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谢诺这话匣子一打开……

    谢诺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千帆很像是一株坚韧不拔的仙人掌,为了保护自己浑身上下都竖起刺,在什么恶劣的环境中都能努力生存。我跟她正好相反,我的性格比较弱,遇事喜欢逃避,在外人看来可能就比较好欺负吧。

    “可能她从小到大因为性别而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太多,她对女孩子们很包容,向来都是能帮就帮。

    “我们当时同时进公司做实习生,公司前辈看我好欺负,把乱七八糟的工作全都塞给我,最后还把我的劳动成果占为己有。我很不甘心,却又因懦弱不敢反抗,只会一个人躲在楼道里哭。是千帆找到我,帮我擦干眼泪,又站出来和上司说了真相,帮我争取到了很大的权益。”

    前方红灯,谢诺点下刹车在黄线前停下。

    她仰起头逼回眼泪,好几秒后,她顶着通红的双眼扭过头对阎煦说:“是不是很可笑?明明她才是那个最需要被呵护的女孩子,可每次都是她勇敢站出来保护我们。”

    ……

    阎煦安安静静听着谢诺说有关于柏千帆的一切,等对方说得差不多,她才开口询问:“听你描述,柏千帆生前应该是一个能拎得清的人……它和它的原生家庭的关系应该很差?”

    “非常差。”谢诺吸了吸鼻子,语气严肃,将这三个字咬得极重。

    “她父母每次打电话过来就是要钱,从来没有关心过她工作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压力大不大……我真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父母!”

    阎煦以前在冥界也见多了这种重男轻女的家庭。这种家庭出来的女孩,要是女孩自己能拎得清还好,她们尚有机会摆脱原生家庭;倘若女孩自己也拎不清,那她们大多会被原生家庭蹉跎一生,甚至连思维也被同化,最终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柏千帆呢?它对它父母什么态度?”

    “对这种父母能有什么态度?那一家三口像蚂蝗一样只会趴在她身上吸血,她恨不得与他们断得一干二净!可他们一家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开她这棵摇钱树?”

    谢诺每每想到自家闺蜜生前的遭遇都会气得心脏疼。

    “千帆和他们僵持了很久,最终双方达成一致,千帆每个月给他们转2000元赡养费,他们不许再骚扰千帆。他们一家三口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可后来每个月依旧会不停的打电话给千帆,变着花样找理由问她要钱。

    “好在千帆早有准备,她每个月工资9000元,但她告诉父母每个月只有3000元的工资,给他们转完2000元之后自己只剩下1000元,只能勉强支付房租、水电和餐食。每次她父母打电话来她就卖惨,逼急了就闹自杀。”

    谢诺冷笑:“她父母也怕她真自杀——这倒不是在关心她,而是因为她只要活着好好工作,他们每个月还能收到2000元钱的赡养费。可如果真把她逼死了,他们从此以后就一分钱都得不到了。”

    阎煦胳膊搭在窗沿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窗沿处轻点。

    “既然两边关系闹得这么僵,柏千帆又为什么还会回去?”

    “我也不太清楚。”谢诺摇摇头,“她没有告诉我。”

    禹城市到柏千帆所在的阳川市大约1个半小时的车程,从阳川市再到下面的阳湖村还得再开40分钟。

    下高速前,谢诺拐进阳川市的服务区停下车。

    这会儿已经下午1点多了,她惦记着阎煦今天到现在都没吃饭,想着在服务区吃点东西,顺便加个油。

    她们二人在快餐店点了些吃的,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阎煦打开装着桂花糕和荷花酥的饭盒放在桌子中间同谢诺一起分享。

    陈新洲给阎煦准备的午饭是宫保鸡丁盖饭。

    鸡丁被炒得外酥里嫩,每一块都裹满了浓郁的酱汁,酸甜微辣的味道恰到好处,简直是下饭神器。

    寻常的宫保鸡丁都是用花生米炒制,而陈新洲用的是巴旦木和腰果。

    巴旦木和腰果经过精心烤制后口感香脆,带有一种独特的坚果香气。一口咬下,裹着酱汁的坚果香气在口腔中散开,美味到阎煦恨不得吞掉舌头。

    果然,陈新洲的厨艺永远不会让人失望。无论多么寻常的菜,在它手里都能做出令人惊叹的味道。

    谢诺本就是个爱吃甜点的姑娘,她尝了一块桂花糕,眼睛瞬间睁大,瞳孔也亮了起来:“这桂花糕也太好吃了吧!您店对外出售吗?”

    这段时间下来,阎煦的嘴早就被陈新洲养叼了,寻常食品已然入不了她的口。

    她拧开保温壶,喝了一口尚且温热着的银耳莲子羹,慢悠悠地摇摇头:“这些甜点都是我们自己吃的,不对外出售。”

    陈新洲负责她的一日三餐,余下的时间还会变着花样给她做些小零嘴什么的,哪有空服务顾客?

    “真可惜。”谢诺歪头看着手里吃了一半的桂花糕,语气里又是羡慕,又是遗憾,“做你们店里的店员真好。”

    谢诺喝了口从快餐店买的果珍,目光透过窗户,落在外面略显荒凉的高速路上。

    “上一次去阳湖村还是两个月之前,那时候刚知道千帆的死讯,我男朋友开车带我去参加她的葬礼,我在副驾驶难受了一路。”

    她垂下眸子,自嘲地扯了扯唇角:“说是葬礼,其实就是一个从火化到下葬的简单的流程。甚至他们一家人一开始都不打算火葬,觉得那样太费钱了,不如卷个草席子直接扔到后山里。是村委会说他们村火葬后会给2000元补偿,柏家人为了拿2000元的补偿款才将千帆送去县里的火葬场进行火化。”

    阎煦吃完宫保鸡丁盖饭,收拾着餐盒,一边问道:“你是怎么得知柏千帆死讯的?柏家人通知的?”

    “我和千帆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您也知道,女孩子之间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就算偶尔不在一起,我们也会每天发微信,晚上睡觉前互道晚安,哪怕是她回到阳湖村之后,我们的联系也从未断过。”谢诺望着窗外,眼神空洞洞的没有聚焦。

    “所以在她回去的第三天,我一整天都没有收到她发来的信息时,我心里就预感到她可能出事儿了。到了第四天,我鼓起勇气拨通她的电话,可电话那头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对方听说我找千帆,只是很不耐烦的说了句‘我姐已经死了’,就挂了电话。”

    她的嘴唇抖了抖,嗓音也跟着发颤:“我当时……我不知道我怎么形容我当时的感受,我以为我得知千帆的死讯后会嚎啕大哭,但我没有,我很冷静地又打了一遍千帆的电话,电话接通后我问他是不是千帆的弟弟柏天赐,对方说是。我问他千帆什么时候举行葬礼,我说我和千帆是一个公司的,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同事去世之后我们得参加葬礼,还得随500元份子钱。

    “柏天赐本来还挺不耐烦的,一听见我要随500元份子钱,立马改口说过两天就准备葬礼,还热心地给了我一个他们家的地址。”

    阎煦拿出一包纸巾,从中抽出一张默默递给她。

    谢诺勉强地弯唇道谢,攥着纸巾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说:“我从始至终都很冷静,就好像没有心一样,一滴眼泪都没有流。我冷静地挂了柏天赐电话;冷静地给上司请假,顺便告诉他千帆的死讯;又冷静的叫上我男朋友立刻出发去阳湖村。

    “到了阳湖村,我看见千帆的遗体时没哭;她火化下葬没哭;听见柏家人到死也不放过千帆,还在想着如何算计她时也没哭;甚至从阳湖村回来的路上我都没哭。

    “可到了家里,看见她送我的生日礼物时,我突然就绷不住了,一个人坐在家里嚎啕大哭。

    “第二天回到公司,看到她空荡荡的工位,我的心也空荡荡的。午休时,正想叫她一起去吃饭,话到嘴边才想起她已经不在了。回家的路上,看到绚丽的晚霞习惯性的拍下来想发给她,打开置顶的那个对话框,突然意识到她好像永远也看不到我分享的这些了……”

    每当这种时候,她的心脏一抽一抽得疼,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谢诺突然理解了那句话——亲人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我困在这潮湿当中,是清晨空荡的厨房,是晚归漆黑的窗,在每一个波澜不惊的日子里,掀起狂风暴雨。(注1)

    不知不觉,她已满脸泪水。

    她慌乱地擦干净眼泪,嗓音里还带着沙哑:“抱歉,我情绪有些失控,让您见笑了。”

    阎煦把整包纸巾都递给她,认真地看向她:“难受的时候可能哭出来会好一些。”

    “谢谢您,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许是怕自己情绪再次失控,谢诺吸了吸鼻子,干脆转移了话题:“阎老板,您说千帆为什么会向我求救?是因为她死的有冤情吗?其实我一开始怀疑过有没有可能是千帆的父母害死她,但我转念一想,千帆的父母眼里只有钱,他们更希望千帆好好活着每个月给他们打钱才对,不然千帆也不会每次用自杀来威胁他们都能成功了。”

    “一般来说死者托梦求救,很可能是有人想对它的尸体或魂魄做些什么。”阎煦说,“这也是我说想去柏千帆的墓前看看的原因。”

    谢诺更不理解了:“可千帆都已经火化下葬了,他们还能做些什么?”

    “能做的可太多了。”阎煦随口回答,“民间有乱七八糟的邪术,他们会用尸油、尸骨、骨灰,或者直接用死者的魂魄炼化邪物、邪阵。”

    这些陌生又恐怖的词汇,听得谢诺毛骨悚然。

    总归两人这会儿已经吃饱喝足,她们也没有过多浪费时间,上车继续赶往阳湖村。

    下午2点20分,两人终于抵达阳湖村。

    谢诺按照阎煦的要求,将车子停在了稍偏一些的地方,两人下车后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去了埋葬柏千帆的后山。

    “他们对待千帆很随意,随便挖了个土坑就把她埋了,连墓碑都没有。”

    山路陡峭,路上都是碎石,周围杂草丛生。

    谢诺吃力地扒开半米高的杂草,在前面带路时还不忘吐槽柏家人:“他们说什么千帆是横死之人,不能立墓碑。我呸!我看他们就是舍不得这点钱!”

