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千里亦未寝
两人对视良久,都没能说话。
路千里呼气,顺着他的目光低眉,瞧见放在他脚边,沾了点泥土的打火机。
路崽陷入思考,路崽恍然大悟。
他捡起打火机,揣在身后,很谨慎地与向停霄对视,眼里还有点防备。
“我们这里是无烟校园,先生请你克制。”
对方:“……”
滑稽。
不良少年警告他不要吸烟,戏剧效果不亚于国足教巴西踢足球。
路千里站起来,打火机紧紧藏在身后,似乎真的很怕对方找他要。
向停霄微侧身,他穿着偏正式的白衬衫,或许因为夏日太热,西装随手搭载手臂处,袖口挽起,露出精壮小臂。
路千里借道走过,向停霄垂眼端详这面貌,倏忽开口,
“我是不是……见过你?”
路千里脚步一顿,两人侧身,站在亭台下,一阵凉风袭来。吹散刺鼻烟味。
路千里赶紧摇头,“没有,我小学都找的家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向停霄:“……”还是个娇贵小公子。
向停霄转身,又顿步,处于一个成年人对青少年的关怀,他勉强愿意多嘴劝告一句,
“你这个年龄吸烟不好。”
路千里煞有介事,“是的,你这个年龄吸烟也不好,天堂可没有林则徐……不是。”
小路捂嘴,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歧义。刚刚他脑袋里追忆以前同尘说的,他爸爸与吸烟的不解之缘,于是顺嘴就说出来了。
对方:“……”果然是混的人。
向停霄不再说话,转身走了。
路千里洗了手,迅速跑回教室,站在前门报告。
老师正在激情上课,看见他在门口站军姿。
“进来吧。”
路千里乖乖低头,很怂的模样,冲着老师笑了笑。
跑回座位之后,文赫关心他,“你去厕所吃饱了?”
路千里低声说话,“没有,给你现做的,你现在可以去吃一口新鲜。”
文赫猪哼两声,不说话了。
路千里坐好,托腮侧头,直直盯着同尘。一分钟后,同尘的手轻轻一扇,路千里被迫转回去。
“我脸上有字?看黑板。”
路千里有好多话想问,也只能憋在心底,他叹了口气,眼神放空,看着百板开始走神。
一只粉笔被丢到他封闭的天眼上,路千里回神,讲台另一侧,老师皱眉看着他,
“路千里,黑板好看吗?看我。”
“……”
等待老师往后面走,走到她视角盲区之后,路千里眼睛一闭,好像是圆寂了。
直到下课铃响起,同尘戳戳路千里,他涅磐重生般睁眼。
同尘站起来,“让,我要出去。”
“好哦好哦。”
路千里往后桌一靠,堵死了同尘出去的路。
尘尘:“……?” 嘴巴和身体两套系统?
“你要去作甚么?” 路千里拦在同尘身前,笑嘻嘻的,一副欠揍模样。
路千里占有欲和嫉妒心很强,同尘一直是清楚的,毕竟很少有人会和全世界的狗争风吃醋。所以同尘还算有耐心地解释,
“上次作业给大树抄了,他还没还我。”
路千里哦了哦,拍拍前桌,
“去。”
文赫站起来,去隔壁组讨要被大树占用的作业了。他们遵循答案共享条约,同尘尘的作业,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
文赫带着作业走回来,把作业塞进自己桌洞里。
“。”
同尘依旧站着,“我还有事,我要去买小面包。”
挡路闻言,伸长了手在自己桌洞里挖,挖了半天挖出了干脆面、薯片、巧克力和辣条,就是没有小面包。
同尘隐秘地笑了下,他可是特意记得路千里桌子里没货了的。
“小二,去找大树拿两个小面包。” 路千里请求外援。
文赫撅嘴片刻,还是任劳任怨站起来,走到隔壁组要小面包。
没一会儿,文赫捞着小面包回来了。
同尘捏了捏眉心,垂眼与这犟种对视。
“我要去进行一些生物界的循环。”
路千里想也不想,“小二,你去找大树——”
小二:“?”
同尘推人,气呼,“隘路,走开。”
路千里嘤咛两声,忽然伸出双臂环抱住他的腰。
路千里在抱住那一瞬间,手一僵,眼神飘忽。好细一截,轻轻就环在怀里了,感觉用力的话,对方根本无法挣脱。路千里手停在同尘腰上,指尖有些痒意,他搓了搓。
同尘忽然伸手捏着路千里的顺风耳,把人死死提溜,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被接连毫无由拦着,也有点冒火了。
“路千里。” 同尘叫他大名,路千里抬头。
眼见同尘手上动作跃跃欲试,估摸他再不让开就要从自己尸体上踏过去了,路千里立刻站起来。
“我陪你。”
小路贴在同尘身边,抱着人手臂体贴地说。
“……”
走到走廊,路千里四面张望,走在同尘前面,把同尘前路遮了个彻底。
同尘叹气,前面好似一座移动的大山。
路千里动作太过显眼,那张脸又长得找人显眼,于是回头率更高了。同尘伸手,趁人没注意用力掐他腰,前面的人嗷嗷叫了两声。
同尘向路千里招招手,低声问,“你听说了吗?”
路千里捂着腰,凑耳朵附到同尘嘴边,激动,“什么什么?!”
“厕所有人烧烟,好像爆炸了。”
同尘双手插兜,十分淡定从容。
路千里惊讶地瞪大眼,他对烟这个字有点过敏了。他挠了挠头,
“我没听说诶,你听谁说的?”
同尘深吸一口气,微笑,“既然厕所没爆炸,你拦在我面前干什么?”
“……”
路千里瞧着同尘眼里燃烧着小火苗,瞬间怂了,缩到一旁给同尘让道。
行至厕所门外,路千里还想跟着,同尘冷冷一撇,“在走廊等着。”
“呜。”小金毛委屈地应了一声。
下一瞬,路千里站好,四处张望探头,像一只机警的兽,生怕尘尘PRO莫名刷新出来。
路过同学,“……”
厕所味重,这小老外到底是被什么吸引了?
大概真是缘浅,或者路千里神神叨叨影响了对方磁场,直到他们放学,都没有再遇见那人,回到家,路千里如释重负。
警犬果真很累。
同尘被他搂走回家,走到客厅,董小静也才回家不久。
“尘尘放学啦。”董小静喜笑颜开,“上学累不累啊?”
