显 示精神力等级的数字不断往上跳。
傅医生眼睛发亮,紧张地握紧手中的病历本。陆熠在他身边坐在轮椅上,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只有微微蜷缩的手指证明了他的期待。陆父陆母相依而站,陆母的脸上露出自豪。
“叮。”
显示出最终等级的机器发出吸引人的声响。所有人除了缓缓摘下测试头盔,从仪器中探出脑袋的虞吟外,统一看向仪器,人性化的女声播报了数据。
“精神力等级s级。”
“!”
“天啊!小吟!”陆母第一时间迎上去将虞吟扶出来,然后她示意虞吟看显示出的字母。
s。
陆母记得很清楚,虞吟在上次测试中就已经是让人震惊的A+,经过一段时间的精神力稳定,居然来到了罕见的s级。
联邦精神力等级上s的哨兵只有三四个,向导更少,而且还长期居家,保护严密,不被众人所熟知,所以s级在众人印象中是格外神秘陌生的形象,甚至所有人都不会特意去想。
因为实在是太陌生太少见了。
但现在一个活生生的s级向导站在了众人眼前。
陆母拽着虞吟的手,怎么看怎么喜欢。忽得,她将还晕乎乎,没从令人震惊的结果中回神的虞吟拉到了陆熠面前。
陆熠听声辨别位置的能力很厉害,哪怕看不见,也根据声音精准地辨别出虞吟的方向。
陆熠朝虞吟的位置看去,虞吟现在就站在他身前,终于回过神,脸红得要滴血,又兴奋又激动地说不出话,被陆母恭喜也只会笨拙本能地点头,然后握住陆母的手摇一摇。
“我们小吟真厉害。”
虞吟晃晃脑袋,不好意思看她,一垂头又结结实实对上陆熠的视线。
不对。
哨兵看不见。
但他比视力极好,双眼无碍的人还要专注。
漆黑无神,没有高光的眸静静地看向虞吟的方向。察觉到虞吟望向他,陆熠轻轻开口,“恭喜。”
虞吟羞涩地摆手,“没,没有。”
陆熠的唇角勾了下,“很厉害。”
虞吟本就红透的脸更红了,甚至连衣领处的脖子根都红了。
陆母见他这幅模样,笑吟吟地用手背贴虞吟的脸颊,软软的,烫烫的,像个小暖手宝。
“好了,别逗我们小吟了。”
陆母打断陆熠试图继续恭喜的话,将害羞羞涩的虞吟拉到陆熠身旁。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并排站着。陆母满意点头,掀起眼皮看去,笑盈盈地没头没尾地来了句,“都是s级。”
“真般配啊。”
这三个字说出的音量很低,近乎于呢喃,但众人的站位又很近,虞吟还是听了个清楚,顿时谁的眼睛也不敢看了,死死看着地面,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
怎么……会说这种话。
般配?
他和谁……陆熠上将吗?
他怎么敢。
虞吟对自我的认知很清楚,父母不爱,可以等同于无父无母,没有背景,学历普通,身负巨债,整个人从头到脚的普通,甚至比生活淡淡的正常人还差一点。
这样的人怎么能跟联邦人尽皆知的陆熠上将放到一起,说般配。
虞吟的唇并得紧紧的,他不敢吭声,想到这,余光缓缓朝陆熠的方向看去。
总归陆熠发觉不了他的视线,发现了他也可以立刻收回,只是悄悄看一眼,看看哨兵的反应,可以吧。
虞吟心怀侥幸地偷偷看去,却发现陆熠正望着他。双眸清晰地映出他的模样。有时候,虞吟真的感觉陆熠看不见的眸像一面镜子,映出他的模样和念头。有时候又像是一间漂亮的笼子。
笼子?
眼睛勉强可以看成方方正正,除了笼子还能像什么?虞吟想起来了他的卧室,对了,家也是方方正正的。
这眼神看着他,莫名让虞吟生出了好想要一个家,家里有人这样全心全意地看着他,爱他。
怪不得网络上总能听到那句说了很多年的话,希望在下班后,万家灯火中有一盏为自己而亮。
原来被人这般注视着这样好吗。
虞吟的思绪拐了几个弯,等他回过神,人都直愣愣看了陆熠好一会儿了。陆母也不提醒他,见虞吟忽得眨眨眼,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悄咪咪的音量说,“小吟,小熠好看吗?”
陆熠蓦地竖起耳朵,神情不变,但明显地在期待一个回答。
虞吟思绪乱乱的,闻言本能地给出潜意识里的答案。
“好看。”
他没见过陆熠这般英俊的人。
话落,陆熠的背挺得更直了。他不自觉操纵轮椅向虞吟的方向凑了凑,很明显的操作,让虞吟彻底回神,人一愣,还不知道张嘴要说什么,陆熠面色冷淡地坐直身体,“轮椅滑走了,刚刚。”
他只是将轮椅回到原位。
才怪。
陆熠的耳朵尖都红透了,但依旧面不改色地原地不动。
虞吟所站的地方本就靠里,闻言缩了缩,又没地可缩,紧巴巴地靠着陆熠站,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你不看我,我不看你,氛围逐渐暧昧。
陆母不知何时走到了傅医生旁边,拍了拍他的手臂,轻声道,“二测完不是都要留念吗?”
傅医生说是,不过这不是还没聊完,摄像师也就一直在一旁等着。陆母见状对人招招手,摄像师小步跑过来,陆母压低声音让他多照两张,这双人照就发给她,不用上交。
摄像师应下,有时分化成向导,向导本人和家人都会很激动,要一张合照并不为过。摄像师也很有经验,按照陆母的嘱咐,对着两人偷偷按下快门键。
咔嚓。
冷色调的测试器旁,坐在轮椅上哨兵侧着脸,面向脸颊泛红的向导,他的神色专注,嘴角带着不经意的笑意,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很是放松。向导呢,这是摄像师见过最漂亮的向导。
温柔又楚楚可怜的面容,眼睛星星一般亮,带点水光,抿着唇,眼神含情又羞涩地躲开,余光却不住看哨兵,身体也微微向哨兵方向倾斜。
身体的本能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真是一对可爱的小情侣。
摄像师看着镜框里的画面忍不住笑,他抬手给陆母看,期间忍不住恭喜道,“祝这对新人百年好合。”
他说的声音很低,只有陆母几人听到了,陆母笑的更开心了,点点头,“我会转告他们的。”
徐承等了特别久。
一开始以为半个小时就够了,然后又安慰自己一个小时足以,结果等到现在,三个小时过去,徐承的耐心即将告罄。
他在家和公司向来呼风唤雨,没人能让他这般等,只是对面是陆家,他又不得不低下头。
徐家到底根基薄弱,徐承低下头,在医生来叫他的时候,神情,点点头,径直进入长廊。
陆熠的病房在医院的最顶层,是专门的病房,这一层只有这一个房间和配备的各种检测室。空间很大,徐承在医生的带领下向内走,两人沿着走廊,期间远处有点细瘦的身形匆匆路过,徐承看了一眼没在意。
待到了陆熠的病房前,他对医生道谢,在对方歉意的笑容中,徐承推开了这间病房。
病房里有几个维修工在忙碌,他们分布各个角落,将曾经贴的严丝合缝的黑幕扯下。撕扯的动静很大,像是一场此起彼伏的交响乐,又像是暴风雨停止前的狂风大作。
陆熠坐在交响乐的中心,他带了降噪设备,神情冷峻地像是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指挥家,听到徐承的脚步声,朝他的方向看去。
自古以来,掌握命运的神明双眼大都圣洁如蒙雾,与之相对的是恶魔。但陆熠身为人类,徐承恍惚间还以为是上面的人堕落,又或是下面的人爬出地面。
直到站在陆熠面前,徐承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你有什么事?”