    谢诺的记忆力还是不错,带着阎煦七拐八拐,很快找到了柏千帆的坟墓。

    当初谢诺看见柏家人不愿意给柏千帆立碑,她干脆自掏腰包立了一个,还拉着男朋友把坟墓周围好好休整了一番。

    眼下,柏千帆的坟被挖的乱七八糟,她当初立的碑倒在一旁,里面的骨灰盒不翼而飞。

    谢诺看着眼前的景象又惊又气,指着坟墓的手指都在发抖:“他们居然真的把千帆的坟刨了!他们是不是有病啊!”

    第42章 谢诺着实没想到柏家……

    谢诺着实没想到柏家人能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刨你家坟”这不论在什么语境下都能得算得上一句脏话,柏家人倒是好,自己刨自己家坟。

    谢诺无法想象柏家人会用千帆的骨灰做什么,但就柏家人见钱眼开的性质,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阎煦早就猜到会是这样,她对这一切倒是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

    她拉住快要气疯了的谢诺,冷声说:“走吧,去看看柏家人到底在用柏千帆的骨灰做什么。”

    谢诺深呼一口气,一路沉默着下了山。

    到了山底,谢诺提议:“阎老板,我车里有防狼棒和防狼喷雾,我们先回去拿上吧?”

    柏家人一点儿道理都不讲,遇事儿先物理威慑吓唬别人,物理威慑不了,就靠着撒泼打滚耍无赖。

    谢诺第一次来时,柏天赐还打过她主意,妄图想把她留在阳湖村给自己当媳妇儿。

    好在谢诺当时带着身强体壮酷爱健身的男朋友一起来的,在阳湖村的那几天她男友根本没敢让她离开自己视线,连上厕所都是等着回到他们宾馆房间解决,一点儿机会都没给他们留。

    阎煦点点头:“也好。”

    虽说她是用不着,但谢诺还是带着比较好。

    两人回到车里取出了防狼棒和防狼喷雾随身携带,随后气势汹汹地走向柏家。

    阳湖村依山傍水,村子里的建筑几乎都是带着小院儿的低矮平房,只有少数几家有钱人盖的小二层。

    谢诺带着阎煦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柏家的房子。

    柏家人除了柏千帆,剩下三人都是好吃懒做的主儿。

    他们一家人中只有柏母会时不时做点活儿挣些钱,柏家父子俩正事儿一点都不干,天天就知道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打牌、吹牛皮。

    阳湖村大多数村民对柏家人的印象都是又穷又懒,满嘴跑火车,他们也不大看得上柏家人。

    柏家的房子也算是整个阳湖村最破旧的,主屋又小又破,院子用砖块围了一圈儿,中间的大门摇摇欲坠。

    谢诺一脚踹开院子大门,木质大门被踹开后晃了晃,居然坚强地没有倒下。

    院子里摆着不少刚折好的纸人、纸马、纸轿等,柏家三人正在折纸元宝。

    谢诺踹门的动静把柏家三人吓了一跳,柏母从椅子上跳起来破口大骂:“哪来的死丫头片子!来我家撒什么野呢!”

    柏天赐一眼就扔出了她:“你是我姐的同学?叫谢……谢诺!”

    他的目光挪到了阎煦脸上,眼神瞬间变得炽热而贪婪。

    阎煦身材高挑,五官优越,她今天穿着一身蓝色的运动装,眼神淡漠,表情冷冰冰的。

    这在柏天赐眼中,她活像画里走出来的冷美人。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阎煦,明目张胆地打量她的身体。手指也不自觉地搓动着,嘴角勾起一抹淫|笑:“谢诺,你身边这妞儿真漂亮啊,你这是特意把人家带过来介绍给我当媳妇儿吗?”

    阎煦感受到柏天赐这恶心的目光后表情更冷了,看他的眼神像是看死人似的。

    “我介绍你个大头鬼!你要不要撒泡尿照照?就你这副令人作呕的德性也配和她搭话?”谢诺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质问他们,“千帆呢!你们是不是把她的坟挖了?你们又把她的骨灰藏哪里去了!虎毒还不食子呢!你们居然连自己女儿的坟都挖,你们、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柏天赐表情一恼,正要骂回去时突然想起谢诺那身强体壮的男朋友。他又缩了缩脑袋,赶忙把差点儿骂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也不知道她那个男朋友这次有没有跟着一起来……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确认她那个讨厌的男朋友没来再说吧。

    柏母这下也终于想起谢诺是谁了,她板着脸,语气很差劲:“瞎嚷嚷什么呢?什么千帆,她叫招娣!还有啊,招娣是我们家女儿,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一个外人管得着吗?”

    谢诺被柏家人的无耻气得浑身发抖,她朝着他们伸出手:“千帆的骨灰呢?还给我!”

    柏母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际去了:“什么叫还给你?你搞清楚没有?招娣是我们柏家人,你一个外人搁这儿瞎闹腾什么!”

    “行了!都别闹了!”柏父站起身,拿出一家之主的派头呵斥道,“小谢,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招娣怎么说也是我们女儿,我们怎么会害她呢?”

    他手指划过地上这堆纸做的物件儿,脸上挂着假惺惺的表情:“我们这不是也觉得当初委屈了招娣,所以想着把招娣的骨灰挖出来,再给她烧些东西,选个良辰吉日重新下葬。”

    “选个良辰吉日重新下葬?”阎煦嗤了声,向前走了几步,一脚踩在折好的纸轿上,脚尖轻轻一捻,纸轿在脚下被捻成一团,彻底坏掉。

    “我看你们是想选个良辰吉日给柏千帆配段冥婚吧。”

    “你这个贱人!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柏母看着被踩坏的纸轿大怒,眼里仿佛能喷出火来,“赶紧滚!我们家不欢迎你!”

    阎煦说得没错,他们确实打算把柏千帆送去结阴亲。

    结亲对象是隔壁村40多岁的老光棍,对方20来岁的时候犯事进了监狱,去年刚被放出来。

    老光棍在监狱里快憋疯了,出来后心里总惦记着下半身那点事儿,时不时就得找地方发泄一通。

    就在上周,他照例去老地方嫖,没想到嫖了一半时突遇警察破门而入。

    他吓了一跳,压根来不及思考,提上裤子就往窗户下跳。

    老光棍当时人在2楼,他所在的那栋楼的楼层要比一般楼矮,按理说从那个高度往下跳不至于摔死。

    可他就是赶得巧了,掉下去的位置上有个破了一角的花坛,他掉下去时脑袋正好磕在那尖角处,当场死亡。

    老光棍那对70来岁的父母得知他的死讯悲伤欲绝,又惦记着自家儿子到死都是个光棍,便想着不如在给老光棍结个阴亲,让他在地下也算是有个伴儿。

    可这几年村委会宣传教育工作开展的比较好,像冥婚这种违反社会道德和法律法规的封建迷信活动早就是三令五申、明令禁止过了。

    更何况老光棍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那些女儿夭折的,人家就算真想给自家女儿在地下找个伴儿,也不可能找又老又穷,进过局子,还爱|女票|女昌|,最后又是以这种屈辱可笑的方式死亡的老光棍。

    老光棍的父母找来找去,居然跟柏家人看对了眼。

    那边儿看上了柏千帆年轻漂亮,还去大城市打拼过,见过世面。柏家人这边简单粗暴,就是看中人家给的那2万块的彩礼钱。

    冥婚这事儿对柏家人来说简直是意外惊喜,他们也没想到。这赔钱货死都死了,居然还能拿她的骨灰再换2万块钱。

    他们压根没有犹豫,连夜把柏千帆的坟刨了,欢天喜地的把骨灰拿了回来。

    两家人私下偷偷摸摸敲定了冥婚细节,双方商议决定,老光棍这边出2万块的彩礼钱,而柏家人需要陪嫁一些如纸人、纸马、纸车、纸轿等纸折的物品。

    这些纸做的东西从外面买还得花钱,但柏家人是一分钱都不想花,所以这几天他们一家三口自学折纸,每天把大门一锁,蹲在院子里偷偷摸摸地折柏千帆的“嫁妆”。

    折这些东西可并不容易,因而柏母见着阎煦居然一脚就踩坏了一个他们辛苦折出来的纸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向前跨一大步想推开阎煦,却不料阎煦提前预判了她的走位,在她身体前倾时突然闪过身,让她扑了个空。

    柏母一个没收住,直挺挺地向前倒去摔了一个狗吃屎,还连带着压坏了好几个好不容易折出来的纸人、纸马。

    谢诺走上前挡住阎煦,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柏母,咬牙切齿道:“我们可以走!但是你必须把千帆的骨灰给我!”

    阎煦方才的话让她恍然大悟,她这才明白那些梦境含义。

    梦里的背景在湖边,是因为千帆在湖里身亡。

    那个抓着她胳膊要带她走的男人,怕不就是柏家人给她找的冥婚对象吧?

    千帆生前就被这家人折磨,死了之后都没落下清净,还被柏家人卖掉配了段冥婚。

    谢诺被他们的所作所为气得气血倒涌,大脑缺氧,耳边尽是“嗡嗡”声。

    “还给千帆配冥婚?”她双眼通红,嗓音都在颤抖,“想都别想!我不允许你这么糟蹋千帆!”

    “关你屁事!”柏母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心疼那几个被压坏的纸人、纸马,指着谢诺鼻子骂,“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你跟那个赔钱货非亲非故的,有什么资格来指手画脚?”

    柏父也跟着阴阳怪气:“我们这儿的规矩是姊妹彩收到的礼钱拿回家里,以后给兄弟娶媳妇儿用!都怪那个赔钱货命短死得早,冥婚收的彩礼可比活人结婚收的彩礼少多了!算下来还是我们亏了呢!”