路千里在同尘身边旋转跳跃两圈,董小静眼也不眨,淡定把这陀螺拍开。
路千里捂着脸旋滚,“。”
“还好,不累。”
同尘在大人面前好乖,什么都会好好说。
“上学太苦我不想上。”小路举手答。
路千里倒在沙发上,阴暗爬行还不过两秒,董小静走过去把他拍走,擦了擦沙发,不知道路千里从哪里带回来一身土,弄脏了她的沙发。
“小孩太皮我不想要。”
“……”
路千里是个没心眼的,爬起来哼歌,转身捞起同尘上楼。
他们走到楼梯上,董小静叮嘱到,“你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啊,初一是最关键的一年。”
关键多年的路千里很有经验,他招手,“那我至少也打了三天鱼。”
董小静哼笑,俯身擦沙发抱枕,“那是,你一年休息三百六十二天。”
同尘:“。”好一个知子莫若母。
“这周末早点把作业写了,我们要去山庄玩。”董小静说。
路千里一听,一些久远的记忆归位,他激动地摩拳擦掌,“好!有蜂窝我去杀!”
“滚!”
一个抱枕精准投掷向路千里脑袋,他伸手捉住。
“嘿嘿,我拿去洗”
另一边。
酒席间觥筹交错。
“向总。我代表我校优秀学生们事先感谢您,届时我们一定让学生当面来感谢……”
白日里严肃的校长奉承举杯。
男人也站起来,他拒绝,“不必,这次我是代表向华全体员工来的,不是我的功劳。”
校长笑得更开心,嘴里吐出许多漂亮话。
酒过三巡,向停霄靠在椅背,道,“那我再个人捐款200个,直接打到学生饭卡上就是。”
校长笑得更开心,褶子都笑出来了,“啊!好的好的!向总我再敬您一杯酒!……”
新来行政老师目瞪狗呆,见惯这场面的老师凑过来,把他长大的嘴巴和上。
新老师磕巴,“我咋感觉,我们校长在抢钱——”
“说啥呢!” 老老师严肃,“读书人的事能叫抢吗?这是知名校友为学校做贡献!”
薅一点资本家的毛,给学生和学校,馫。
新老师回忆了一下学校的建校历史,“向总……是我们学校出去的哇?”
“哈哈你傻呀孩子。”学校老人悄声点拨他,“向总是百川大学毕业的,我们好多学生也去了百川,这不是共轭校友嘛。”
“……”
领导们还在聊天。
校长道:“向总,这周末有约吗?最近有一家山庄在网上可火,那个地方是我老家,出过不少读书好苗子。有两个姑娘在北京读完大学,就是她们跑回去搞起来的旅游地区,您一定得看看。”
向停霄有些晕,他看了眼助,助立刻凑上来。“向总,周六下午到晚上可以。”
向停霄点头应下。
周末
路千里睡在车上,正要陷入死眠,他被人摇活了。大树把他眼皮子撑开,路千里没说话,盯着大树。
大树,“哈哈,千里亦未寝。”
“……”
路千里捏了捏拳头,想怎么打架才不会把误伤旁边小叶子和尘尘。
第26章 父子相见
董小静在驾驶位开车,提前警告他两,
“你两别打架哈。”
路千里瞪了赵梧树几眼,赵梧树得意洋洋地吐一截舌,看得路千里手痒。
文赫坐在前排,远离风暴中央。他伸长手,车船外的风景如烟,一晃而过。
“人生是旷野啊。”
路千里哈哈,靠在同尘肩膀上,怼道,“确实,你也没走上过正轨。”
小二瞬间文艺不起来了,转头冲路千里磨牙。
他们几个凑在一起闹了一会儿,大树和小叶都昏昏欲睡了。路千里才睡了一觉,反而很清醒。同尘靠窗坐着看风景。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跳的有点快。”
路千里靠在同尘身边,轻轻抓着同尘手腕。
反胃,想吐。
同尘淡定讥讽,“你昨晚一点才睡,悸动也是正常,一些生命的求救信号。”
路崽抬头,“尘尘,你咋知道我一点才睡?”
“……”同尘不说话了。
昨晚路千里在床上滚来滚去的,他就在旁边,能不知道嘛。
同尘垂眸,瞧着路千里脸色确实有点白,从书包里摸出橘子丢在他怀里,路千里如获珍宝,空出一只手握着橘子嗅闻。
同尘手还被攥着,只见路千里长长睫毛一眨一眨,脑袋靠在他肩上。
这人喃喃:“你比橘子更舒服。”
同尘手腕不挣扎了,安静待了一路。
不愧是能火出圈的山庄,里面确实风景宜人,气温较山脚下还要凉爽一些。
走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订好晚餐了,有几只人饿成了饕餮,鸡汤锅底都给喝干净了。
五个人走在农家附近消食散步。
月亮才出来,露出一点淡黄色的影子,太阳余晖都还未散去。
“这村里的土鸡真的很好吃。”
小叶子摸摸肚子,都圆鼓了,他的口味是几个人里最淡的,今天的晚餐就很和他胃口。
“还好吧。” 文赫打嗝,“其实味道有一点淡,辣椒再多一点点就好了。”
路千里瞥了一眼他的肚子,圆滚滚的,就他吃的最多,文小二都吃撑成文圆二了。
谁不知道文赫这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筷子。
“去厕所吧,那边味道丰富。农村旱厕纯天然无添加。”路千里说。
文赫捏鼻子,“yue。”
小路这话这么一说,还真憋出了一点厕意。
“厕所在哪来着?” 路千里询问。
文赫嫌弃地拍开他,“你真是饿了。”
“我也想去。” 赵梧树站出来,“好像前面左拐,我们过去吧,你们在这儿等我们。”
两个人无头苍蝇一样绕了好大一段路,才终于找到厕所。
路千里说是旱厕,但人旅游地区这些基础的服务设施好得不像话,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路千里洗完手出来,站在厕所外面的繁密三角梅枝叶下等大树。
他在擦手的间隙,忽然传来一点笑声死动静,路千里撩眼皮平静地看过去——
他脖子迅速地一锁,藏在路三角梅架下。
校长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赵梧树出来就看见这一幕,愣了两秒,大声说,“路千里你干嘛?往哪一站跟个问号似的。”
小路为了躲人驼着背,听见赵梧树的动静,路千里惊恐回头捂住他的嘴,指了指不远处。
赵梧树顺着他手指方向瞥过去,
“wk校长!”
两个问号猫着腰迅速跑了。
跑了好长一截路,确认对方看不见之后,大树和小路才停下来。
“不过,我们为啥要跑啊?!”
问号变感叹号的大树笔直地问,
“这不像你的性格啊,平时在这种地方看见熟人你应该老早就贱兮兮凑上去叫人了啊。”
路千里擦汗,“他单方面揪我黄毛,有阴影。”
“嗷。”
其实不全是,路千里撩起衣服擦了擦汗水,最近遇见校长总没好事,都快给他整出PTSD了。
原路返回之后,文小二蹲在田埂边,苦大仇深地看着他两。
路千里凑上来要顺手拉他。
“蹲着干嘛,你也想上厕所?”