徐承有点笑不出来,语气毕恭毕敬,“只是来看看您。”
陆熠一动不动看着他,“直说即可。”
徐承高大的身躯似乎被莫名矮了一头,他嘴唇抖了抖,直白道,“这次的大选希望您支持徐家。”
“所以?”
“我们愿意用一切来交换。”
陆熠的指尖敲了下扶手,落下的瞬间,他开口,“我要虞吟。”
忽然间,窗外暴雨骤听,风声刺耳,徐承不可思议地抬头,他听到了几乎不可能从陆熠口中说来的名字。
虞吟。
那个不受全家喜欢的虞吟。
第46章 046. 能不能跟我好?
虞吟是逃出医院的。
他实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慌乱的脚步一路跑进医院附近的便利店。虞吟收拢伞, 心跳巨快,他摸了把脸,脸颊烫的像发烧, 肯定不能见人。无奈之下, 他进便利店买极为奢侈地买了瓶冰水。
冰冰凉的瓶身贴住脸颊,凉意顺延敏感的神经瞬间传遍全身, 虞吟才活过来般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懈, 虞吟环视四周,身心怯怯地蹲到了角落。
便利店的店门上檐形成* 小小的遮雨处, 虞吟团成一团, 找到最为熟悉且具有安全感的姿势, 抱住冰水, 几乎是不受控地回想令他心跳脸红的经历。
是哨兵。
陆熠。
测试完成后,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就有点不对。
虞吟察觉到了,但他嘴巴笨, 不知如何去讲。在场除他之外的所有人也并未有异议, 虞吟只好将这种古怪的氛围当成错觉, 偷偷咽进肚子里, 按照傅医生的安排转移工作场地,为哨兵进行例行治疗。
治疗前,虞吟扶陆熠回到病床。虞吟记得很清楚, 当时两位护士在旁协助, 但陆熠的手却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之大, 令虞吟的手臂生出轻微的酸麻感。期间虞吟求助似的看了陆母一眼,得到对方关心的眼神,他又闭上了嘴巴,说不出话。
他能说什么?
哨兵抓他太紧了, 他感觉别扭?
还是他觉得自己距离陆熠太近,若有似无的暧昧令他想要逃跑。
虞吟说不出口。他的余光不经意看向陆熠,哨兵的神态一如既往,淡淡的,看不出端倪。
或许是他想多了。
虞吟按捺住心底的古怪,在所有人退出病房后着手为陆熠进行治疗。
从墓园回来后,陆熠变得很配合。
许是他敏锐地察觉都了陆熠的想法,让哨兵对他网开一面,连平日对他的关心也多了很多。
这种关心令虞吟受宠若惊,也不禁生出了从未出现过的暧昧思想。
此时这种思想拼命在脑海中翻腾,似乎要证实什么般,迫切地帮助虞吟回忆曾经克制不想的细节。
而细节在陆熠按照以往握住他的手腕时,放大到顶峰。
虞吟一直想不明白,哨兵为何要关心他。
哪怕作为下属,也太亲密了些。
亲密到像
况且还说过那样的话。
“陪他。”
谁会想要陪他。
以往明明没有人这样说。
陆熠是第一个。
他总是出乎意料,当时也是。
“在想什么?”虞吟的思绪被打断,陆熠许是察觉到了他的不专心,虚虚相握的指尖忽地收紧,独属于哨兵的宽大手掌顷刻间将虞吟包裹。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燥热的,潮湿的,细密的汗,黏腻地将缠上来,诱惑猎物般环绕。
虞吟想要逃跑的念头一瞬间翻倍强烈。
类似于小动物的直觉在脑海中叫嚣着快跑,否则会迎来意料之外的后果。只是脑海中的声音在形容这后果时,虞吟又觉得似乎不是太坏。
他没挣开。
忘记是不想挣开,还是没来得及。
“没想什么。”
虞吟模模糊糊说道,等他说完回神,哨兵无神漆黑的眸紧紧地望着他,原本只是握住手腕的手指试探着向上挪动。
上面是虞吟的手心,他的手很小,很容易轻而易举地被哨兵拿捏。
事实也正是如此,哨兵见他不拒绝,五指大胆地将他的手尽数包裹。
“你在想的事同我有关吗。”
哨兵的问题也大胆了很多。
虞吟很少面对如此直接的问题,他愣住,笨拙地不知如何回答。他确实想了,但说出来会是什么好结果吗?
虞吟偏开头,不去看陆熠的双眼。哨兵明明看不到,眼睛却好像有魔力,宛如深渊,总会在顷刻之间令他沦陷。
何况那眼里总是只有他。
“没有”虞吟嗫嚅道。
声音小如蚊哼。
不坚定。
陆熠的目光一错不错,直白道,“骗我。”
虞吟说不下去了,咬住唇不说话。他感觉哪里更不对了,但又没办法做什么,只能硬生生试图转移话题,“陆熠上将”
他想说治疗吧。
陆熠快他一步,“所以在想我对吗?”
虞吟回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视线,那双眼又是这样,似乎永远只看着他,深深的,沉沉的,令人着迷的。
虞吟的眼皮极为缓慢地动了动,被咬的染上水光的唇颤了颤,他垂下眼皮,应下了,“是。”
话音未落,包裹手心的大手蓦地摸到他手腕,擦过凸起的骨头,在虞吟尚未反应过来时,强势地插-入他的五指之中。
强势又用力。
虞吟发觉陆熠的力气是如此大,大到让他感觉自己的五指被完全撑-开,容纳着不符合自己尺-寸的手指。并不拢的指根处慢慢生出无能为力的酸麻感,虞吟本能地想要收拢,但换来的是哨兵变本加厉地对待。
陆熠扣紧了他的手。
原本只接触手腕肌肤的细汗黏腻地涌进了虞吟的手心,跟随五指的摩擦将他的指根,指节都弄得潮-湿,发黏。
虞吟不得已开口拒绝。
陆熠太大胆了,他怎么能这样对他。
他们又为何要这般手牵手。
“不要这样。”
陆熠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追求效率地反问,“讨厌吗?”
虞吟盯着相握的手,哨兵宽大,骨节分明,肤色苍白的手缠在手上,显得他瘦弱伶仃,下一秒就会被脱骨入腹。
但陆熠的动作又格外轻柔,脱离了野兽捕猎进食的范畴,更像是求欢。
虞吟的脸涨红,他面对哨兵古怪的问题开不了口,陆熠察觉到了。虞吟总觉得他和哨兵百分百的匹配度让陆熠总是很轻易地知晓他的想法,有时候他自己都不清楚,但精神波动里传递的潜意识和本能总会被陆熠解读。
正如眼下,陆熠笑了下。虞吟听到了极轻极轻的笑声,穿透细密雨,黏腻的汗,和滚烫的体温传到他的耳朵尖,陆熠贴近了,笃定道,“讨厌就松开我。”
虞吟颤了颤,没动。
他想动,但是动不了,哨兵的力道是那样大,他怎么松开。
“所以不讨厌。”
陆熠说,又笑。
虞吟从不知道他这般爱笑,他的眼睫被这笑声弄得直颤,他本人也说不出话。
这让陆熠更加地肆意,他忽地拽起虞吟的手,以十指相扣的姿势将交握的双手猛地拉向自己,贴到了自己的胸口。
虞吟才知道苍白的蓝白色病服之下是如此滚烫鼓噪的心跳。
“你”虞吟惊得没用您形容陆熠。
陆熠说,“这样呢?讨厌吗?”