    其他人吵架时柏天赐一声不吭,眼珠子在阎煦身上和院子门口来回打转,心里不断琢磨。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谢诺的男朋友还没过来,八成就是没跟着一起过来。

    这么一想,他胆子也大了起来,眼神几乎要黏在阎煦身上:“小美人,要不要考虑跟了我?我妈这些年给我攒了不少钱,再加上我姐那冥婚收的彩礼,我家在彩礼上肯定不会亏待你。”

    柏母尖叫:“不行!我是不会同意你把这个女人娶进家门的!”

    柏天赐胆大包天,居然伸手想去拉阎煦的手。

    阎煦迅速掏出一张符纸,隔着符纸捏住柏天赐的手腕重重一拧,口中无声的念了段咒。

    待符纸贴住柏天赐的手腕开始燃烧时,她又猛地松开手,抬脚狠狠踹向他的腹部。

    柏天赐没想到这个女人长得挺漂亮,手劲居然这么大,这一下差点把他拧骨折。

    他惨叫一声,刚想开口骂人,腹部又受到对方狠狠一击,紧接着,手腕上的那道符紧贴着他的皮肤猝不及防地烧了起来。

    符纸燃起的火焰像是穿过他的皮肤燃烧着他的每一个细胞,连带着五脏六腑也跟着被架在火上反复炙烤。

    很快,符纸燃尽,火焰熄灭,方才被烧过的手腕上连道印子都没有,可全身上下的疼痛并未就此消失。

    柏天赐疼得在地上打滚,嗓子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似的,怎么也叫不出来。

    柏母看着宝贝儿子这样心都快碎了,比自己受难还痛苦。

    刚才阎煦露了这两手,柏母也知道自己是遇上了硬茬,根本不敢再跟阎煦硬碰硬。

    可她看着宝贝儿子疼成这样,她心里又急又慌。情急之下,她突然直挺挺地跪在阎煦面前,重重磕着响头。

    “大师!我们错了!求你放过我儿子吧!求求你了!求求你别再折磨他了!”

    阎煦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声音冷漠:“柏千帆的骨灰在哪里。”

    “在水大师那儿!他就住在村东头的那栋小二层里。”柏母语速极快,“冥婚的主意都是他出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快去找他算账。”

    阎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转过身抬腿往外走。

    柏母看着还在打滚的宝贝儿子,顿时急了:“大师!我都告诉你那赔钱货的骨灰位置了,你还没放过我儿子呢!”

    “嗯?”阎煦头也不回,“我有答应过你放过他吗?”

    柏母崩溃了,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张牙舞爪的冲着她背后冲过去。

    “贱人!我跟你拼了!”

    第43章 阎煦无动于衷,甚至……

    阎煦无动于衷,甚至头都没有回一下,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谢诺倒是紧张了一瞬,手里握紧防狼喷雾正要举起来防身,却见柏母用力过猛,左脚勾在了院子中间的小板凳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再次面部朝下朝前倒去,额角正好磕在了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上。

    大门晃了晃,终于不堪负重,“吱呀”一声砸·在了柏母身上。

    柏母当即就被砸得晕了过去。

    柏父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他每次都等着柏母去打头阵,如若对方都是好欺负的人,他也会拿起一家之主的威严装腔作势地出来说几句话。

    倘若对方是硬茬,他便像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后面不出声,生怕柏母闯祸之后自己跟着一起遭殃。

    很明显,这次他们遇到硬茬儿了。

    柏父原本也想同以前一样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免得自己也跟着遭殃。

    他屏住呼吸,悄悄往后退,压根没注意挣扎打滚呼痛的柏天赐正朝他身后滚来。

    柏父左脚抬起,向后半步轻轻落下。而后右脚抬起,也想往后半步落下时,正好踩在柏天赐的小腿上。

    他脚底一个打滑,仰头向后倒去,后脑勺着地晕了过去。

    柏天赐已经疼麻了,他疼得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整个人都快抽抽过去了。

    相比较之下,被柏父踩了一下而产生的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任由院子里如何兵荒马乱、鸡飞狗跳,阎煦全程都未回头。

    谢诺倒是回望了一眼,看着柏天赐痛苦扭曲的面容只觉得有些渗人。

    她快走几步跟上阎煦,悄声问:“阎老板,我们这样……警察不会来找我们麻烦吧?”

    “我全程只对那名企图骚扰我的男人正当防卫了而已。”阎煦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另外两人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全程都没有碰过他们。”

    谢诺呆了呆,仔细回忆了一番,好像确实如此。

    “那他们……”

    “不会死。”阎煦似乎是知道她会问什么,眉梢轻轻上挑,“他们的罪孽可不止如此,现在死?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谢诺不置可否。

    她想到了柏母方才说过的话,又问道:“我们现在是去村东头的那栋小二层找那个姓水的大师吗?”

    “对。”

    “千帆的妈——”许是觉得柏母不配做千帆的母亲,谢诺话说一半突然停下,硬生生地改了口,“那个女人说的太笼统了,村东头的小二层……我记得阳湖村东边有好几栋二层小楼,我们要去一家一家的问吗?”

    她刚才也在气头上,看着柏母被木门砸晕时光顾着暗爽,别的什么都没想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不免有些懊恼,早知道当时就问的再细致一些了。

    “不用这么麻烦。”阎煦偏头看了她一眼,分析道,“阳湖村家家户户院子都大敞着,只有柏家人关着门,一家三口在院子里偷偷摸摸折纸人,这说明他们应该是不想让本村人知道这件事情。”

    谢诺若有所思:“去年公安机关抓获了一个拐卖妇女儿童的团伙,他们在查案中发现这些罪犯们会故意杀害其中身体不大好的女子,谎称是病故,再卖给某些信息闭塞的村子当冥婚新娘。自从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村镇天天科普冥婚的危害。

    “一直到现在,冥婚还处于严打时期,真有人搞冥婚肯定也是背地里偷偷摸摸,谁敢明目张胆的来?”

    阎煦微微颔首:“这就是问题,往常举行冥婚都得是神棍或神婆来主持。但在严打时期,村里干这行的肯定不敢顶风作案,能接这活儿的大概率非本村人。阳湖村不大,又没有旅游资源,平时来村里的外地人肯定很少,我们稍微打听一下东边哪栋房子住着一位姓水的外村人就好。”

    ……

    两人走到村东头,谢诺瞅见一位被手遛弯的老大爷,赶忙跑过去询问附近是否有一位水姓的外村人。

    大爷摸着胡子稍作思考:“外村人倒是有一个,不过姓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他朝着某个方向一指:“看见了吗?他住那栋房子。那房子的原住户一大家子都搬到城里去了,就把村里的房子租了出去。那个租客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来了之后几乎不怎么出门。”

    谢诺和阎煦对视一眼,总觉得这个人应该就是她们要找的“水大师”。

    两人同大爷道了谢,朝着大爷指的那栋房子走去。

    这栋房子没有前院,阎煦直接过去敲了敲入户门。

    过了半分钟,大门突然打开了一道小缝,一位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后淡声问:“你们找谁。”

    “你是水大师吧?”谢诺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半真半假道,“柏天赐介绍我过来的。”

    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她们几秒,向后退了半步:“进来吧。”

    谢诺总觉得这名中年男子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呢,却见身边的阎煦毫不犹豫地拉开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她没再犹豫,赶忙跟在阎煦身后一同进去。

    这栋房子一进门便是偌大的客厅,客厅光线昏暗,谢诺刚进来时差点以为自己瞎了。

    她用力眨了眨眼,终于适应了昏暗的客厅。抬头望去,这才发现房间那头窗户上的窗帘紧拉着,厚重的布料不透一丝光亮,将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

    客厅的家具在昏暗中显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它们的轮廓。

    中年男子轻车熟路的走到沙发右侧,打开一盏昏黄的台灯。

    “你们找我什么事情。”中年男子坐在台灯旁边,半边脸陷在黑暗中,另外半边脸被灯光照得发黄,看着有一股莫名的诡异感。

    谢诺吞了吞口水,不由的贴近阎煦。

    阎煦一点儿都不受这诡异的气氛影响,她直直走向中年男人对面的沙发坐下,理所应当道:“当然是找你要回柏千帆的骨灰和魂魄。”

    中年男子眼底生出了几分诧异:“就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在我的地盘上问我要东西?”

    他蓦地笑出声,摇头晃脑地拍拍手:“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阎煦没跟他废话,掏出一枚翡翠吊坠,挂在指尖上晃了晃:“这东西你认识吗?”

    中年男子脸色大变,猛地起身:“是你!”

    阎煦啧了声,意味深长地和他说了同样的话:“是你啊……”

    柏千帆死后没有去冥界,阎煦在阳湖村也没感受到对方的魂魄,她便猜测柏千帆的魂魄被人收走了。

    至于收走它魂魄的目的也很简单——柏千帆身世悲惨,柏家人又贪得无厌,收走它魂魄的人自然是想借助柏千帆对柏家的恨意将它炼化成厉鬼,为自己所用。

    简单来说,她推测收走柏千帆魂魄的应该就是猎鬼人。

    这枚翡翠吊坠阎煦是当初从赵家收来的,她这时候拿出来就是想试探一下赵小海和孙源背后的猎鬼人会不会也是这位姓水的“大师”。

    没想到还真是。

    这么一看冥婚这件事情没准都是这位猎鬼人设下的局,目的就是加深柏千帆对柏家人的恨意。

    如果真让这个姓水的成功了,柏千帆成为厉鬼之后怕不是首先就得拿柏家人开刀,把这一家人灭了口。

    谢诺没听懂这两人之间的哑谜,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中年男子猛地扯下挂在胸前的玉坠,又叽里呱啦说了一段自己根本听不懂的话。

    中年男子话音落下,房间里的空气蓦然低了好几度。

    紧接着,他面前的空气不断扭曲,几秒后居然形成了一道鬼影。

    面前的这个女人能看穿他的布局,又将两枚翡翠都收走,抹去了上面的煞气,说明她能力很可能在自己之上。

    中年男子知道对方不好对付,丝毫没有拖大,上来直接叫出自己的终极武器——从地狱中逃窜出来的恶鬼窦柳樾。

    他也是运气好,赶在这窦柳樾刚越狱出来奄奄一息的时候跟它签订了契约。

    一人一鬼约定好,他帮助窦柳樾隐藏气息,给它休养生息的时间。窦柳樾则会响应他三次召唤,帮助他干一些杀人灭口的勾当。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召唤窦柳樾,算是很给那女人排面了。

    窦柳樾身披一袭红色长袍,皮肤苍白得如同死灰,双眼深陷,瞳孔细长而尖锐,透露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残忍。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摆摆手:“柳樾大人,替我杀了她们吧!”