“你两吃饱了吗?我身边的蚊子反正吃饱了。”
文赫借着路千里的手从地上爬起来,手臂上已经不少包了。
小路同情心有一些,但不多。
他幸灾乐祸地哈哈笑,“你没掐十字啊?”
“滚!”
文赫一直是细皮嫩肉的。小胖子如今不胖了,但招蚊子的体质还一直维持着,对此小叶坚持说是因为文小二是甜的。
同尘暖心安慰他,“没事,大文喂小蚊,也是一种生物界良性循环了。”
文小二,“……”
路千里和两株植物在旁边捂着肚子疯狂地笑。
散完步,他们回到住宿的地方。
住宿房间是农村自修房,只有两层楼,外面瞧着怪破败普通,里面的软装居然很不错。
几人凑在一起聊天打游戏。
一局游戏过后,小二环顾四周,低声问,“我说,你们听没听说过我们市郊区特吓人那个故事啊?”
路千里来了兴趣,“嚯嚯还是蓉城志怪?说来听听!”
小叶子即刻委委屈屈躲大树身后了。
大树站起来锁文赫的喉,
“你要敢说,今天就能变成故事主角。”
“……”
“……”
路千里挥挥手,“切,没意思没意思。”
他打了个大大的瞌睡哈,“没事儿就回去睡觉了。”
同尘坐在路千里旁边,揉了揉眼睛,沁出些困觉的泪来,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他刚刚才有点想眯眼来着。
五人坐拥超级大卧室,连成一张很长的床。路千里睡得床边,旁边就是同尘。
几个人白天都玩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一个小时后。
同尘起夜,他抬头望向窗外姣白的光,透过窗户撒了进来。
路千里褪了一半被子,凑在他身边,睡得呼噜呼噜的。
都是初中生了,睡觉还想小孩子一样,紧紧扒拉着他的腰不松手,身上还穿的是幼稚的小狗图案睡衣。
同尘扯开路千里的手,再把枕头塞他怀里,轻手轻脚下床去。
白天酷暑还留下些余温,但因为山上植被茂密,海拔更高,夜晚的温度反而刚好,凉快舒服。
因此同尘只穿一套小猫图案睡衣,不披外套出去也不会冷。
他走出去,这房间唯一不好的地方在厕所,厕所只有楼下才有,和其他旅游租客共享。
同尘匆匆下楼找厕所,一会儿后又匆匆出来。
厕所外,总听到一些叽里咕噜的动静,悉悉索索的,同尘怀疑是睡不着的小猫在捕猎。
同尘洗了手准备往回走,他倒是不像小叶子一样胆子小,他是唯物主义的拥护者。
总不能真闹鬼了。
快走到楼梯时候,看见一个背影,披着外套,靠在砖头房子门框边打电话,好长一个人。
同尘只是扫了一眼,便略过他走上楼梯。
“对,明天回,和附中校长一起的……”
打电话那人说。
同尘听见熟悉的学校名字,脚步才踩到半道窗户下的楼梯位置,穿着小猫睡衣的尘尘猫顿住脚步。
夜里太静了。
窗外一点蟋蟀叫声和小猫叫都听的一清二楚。
对方大概也注意了路过的人,他手里握着电话,微微侧身去看是谁在注视他——
两人对视。
呼吸仿佛都停下来。月光都在这一刻停滞。
同尘想,真闹鬼了。
同样是深色瞳孔,微微上挑的眼睛,唇瓣不厚,抿起瞧着有些冷漠的样子,唯一不同是对方骨相更凌厉些,他们不笑的时候有七分像。
“喂??向总?”
电话里传来声音。
向停霄一瞬间挂断电话,不可思议一般揉了揉眼睛,
“……”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寂静,看着台阶上的人,他居然不敢动。
同尘就站在那里,月光下像一副澄净而冷淡的天使。
呼吸过了几瞬。
安静地向停霄怀疑自己眼睛和大脑已经被高浓度酒精麻痹神经了。
“白酒果然劲大,都出现幻觉了。”
向停霄自顾自摇晃了一下头,喃喃道。
“喂。”同尘开口,“你是谁?”
“……?”
向停霄情不自禁向前走了两步,同尘站在高处,眼眸间似有惊涛骇浪又似静如夜空。
向停霄问,“……你叫什么名字?”
同尘正要开口,忽然被最耳熟的呼唤打断了,“尘尘,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站窗子边上举头思明月,低头发高烧?”
路千里揉着眼睛踩阶梯下楼抓人,睡着睡着发现手感不对,尘尘变枕枕了。
他出来捞人,老远就看见某人穿着小猫睡衣站在窗户边,感觉下一秒就要奔走月亮了。
走到转角后,路千里嘴巴轻声嘟囔,手里还拿一件外套,他目光随意扫过去,想看看是什么吸引尘尘站在窗边振翅欲飞。
“穿这么薄也不知道披一件外套,存心感冒是不——是—是?!”
路千里险些破音。
还带着点睡意的困路彻底醒了,他穿着拖鞋噔噔跑下楼梯中央,瞧着楼梯下方的PRO眼睛瞪的老大。
“。”
路千里大脑短路,丧失语言能力了。
路千里和同尘站在楼梯上方,那脸熟的叔站在楼梯下方,三人黄金构图,宛若世界名画。
路千里咽了咽口水,这父子俩互相对视,都是黑曜石深瞳,谁也没让谁。
第27章 you
路千里举起手,又缓缓放下。
好像没有他插手的余地,他怎么看都是橘外人。
向停霄目光专注停留在他身上,似乎在寻找另一个人基因留下的痕迹。
“我能问问,你妈妈叫什么吗?”
她。
同尘斜睨他一眼,嘴角抿平,对上对方执着而热切的目光,说,
“不能。”
向停霄:“……”
男人向上逼近两步,大手抓着扶梯,手臂压制着乍现的青筋,
“清泉是你妈妈,对不对?”