虞吟脸已经红得不像话了。
属于哨兵的精神波动一层层荡向他。他果然想得没错,是求欢。不,不对,里面压抑的欲望没有如此暴力,更纯粹。
就像,就像是——
求爱。
虞吟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忽地抬起头,向后挣了挣,陆熠察觉到了,用力将他拽住,在虞吟惊慌失措看向他时,笃定道,“我也不讨厌。”
虞吟失声。
他的力气在一瞬间变大了,又或是陆熠同时放松了对他的控制,虞吟摆脱了陆熠的控制,酸麻的五指离开了兽类的桎梏,虞吟条件反射离开座位,缩到门边。
他没跑出去。工作拽住了他,应该是吧。他可能是在期待又或是本能地不想出去。他停在了门边。随后他看到陆熠下了床。
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人,凭借感觉朝他的方向走来。虞吟见他身形不稳,心一软,颤颤地将人扶住,“你不该下床。”
“我不想你走。”陆熠说话总是很直白。当他想明白内心的想法之后,他对待感情同往日工作般讲究直球。虞吟得了钱,他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哪怕有,陆家通通会为他解决,所以他只要好好考虑要不要接受陆熠就够了。
哪怕不接受也好。
总之陆熠想开口了。
虞吟目光躲闪着,混乱的脑袋想不明白怎么今天会走到这一步,他虽然对陆熠有好感,但是,但是他还没离开徐家,他甚至还同别人有婚姻。
虞吟的右手手腕晃动,细链子上的戒指从袖口的衣物里掉出来。
虞吟嘴唇干涩,他说,“陆熠上将,先回到病床上治疗,我们要治疗”
“你呢?”陆熠的手撑到了虞吟背后的玻璃墙壁,原本还算自由的空间瞬间狭窄,虞吟一惊,连忙道,“我不走,我不走。”
“以后也不走?”
虞吟顿住,他尽可能不去想,不去引导这个话题,“上将您”
“你在避开什么?”陆熠垂下头,高大的身体投下的阴影将虞吟尽数罩住,虞吟无处可逃,只是这次的无处可逃令他羞耻,他说不出话。
陆熠步步逼近,“你马上就自由了。”
“徐家会放过你,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一切。”
虞吟的耳尖被他的气息弄得通红,脖颈也泛红。虞吟小声道,“我知、知道。”
这一切是陆家给他的。
面前这个男人,将他从可怖的徐家救了出来。
谁会无缘无故地帮一个人。
虞吟的睫毛颤个不停,哪怕是傻子也想明白了。只是对面是陆熠。
联邦无人不知的哨兵,虞吟曾经只在别人的嘴里和电视上听过陆熠的名讳,而他呢,他是个普通人,哪里都普普通通,为什么。
不应该。
虞吟如此想,想当初他还因为陆熠在外的凶名而害怕,而眼下——
传闻中恐怖残暴的哨兵贴到他的耳侧,近乎呢喃地说道,“虞吟。”
虞吟哆嗦个不停。
不是恐惧。
“这一切是注定好的。”
他和陆熠。
频率相同。
是天生的天生的
“所以你愿不愿意跟我好?”
轰隆。
雷声炸响。
虞吟忽地从膝盖之中抬起头,他的眼睛亮亮的,目光并不聚焦,他还沉浸在方才的回忆中,唇上也是一片水光。他身体的发烫已经不是冰水能解决的了。虞吟眨眨眼,他回头,明知看不到病房的位置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说,“请你冷、冷静。”
手腕间的戒指刺眼,虞吟偏开头,推开哨兵跑掉了。
只是哨兵在他跑掉前,轻轻扳起他的下颌,指尖摩挲他的唇,温柔又用力的力度,最后忽地松开。
“考虑下我。”
哨兵的语气是如此真诚,虞吟稍加回想,就会被其中的诚恳打动。
他可以吗?
他真的可以吗?
虞吟盯着磅礴大雨,忽地从手腕上拽下细链子,夹带着那困了他两年的戒指,用力丢入了大雨之中。
大雨会掩盖一切。
包括他的过去。
戒指只要不去找,就再也找不到。
“小吟!”
大雨之中传来熟悉的呼唤,虞吟抬眸,陆母隔着车窗对他招手,“快来,我们送你回家。”
虞吟眼眶一热,应下,撑开伞冲进雨中。
雨水接连落下,空荡荡的便利店门口只剩下一瓶冰水。
冰化开,水珠沿瓶身落下。
黏腻。
缠绵。
第47章 047. 虞吟当着所有徐家人的面落座……
虞吟?
徐承从医院离开时都没想明白为什么陆熠偏偏要虞吟。一个是联邦高高在上的上将, 一个是连名字都不配被记住的普通人。不出意外,这两个人一辈子都不会有任何交集,但现在, 在他, 徐家,对陆熠有所求的时候, 徐承想了很多要付出代价, 唯独没想到虞吟的名字会从陆熠的嘴中说出来。
向来没有大情绪波动的他也难免露出讶异。但陆熠的神色没有丝毫同他讲笑话的意味,徐承只能默默将疑惑吞下, 无论如何先答应。
毕竟虞吟对于徐家来说无足轻重, 要走就要走。
不算损失, 还算徐家赚了。
只是这其中关窍, 徐承要弄清楚。
凡是留个心眼,不然事后被耍了,可不好同陆家要个说法。
徐承出了医院直接开车回家。
在半路, 他接到了徐向阳电话。显然得知这一消息的他也相当吃惊。
很难想象平日不声不响不爱说话的虞吟会同陆熠搭上线。
真是人不可貌相。
徐向阳如此说, 说完稍稍停顿, 声音被车窗外的雨声打得支离破碎。
话落, 车中陷入沉默。许久,徐向阳才二次开口,询问道, “你想如何?”
徐承面不改色, “答应他。”
徐向阳略略停顿, 笑了下,和平时一样,有点吊儿郎当,似乎一切在他的眼里都不算事。
“那就答应他, 毕竟徐向光也不喜欢。”
徐承嗯了声,随即提出他的疑点,“能查到为什么吗?”
“什么?”
“虞吟肯定同陆熠接触过,不知道两人之间为何达成协议,达成什么协议,但我们要确保这对徐家无害。”
徐向阳了然,“我去打听。只要见过,就藏不住。”
徐向阳说完,挂断电话,按照能找的人一一打电话去问。眼下这个关头涉及到陆熠的事,没那么好打听,发消息肯定会得到模糊两可的回答。
其中真真假假徐向阳难以分辨,只有通话才能问出丁点消息。
只是这次他打了很多电话愣是一点都没问出来,陆家对两人之间的关系保护得很好。或者说,陆家下了狠话,知情人不敢开口,不愿意碰陆家的霉头。
虞吟有这么重要?