    窦柳樾舔了舔嘴唇,亮出尖锐的獠牙,正要上前,却听见一股熟悉的语气。

    “呦,这不是我们冥界通缉榜上B级逃犯窦柳樾女士吗?”阎煦挑起眉梢,居然还饶有兴致地吹了声口哨,“当初你从第十六层地狱逃窜出去之后便没了消息,我们四处都没打探到你的下落,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偶遇了,这是不是也说明咱俩之间的缘分未尽呢?”

    她说着站起了身,肩膀碰了碰已经吓傻了的谢诺,戏谑道:“看到了吗,只要多做好事,好运挡都挡不住。这不,业绩接二连三的送上门来啊。”

    方才还面露凶狠的窦柳樾一愣,目光慢慢挪到了阎煦手腕中的玉珠上,身上的气势一点点消散,而后转身就跑。

    窦柳樾虽然不认识这张脸,但它认识这串玉珠啊!

    它特么当初就是被玉珠的主人——那个冥界大杀器准阎王阎煦送进地狱的!

    如今它好不容易从地狱里越狱成功,怎么第一次出来就又遇到她了啊啊啊!!

    第44章 中年男人嘴角自信的……

    中年男人嘴角自信的笑容彻底凝固,看着满屋子乱窜的窦柳樾整个人都傻了。

    谁能告诉他,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他知道阎煦肯定不好对付,他很谨慎也没有托大,一上来就祭出了自己拢共只能使用三次的珍贵终极武器。

    但谁能想到他的终极武器一个照面,连手都没动就吓得四处逃窜!

    要不是他之前确确实实见到过窦柳樾的能力,他都想报警告窦柳樾搞诈骗了啊喂!

    阎煦对中年男人的心路历程不感兴趣。

    她压根没有给窦柳樾逃窜的机会,指尖在空中飞快画了道符,待最后一笔落下,符咒在空中金光一闪,接着化成一道黑色锁链朝着窦柳樾袭去。

    窦柳樾没跑两步就被锁链捆了个严严实实,它低头看着这道熟悉的黑色锁链差点儿哭出来:“每次都是这一招,你就不能换一招吗?”

    “你未免有点太高看自己了?”阎煦掸了掸衣袖,语气中透出一丝讥诮,“对付你这种程度的鬼魂,最基础这招就够了。换一招,你配吗?”

    窦柳樾:“……”这话有够嘲讽,它却无法反驳。

    中年男人也快哭了,自以为能日天日地的终极底牌被人家动动手指轻松解决,显得他现在跟个笑话似的。

    他也知道己方大势已去,抬起手颤颤巍巍指着窦柳樾,一脸被欺骗的表情:“你不是说你在冥界没什么对手,一般鬼见了你都得哭着喊‘大人饶命’,怎么一个照面上来就被人制伏了?”

    窦柳樾:“……”它也不想啊!它也要面子好伐?可你看看这祖宗她是普通人吗?

    “啧,差点儿把你这个蠢货忘了。”阎煦重新坐下,慢条斯理地问窦柳樾:“他是猎鬼人吧?他叫什么名字?”

    刚才中年男人这么说话,窦柳樾也觉着没面子,这会儿心底也有些火气。

    它别过脸,语气暴躁:“你自己问他去啊!”

    阎煦面无表情地掐了个决,绳索骤然收紧。

    窦柳樾吃痛大叫一声,立马认怂:“水大强!他叫水大强!”

    “白瞎了这么特别的姓。”阎煦松了松绳索,扬眉问起水大强,“柏千帆和她冥婚对象的魂魄都在你这儿吧?”

    “柏千帆还在……”水大强悲愤地瞪了窦柳樾一眼,“柏千帆的冥婚对象的魂魄我今天早上刚喂给它!”

    自从救下窦柳樾以来,水大强就在它的忽悠下把蒙拐骗来的那几个鬼魂全都喂给了它。它可好,真遇到事儿了居然转身就跑!

    它对得起辛辛苦苦捉鬼的自己吗?对得起那些被它吃掉的鬼魂吗?

    眼下,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个冤大头,指着窦柳樾愤愤道:“大人,我也是有苦衷的,都是这只鬼逼着我捉鬼喂他!”

    “少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还不是因为你想养的那个水鬼不愿意吞别的鬼魂来增加自身力量,你才把那个老男人丢给我吃。”

    窦柳樾原本就对这废物的捉鬼效率不满意,要是他能捉个百八十只鬼喂给自己,自己好歹能在大杀器面前多撑……哪怕一招吧?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这么没面子。

    这会儿它这暴脾气也上来了,猛地仰起头甩开耷拉在脸上的长发,揭起水大强的老底毫不手软:“你还好意思说是你捉的?除了那只水鬼和老男人是你靠着坑蒙拐骗忽悠人搞什么冥婚骗来的,剩下那些鬼哪只少的了我努力?光靠你这个废物我早就饿死了!”

    “我废物?我冒着生命危险配合你猎的鬼都进了你的肚子,到头来你居然还嫌我是废物?”水大强气得吹胡子瞪眼,“我看你才是废物吧!天天在我面前吹牛,结果真遇到事情了怂成这样!”

    窦柳樾接二连三被他嘲讽,冲他怒目而视:“你懂个屁!”

    “你俩少废话。”阎煦双指间又夹起一道符,语气中透着威胁,“先把柏千帆交出来。”

    本以为能依仗的底牌都被人掀了,水大强哪里敢违抗阎煦,只能灰溜溜召唤出柏千帆。

    客厅中阴气浓重,柏千帆被放出来后鬼影缓缓显现。

    谢诺刚才被窦柳樾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眼下看见同样是鬼的柏千帆倒是不怕了,红着眼眶喊了声:“千帆!”

    柏千帆呆呆地看向谢诺,脸上带着几分茫然,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谢诺?你、你也……”

    “她没死。”阎煦替谢诺解释了一句,“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等我把这两个东西解决完你们回去慢慢叙旧。”

    阎煦说完,将柏千帆的鬼魂收进腕上的玉珠中,这才掀起眼皮,右腿搭在左腿上,似笑非笑瞥向那一人一鬼:“行了,你俩也别吵了,直接打一架吧。”

    话落,她抬手掐了个诀,窦柳樾身上的锁链瞬间收入她的手心。

    窦柳樾身体一轻,立刻冲着水大强亮出尖牙,又伸出长长指甲朝他比比划划。

    水大强以前和窦柳樾一起猎鬼时见过它的实力,心里也清楚它的实力其实没有那么不堪,至少对付自己是轻轻松松。

    刚才他也是见着窦柳樾败得太快,又仗着它被阎煦彻底制伏,这才敢对它出言不逊。

    可如今窦柳樾身上没了铁链的束缚,亮着尖牙利爪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他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差点儿跪下,忙不迭地认怂:“柳、柳樾大人,我刚开玩笑呢,您可别往心里去哈。”

    窦柳樾摸不清阎煦的态度,也不敢在她面前过于放肆,因而它也只是冲着水大强龇牙吓唬他,并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不打吗?”阎煦看着这一人一鬼隔空对视了半天也没打起来,有些可惜地啧了声,“既然不打了,那就聊聊吧,你们一共害了多少鬼魂?冥婚又是怎么回事?”

    “普通鬼魂能增长的修为太少,也入不了我的眼,我吞进肚子里的基本都是做过恶的鬼魂。我吞了它们,也省得它们成了气候出来害人。”窦柳樾盘起腿就地而坐,举着长长的指甲撩开挡在脸前碍事的长发,又抠了抠眉毛,心虚地说:“我这也能算是为民除害,将功补过吧?”

    它对上阎煦凉薄的眼神,轻咳一声,指甲朝着水大强一甩:“冥婚都是这个废物搞出来,他亲眼看着那水鬼落水而死,想把那水鬼收了养起来。他又怕我忍不住把人家吃了,不敢找我帮忙,就自己想出来了冥婚这么一招骗走了人家的骨灰。”

    窦柳樾耸耸肩,语气不屑:“这家伙自己没什么本事,只能靠着坑蒙拐骗的招数来猎鬼。他之前不知从哪搞了俩带着邪煞气的翡翠吊坠,还故意去古玩市场把那两块翡翠吊坠出了手,想等着吊坠害死人之后再把带着怨气的鬼魂勾过来。结果可好,两块翡翠吊坠便宜卖了不说,半个鬼魂都没被他勾过来,赔了夫人又折兵!”

    它口中的“翡翠吊坠”就是赵小海和孙源那两块,这事儿阎煦已经猜到了,她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你亲眼看见了?”她双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指尖轻叩,“那你也应该看见柏千帆到底是怎么死的吧?”

    谢诺听见这话:“什么意思?千帆的死亡不是意外?”

    “确实不是。”水大强双手攥在一起,一点一点朝着阎煦的方向挪动着小碎步。

    那边儿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厉鬼窦柳樾太可怕了,相比之下阎煦好歹是个人类,和那只厉鬼比起来可要眉清目秀多了。

    “我当时路过时正好看见那个姑娘和另一个年轻男人在河边争执,也不知道姑娘说了什么,那个男人一把将姑娘推下湖中,然后看着周围没人,就跑了。我那时候躲在树后,他没看见我。”水大强说,“后来我专门查了一下,确认那个男人就是落水姑娘的弟弟柏天赐。”

    “也就是说。”谢诺紧握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你明明看见了千帆落水却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她淹死?”