同尘退步,与他保持安全的距离,眼神谨慎,
“不是。”
路千里心虚,悄悄附在他耳边,“你两这长相,他很难相信啊。”
同尘一个眼刀飞过去,路千里嘴巴闭紧,不敢说话了。
同尘转身,拽着还在抓耳挠腮的路千里,微斜着身子,用嘴型说:‘准备跑—’
路千里简直要哭了,压着声闭眼求死,“跑也没用,他应该知道咋们是附中的了……”
“?怎么可能,又没人告诉他——” 同尘沉默一瞬,随后不可思议望向路千里,眼里燃起熊熊怒火。
路千里看了眼窗户,也想要自由的飞翔了。
似乎就是为了应证路千里的蠢话,对方紧接着开口,“你们是附中的学生吧,就算现在不说,我也能查到。”
同尘回头,目光冷漠,昏暗中似乎有火星子。
这把父子局。
路千里却觉得此刻同尘打算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路千里你还睡不睡觉,在楼梯上吊呢!”
挨着二楼楼梯的房间门骤然被打开,董小静剥开一条门缝喊道,她在房间里面就听到‘是是是’的叫,半天还没听到他回房间的脚步声。
董小静先看见路千里难言的目光,再转向同尘,顺道往下一瞥,看见了楼梯下部站着的男人。
“嗯??”
或许是她的疑惑感情太过充沛,董小静身后的人拍拍她,问,“怎么啦?尘尘也在外面?”
门又被拉开了一些。
门内的人站出半个身子,往外面看。
同清泉才完成工作,脸上挂着的防蓝光眼睛都还没摘下。同清泉其实不太适应戴蓝光眼睛看远,对上门外惨淡月光时,还眯了眯眼。
等同清泉视线再次聚集时,已经感受到那股堪称炙热的目光。
同清泉与他相望,气氛死寂得不像话,门板一点动静都显得格外大声。
没人敢妄动。
路千里望月,真是天有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沉。
“清泉……”
向停霄向上走了一步,同尘立刻退到同清泉身前,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你别过来,离我妈远点。”
男人蜷了蜷手指。
路千里和董小静眼神交流,母子两完全怂出一派,完全不敢出声。
可下一刻,同清泉伸手拉住同尘,目光示意他推开。
“妈妈?”
同尘眼神迷茫又挣扎。
那股温柔的涓涓细流,其实最坚定,坚定到能让高山示弱,能让她养育的生灵臣服。
“同清泉说,“千里,你带尘尘先回去。”
路千里走过去,伸手勾住同尘手指,轻声喊他,“尘尘,我们先走。”
同尘有些失神。
向停霄的目光在他们勾连的两只小拇指上停留了一瞬。
同尘和路千里被董小静捞回她们房间了。
……
董小静房间里。
三人自上而下贴着门板,路千里生的最高,趴在地板上聆听。
“他们下楼梯了。” 路千里身体扭成一个奇葩弧度,一只耳靠着门板,一只耳贴着地板。
“不行,我得跟下去看看。” 同尘脑袋夹在母子中间,他窜出来,就要去开门。
“诶诶诶!” 董小静牵住尘尘,“不行,那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可以去。”
“董阿姨,我担心妈妈。”
同尘眉头微蹙,可怜巴巴回望她,董小静最知道自己受不住同尘撒娇委屈的模样,连忙闭眼,嘴里说,
“不行不行,千里,我们房间里还有个小卧室,你带着尘尘进去。”
路千里身子一僵。
我就受得住他撒娇委屈?
“千里,别趴在门边挡路。” 同尘俯身要牵他起来,抓他的手。甚至没撒娇,只是让他别当碍路。
路千里身体本能行动,“好哦好……”
董小静,“……”
儿砸人人不看好你,偏偏你也不争气。
她拿出一点家长的气势,板着脸勒令两人会小房间,“不许闹,尘尘有话问待会儿等妈妈上来说。”
小房间。
两人被关在里面,房间里有一个小飘窗,同尘目光滞在那窗台上。路千里立刻发现了,他拦在窗户面前,惊恐地张牙舞爪,他威胁,
“不行!不然我也跟着跳下去!”
同尘点头, “那我们一起跳。”
“……” 路丝绝望地乱抓头发,金色卷发薅成鸡窝,“你不能jump!”
杰克尘!
同尘试图规劝路千里,他徐徐诱导,“你早就带我玩过了不是吗?我不会受伤的。”
“我什么时候带你玩了这种危险活动了?,你一直坐旁边看书好不好!”路千里死守,“不行!”
“……规矩是死的。” 同尘缓步靠近,声音轻缓。
路千里趴在窗户上,双手大字展开,很有一副即将英勇就义的慨然。
“没事,我也可以是。”
“……”
“你想跳下去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路千里梗着脖子坚持。
他虽心软,但一想到同尘的要求会伤害他自己的身体,心又冷硬如磐石了。
同尘也冒些脾气了。路千里平时总是顺着他,他心里又焦急想念同清泉,同尘生气地说,
“那你躺下!”
“。”
两个人就在卧室里对峙了长达十多分钟。
直到他们的小卧室门被敲响,同清泉打开门,“尘尘,出来吧,妈妈有话和你说。”
月色入水。
两人站在民宿外,同清泉手上搭着陌生宽大的外套,同尘严肃着脸伸手给她扯了。
“不干净,别拿着。穿我的”
他把路千里给他带出来的外套搭在同清泉背上。
妈咪,“……”
刚刚她和向停霄就站在这里,进行了十三年未见的一次简短谈话。
两个人都拘谨着,沉默着,路过一条狗看了都发抖。
十三年够一个牙牙学语跟在她身后撒娇的宝宝,变成一个青涩勇敢想要保护她的少年。
那张极其相似的面容下,是截然不同,甚至针锋相对的灵魂。
同尘冷而不爱接触人事,向停霄却有些世俗,感情来的热烈充沛。
向停霄离得不远,他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窥视母子两。
他瞧见同尘把他的外套扯过去,转而给同清泉披上他的。
“……”
心情有点微妙呢。
——
“尘尘,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他是你父亲。”
同尘撇嘴,露出一点孩子气,“没看出来。”
同清泉憋笑,捏捏他的脸蛋,“别生气啦,你爸也算是一种爹落天堂?”