徐向阳在心底反问,又是几通电话打过去,这次终于有了点细枝末节的信息。只不过这信息已经被公开,来自白塔的官网。
徐承电话响了。
他方才到家,锁好车,乘上电梯,单手接通。那厢的徐向阳说话不稳,少见地喊他哥。徐承淡定道,“说。”
徐向阳咽了下口水,喉咙里干涩地跟刀片刮似的,“虞吟,是向导。”
内置电梯抵达一楼,徐承没有第一时间走出,他握着通讯器,冷声道,“向阳,不要开玩笑。”
徐向阳苦笑,“是真的。”
徐承深吸一口气,“你先回家,我们问问虞吟。”
早已超过分化年纪的他怎么可能分化?虽然这种案例不常见,但万一,万一是虞吟从一开始就骗了他们呢。
徐父,最在意的就是家里的哨兵,和向导。
徐家没有向导。
徐家一家都是普通人,唯独徐向阳天赋异禀,分化成了特殊人种。
徐父这辈子都想让徐家强大。
这事不能说。
哪怕说也要说得轻。
就虞吟那小体格,和糟糕低下的身世背景,分化成向导,也必定是最低等级的向导。
不过若他是向导,一切事情就解释的通了。
毕竟陆熠是哨兵。
向哨之间不是他们这种普通人一句两句能说明白的,兴许只是恰好来了兴趣,才想从徐家手中要他。
徐承踏入客厅,耳旁突然传来兴致勃勃打游戏的动静。徐承太阳穴一跳,少有地、罕见地,脱了西装外套,上前,狠狠地将忙个不停的徐向光一脚踹到地上。
“滚一边去。”
徐向光一个打滚爬起来,大喊道,“你疯了?”他虽然不算个人,但平时也没人这样对他。徐向光不爽,看见徐承都要说两句。只是很快,他就被徐承不算好看的脸色吓住,悻悻闭嘴。
徐承真是懒得看他,自己给自己倒杯水,也顾不上是平时根本不会喝一口的白水,狠狠闷了。
水过喉咙生出干涩的水味,徐承有点不好受,他又摸了摸抽屉,拿了根徐向光买的劣质烟点上。
烟味一散开,徐向光察觉到不对。
他舔着脸凑到徐承旁边,低声问,“哥,咋啦?”
徐承居高临下地扫他一眼,“你的婚结不成了。”
徐向光一愣,随即喜出望外,“难道是虞吟他?”
徐承冷冷的目光打断了徐向光的话,男人看着面前同一个老子生出来的弟弟,少有地生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在以往,他从不指望徐向光。
“别提虞吟。”徐承说,又觉得不够,补充道,“别说他的不是。”
这话让徐向光傻眼了,他啊?了声,正欲再说什么,徐向阳匆匆推门而进,“大哥,虞吟呢。”
徐向阳环视一圈,没捕捉到熟悉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徐承身边,将手中的通讯器递过去。
白塔的哨兵向导名单是公开,面相大众的。只是每次查询都需要验证个人身份信息,徐承一向觉得麻烦,眼下徐向阳递过来,他便拾眼去看。
虞吟的名字很明显。
只是紧跟着的详细信息,尽数是权限保密。
“这倒是能解释为什么。”徐向阳喃喃自语,压低声音。旁边的徐向光趁两人不在意他,伸过脑袋,一看不得了,吓一跳,高声喊了出来,徐向阳当即给了他一巴掌,只是这一巴掌来的晚,本就被客厅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到的徐父,撑着半身高的文明杖走出来。
“向导?”徐父步伐很稳,目光稳稳滑过三个孩子,落到徐向阳身上,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你有心仪的向导了?同你的等级匹配吗?带回来我看看。”
徐父一连串话说完,慈祥落座。这时,徐向光嘟囔道,“才不是。”
文明杖的低端忽得敲了下他的脑袋。
“不是什么?”
徐向光捂着头,嘴比脑子快,“才不是二哥找了向导,是虞吟分化成向导了。”
虞吟的名字对于徐父来说并不陌生,但让他的脸色一下子郑重,短短几秒中不知道徐父的脑子里过了几个来回,他忽得道,“好,好,好。”
这是徐家的福气。
随便接济进来的人还能分化成向导,是好事。徐父正想做点安排,徐承蓦地打断了他,“父亲,陆家要虞吟。”
空气停滞了。
徐父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很注重传承,尤其是优秀基因的传承,徐家本来只有一个哨兵,但现在多了个向导。
徐向阳见状,忙安抚道,“没事,虞吟从小长大的环境不好,分化了也不会等级太高,对我们家没用。”
徐父浅浅哼了声,到底没应下。
他想等虞吟回来再商量。他不太想放弃天上掉馅饼似的砸到他手中的香饽饽,哪怕不是那么香,他也不想。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料到,虞吟回来的阵仗这么大。
陆家的车,向来低调,但今儿陆母选了辆较为张扬奢华的车。在雨水的冲洗下,更显得夺人眼目。车停止的音浪余韵在空气中散开,五感敏锐的徐向阳先人一步站起身。
“虞吟回来了。”
徐父的背挺直了些,文明杖抵在他的手心,支着地,颇有虞吟一进来就要给他好看的架势。
只是陆母的声音先一步传进客厅。
“怎么没人来欢迎一下。”
陆母很少这般讲话,但她对徐家中仗势欺人,欺软怕硬的东西很了解,她越是好脾气,对面越觉得可以再进一步。
反之,她若是咄咄逼人,徐家倒是像狗儿,跪下了。
徐父的脸色一僵,在徐承的余光中不得已起身。
“您居然亲自来了。”
徐承还没到同陆母陆父说话交流的辈分,在女人踏入门前乖乖起身,站得笔直,一言不发像个保镖。
陆母的余光都没给他,径直落到徐父脸上,笑吟吟地,温柔道,“我来送小吟回家。”
小吟。
徐家人除了徐向阳那个笑面虎,从未有人这般称呼过虞吟,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是一声不好。
他们在虞吟回来之前想了再多,也切切实实忽略了一点,陆家若是硬要,他们岂能不给?
甚至别说虞吟了,只要陆家不是要徐家人的命,为了这徐家的经济基础,什么都得给。
徐家这才清楚得认识到这点。
陆家对虞吟是势在必得。
徐父笑不出来。
他越这样,陆母笑的越温柔,嘴角的柔像是要滴水,她对身后的人招招手,虞吟的身影漏出来。
虞吟一回徐家就害怕,但是他还没彻底离开,就算是要离开,也得自行同徐家了断,否则这事永远是他的心头恨。
恨。
恨徐家困住他。
虞吟站到陆母的身侧,陆母自顾自找了张干净的沙发,在所有站着的徐家人面前,拉过虞吟的手,“小吟,坐啊,站着多累。”
虞吟脸色一顿,他虽然是恨,但……但是这么直接好吗?
虞吟被拽着坐下了。落座的一瞬间,在场的四个徐家人脸色皆是一黑,但在陆母陆父的眼光中又切切实实露出了笑意。
虞吟看着,心里微妙地生出了解恨。
他曾经在徐家也是这样。
陆母若有所觉,温柔地拉过他的手,直白问道,“小吟,想留在这,还是离开?”