    第45章 谢诺今天受到的冲击……

    谢诺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了。

    先是发现千帆的坟被刨了,刨她坟的还是她亲爸、亲妈和亲弟,随后又得知柏家人刨她的坟居然仅仅是为了那2万元的冥婚彩礼钱。

    她跟着阎煦一路查到水大强这儿,又从他口中知道了千帆的死不是意外,是柏天赐亲手将她推下湖中。而唯一的旁观者水大强见死不救,眼睁睁地看着千帆淹死却无动于衷。

    谢诺在知道这些真相后脑袋“嗡”的一声炸开。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自己的亲弟弟推下湖……柏千帆死之前究竟是何等的痛苦和绝望?

    谢诺只觉得心脏被无形的利刃狠狠刺入,一瞬间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整个人天旋地转,右手紧紧攥着沙发靠背,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不至于倒下。

    “你见死不救,甚至没打算报警,就这么看着千帆含恨而死,而杀人凶手逍遥法外,还吃着她的人血馒头?”

    谢诺还想说什么,手背上却传来了一阵温热的触感。

    她低下头,看见阎煦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指尖轻轻在她的手背描绘着看不懂的图案。

    不知为什么,谢诺满腔的愤恨慢慢沉入心底,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见死不救的水大强固然可恶,但最该死的还是杀人凶手柏天赐。

    阳湖村的监控覆盖范围只有进村主路那很小的一块,柏千帆落水区域附近人烟稀少,也没有监控,水大强应该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现在当务之急是需要水大强指认柏天赐杀人,等柏天赐受到应有的惩罚之后,回过头来再慢慢收拾水大强。

    面对谢诺的质问,水大强心虚不已,嘴上还在狡辩:“你是不知道那湖有多深,我又不会游泳……而且我也没有打算让杀人凶手逍遥法外,我把它收了,就是想帮着它报仇雪恨!就它那个冥婚对象,我原本打算让它亲自报仇吞掉对方,但它不吃,我就让柳樾大人吞了。还有柏家人,我也是想等着它强大了之后,自己亲手了结这一家人的性命来着……”

    “你那叫帮它报仇雪恨么?”阎煦在谢诺手背上画了个清心符,而后毫不留情地开口揭穿水大强,“你分明是想激发柏千帆对柏家人的怨气,引导它屠了柏家一家三口,最终化为厉鬼吧。”

    水大强嘀嘀咕咕答非所问:“我这也是站在它的角度上考虑问题,报警哪有亲自手刃仇人来得爽?”

    横死鬼中,死的时候越痛苦,死后怨气越大,越容易成为厉鬼。

    像淹死、烧死、吊死等等,这种死法死前都受到了莫大的痛苦,如果死后好好引导,是能够让鬼魂怨气滔天,最终沾上人命化为厉鬼。

    水大强一开始并不知道柏千帆和柏家的恩怨情仇,他只是难得看见一只新鲜的水鬼,想猎来好好养着,以后能为他所用。

    窦柳樾厉害归厉害,但它的脾气阴晴不定,而且在他们已经达成协议,窦柳樾只会帮助他三次。

    有这个限定次数在,水大强根本不敢轻易用它,大部分时间还得靠着祖传的坑蒙拐骗手法猎鬼。

    因此他也想着再养一只完全属于他自己,能随时随地出来帮他干活的厉鬼。

    水大强动了这个心思之后便在阳湖村租了间房子调查柏家人,当他得知杀人凶手就是柏千帆的弟弟柏天赐,以及柏家人对柏千帆做的那些事情时简直欣喜若狂。

    柏家人把事情做得越绝越好!

    柏千帆尽管去恨他们、怨他们。这些恨意和怨气都会变成它的养分,引|诱着它杀人灭口,化为厉鬼。

    “让我想想。”阎煦微微侧头,右手食指支着额角,刀尖般锋利的眼神在水大强身上刮来刮去,“你动了把柏千帆养成厉鬼的心思之后就开始想法办加深它和柏家人之间的仇恨,正好有家人想找个冥婚对象,你顺水推舟将柏千帆介绍过去,又诱导着柏家人掘了它的坟,从两家人手中骗走骨灰,召唤出两个鬼魂,把其中那个老男人喂给了窦女士?”

    窦柳樾原本盘腿坐在地上,操控着尖锐的指甲咧起嘴剔牙。被点名后它蓦地坐直了身体,双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坐好。

    大杀器每次叫它“窦女士”时,语调都是很明显的阴阳怪气。

    它听着十分不爽,又因为实力差距过大,屁都不敢放一个。

    阎煦说到这里停顿了几秒,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或者说……那家人原本没有冥婚的打算,是你忽悠人家搞个冥婚,再向人家推荐柏千帆吧。”

    事情正如阎煦说的那样,水大强不知该如何狡辩,干脆沉默不语。

    过了将近一分钟,水大强突然开口:“你们是不是想让我以目击证人的身份指认柏天赐杀了柏千帆,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让我指认他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答应我几件事情。”

    水大强的反应在阎煦的意料之内。

    水大强是典型的“小人”,他自私自利,不择手段,满嘴跑火车,经常利用谎言、挑拨离间、背后捅刀等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且像他这种人通常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风使舵,能屈能伸。

    这一点从水大强刚才对于窦柳樾出言不逊,后来窦柳樾身上的铁链被阎煦收走,他又秒怂上也能体现。

    水大强眼神紧紧盯着阎煦,谨慎道:“第一,我指认完柏天赐,你们必须放了我!”

    谢诺冷笑:“就算我们放过你,警察也不会放过你。”

    “见死不救不犯法。”水大强这会儿倒是很冷静,“我做的事情不触及法律,就连这个冥婚我也没收钱,顶天儿了算我宣传封建迷信,扰乱社会治安。最多算个行政处罚,连刑事处罚都算不上。”

    阎煦不置可否,视线落在窦柳樾身上:“你俩怎么认识的?”

    窦柳樾瞥他一眼:“我从冥界逃出来之后躲在一座古墓的玉石里——就是那废物脖子上戴的那块儿。他三更半夜跑去墓里偷东西,正好也把那块玉佩也偷了。”

    阎煦唇角微扬,扯出一个戏谑的笑容:“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二十八条的规定:盗掘具有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盗掘确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的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注1)

    “看这块玉石的规格……你盗的这墓起码也值得你判个10年吧?”

    身为阴间执法者,她对人间最熟悉的板块就是人间的法律。

    她说的这还只是他在人间犯的罪,等他死后到了冥界还有一堆罪行。

    猎鬼、炼鬼就不说了,光是“包庇冥界要犯罪”就够他在十八层地狱里好好体验一把了。

    “不瞒你说,柏天赐现在正在自己家院子里生不如死呢。折磨他的手段我可多了去了,要是只是受到法律的制裁……啧,那也太便宜他了。”阎煦轻轻挑眉,“当然,你也一样。”

    水大强站在那里冷汗都下来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他紧握着沙发扶手,指尖几乎要嵌入那光滑的皮质之中。

    阎煦的内散发出的强大让他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恐惧感,他引以为傲的小聪明在对方强大的力量面前压根不值一提。

    仔细想想也是,连窦柳樾这种厉鬼在她面前都跟个小鸡仔似的毫无杀伤力,自己又凭什么胆大包天地跟她讲条件?

    他努力站直身体,强装镇定道:“现、现在是法治社会,我和柏天赐一样,我们触犯了法律,理应受到法律的惩罚。”

    对于他的识趣,阎煦满意地点点头。

    “至于你,我的老朋友。”她手腕一甩,锁链重新回到窦柳樾的身上。

    紧接着,她取下玉珠扔在空中念念有词。玉珠蓦然变大,居然形成了一道大门。

    大门中间是一道黑色的漩涡。透过黑色的漩涡,隐约能看见门内站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阎煦手腕一甩,将窦柳樾扔进门里,门内那一黑一白的身影立刻接住它,押送着它往里走。

    她笑眯眯地挥挥手:“再见了,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

    送走窦柳樾,大门关上,玉珠变回原本的大小,回到阎煦手中。

    客厅的大门突然被敲响。

    阎煦淡定地拍拍谢诺的手背:“劳驾,帮忙开个门。”

    谢诺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后抿起唇,转身小跑过去开门。

    门刚打开,门外的几名警察手持警棍冲了进来。

    卫玚走在人群的最后。

    他阔步进来,一眼就看到抖得跟个鹌鹑似的水大强,扭头问阎煦:“你微信里说的盗墓贼就是他?”

    第46章 卫玚是20分钟前收……

    卫玚是20分钟前收到了阎煦的微信。

    她发了个地址过来,说自己现在人在盗墓贼家,不方便打报警电话,让他帮忙报个警。

    正巧卫玚就在阳川市出差,收到阎煦的消息后立刻联系了当地的同事赶了过来。

    *

    一行人直接被带去阳川市公安局。

    阎煦已经懒得数自己这是第几次进公安局做笔录了,不过这次情况比起之前要复杂了许多。

    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刚刚恢复正常的柏家三口人也被带到公安局。

    水大强对自己盗墓的事情供认不讳,还指认柏天赐故意杀害柏千帆。

    柏天赐否认自己推柏千帆落水,并控诉阎煦和谢诺对他们一家三口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殴打,还拿火烧他的手腕,非要阎煦给他赔50万元的精神损失费。

    阎煦则表示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柏父柏母,只拧了柏天赐的胳膊,又踹了他一脚。

    谁让柏天赐的咸猪手差点儿碰到她呢?她这也算是正当防卫。

    谢诺就更不用说了,她全程站在旁边围观,没有动手。

    柏家人一家三口在公安局又哭又闹,警察们没办法,只能先把这些人都分开。

    他们抽出一队人带着柏家人去法医门诊验伤,又分出几人去阳湖村走访调查,留在队里的人马继续同水大强、阎煦和谢诺问话。

    卫玚这次来阳川市是带着孔致远公事出差,再加上他又和阎煦相识,肯定得回避。

    孔致远从茶水间冲了两杯咖啡,溜达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儿上,递给卫玚一杯。

    “卫队,你还没说呢,你怎么突然跟那姐们儿这么熟了?”