她们家是有点祖传冷笑话基因的。
“他还是比较适合在天上保佑我们。”
“哈哈,别害怕。”同清泉抬手轻抚他的头发,同尘发质很软,面对妈妈性子也乖,“同尘尘你跟我姓呀,不喜欢就不管他。”
同尘乖顺的低头,更方便同清泉摸,
“那你也别管他。”
“好。”
不远车上的向停霄如坐针毡快,却不敢下车。
他右眼皮子狠狠跳了跳。
向停霄不停安慰自己,“右眼跳迷信。”
第28章 Chinese
同清泉抬手拍拍失落的小孩,安慰道,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
同尘已然透过她平淡的神情,窥探到同清泉努力掩饰的疲倦感。同尘有好些问题想要问,可是比起同清泉,那些问题又不那么重要了。
只要是他和妈妈就好。
母子两并肩回破烂民宿了。
车里的老总无人在意,似乎不应该在车里。
走上楼梯,路千里就站在董小静和同清泉卧室门口等候,瞧见同尘尘上来,赶忙跑上去嘘寒问暖。
同清泉把外套搭回同尘身上,伸手去接同尘臂弯挂着的西装。同尘低头瞧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灵活避开妈妈的手,把西装放到走廊百年窗户上。
“就放着儿吧,不是我们的就不要。”
尘尘一句话,不知道是在说人,还是在说衣服。
“好,那你和千里快回去睡觉吧。”
同清泉目光扫过外套,放那也行,她道,
“挺晚了,回卧室早点睡。”
“嗯。”
告别两个妈妈,路千里和同尘转身往他们卧室走。
两人脚步踩在同一个节奏下,哒、哒、哒,敲在路千里的心尖。
“尘尘……” 路千里走在同尘后面,悄悄抬眼看他表情。
面无表情。
同尘忽然问,“你什么时候遇见他的?”
路千里在同尘身后半步,面露挣扎,半响,他说,“就上周啊……”
路崽一咬牙,“我跟着你一起上厕所那天。”
他愿意被天打雷劈。
同尘没说话。
路千里:“……”
尘默,使人心慌。
同尘回忆起那天,路千里举止奇怪,在学校一整天都霸占着他,干什么都要跟随。
他还以为路千里日常抽风呢。
“为什么?”瞒着我。
“啊?”
路千里扭捏掐手指,
“你小时候不就告诉我,你不需要也不喜欢你爸爸嘛,你还说他吸烟那啥了,我不想让你知道了伤心。”
路千里伸手,亦步亦趋,面前的人令他心跳急促不安,只想紧紧攥住。
他伸手,轻轻勾同尘的手指,像是一只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的委屈金毛。
同尘想抬右手,却感受到身后人小心翼翼的食指轻碰他的小拇指,同尘大叹气,他要气死了!同尘换左手揉揉了揉眉心。
“路千里。”
“在!”
被叫到的人立正一瞬,低声又紧张地回答他。
同尘真心疑惑,问出他一直埋在心里的问题,“你吃的什么药?可曾读过书?”
小路:“呜。”
“说话。”
路黛玉委屈垂头,卷毛都卷得不快乐一般,泫然欲嘤。
同尘觉得自己也是无可救药了,他居然觉得自己说话怪狠心,
尘尘说,“如果你是六岁小孩,什么都不懂,我还能解。可你居然想瞒着我。”
路千里身体一僵,他嘤嘤都不敢了。
少不明事,长大更甚。
走廊上玻璃透明瓦露出一点惨淡月光,同尘叹了气,却没有再说什么。
大不了以后不再接触就是,世界那么大,他和妈妈绕路走好了。
……
“感谢向华董事长个人捐款200万,接下来是向总特别助上台致辞……”
周一朝会,校长站在台上掩饰不住笑容,看着人助,简直像黄鼠狼看见流油的鸡。
“……代表向停霄向总……”
路千里怀疑助是播音专业毕业的,向停霄三个字咬字之清晰明确,似乎生害怕人听不到他老板的名字。
台下,同尘四人站在他们班级最后几排。
“……”
向停霄没来,但助来了,可恶得很。
“哪位大佬来当送财童——唔唔?”
还没说完,赵梧树就被捂嘴,路千里捂着他,对大树平静微笑,眨眨眼。
赵梧树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同尘没说,路千里自然不会开口。
幸亏多年默契,赵梧树清楚路千里哪个动作、何种眼神是认真的,他默默闭上嘴。
朝会结束后,大家都回到教室。数学老师兼职班主任站在台上,开始讲下周的安排,前门门框被轻敲响。
文赫气喘吁吁站在门口,累得吐舌,他又又又迟到了。
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一手拿着教学棍,仍在专注写板书,
“现在几点了?”
文赫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虚空手表,真诚道,“7点75分。”
“才七点……?你给我去后面站着听!”
数学老师给他指路。
但这显然十分不智,文赫话多,且抓着谁都能聊。
最后两排群贤毕至,少长咸集,赵大树位列其中,他们加上文赫简直是如虎添翼,凑在一起叽里咕噜的。
几个人只是目光对视都能笑,一时间,噗噗笑声阴暗响起。
老师,“……”
“文赫,回座位坐着!”
老师把他喊回去。
“好嘞!”
文赫告别后排亲人们,屁颠屁颠就跑第二排回去了。
文小二敲敲后排,低声说,“给我来一笼小笼包。”
路千里懒得骂,只是smile,“我现在从这儿跳下去给你买?”
“啊,可是我好饿。”
老师在讲台上激情发言,文小二肚子咕咕叫,路千里和尘尘离得近,听得很清晰。
“哟,外地口音呐。”
路千里乐了。
小二委屈捂肚,路千里从桌子里摸出一瓶牛奶,丢到小二帽兜里。
临近中午的最后一节课上课前,同尘出去上厕所了。
路千里捏着鼻子狠狠戳路文赫,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你去厕所呗,这味儿也太醇厚了,怎么能那么臭?”
“……”文小二捂着肚子,“还不是怪喝了你的牛奶,是不是过期了?”
路千里炸毛,“怎么可能,那明明是留给尘尘的喝的!”
文小二哼了两声,“憋着。给你闻闻,你还要配方啊?不卖。”
路千里扔了一个不健康的卤蛋给文小二。这种塑料包装的卤蛋,都初中了他们还得偷偷买。
家长们坚持认为这玩意儿特别不干净,小孩子又何尝不知。好吃的都不健康。
文赫嗅嗅卤蛋,感觉恢复了一些。
他正准备撕开卤蛋包装,数学老师揣着讲题进来,
“同尘,你出来看看——” 文赫撕开塑壳,水滋在班主任脸上。
“……”
班主任平静地抹脸,嗯,五香味儿的。
文小二和小路缩着,不敢说话。
“老师,你找我?”
同尘从前门走进来,他才回来便听见自己名字。
“哦对,同尘你先在走廊等我。” 老师手里还揣着教案,被她保护的好好的,没有变成五香卤蛋味。
她瞪一眼文小二,“去教室外面吃。”
“好的好的。”
走廊外。
“我看了一下你开学考的试卷和平时的作业,你的数学基础应该很不错。解题思路也比较有新意,我这儿有个数学竞赛,你有没有兴趣试试?”
同尘开学考就是年纪第一,最初数学老师接到人时可暗自开心了好久。
这短短时间接触下来,她更加惊喜,同尘是很有天赋和灵气的学生,虽然上课抬头率低,但得分率高啊!