徐父的嘴角一抽,他张了张,陆父斜他,又闭上了。
沉默。
沉默持续了很久,虞吟轻声道,“想离开。”
陆母拍板做主,将所有徐家人的脸面踩在地上,“那就离开。”
第48章 048. 我在追求他。
很难想象强势的徐家人会整整齐齐站一排, 而向来被训斥厌恶的虞吟当着他们的面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高人一等的待遇令虞吟感到不自在,他不禁挪动双腿,试图找个舒服点的姿势, 只是一抬头碰到徐向光遮不住的眼神, 虞吟又不敢动了。
陆母余光察觉到,美眸斜向徐父。徐向光是个小辈, 她懒得纡尊降贵地教导, 有什么问题大可直接抛给徐父。
徐父一把年纪了,但是眼神很好。他面不改色当着陆母笑吟吟的笑容, 用文明杖点了点徐承旁边的空地。
徐承了然, 向前一步, 冷淡的面孔浮出歉意, 视线掠过虞吟,滑到最末端的徐向光身上,快步来到他身前, 抬手, 没有丝毫犹豫按住徐向光的后颈。
如果徐向光聪明, 就能辨别出这是大哥还算仁慈的警告。
只是他被徐家惯坏了, 放养坏了。
又本身是个蠢货,将心底的疑惑和不解放在明面,尽数朝徐承投去, 迟迟没动。
徐父咳了声, 留给徐承的时间告罄, 他手下用力,徐向光顿时被压弯腰。他和徐承都是普通人,同长期坚持锻炼的徐承不同,徐向光肾虚, 大哥使劲的瞬间,他硬抗两秒弯了腰。
徐承保持礼貌,“家弟愚笨。”
陆母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嗓音温暖如春风拂面,“我不喜欢合作中有不太聪明的人。”
徐承脸上的礼仪微微停滞,他知道陆母这是不打算放过他。徐向光对虞吟的敌意太明显了。放在平时,家里没人在意,但陆母陆父不是徐家人,他们在意虞吟。从目前来看,虞吟同陆熠的关系给了他离开徐家,仗势欺人的资本。
认清形势。
想同人合作就是要低头。
只是今年多了个虞吟从中搅事,谈合作的过程困难了点而已。
思绪转瞬即逝,徐承眼底的阴沉融化,沉入更深处,他客气地应一声是,在徐向光还试图用愚钝的大脑分析这两句话时,一巴掌落下。
“啪。”
很响的声音。将徐向光的头都扇得偏了过去。
还结结实实吓到了虞吟。
陆母依旧笑吟吟,细瘦的手臂将同样弱小的虞吟揽进怀里,“太暴力了,我们家小吟看不了这个。是吧,小吟。”
虞吟不知如何应对,事情的发展正在超出他的预料。他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乖乖“嗯”了声。
陆母侧过脸,贴了贴虞吟柔软的发,保养得当的手拿起虞吟平搭在膝盖上的手,捏了捏,像安抚,又像是在告诉他,要所应当地享受这一切。
陆家人坐到这,就是为了这一刻。
陆父一直站在陆母和虞吟的身后,低垂着眼皮,见陆母的小动作,微微躬下身,宽大宽厚的双手慢慢按住虞吟的肩膀,稍稍用力,引导虞吟直起腰背。
“没事。”陆父的嗓音和人一般沉稳,宛如一座山,屹立在后方,是两人的后盾,“知错能改还可以谈。”
属于陆父的体温透过肩膀传递给虞吟,说话间,虞吟察觉到一点属于陆父的精神波动,同陆熠一望无际的深海不同。陆父是浩荡磅礴的气,穿插在万事万物之间,悄无声息地给了虞吟力量。
虞吟缓缓看向前方,在陆母和陆父的安慰中,直视徐承的双眼。同平日不一样,准确来说,平日虞吟从未被徐承正视,眼下他却直勾勾看进男人深沉的眼底。
徐承是看不透的,以虞吟的资历只能微微察觉到其中对他的利用,但无所谓了,现在他坐在这,徐承站着看他,明明居高临下的是对方,但位居高位的却是虞吟。
这是陆家给他的底气。
陆父陆母
在这一刻像是他的爸爸妈妈。
陆母的唇角微微勾着,察觉到虞吟的变化,心里畅快,笑容都变得真心实意,连带看刚被打完脸颊红肿,满脸不服气的徐向光都顺眼了些。
可能这种不乖的小孩脸上带点颜色确实好看。
陆母心慈手软,柔声道,“教育孩子也不能这般暴力,快让他去找个冰袋冷敷下。”
徐承垂头应下,他听话得像条狗,徐家的狗,陆母的狗。
“向光,去。”徐承说道。
话落,徐向光却没动。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脸颊的胀痛让他心里上的不爽翻倍。但他不太敢惹徐承,大哥的威视烙在他的骨子里。徐向光使劲登了虞吟两眼,嘟囔了一句什么,转身要走。
这时,虞吟叫住他,用很轻很弱,平时完全不敢同人吵架的声音叫住了他。
“你刚刚说了什么。”
陆母的眼底微微生出讶异,随即喜笑颜开,更为亲昵地贴紧虞吟的肩膀。
她喜欢虞吟这副模样,多好啊,漂亮的小孩就该像小公主一样,娇纵又可爱。
徐向光脚步不停,他方才挨了打,正不想搭虞吟。
只是虞吟不知是不是变了性子,再次用那弱了吧唧的声音叫住他。
“停下。”
陆母适应补了句,“站住。”
徐向阳拽住了今天注定不好过的三弟。徐向阳猛地甩了下他的手,没甩开,对好脾气的二哥提高音量喊道,“你干嘛?!”
刚才让他走,他走还要找事?
虞吟。
他真是受够虞吟了,亏他上次听到虞吟将心里话喊出来还小小地反思了自己,真是恶心。
徐向阳的脸色有点挂不住,轻声安抚,试图将不听话的三弟哄住。在他的印象里,虞吟不是个难搞的人,今天可能有人撑腰,想将过去呗欺负受得气发一发。徐家有求于陆家,忍忍就过去了。做生意嘛,能屈能伸。
可徐向光平日只拿钱,不工作,没有这个思维。他怒火中烧,被胁迫着回身,隔着一张小茶几的距离望向虞吟。
从来只有被他欺负的份的人摇身一变成了向导,还攀上了陆家。真是不得了。
现在还不得了地质问他。
“所以你刚刚说了什么?”
徐向光烦他,“我说什么关你什么事?”
虞吟的肩膀颤了颤,曾经的回忆在脑海里回放,他并不是适合有怨报怨的人。他胆小懦弱,但陆父只是按了按他的肩膀。
虞吟鼓起勇气,“我要知道。”
徐父站着,看虞吟的眼神还是藏着点之前的意味,“小辈子说错两句话很正常,没必要追究。”
陆母头也不抬,“所以我说教育这方面,徐家还是要努力呀。我们小吟也是好心,这是帮你调整教育念。况且大家将心比心,你也不喜欢我进行隐瞒对吗?”
小辈子不好同老辈子叫嚣,换她来就好了。老东西当然由她来对付,小吟呢,就将看不顺眼欺负自己的人狠狠教训就够了。
虞吟的底气又足了些,眼眶也跟着发热,他又问,“现在能说了吗?”
徐向阳戳了下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弟弟,眼神示意他说得好听点。总归他方才声音小,谁也没听清。
可徐向光偏偏不,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虞吟势必不会让他好过,他也不想让虞吟好过,他猛地冲到茶几前,语气凶猛,“我说,我早就让你离开徐家了,可你偏偏现在才走,还不是摊上了陆家这个大腿。”
“果然有了陆家,连徐家曾经买你的钱都看不上了是吗?”