    孔致远对阎煦的印象挺深刻的。

    那姑娘心忒大了,跟妄图想要杀害她的凶手同处一车却一点都不害怕,悠哉悠哉地报了警,还提醒他们别着急,过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孔致远当警察这么久,头一次见到她这样的受害者。

    卫玚言简意赅:“之前帮小羽看店,她来买游戏。”

    “不对啊。”孔致远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你帮他看店的时候遇到的想买游戏的姑娘多了吧?怎么就加了人家微信,还跟人这么熟的样子?”

    “你管我?”卫玚两指稍一用力,将手中喝空的纸杯捏扁,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走吧,老章找我们有事儿。”

    ……

    晚上8点多,各方调查基本都有了结果。

    坚称自己手腕被阎煦烧伤的柏天赐身体无大碍,手腕皮肤好好的,没有一点灼烧的痕迹。

    他左边小腿轻微骨折,但这伤和阎煦没关系,是柏父踩的。而且柏父也是踩中了他的小腿踩滑倒,又磕到后脑勺晕了过去。

    柏家人对这个检查结果一点儿也不服气,非说阎煦买通了给他们做检查的医生,声称要去法院起诉医生。

    对于水大强的指认,柏天赐矢口否认。

    他称柏千帆是自己失足落水,他当时也吓坏了,赶紧回去找人帮忙。等他再回来时,柏千帆已经淹死了。

    案发当天帮忙打捞尸体的村民也说,柏父柏母当时确实是慌慌张张地跑到村中间的广场说柏千帆落水了,求大家想想办法帮忙捞人。

    只可惜等大伙儿过去时千帆的尸体飘在湖上,人早就没气儿了。

    多方各执一词,而此刻去湖边勘察的刑警们还没回来,阳川市刑侦支队章支队长干脆把柏家三人分别带入房间中分开讯问。

    事实上刑警们早就从柏天赐言行举止中判定他在说谎,但奈何警方手上暂时没有证据,而柏天赐哪怕心虚得压根不敢跟刑警们对视,却仗着湖边没有监控,坚持说柏千帆就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刑警们同柏天赐僵持了好半天,刑科所的同事们终于回来了。

    幸运的是当初柏天赐和柏千帆所在的位置太偏了,事发当天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去过那一处,就连打捞尸体也是湖边另一处,这也使得案发当天的痕迹很好的保留了下来。

    经过刑科所的刑警们仔细勘察现场,从双方当时的脚印深浅、着力点、分布方位等等分析发现,柏千帆当时的站位和湖边有一定的距离,根本不存在于失足落水的可能性。

    因此刑科所最终得到的结果和水大强说的一样,柏千帆是被人推下去的。

    如今铁证如山,柏天赐只能不情不愿地认了罪,众人也从他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柏天赐本义上没想故意杀人,他把柏千帆叫去偏远的湖边也只是想背着柏父柏母偷偷摸摸说点事情。

    柏父柏母对柏天赐好归好,可他们控制欲太强,总想把他留在阳湖村,绑在自己的身边。

    但柏天赐不想一辈子留在村里,他还想出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和姐姐一样见见世面。

    奈何家里的财政大权掌握在柏母手里,柏母不给钱,他空有一身抱负却无处实施。

    好不容易等到柏千帆回趟家,他想方设法把柏千帆叫了出去,问她要钱,还想让她给自己找工作和住处。

    柏千帆自然是拒绝了,两人为此还吵了起来。柏天赐怒火攻心,失手将柏千帆推至湖中。

    他看见柏千帆落水后也吓坏了,赶紧回去找柏父柏母商量。老两口一合计,自己这宝贝儿子是万万不能坐牢的,就假装着急忙慌地回村里喊人帮忙,谎称柏千帆是自己失足落水。

    真相大白,柏天赐在讯问室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自己不是故意杀人,求警察放了他。

    柏父拼命推卸责任,称人是柏天赐推下去的,主意是柏母出的,这一切都跟自己没关系。

    柏母大闹讯问室,说什么柏千帆是她女儿,她自己都不介意女儿没了,警察凭什么定她宝贝儿子的罪?

    这一切的鸡飞狗跳跟阎煦和谢诺没关系了,两人签了字从分别侯问室中出来,就见卫玚和孔致远正在门口等她们。

    谢诺本想悄悄问些什么,看见这两人的身影,又将嘴边的话重新吞了回去。

    “你们的车是不是还在阳湖村?”卫玚说,“走吧,我开车送你俩回去取车。”

    “谢了。”

    折腾了将近一天,阎煦脸上倒是看不出疲惫的神色。她跟在两名刑警身后,随口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正好来阳川市出差,收到你的微信后就叫着这边的同事一起去阳湖村了。”

    “那还挺巧。”

    他们平时在微信聊天时话还挺多,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顾忌着有别人在,几句话过后,两人陷入沉默。

    好在孔致远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主儿,他看得出自家卫队和阎煦挺熟,半开玩笑道:“阎小姐,你这段时间跟警察打交道的次数还挺多的,平均下来几乎一周一次啊!我怎么觉得你身边坏人出现的频次有点高,你平时自己得些注意安全哈。”

    阎煦没好意思告诉孔致远这些坏人都是她自找的,她还得靠着这群坏人刷功德冲业绩呢。

    “问题不大。”阎煦笑了笑,话里有话,“我毕竟在禹城市常住,估计以后也少不了跟你们打交道,到时候还得请你们多多指教。”

    ……

    卫玚把阎煦和谢诺送到阳湖村时都快10点了,他和孔致远晚上还要开会,没法儿送两位女生回禹城,只能开车跟在她们后面,将她们一路送上高速收费站路口才走。

    上了高速,两位刑警终于回去了,谢诺也缓了口气,紧接着就把肚子里攒的一堆问题,一股脑地倒给阎煦。

    “阎老板,千帆是怎么回事儿?我以后还能再见到她吗?千帆的冥婚对象真的被那个鬼吃了?柏家那两个老东西是不是最多算个包庇罪?判不了多久?”

    “你先好好开车,柏千帆的事情等回去了再慢慢聊。”

    阎煦掏出一个装着平安符的锦囊挂在后视镜上,挑拣着问题回答:“你不用担心柏家那两个老东西,他们作孽太多,得到的报应不会少,你只需看着就好。”

    凌晨12点多,车子终于到了步行街路口的停车场,谢诺脑子里都是下午和千帆那短暂的见面,急切地跟着阎煦回了茶馆。

    钱溪悦憋了一下午,终于盼到阎煦回来,迫不及待地同她分享最新的八卦。

    “姐姐,你还记得那个叫华秋翠的大妈吗?就是咱们开业那天过来说自己女儿女婿快结婚了,想让你帮忙算个日子,还想让你看看他们俩人配不配的那个人!”

    “记得,怎么了?”

    阎煦放下背包,陈新洲小跑过来把背包拿走,拿着包里的餐具去厨房清洗。

    “王老板今天下午过来了!他说华秋翠的女儿女婿今天在腾天酒楼办的婚礼,她把邻里邻居和一起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全请了过去。华秋翠的本意是想跟大家显摆显摆,没想到却让大家看了好大一个笑话!

    “王老板也是听别人说的,当时他们那个婚礼办的确实是豪华又隆重,酒席和伴手礼的规格都不低,就连婚礼上的背景音乐都是专门请的乐团在旁边演奏的。”

    钱溪悦幸灾乐祸地说:“只可惜刚到戴戒指的环节,一名贵妇带着一群保镖冲进来大闹婚礼现场。据说贵妇雄赳赳气昂昂的冲到舞台上,她身后的保镖一把推开新娘,架着新郎来到贵妇面前,贵妇左右开弓赏了新郎几巴掌。

    “姐姐你猜怎么着,这新郎居然是贵妇包|养的小白脸,他仗着贵妇在另一个城市,拿着贵妇的钱来禹城市装大款,欺骗华秋翠女儿的感情!”

    第47章 茶馆的吧台做的是“……

    茶馆的吧台做的是“┛”形状,吧台上只有一台电脑,一个收款码立牌和一些杂物,侧边完全空着。

    下午的时候钱溪悦和陈新洲闲着无聊,想到阎煦平时喜欢坐在大厅,便搬了一个大茶台去侧边吧台,又把阎煦平时爱喝的茶叶放在吧台内侧的柜子中,方便拿取。

    这会儿钱溪悦说得眉飞色舞。陈新洲洗完餐具,又从厨房端来了一盘小点心,坐在侧边吧台内侧默默泡茶。

    侧边吧台里外各有两把椅子,正好坐下四个人。

    阎煦拉着谢诺洗过手,在吧台外侧坐下,听着钱溪悦继续八卦。

    “准确来说,包|养华秋翠家女儿新郎的是一位霸总,这名霸总是典型的女强人,在隔壁市有一家很大的公司。新郎最开始是她的助理,工作能力还不错,只可惜他干了不到一年就起了歪心思,总想着勾|引霸总走捷径吃软饭。

    “霸总见多了这种男人,不过看在新郎工作能力不错、长得也不算丑、又会哄人,还能给人提供足够多情绪价值的份儿上勉为其难把他包了。霸总这一包就是一年,在这一年中除了给他正常开工资之外,每个月会额外给他6万零花钱。”

    说话间,陈新洲的茶也泡好了。

    钱溪悦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正打算吸一口,突然想起店里还有另一个人类,又生生忍住,把茶杯放回茶盘上。

    “新郎舔了霸总一年,他在这一年里自己也攒了不少钱,就又动了别的心思。正好霸总在禹城开了一家分公司,他便主动请缨来分公司任职。

    “再之后,他就在禹城碰到了自己的真爱,也就是华秋翠的女儿。他一边瞒着霸总,继续从霸总那里继续骗钱,一边偷偷摸摸和华秋翠的女儿谈恋爱。再后来的事情就像华秋翠炫耀的那样。”

    阎煦倒是没想到,事情的走向居然这么刺激。

    “所以说新郎和华秋翠的女儿还是真爱?”