同尘盯着老师展示给他的申请表单,没有答应也没拒绝。
“到时候你还能和二中的尖子生们同台竞技哦~” 老师循循善诱,“他们以后很有可能是你学习路上遇到的对手和队友们。也为我们附中争取一下荣誉嘛。”
同尘认命地想,自己真是越来越懒惰了。
加之最近他生父亲的事情令人心烦,同尘想,自己根本没精力和心情去竞赛了。
老师紧接着说——
“只要进入获得省级前10,以后数学课和数学作业你不用管。”
但话又说回来。
同尘即刻接过申请表,点点头,“好的老师,我一定努力。”
老师欣慰笑了,“孺子可教也。”
她拍了拍他的肩,离开了。
……
放学回家路上,五个人走在一道。
“你们三跟着我们来干嘛?”
路千里嘴巴里嚼口香糖,吹了一个超大泡。
“去尘尘家做作业啊~”
文小二腹泻好了,又开始蹦跶。
路千里冷笑,“你那是做吗?我都不好揭穿你。”
文赫震怒,“读书人的事能叫剽吗?!”
路崽,“?”
他回想,自己刚刚应该是没说他剽吧。
大植物低声问千里,“你踩到猪尾巴啦?”
路千里打哈哈,“教了他点Chinese 空腹。”
“??”
大树迷茫地走在最前方。
“咦?尘尘你家门口怎么好像有一辆车啊?” 赵梧树长的最高,远远踮脚看去。
同尘一愣,骤然抬头,几息之后,眼里冒火地冲过去。
四人被剩在原地,他们迷茫看向路千里,“?”
“……”路千里依稀辨认了一下那远远的大黑车,“我靠!”
他背着书包追上去,被丢下的三个人迷茫不已,也追了上去。
大植物提溜着小植物一起往前跑,因此跑得慢了一些,他跑过去,文赫张着嘴呆愣地扶墙,
大植物拍了拍文赫,伸头去瞧,
“怎么了怎么了……嗯”
三人扶墙。
路千里抓着同尘手腕,听到他们死动静,一回头,
“……墙不会倒,不用扶。”
于是那两人抓着摇摇欲坠的大树,赵梧树一人拖两人,艰难走过来。
五人眼神直愣盯着草地对面有些紧张的男人。
半响,赵梧树靠近路千里,走到小路背后,附耳问,“你不说尘尘他爸早抽烟……咳咳,那啥了吗!?”
同尘就被路千里攥着,五个人靠的近,听的很清楚。
小路空着一只手抓了抓呆毛,抓狂,
“这不穿复活甲了嘛!”
“你来做什么?不,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
同尘面色不善,脸色阴沉,
“你调查我们?”
第29章 尘尘的爸爸叫什么
向停霄即刻解释,似乎真怕他误会了。
“我问的清泉,她知道的。”
同尘尘背着书包,听了向停霄解释还是紧蹙眉头,
“所以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妈妈也不让你进去吧?”
向总:“……”
还是亲的会扎心。
向停霄力图为自己挽尊,并表现自己有一些微薄的用处,他指了指身边的除草机,
“院子里草张高了,这除草机又怪重的——”
同尘微微侧目,扫过路千里,小路立刻惊醒。
“我来我来。”
他摔下书包,跑过去抓住除草机,启动——嗡—嗡,少年肌肉紧实,虽然还没成长到向停霄的高度,但年轻活力。
“……”
向停霄擦汗,他环顾四周,眼神瞧见角落的木质结构椅,就要走过去,“我也会修一点板凳座椅——”
赵梧树立刻跑过去,越过向总,对着有点松散的木结构椅就是哐哐两拳头,
“好了好了,叔叔,您别闪着腰了。”
大树出奇迹。
向停霄,“……”
他儿子都交了些什么朋友!
瞧着左边砸木的大树,和右边修草的小路两人忙碌的模样,同尘不禁憋出了一点儿笑意,又在向停霄抬眼看他时消失不见,站在那里面瘫着,冷若冰霜。
“我还能……” 向总一直觉得自己技能挺多,现在居然有些局促起来,心里暗暗懊悔当初没学一下砌墙修瓦,
“还能,可以给你们做一顿饭。”
文赫踊跃地站出来,喉头吞咽了两下,“能有多好吃,有本事交给我——”
下一刻,犀利目光停在他身上,文赫抖了两抖,舌头打结,“不是,我们才不吃呢!”
同尘是一点余地也不留。
“……”
两人对峙沉默,在同尘要出口赶人的前一刻,房门打开了。
“尘尘。” 同清泉打开门站出来,她冲他们几个招招手,“带着朋友上楼写作业。”
“妈。” 同尘有点不愿意。
同清泉对他笑了下,温柔却不失约束力,
“你就把朋友放在楼下给你当长工?小路都要把草给薅秃了,梧树,别锤椅子了,待会儿散架。”
大树和小路终于停手。
他们五个被赶鸭子上架一般赶上楼。
同尘卧室。
几个人你碰碰我,我瞧瞧你,谁也不敢率先开口。
赵梧树猛钻路千里脊背,路千里没忍住嗷叫一声,同尘看想他。
路千里,“……”
他即刻有节奏地拍手,“尘尘的的爸爸叫什么?”
“……”
“我管他叫什么。”
同尘生气,像一只炸毛的猫,他们立刻围到同尘身边,路千里趴在同尘椅背后,手臂搭在同尘肩上给他按摩顺气。
“别生气别生气。”
同尘道,“无论他是元宵还是鬼魈,他都不该来。”
“那……我们帮你把你爸赶走?” 文赫大脑闪现,一拍手,问道。
同尘点头,“嗯,”
几个人凑在一起,大声密谋。
赵梧树豪情万丈,铺开一张大大的——草稿纸,手上的按动铅笔勾划计划。
赵梧树提出尖锐的问题,“首先,咳咳,我们要牢固我方阵营,同阿姨脾气太好了,要是阿姨心软怎么办?”
他看向同尘,同尘倒是一副不会心软的模样。
“那就阻止他和阿姨见面。” 路千里勾在同尘背后,指着图纸,“他不是老总嘛,肯定忙得很的。”
赵梧树疑惑,“你咋知道尘尘爹是老总,等等,他叫啥名字来着?”
有点耳熟。
小叶子在旁边小声说,“今天早上,朝会仪式捐款。”
文赫眨眨眼,什么也不知道。
赵梧树懒得给他解释,继续说,“第二,搞清楚他的意图。”
路千里替同尘回答,“忽然看见有自己的血脉,激动了亢奋了,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
文赫接嘴:“安塞腰鼓!”
同尘无语片刻,“……话落地上了你两得难受一整天是吧?”