话落,徐承眉心一跳,不等徐向光开口,便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徐向光身子踉跄,没站稳,跪倒在地,双手胡乱抓住了茶几,将原本摆的端端正正的茶几拽偏,发出刺啦刺耳动静。
陆母摇摇头,徐父见状,文明杖打在了徐向阳的腿上,呻吟声骤起,徐父又给了徐承一杖,“连个弟弟就教不好。”
徐承默默垂头,“是,我错了。”
场面陷入僵局。过了嘴瘾的徐向光把这疼当成奖励,嘲讽了笑了下。在他心里,虞吟就是见钱眼开的。他将虞吟和钱划伤等号。
虞吟抿抿唇,声音微弱而有力,“我早就说过,我从来都不想待在徐家。”
“你的眼里只有钱,看什么都是钱。”虞吟吸口气,从口袋掏出总被他摩挲,边缘已经有点掉色的银行卡,在徐向光的眼神中,狠狠砸到了他的脸上。
“这是徐家买我钱,我现在用他买你闭嘴。”
徐向光脸色一僵。
虞吟的指尖掐进手心,没有丝毫停顿,“你太恶心了。”
在场的人脸色都是一黑,陆母笑开了怀,娇娇的笑声震的虞吟耳畔都红了。他有点不好意思,说* 出这些话像是了结了压抑在心头的石头,他全身骤然一松,嘴角不自觉上扬。
“方阿姨”虞吟轻轻叫道。
陆母重重哎了声,捏了捏虞吟的手臂,轻声笑他,“也就现在还能叫叫阿姨了。”
虞吟忽地想到什么,脸颊爆红。
陆母笑他,“不经逗。”
随后又问他是否要收拾下东西再离开,虞吟应下,在所有人复杂的视线中离开客厅,跑回房间。
徐向阳没受伤,立刻给陆父陆母倒水。这事已经这样了,先把生意谈下来好。陆母笑盈盈看他,不说满意还是不满意。徐向阳心里有点忐忑。
这时,他的通讯器响起,屏幕上显示出从来不会主动给他的人——陆熠的名字。
徐向阳心里一松,忙接起,走到客厅的角落,松口气又求助般说道,“上将啊,今天这是什么事啊?”
陆熠不会他话语中的套近乎,冷声道,“我父母要接虞吟走,你们有意见吗?”
又是虞吟。
徐向阳背对着人,脸色不好看了。
他沉吟一声,低低道,“我们怎么敢有意见。”
通讯器另一端的陆熠攥紧拳头,手心冒出湿汗。
哪怕早就猜到徐家的态度,得到肯定回应一刻他还是放下心。
没人能再阻碍他追求虞吟了。
没人。
徐向阳沉声问道,“你和虞吟是什么关系?陆家为什么要”
话音未落,陆熠语气坚定地回答,“我在追求他。”
第49章 049. 入住陆家。
虞吟的东西只有一个小包, 里面鼓鼓囊囊,塞的最多的是傅医生之前买的零食。他的衣服只有一点点,鞋子也只有脚上的一双。
当他从卧室中走出时, 陆母的指尖颤了颤, 忙将人唤到身边。
虞吟这副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疼。
很难想象这么乖的小孩在徐家这两年遭遇了什么。
陆母看向徐家人的眼神比之前更为凌厉,本就被打的哑口无言的徐向光全身一个哆嗦。
陆母冷哼, 礼貌虚伪的笑意都没有了。她懒得再看乌烟瘴气的恶心徐家一眼。今天虞吟从这走出去, 也是彻底断了同徐家的联系。
乖小孩,以后在陆家只管享福。
“走。”陆母揽住虞吟的肩膀。她并不高, 至少没有在场的男人高, 但穿高跟鞋站起身, 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有力, 像一面遮风挡雨的盾,坚定地护住了虞吟。
虞吟垂着眼睫,从他的角度能看到陆母的神情, 是他从小幻想到大的属于母亲——一个爱小孩, 护短的母亲的表情。眼睛比平日睁得要微微大, 带着怒气, 嘴角往下掉,鼻尖微微皱起,手部和肩颈处的肌肉鼓起弧度, 似乎对面的人稍微出言不逊, 就会爆锤对面。
妈妈。
虞吟的唇翕动了一下, 没喊出口,但他的笑容和眼睛的泪光一齐漫出来。
虞吟拽了下陆母的手,柔软的指尖第一时间——本能地,条件反射地护住他, 将他扒拉到身后,“小吟怎么了?”
虞吟没有为了平息陆母的怒气为徐家说话。在他眼里,徐家就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是故事里面的恶毒反派,但他不想让陆母为了马上就会同他划上句号的生气,他孩子气地,宛如撒娇地轻轻摇晃陆母的指尖,“我没事。”
陆父适时插到两人身前,山一般挡住徐家投来的任何目光,无论好坏,会让陆家人,让他的妻子,未来的家人受伤害的东西都不是好东西。陆父按住陆母的肩膀,稍稍用力带着安抚意味地捏了捏,“我们该走了。”
落地窗外的天色渐渐转黑,暴雨连绵中显得天空更加阴沉。空气中的气味也漫上浓重的泥土被翻滚而出的清淡腥味,和枯败的草木味。
“今天就到这吧。”陆父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尽数扫过面前的四人。
徐向光被打得跪倒在地,扶着茶几边缘,迟迟没有起身。
徐承和徐父站得笔直,面孔中浮出的情绪并不多,可能天塌了也不会有太大情绪波动。只是徐承到底比徐父嫩上许久,被陆父长达十几秒地盯着,终究忍不住主动垂下脑袋,礼貌回应,“需要我派车送您吗?”
陆父摇摇头,幅度不大的小动作中透露出他对徐承,或者说是全部徐家人的不屑。
“用不上。”
话音落下,陆父收回目光,轻拍虞吟,主动拎过虞吟的背包。期间虞吟小小地拒绝,被陆父强行拽走背包后乖乖跟上。
一行三人如来时动静很大地离开。徐家四人跟在他们身后,尊贵的客人要离开,跟随目送是基本礼仪,哪怕这三人方才给了徐家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慢走。”徐父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露出笑容。甚至都算不上笑容,因为他的嘴角只是提起一点点,在黑暗中稍稍不注意就会看不到。
尤其是这目光落到虞吟身上时,虞吟根本就没感觉到友善,反到是觉得徐家留给他的阴影又缠上了他。
“非要我把话说得很明显吗?”陆母撑开伞,黑伞在雨中拓开一小片窄小又安逸的静谧空间,陆母站在其中,身侧空了一块,虞吟自然而然站到其中。
虞吟穿得并不好,依旧是他穿了好几年,洗到有点发白的衣物,但许是身旁的陆母气势过于强大,让他的乖巧和沉默变得充满了不好惹的氛围。
徐父嘴角拉直,文明杖搁置的地面有点湿润,被雨打湿了——被黑伞边缘溅出的雨水打湿了。
“不用。”
“那你最好要解我的意思。”陆母眉眼冷对,她的肩膀朝虞吟的方向倚了倚。“我不喜欢说第二遍。”
“虞吟是我们陆家的人。”
陆家是什么,是徐家绝对不能招惹的人。
“如果你想要徐家平静地——一如既往地走下去,”陆母的话戛然而止,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终于,徐父在徐承的目光中,拉直的嘴角慢慢向上拉起,一个分外明显的弧度,他对虞吟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但分为无奈且不得不笑。
他说,“慢走。”
说着,高高在上的脑袋恭敬地垂下。
“慢走,请您注意安全。”徐承松口气,同样垂下脑袋。徐向阳紧随其后,就连不情不愿的徐向光也被迫垂头,甚至躬身,送这位尊贵的客人离开。
“走吧。小吟。”现在可以走了。
虞吟接过漆黑的伞,伞柄落入骨节分明,又细瘦的指尖,虞吟的手腕微微一沉,陆母养尊处优的手轻轻搭上他的小臂。虞吟肩膀绷直,肩颈拉出瘦弱又伶仃的柔美曲线。他转过身,漆黑雨幕中,身着普通的他似乎在转身的瞬间褪去了曾经的伤痛,蜕变成了从小在陆家长大的小公子。但这种感觉一闪而过,随着虞吟和陆母的身影消失在雨幕,徐向光的余光中再也没了虞吟的身影。
虞吟一眼也没回头看。
徐家在雨声中越来越小,最终成了记忆中等待模糊和埋葬的一个点。陆家的车破雨而出,优雅的音浪和四溅的雨声成了虞吟生命转折点的背景音。
“小吟,到了。”陆母遥遥看见陆家的别墅时,美丽面孔上的压抑一扫而空。她亲昵地抓过虞吟的手指,心里念叨着好瘦,又一边雀跃如何在后面日子里好好给虞吟补一补。
陆熠性子冷,平日对衣食并不在意,虽说穿得都是陆母亲手买的好衣服,但一年四季,常服只有黑白灰,款式也大差不差,甚至更多时间都穿军部统一下发的军装,令陆母一点都没有养小孩的快乐。
可虞吟不一样。虞吟是个从里到外都漂亮的小男孩。
虽然现在刚从徐家出来,对陌生的地方不适应,人也胆小,但陆母相信只要她好好养养,小吟一定会成为漂亮精致又开朗的小孩。
陆母心里默默唉了声。见虞吟脸上的憔悴和虚弱,打起精神对他介绍,“我们家大是大了点,但是空房间很少,有超级多的娱乐设施,你想玩什么在家里都可以实现。”
说着,陆父停下车,发出一道刹车声,他回头,对后面的两个人笑了下,“两位现在想下车吗?”