    “反正霸总见到他拿着自己的钱去外面养别的小姑娘气坏了,得知这件事情之后,把他查了一个底朝天,还查出他以前在老家有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女朋友受不了他家暴就跟他分手了。”钱溪悦扬着小脸满眼崇拜,“姐姐,你全都说中了,这个新郎还真是个谎话连篇的家暴男!”

    谢诺一进门就跟着吃了这么一个大瓜,简直叹为观止:“这就显现出来做背调的重要性了。”

    钱溪悦笑嘻嘻地继续说道:“总之,现在霸总让新郎把这一年多给他的包|养|小|费原封不动的吐出来,她说她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爱跟谁结婚跟谁结婚。但新郎早就把钱花得差不多了,哪里拿得出来这么多。况且霸总在婚礼上闹了这么一出,谁都知道他是个软饭硬吃、谎话连篇的家暴男,面子里子都没了,华秋翠怎么可能会同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当然啦,华秋翠的面子也全没了!她平时做人做事就不太招人待见,得罪了不少人。这下可好,大家全都在看他们一家人的笑话,王老板说今天下午来吃饭的食客们都在讨论华秋翠家那点事儿。”

    谢诺眨了眨眼:“所以说这婚礼也黄了?”

    “都闹成这样了,肯定黄了。”钱溪悦夸张地点点头,“霸总打完人,又把新郎做的这些事情事无巨细全说了一遍,她潇洒走人,留下现场一地鸡毛。听说华秋翠当场发飙,冲上去要打新郎。

    “新郎的父母在霸总面前矮一头,但在华秋翠面前可一点都不虚,毕竟两人交往以来新郎给他们家花了不少钱。所以他们一看这家人要打自己儿子,赶紧护着新郎,还和华家大打出手,场面那叫一个热闹。”

    钱溪悦见阎煦茶杯喝空了,眼疾手快先陈新洲一步帮她倒满茶。

    “新郎这边儿请的人少,但好歹都是自己家亲戚朋友,肯定都得帮自己人嘛。华秋翠他们就不一样了,她请的人虽然多,但她人缘差,大伙儿背地里早就看不上她这番做派了。双方这一打起来,她这边的宾客几乎都在看热闹,没什么人帮她。啧啧啧,真是活该!”

    一向沉默的陈新洲小声补充了一句:“好好的婚礼成了闹剧,最后还以报警收场。华秋翠这家人彻底没脸见人了。”

    “听说他们在派出所里还在胡扯头花呢。”钱溪悦道,“其实当时华秋翠也请了王老板一家,但王老板他们念着华秋翠之前对你大不敬,他们也没给华秋翠好脸,就没去。他们今天下午说起来没去现场看这等热闹的八卦,别提多后悔了。”

    谢诺听完华秋翠的婚礼八卦,好奇地看向阎煦:“阎老板,您帮人算卦什么的是不是经常会吃到瓜?”

    阎煦呷了口茶:“差不多吧。”

    谢诺将杯中的茶水喝完,放下茶杯,摸摸胳膊四处张望:“阎老板,你们茶馆里也没开空调,我怎么感觉里面的温度比外面低不少。”

    阎煦看看墙上挂的那一排鬼,再看看刚才慷慨激昂地讲着讲八卦,和现在正在帮她的杯中添茶水的两只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沉默了两秒,摘下玉珠放在桌上,扭头问谢诺:“你还想见柏千帆吗?”

    “想!”

    谢诺心里一直惦记着白天在水大强家短暂的见了柏千帆一面,也一直想问阎煦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进茶馆之后钱溪悦就一直在说华秋翠的八卦,她不好意思打断对方,就耐着性子跟着一起听八卦。

    眼下阎煦主动提起,她激动还来不及,哪里会拒绝?

    阎煦捏着玉珠嘴里念了句她听不懂的话,紧接着,她身旁的空气开始扭曲,温度骤然下降。

    几秒后,凝结成鬼魂状态的柏千帆出现在她身旁。

    谢诺本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柏千帆了,眼下看见它以这种形态出现在自己面前,心底一团乱麻,眼泪却已经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柏千帆见她哭了,手忙脚乱地想帮她擦眼泪。

    “诺诺,你别哭……”它想伸手去拿抽纸,指尖却从纸巾中穿过。

    谢诺看见这一幕哭得更厉害了。

    阎煦伸手抽了张纸巾递给谢诺,眼神却停留在柏千帆脸上:“你在玉珠里应该都听见了吧,杀害你的凶手柏天赐被警察抓了,你的父母虽然罪行不重吧,但他们作孽不少,肯定不会善终。用冥婚为噱头引|诱着你父母挖你坟的水大强也得进局子,他损得阴德太多,余生会受尽折磨。而你的那个冥婚对象也被另一只吞了。”

    阎煦打量完柏千帆,慢腾腾地收回目光,拿起茶杯抿了口茶。

    “目前看来你的怨气散得差不多,也没什么执念了。你原本寿命就不是很长,大概等个五年左右就能去冥界排队投胎。以你这一世的经历,你下一世应该能投个不错的胎。”

    “我……”柏千帆看着慢慢止住哭声的谢诺,张了张唇,“我如果不想投胎……会怎样?”

    阎煦朝着陈新洲和钱溪悦伸出手:“跟它俩一样。”

    谢诺打了个哭嗝,而后愣愣地看着钱溪悦和陈新洲,一时间都忘了继续哭。

    “阎老板,您是说……”她眼神死死盯着这两鬼,眼底的情绪很是复杂,“这个小妹妹和小哥哥也是鬼?”

    钱溪悦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是水鬼。”

    陈新洲也小声自我介绍:“我叫陈新洲,我是车祸死的。”

    “难怪你的网名叫‘小水鬼也爱吃瓜’。”许是方才和这两鬼聊八卦聊得挺开心,谢诺看着它俩也生不出什么害怕的情绪来,只是喃喃道,“原来你真的是一只小水鬼……”

    第48章 谢诺想到上午来茶馆……

    谢诺想到上午来茶馆时,来回忙碌的都是小水鬼,平时负责微博运营的似乎也是小水鬼。

    “所以小水鬼平时负责前台工作和微博运营,陈先生负责后厨?”尽管谢诺并不害怕这两只鬼,但她看着店内的员工配置还是觉得有些魔幻,“阎老板,在您这店里打工的不会全是鬼吧?”

    阎煦沉默了两秒,点点头。

    何止它俩,店里的制冷都靠着那一排鬼魂。

    还有四只鬼窝在她的玉珠串里,没日没夜地设计赵小航盘下来的那栋传说中闹鬼的小楼呢。

    “我叫钱溪悦,我可不是打工鬼!”反正谢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钱溪悦毫无顾忌地吸了口茶的香气,亮晶晶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阎煦,“姐姐帮我报了仇,我要给姐姐当一辈子仆人!”

    陈新洲轻声附和:“阎姐帮我们全家报了仇,我只会下个厨,就留下来负责阎姐的一日三餐。”

    “阎老板,您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您救了我,我可能真的会被水大强诱惑着变成厉鬼……是您从水大强手里救了我,替我讨回了公道,还帮我向柏家人报了仇,把那个贪得无厌的吸血鬼送进监狱!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留下来报答您!”

    也不知道是不是钱溪悦和陈新洲给了柏千帆启发,它听了这两鬼的话直直地朝着阎煦跪了下来。

    “我可能厨艺不如陈大哥,但我手脚麻利,平时店里卫生什么的都能交给我!我保证以后店里到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卫生死角!”

    柏千帆朝着阎煦连着磕了几个头,而后双手撑着地面,抬起头看向谢诺,“还有诺诺……他们把我的骨灰挖出来说要和一个爱嫖的老男人结阴亲,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想方设法托梦给你……谢谢你带着阎老板来救我……”

    谢诺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谢?你不把我当朋友了是不是?”

    “你不仅是我的朋友,还是我唯一的亲人,但是这声谢谢还是要说的。”柏千帆认真回答完谢诺,又期待地望着阎煦,“阎老板,我、我可以留下来吗?”

    谢诺听见柏千帆这么说,也扭过头定定地望着阎煦。

    千帆的存在有些超过她以往的认知,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如果千帆不想去投胎,那留在阎老板这里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她也很想让千帆留在这里。

    谢诺的原生家庭也不好,她父亲生前酗酒家暴,打她记事开始,她和母亲就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下,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又惹怒父亲遭到毒打。

    到了她10岁那年,嗜酒如命的父亲猝死,她和母亲终于得以解脱,从此之后母女二人相依为命。

    可好景不长,母亲在长期家暴中身体早就垮了。在她工作的第一年,母亲身体状况欠佳,永远地离开了她。

    谢诺在最无依无靠,茫然无措时和千帆成为了好朋友。

    因原生家庭带来的阴影,她性格弱,爱逃避,唯唯诺诺,好欺负。是千帆像只小刺猬似的挡在她身前,保护她不被欺负,教她如何反击。

    她们相互扶持,互相舔舐着伤口,慢慢成长。

    于她而言,千帆不仅是好朋友,更是一个很重要的亲人。

    阎煦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今天早上确实觉得店里需要一名员工,毕竟她平时爱睡懒觉,每天早上都是不用睡觉的小水鬼开门营业,时间长了就好像她在雇佣童工似的,如果有一名正经的员工负责招待店里的顾客就再好不过了。

    只不过——

    阎煦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钱溪悦和陈新洲,又看看墙上那一排空调,最后看着柏千帆……合着她这家店当真就一个活人都雇不到是吧?

    她在一人一鬼期待的目光中没急着表态,反而问钱溪悦和陈新洲:“你们怎么看?”

    钱溪悦耸耸肩:“只要不跟我争姐姐的宠爱,多一个小伙伴也挺好。”

    陈新洲低着头又烫了个茶杯:“反正它不会做饭。”威胁不到它的地位。

    “行吧。”阎煦弯起唇角,“那以后前台接待就交给你了。”

    一人一鬼同时松了口气。

    钱溪悦跑过去搬了把椅子放在谢诺旁边:“坐吧,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陈新洲把刚烫好的茶杯放在它面前,又在杯中倒满茶水,干巴巴道:“喝茶。”

    “谢谢……”

    柏千帆缓缓站起身,它起身时右手不小心碰到了钱溪悦搬来的那把椅子。

    正常来说它碰不到阳间的物品,右手会穿过椅子。

    可它手指碰到椅子时却清清楚楚感知到了物品的存在,换言之,它居然能碰到阳间的椅子了?