文小二哈哈笑,揪着小叶躲到他身后了。
他们在楼上讨论,如火如荼,楼下的向停霄打了个喷嚏,总觉得天气降温了,怪冷。
“清泉,你早点回去吧,别感冒。”
他站在门口,对同清泉说。
同清泉闻言,点了点,她本也无意应对这男人了。
晚间。
同尘看完书,路千里还坐在他床脚边玩游戏。
同尘走过去,轻轻踢他大腿边,“千里,别忘了,你该回去睡觉了。”
他要赶人了。
“好,那我不玩了。”
路千里扒拉着尘尘猫咪图案睡裤站起来,自然地走到同尘衣柜旁边,蹲下去,拿出了一套小狗套装。
“……?”
尘尘擦了擦眼。
鸠占鹊巢?
第30章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
“你现在是不屑于伪装了?”
同尘问,以前还会找些借口,蹭一蹭他买的大号睡衣,或者藏在书包里悄悄带着,现在居然得寸进尺放在他衣柜里。
路崽哈哈笑,抱着睡衣跑进浴室洗澡了。
洗完澡,路千里钻进被窝,眼神亮晶晶,姿势妖娆地邀请同尘,
“快来~尘尘。”
同尘,“……”
两人躺在被窝里,天气渐凉,火热的路千里终于不再被嫌弃,他大可以大方靠近同尘。
西瓜味的沐浴露是甜香味道的。
路千里睫毛又长又密,同尘低头用眼神描画,小路崽总是习惯睡得比同尘低一些,这样可以靠在同尘颈窝附近,是清爽舒适的味道。
嗅着对方的西瓜香味,同尘才暂时丢下心里的不快,昏昏睡过去。
等他呼吸平缓之后,路千里被冷醒了。
同尘睡姿不算烂,但特喜欢掀被子。
路千里悄悄爬起来,抬着同尘手臂塞进被子里,给人捂住,他贴近些同尘,两人靠在一起汲取对方的温度。
……
次日还没上课,班主任就走进来。
她走到路千里桌子前面,路千里嘴里还嚼着一块辣条,眼里露出一点迷茫来,和老师对视。
“……”
路千里吸溜就把辣条嚼进嘴里了。
班主任没睬他,看向同尘。
“同尘,你的申请表通过了,这是前几年比赛的例题,你可以拿着先做一做。”
趁着上课之前,数学老师走过来,给了同尘一沓学习资料。
路千里伸长脖子去瞅,数学老师与小路对视,“怎么,你也想要?”
路千里毫不犹豫摇头,缩回去了。
等到老师走上台子,同尘感觉到耳边一阵刺饶的痒意,他伸手把路千里脑袋推开。
“看得懂吗?”
小路悲愤,“尘尘,你怎么可以学历歧视!”
“……” 同尘不欲观赏他差劲的演技,“这是数学竞赛的例题,下个月我应该要去参加比赛。”
“哦哦这样。”
“咳咳。” 班主任站在三尺讲台上,趁着还没上课讲话,
“今天三四节课没有课了。”
教室内安静了两秒钟,随后响起大片欢呼。
“但是第三节 课是安全宣讲,第四节课是实践演练,现在需要选择几个志愿者,谁要来?”
文赫的手迫不及待举起来,他们总是愿意去参加这种能玩耍的活动。
老师点了几个名字,文赫一听,有他却没有后桌。
小二转过身,“你怎么不去?”
同尘也转过头看路千里,小路笑他,“你傻啊,那可是第四节 课,不去的话,就可以吃饭了啊。”
小二缓缓碎掉了。
第三节 课的安全演讲,老师要求边听边写观后感,班长坐在前面放PPT。路千里坐在板凳上画画。
同尘问,“你不写?”
路千里摇摇手,“这种回忆,老师只会挑选你和小叶这种漂亮字选手,我们的甲骨艺术上不了台面。”
他倒是深谙学校一些小巧思。
讲座结束后,班主任走进来,她拍拍手,“来吧,所有人都要交。”
尘尘轻笑了一声,转眼看一脸呆滞的同桌。
或许他的表情过于滑稽,引得老师也注意到了,她走下来,“路千里你写得怎么样?给我看看。”
路千里扣着纸,讪笑。“我的字有点害羞。”
尘尘,“……”
老师伸手直接抢过去。
路崽试图挣扎,“诶……”
纸上明晃写了两个字,“已阅。”
字迹龙飞凤舞。
老师,“……”
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出声。
路千里心虚地翻开语文书。
“你,下节课跟着去做志愿者,写不出来那就亲身体会一下。”
路千里有如鹌鹑,连连点头。
安全讲座,就是附中请来医护工作者,来给学生们做一些基础的讲解,再由一些学生去上手尝试。
路千里被安排到垫子上躺平,另一批学生来上手尝试。
文赫邪笑着走过来,魔爪跃跃欲试。
然后他被安排到路千里旁边,同另一个人搭档。
“……”
文赫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看路千里。
看着医生老师演示很简单,但当要上手时候,还是会有些紧张的。
文赫搓搓手,说,“文赫别紧张,别紧张,很轻松的。”
躺在地上的队友睁开一只眼,“我不叫文赫啊。”
文赫羞涩一笑,手臂看起来很有点力气,“我知道,我叫文赫。”
“……”
两秒后,对方大力挣扎求救,最后文赫还是被换到路千里身边。
小二对着路崽面露兴奋,瞧着实在有点变态,文小二两只爪子灵活的摇,
“嚯嚯嚯还是我。”
路千里哀怨,“祸水也不留外人田吗?”
大家都在急救,只有他们这一组,路千里被按着痒痒肉,笑得满地乱爬。
医生路过,淡定评价,“这边还有一组快乐治疗的。”
终于演练完,文赫活动手腕,“我已经完全掌握怎么急救别人了。”
路千里心有余悸,踢开文赫,给人两棒槌,
“你先别掌握。”
他们吃完饭,晃悠回到教室。
同尘前桌,文小二同桌是个姑娘,此时却趴在桌子上。
他们三个凑上去,文小二轻碰一碰她,关心道,“你没事吧?”
路千里站旁边,掏衣兜里的溜溜梅。
女孩缓慢抬头,他们三被吓了一跳。
“你脸好白啊。”
对方虚弱地牵起一个笑容,“谢谢,我一直有坚持防晒。”
“……?”
文赫探手背去感触她的额头,嘴里喃喃,“烧糊涂啦?”
路千里无语片刻,问她,“我可以帮你抢热水,你要不要?”