虞吟抿唇,不太好意思讲话。
在徐家时的豪横状态尽数褪去,他又成了一个面对外界很谨慎的小孩。尤其是面对这样的陆父。陆父在私下里,尤其是只有陆母时并没有外界中所传的沉默,他有点相处多年的幽默,又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妻奴的气质,此时他心里将虞吟当成了自家人,未来的自家人,心觉虞吟的性格相较于陆熠稍显活泼点,也不再过多的掩饰自己,流露出对家人的态度。
虞吟眼巴巴地看向陆母,这个温柔的女人向来很体谅他,会看穿他的心里所想,拿好主意,防止虞吟尴尬。
眼下也如此。陆母笑了下,笑容真心实意,美丽温雅的脸庞在顺滑的发丝中更加吸引人的目光,她轻拍虞吟的手心,“小吟准备好了吗?”
在路上时,陆父陆母两人心有灵犀先斩后奏地否决了虞吟出去租房的要求。说是深更半夜的不安全,况且啊,他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孩子,出去给人骗了怎么办。租房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与其半夜折腾,不如直接住到陆家。
陆家很大,虽然空房间不多,但是陆熠不是住院了吗?
这样也好,不用去冷冰冰,许久没人的客房,就住在陆熠的房间,还能培养下哨兵和向导之间的感情。
虞吟被陆母的甜言蜜语哄得本就不清醒的脑子逐渐晕乎乎,期间扫了眼窗外的大雨真就应下了。但眼下真到了陆家的别墅前,他的心底又升腾出逃跑的意图。
说到底,他同陆熠只是个上下属。怎么就好端端跑到了上司的家里,还是被上司的爸妈亲自带过来的。
越想越奇怪,虞吟被陆母捏着的手指逐渐收紧,他张张嘴巴,嘴边冒出一些想逃避,比如暂时住到客房,住一天,明天就离开的话,但还没说出,陆母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向来做事果断的女人立刻为他做下决定。
“小吟不想让我担心吧。”陆母看向他,温柔的眼底满是关心。面对一向喜欢的陆母,虞吟无法拒绝,他迟疑地摇摇头,将自己送入了陆家。
“不想。”
“那就住下吧。”
陆母将虞吟迎入陆家,为他准备了温暖的洗澡水,美味的夜宵,和之前给陆熠准备但从未被穿过的干净可爱的小熊睡衣,将洗干净吹干头发晕乎乎的虞吟送到了陆熠的房间。
“今天就睡这里。”
“晚安。”
陆母仗着虞吟第一天来不熟悉别墅的构造,只给了虞吟一个选项。等虞吟点点头,回过神,推开门踏入房间——
独属于哨兵的冷淡清香瞬间将他包裹。
虞吟一愣,被热气蒸腾的大脑瞬间清醒。
他愣在门口,看着陌生又好闻的房间陷入犹豫。
偏偏这时候,房间的主人夜不能寐,拨通了心心念念的通讯。
“喂。”
虞吟的通讯器亮起。
来电显示人,陆熠。
第50章 050. “小吟。”
[一朵小花:给小吟准备了干净的客房, 四件套是我早早买好的粉色草莓]
[一朵小花:借用家里佣人发来的图片,卧室图.jpg]
[陆:大拇指]
[陆:漂亮]
家庭群中来自陆父陆母的消息滴滴响个不停,陆熠侧耳倾听, 良久, 默默回复。
[Y:不要住客房]
[Y:家里有空房间]
已经收拾好的那种。
车上的陆母瞥了眼身侧坐姿紧张的虞吟,悄悄扣了个问号。
[Y:我的房间]
沉默。
良久, 陆母哭笑不得地应下。
[一朵小花:你真是好急, 铁树开花.jpg]
陆熠不给予回复。他只是默默等待,在听到虞吟收拾好一切回到房间时, 鼓噪的心跳一顿, 咚的声响稍作停歇忽地猛烈响彻大脑。
虞吟真的住了他的房间。
陆熠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回陆家居住了, 工作繁忙又总是受伤, 他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家多。但家里的佣人很细心负责,每日打扫很小心,当他回家时看到的永远是房间最舒适的模样。
只是不知道这种舒适, 虞吟是否喜欢。
陆熠的手心冒了一层细汗, 他捏着通讯器, 等了很久, 终于忍不住拨通了打开了很久的界面上的联系人。
小吟。
他偷偷学了陆父陆母,将虞吟的名字亲昵地换成了小吟。
都是陆家人,他如此喊也无妨。
陆熠的指尖摩挲着两个字, 通话连接的嘟嘟声在寂静的病房中格外明显。不知等了多久, 可能是十几秒, 又或是几分钟,在陆熠的脑海里,用度日如年来换算的话,这短短一会儿, 可能有十几天那么长。
漫长。
甚至令陆熠,在嘟嘟声消失的瞬间,心跳声一停,原本准备好的话顿时堵在喉咙口,连今时今日是几号都忘记了。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喂了声。
很轻很轻的一声喂,打破了两边的安静。
虞吟似乎离通讯器很远,陆熠听到了慢慢靠近的动静,和逐渐清晰的呼吸声,绵软,一呼一吸很慢,让人感觉其中的气流很热,是通过了嘴巴,滑过了温热的唇淌出来的呼吸。
热吞吞的。
像被蚌含过的珍珠,缓缓滚落到收音口旁边。
“陆熠上将。”
陆熠搭在被褥上的指尖蓦地收紧,被子的触感在指尖并不明显,更多的是汗水。
不知不觉,陆熠的汗将这一块被子打湿了。
在听到这声呼唤他才发现。
毕竟虞吟喊他的名字,很好听。
非常好听。
陆熠嗯了声,嗓音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在无知无觉中哑掉了。他忙偏开头,手心堵住嘴,轻轻咳了两声,才正色道,“回到房间了吗?”
虞吟停顿。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回。
眼下他正站在房间的门口,穿着干净柔软的睡衣和香香的拖鞋,看着这间比在徐家时住的卧室大了三四倍的房间发呆。
以他贫瘠的想象力很难想象一个人的房间可以如此大,大到一眼过去看不到房间的边界,因为入目并非睡觉用的大床,而是独属于陆熠的书桌。偌大的书柜紧挨书桌,旁侧是摆放随意的沙发,巨大的落地窗,和钓鱼台灯。灯提前被打开了,明亮不刺眼的暖黄色光芒将整个房间照得暖洋洋。
明明比徐家的卧室大上很多,却并不令人觉得冰冷。
虞吟莫名喜欢这样的房间。
更何况里面充满了哨兵的味道。
像雨水,像冰雪,同这灯光搭配,虞吟仿佛穿梭到静谧森林中的一间小屋,他在灯光和温馨的诱惑下慢慢抬起了停在房间的脚,往里迈了一步。
他进来了。
这点脚步声陆熠听到了,他解了虞吟为何迟迟没回应,原来是在犹豫。不过只要进去了就好。
陆熠的嘴角不经意扬起,他学着虞吟的样子双脚踩到地面,缓缓起身。
“现在进去了吗?”
虞吟点点头,进入到房间里被在门口时的感受更为明显。他整个人站在这,站在这片属于陆熠的私人空间,没有丝毫被房间里的一切排斥的感觉,反到是被这片冷和暖容纳了。
明明进入别人的房间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
还是属于他的上司的房间。
虞吟的唇抿紧,翕动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回应,“进来了。”
“还喜欢吗?”
陆熠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落地窗前,窗外的雨下个不停,他却再也不似从前伴般觉得吵,他反到觉得下雨天比阴云密布好得多。
陆熠的掌心贴到了落地窗上,他的手背上还插着尖细的输液针,白色的贴布将其固定,黛色的血管在逐渐瘦弱的手背上凸起,一跳一跳,像他胸腔里鼓噪的心跳。
一齐等待对面人的回答。
似乎不止止是是否喜欢一个房间那么简单的问题,更像是面对暗恋多年的人的回应。
虞吟慢慢将通讯器贴到唇边,挤挨着他的小半张脸,贴到了他柔软的唇,将紧闭的唇压开了一点缝隙,露出了陆熠想听的答案。
“喜欢。”
虞吟不自觉向前一步,踏入到落地灯钓鱼灯的光圈范围内,明亮的光落到他的脚面,当真有种被太阳直射的暖洋洋的感觉。
喜欢。
是真的喜欢。
虞吟另一只手也贴住通讯器,呼吸声更为紧密地传递到陆熠的耳朵,令他敏锐地颤了颤,瞬间泛上点掩藏在发丝下的红。
“如果你不着急睡觉,可以试试那把椅子。”
“就在书柜前方,落地灯的旁边。”
虞吟顺着哨兵的声音看过去,这是一个很细节的位置。其实这房间很大,但布置的东西并不琐碎无序,大块落的划分房间的区域功能,令虞吟很轻易地就能找到相应的位置。
只是哨兵这般说,他便这般听。
原本洗完澡,是有点困了的。
但似乎又没特别困。
陆熠的声音好像有什么魔力,之前也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将虞吟诱惑,眼下也是,明明也没说什么,但虞吟的脚步已经按照男人的话走到了椅子旁。
这是一把很漂亮的椅子。
奶白色。
说来这间房间的风格同冷冰冰的陆熠也不太相同。他以为陆熠是黑白的,冷淡的,冰雪的般,结果这间房间是暖色调的,白色的家具笼罩上一层暖黄的光,一切都像春天般暖。
虞吟垂下指尖,抚上了这把椅子。
“这是一把摇椅?有点像老年人的说法。”陆熠的嗓音很轻,莫名其妙虞吟讲起了之前守边时发生的事。“那个小镇生产一种独特的木头,落座时会在体表产生暖洋洋的感觉,那边的人有一个很好的说法——”
他微微停顿,虞吟当真上钩,轻轻问道,“什么。”
陆熠笑了下,很轻,羽毛搔痒般,“坐在了太阳上。”
虞吟的耳朵痒痒的。
他发现了一个之前没注意到过的事情。
陆熠的声音很好听。
像是电台中哄人睡觉的播音员,讲述故事时带着一丝丝笑意,并不恼人,反而有点亲近的温柔,让人忍不住多听一点,再多听一点。
恰好陆熠也十分乐意给他听。
“我在上面铺了绒毯,你坐上试试看。”
绒毯,虞吟的指尖停滞,碰到了毯子。
他发现自己的词汇也有点匮乏,因为这毯子用绒来形容实在是有点不贴切。同印象里的绒不一样,可能是什么动物的绒毛,绵软,又如柳絮,轻飘飘的,厚厚一层,躺在上面像是躺在了云朵里,这云下面垫着散发微微热的木头座椅,前方还有温暖的灯光。
虞吟忍不住用点力,让椅子晃起来。
云朵在天空中游曳。
他坐在云朵上。
“舒服吗?”
虞吟点点头,像是被流浪很久,终于被接回家的小猫,喝过了温热的牛奶,躺进了用心布置的小窝。收留他的人耐心温柔地守着他,直到他在外养成的恐惧和颤抖尽数褪去,虞吟生出了困意。
“舒服。”他小小小声回答,小脸埋进这柔软的毯子。
“喜欢就好。”陆熠这下真的笑了,他的笑声通过通讯器传递到虞吟的耳旁,虞吟的脸颊微微泛粉,像含苞待放的花蕊,半阖着的眼皮泄露出带着困意的水意。像小动物濡湿的眸,痴痴地,信赖地,试探地,虞吟轻轻蹭了蹭通讯器。
余光中,他似乎看到了摇摇椅正对的书桌前,陆熠在翻阅什么书,察觉到他的视线,侧过头,锋利的五官轮廓被灯光柔和,用那好听带点磁性又低柔地声音跟他说。
“困了就睡吧。”
好。
“小吟。”
虞吟一愣,只是困意将他席卷,他无力挣脱,就着这声不自觉流露出的呼唤,跌入云朵般的梦。
“陆熠上将”
是小动物的呢喃。
虞吟睡熟了。
陆熠呼了一口气,胸口鼓噪鼓噪的热,满满的,像是盛了热水,舒适。
他不舍得挂电话,就这样听着,又给尚未睡觉的陆父陆母发消息。
深更半夜。
陆父陆母悄悄推开房门,看见睡熟的虞吟,轻手轻脚走过去。陆父力气很大,一把将瘦得不成样子的虞吟抱起来,陆母在旁边扶着虞吟的手臂,两个人将虞吟放到了床上。陆母给他压被角。
“乖孩子。”陆母忍不住摸了摸虞吟的发丝。
虞吟抓着通讯器不撒,另一只手若有所觉地握住了陆母的手,轻轻唤道,“爸爸妈妈”
陆母眼眶一热,握着虞吟的手腕,晃了晃,哎了声。
“爸爸妈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