女孩一愣,“你还挺懂的。”
路千里有点羞涩抹脸,偶尔董小静不舒服,大路不在只有小路照顾了。
女孩摆手,拒绝了他们的帮助,她手狠狠捏自己的腹部侧面。
“我倒要月经看看,谁才是这局身体的主人。”
文赫和路千里敬佩得直给她竖大拇指,
文赫,“英雄人物还看今朝。”
半个小时之后,女生软弱无力,戳戳文赫,她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嘴唇也苍白。
“我认输,它才是身体的主人。”
“!”
两分钟后,文赫背着同桌往外跑,同尘和路千里跟在她后面扶着。
刚刚跑到架空层回廊,迎面撞上校长。
校长拦着他们,看见文赫背上虚弱的学生,着急问,“这是晕倒了!?”
“嗯,她生期。” 路千里凑上来,压着人,“估计痛晕了,要送医院!”
“我来吧!我车就在下面。” 熟悉的人站出来,伸手想要接过女孩,他们三人一看,是向停霄。
文赫没松。
“我开了车,你背着,走!带到我车上去!”
校长立刻站出来,走在前面,引文赫背着女生去他车上。
三人目送校长开着飞车跑出车库,直到消失不见。向停霄站在他们附近。
同尘转身与他对视,向停霄眉心一跳,有股不祥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同尘话里夹刺,质问他,
“向总每天都那么闲吗?”
“你们校长邀请我来参观的。”
向停霄的解释苍白。
向停霄许多年没有被这样不加掩饰地怼了,他却一点不敢反驳。他心想,大概同尘正处叛逆期。
路狗腿跑过去给同尘捏肩,“别生气别生气。”
向停霄,“……”
他目光移到路千里身上。
同尘不欲和他多说,带着两人转身回教学楼。
向停霄还盯着他们,路千里那头扎眼的黄毛,终于唤醒了他不久前的回忆。
不久前,树林里小亭子,抽烟那黄毛!
一瞬间,向停霄眼里涌现无限担忧。这么一个抽烟的孩子一直待在尘尘身边,他儿子不被带坏还有了!
清泉怎么会放任同尘和这黄毛做朋友,向停霄心里越想越黑,已然是给路千里贴了一个不学无术、善于伪装的标签。
小路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毁了一大半,他站在炸宽粉路边摊子面前,不时抬手腕看时间。
放学之后,他们偶尔光顾这边零食摊。
同尘喜欢吃炸宽粉。
这家摊子做的最好吃,但排队又慢又长,路千里跑得最快就为了这口宽粉。
同尘和另外三个在一起,在远处章鱼小丸子摊贩前。
文赫望着旁边炸鸡锁骨直流口水,大植物嫌弃他丢脸,只好花钱多买一份鸡锁骨。
文赫一激动,屁股猛撞赵梧树以表感激。
“……” 大树捏拳,忍了又忍。
同尘问,“你自己怎么不买?”
文赫拍拍背后书包,空空的,就像他的钱包,实在囊中羞涩,
“没钱花了。”
小叶靠着同尘,没点攻击性地取笑文小二,“你应该去搞点金银花~”
“好啊小叶子,你胆子越老越大了!” 文赫故作凶狠要去掐他脸,“我先揪点含羞草!”
小叶子哈哈笑着躲到同尘身后。
路千里还在排队,他肩膀被拍了两下,路千里回头,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同学,可以要个吗?”
对方拿出手机。
路千里义正言辞,“不好意思,我不是小学生,现在都用威信的。”
“……”对方似乎无语片刻,“那我要你威信。”
“不给。”
对方女孩似乎翻了个白眼,随后又微笑,
“那我不要你的,你同桌的,不管威信还是还是电话,甚至邮箱都可以。”
路千里脸色扭曲了一瞬。
图穷匕见,糟糕的家伙。
他冰冷的报出一串字母和数字。
“邮箱,尘尘的邮箱。”
他的炸宽粉好了,路千里抱着炸宽粉离开。
找到那四人之后,路千里抿平嘴唇,生着无人明白的闷气,把炸宽粉塞同尘手里。
炸宽粉塑料盒下面带着塑料袋包装,还贴心地垫了几层厚厚的纸张,抱着一点不烫。
同尘眨眨眼,猜测,那应该是没有生气的。
同尘只能吃小半,他爱尝这味道,胃口却不是很大。剩下的被路千里抢走,三下五除二吃完。
等着五人都吃完,擦嘴丢垃圾一系列都收拾好,公交车刚好到达。
同尘坐在靠窗位置,路千里抱着书包盯尘。
“千里。”同尘回头,唤醒走神的同桌,“你要是想坐靠窗位置我可以和你换,眼神太火热了。”
路千里咳嗦,以拳掩面,终于回过神。耳朵微微泛红,躲避同尘探究的目光,“不用,你坐里面好。”
同尘,“……”
今天的路千里,有点奇怪。
路千里捂脸,感受到自己耳朵温度多么炽热。
他悄悄瞟了一眼,同尘托腮,胸前抱着书包,窗外的风灌进来,撩起少年的衣襟和黑发,窗外是匆忙闪过的葱茏郁葱的树叶,枝叶扶疏,偶尔光影掠过,照进少年漆黑流光的深瞳。
路千里捂住眼,感觉自己好像也该吃点溜溜梅了。
他虽然把大路公司里企业邮箱给了那个女生,可他仍然感觉不安稳,就像心里有一团急促的火苗,今天有人对那簇火苗吹了一口气,不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起来了。
他猛抓头发,使得卷毛又成了鸡窝。
同尘被这动静热得侧目,小路,今天真的好奇怪。
几个人一齐下车,文赫走在路千里后面,路千里在前面,手指紧紧勾着书包带子,脑袋里存着事儿,走得慢些。
文赫在和赵梧树聊天,没注意,踩到路千里脚后跟两次。
快走到分别的岔路口时,路千里第三次被踩。
小路转身瞪人,卷毛一跳一跳,
“我真是路啊,你直接踩我身上得了!”
四人都被吓了一跳,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同尘拉着路千里,“我们先回去,走了。”
路千里老老实实被拉走了。
文赫还没反应过来,摸不着头脑,“疯路?”
难道今天急救按出了路千里第二人格?
大植物耸耸肩,“不知道,明天再问吧。”
路千里跟在同尘身后,低头懊恼。
“你心情不好?”
路千里声音闷闷的,
“嗯。我明天去给小二道歉,也向你道——”
路千里忽然不说话了,眼睛盯着同尘牵着他的指尖的手,有点舍不得眨眼。
如果小路身后有尾巴的话,现在已经螺旋升天了。
同尘走在前面,“不用给我道歉,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我知道的。”
路千里咧嘴笑,反手紧紧勾住同尘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