    见柏千帆起身后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发呆,阎煦慢悠悠地解释:“从现在开始你跟它俩一样,能够被人类看见,也能触碰到阳间的物品了。”

    柏千帆恍恍惚惚地道了声谢,小心翼翼在谢诺身旁坐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这次它没有再从谢诺的手背中穿过,而是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她皮肤的温度。

    一人一鬼对视一眼,像以前一样握住对方的手。

    柏千帆仰起头,迟疑道:“阎老板,它们是……”

    阎煦随意瞥了眼那排空调:“哦,不用管它们。”

    谢诺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向空荡荡的墙壁,目光茫然:“这里还有别人……或者说别鬼?”

    “不要在意这些。”阎煦淡定地岔开话题,“新成员自我介绍一下?”

    “你们应该也知道我的情况……”柏千帆说,“我原名叫柏招娣,后来自己改名为柏千帆……但我现在想到跟他们用同一个姓氏就觉得恶心,我不想姓柏了,你们以后就叫我千帆吧,我也是水鬼。”

    钱溪悦笑嘻嘻地说:“欢迎千帆!虽说你死的时候虽然比我大,但我已经当了30年水鬼啦,按鬼龄来算可是你的前辈哦!所以我就直呼你名字,叫你千帆啦?”

    千帆从善如流:“前辈怎么叫都行。”

    钱溪悦被这声“前辈”取悦到了,扭头戳戳陈新洲的胳膊:“新洲哥,明天给千帆做个欢迎蛋糕吧?”

    陈新洲讷讷点头:“好。”

    阎煦毫不留情的戳穿它:“我看就是你想吃吧。”

    插科打诨了几句,谢诺突然问道:“千帆,你当时为什么要回去?”

    提起这个话题,千帆笑容微敛:“他们打电话问我要10万元,说现在村里娶媳妇都要新房,他们想给柏天赐盖一间新房。

    “他们可能也知道我早就厌烦了那个家,也厌烦了他们,所以他们表示只要我能凑出10万元给他们,从此之后就跟我一刀两断,以后也不用再给他们养老费。”

    谢诺听见这话便急了:“这话你都信?”

    当初柏家人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千帆每个月给2000元赡养费,他们保证不再骚扰千帆。

    可结果呢?他们还是会时不时打电话过来要钱。

    千帆唇边泛起冷笑:“他们原本确实打着从我这里先骗走10万元,到时候继续死缠烂打让我每个月给他们打生活费。但我告诉他们我没钱,想要钱就只能借高利贷。不过高利贷这个东西很危险,债主们都神通广大的。万一以后还不上钱,那些债主们可能还会去阳湖村找他们讨债。”

    它语气嘲讽:“很多年前,村里曾有个赌鬼借过高利贷,后来还不上钱,债主就找到那人家里把能卖钱的都带走了,不能带走的也砸了。

    “那三人知道高利贷危险,他们想让我借高利贷,却不想承担任何风险。还说只要我钱到位,他们立刻找村支书作证,跟我彻底断绝关系。”

    谢诺听明白了:“你这次回去是想找村支书作证,用10万元彻底买断跟他们的关系?”

    “嗯,用10万元换的我后半生的安宁,也不亏。”千帆点点头,“其实我回去之前就想好了,如果后面他们还问我要钱,我就雇些人伪装成催账的过去吓唬吓唬他们,可没想到……”

    它停顿了一下,没再继续往下说。

    一向沉默寡言的陈新洲小声开口安慰:“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新洲哥说得对!来到这里就是新生!”钱溪悦冲着它举起茶杯,“Cheers!”

    ……

    两人三鬼聊到半夜才睡,好在茶馆内还有间客房,谢诺当晚就住在了客房中。

    第二天早上,半夜才睡的谢诺8点半起来跟着千帆一起收拾茶馆,陈新洲在后厨准备早饭和点心。

    钱溪悦没事儿做,抱着学习平板坐在吧台前上网课。

    今天的生意比昨日还好,等快到中午阎煦洗漱完来到大厅,茶馆几乎坐满了客人。

    她走进前台内侧,钱溪悦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昨天华秋翠女儿婚礼上的事情在邻里邻居中都传开了,王老板趁机帮你宣传了一波,说这一切你早就算到了!之前在咱们店里找你算过卦的爷爷奶奶们也帮你作证,所以姐姐你现在在咱们这周围彻底火啦!今天的这些顾客大多都是找你算卦的。”

    小水鬼话音刚落,茶馆里的顾客也注意到了她,一窝蜂地涌到吧台旁。

    “阎老板,听说你算卦可准了,你能给我也算一卦吗?”

    “哎哎,你们别挤啊!阎老板,我也想找你算一卦!”

    “阎老板,我这是急茬儿,能先帮我看看吗?”

    “阎老板,您能不能帮我看看我最近是不是撞鬼了?”

    阎煦被左一声右一声的“阎老板”叫得头疼,用力敲了敲桌子。

    “算卦没问题,但你们能先排个队吗?”

    第49章 钱溪悦还是小孩子,……

    钱溪悦还是小孩子,社恐的陈新洲又常年窝在后厨,能指望的只有千帆。

    好在千帆非常靠得住,它闻声立刻配合阎煦维持起店内的秩序。

    考虑到顾客们也有隐私,千帆让阎煦去里屋的会客室中,它给前来算卦的顾客发了号码,顾客们按照号码的顺序依次进入房间中找阎煦一对一算卦。

    之前来店里找阎煦算卦的大多是中老年人,阎煦在华秋翠这里一战成名之后,这次来茶馆的几乎都是年轻人。

    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一名年轻男人。男人微胖,戴着一个黑框眼镜,他可能是有些紧张,进去后坐得板板正正。

    阎煦见男人进来,将手机反扣在桌面,淡声问:“你想看什么?”

    “阎老板,您看我适合上班,还是适合自己创业干点事情?”男人摸摸鼻子,眉宇间带着愁容,“我现在在体制内工作,稳定是真稳定,但升职加薪遥遥无期,很没盼头。所以我考虑要不要辞了这份工作,自己出来创业。”

    阎煦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创业的话想做什么?”

    “目前想法是想加盟一家奶茶店。”说起这个,男人侃侃而谈,“我看上一个比较不错的全国连锁品牌,这品牌加盟费1万元,合同履约保证金2万元,剩下还有些什么运营指导、咨询服务等等费用加起来还需要1万元。他们是公司统一委托第三方统一装修,装修费用9万元,奶茶原材料5万元。

    “除此之外,还有房租、转让费、开业宣传等等费用,我算了算,加起来一共大概需要35万元左右。”

    阎煦莞尔:“你倒是做了不少功课。”

    “也、也还好。”男人不好意思地弯了弯唇。

    “不过你不适合创业。”阎煦话锋一转,很直白地说,“你的性格不适合自己创业干事儿,财运也不在这里。你在现在的公司干了有三年吧?从你面相上来看,你在三个月之内有升职的机会。”

    男人诧异:“升职的机会?”

    “嗯。”阎煦点头,她也没指望着对方能完全相信自己的话,便提议道,“创业这件事也不急一时,你别急着辞职,可以先干着现在的工作,一边继续考察创业项目,等三个月之后再做决定。”

    “不用了阎老板,我相信您!”男人双手握拳,眼神出乎意料的坚定,“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好好的在原单位干下去。”

    男人咨询完问题后推门出去在吧台扫码付钱,顺便帮阎煦叫下一个人。

    很快,第二名客人也推门进来。

    “阎老板您好!”这名客人是一位短发女孩,她大概是20出头的年龄,眼底透着光,整个人元气满满。

    女孩应该是已经打听清楚阎煦算卦的流程,她落座后从包里掏出一张写着两人生辰八字的纸张和一张男人的照片,笑盈盈地推到阎煦面前:“阎老板,这是我跟我男朋友的生辰八字以及他的照片,我想看看我们俩人的姻缘。”

    阎煦看了一眼她男朋友的照片,缓缓开口:“你希望我委婉一点,还是有话直说?”

    女孩笑着回答:“我来找您当然是希望您有话直说了。”

    阎煦微微颔首,也没客气,直言道:“这位男士心绪浮躁,追求新鲜事物而不顾长久,对待感情很轻浮。简单来说,他是个脚踏几条船的渣男,跟他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阎老板,您算得真准,您说得这些这些我都知道。”女孩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也不怕您笑话,我上周刚发现他出轨了和他玩游戏的一名女生。”

    坐在旁边安静乖巧陪着阎煦的钱溪悦惊了:“他都出轨了,你不跟他分手就算了,还想算和他的姻缘?”

    女孩脸上带着一种没有接受过社会毒打的天真烂漫:“他向我下跪,哭着给我道歉,跟我保证他都会改,我相信他!”

    钱溪悦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小姐姐,出轨这事儿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他道歉你就相信?”

    女孩家境应该不错,从衣服到首饰都是大牌,手上拎的包包也价值不菲。

    那个男的愿意放下自尊下跪道歉,八成也是看中了女孩的家世吧。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都肯向我下跪了,足以说明我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女孩羞涩一笑,“他昨天向我求婚了,说怕我因为之前那件事情没有安全感,所以想早点给我一个家,给我完整的幸福。”

    钱溪悦看着沉浸在自己恋爱世界中的女孩,简直无力吐槽。

    “你要是不介意他花心、用你的钱养别小三的话,那当然没问题,只不过——”阎煦指着写着两人八字的那张纸,指尖在纸上轻叩,“从八字来看,他克你,还挡你财运。”

    “挡我财运?”女孩原本的幸福表情瞬间裂开,险些拍案而起。

    阎煦靠着座椅,双手环胸,不慌不忙地说:“你仔细回想一下,你跟他在一起之后是不是买刮刮乐再没中过奖,喝饮料没见过‘再来一瓶’,就连玩个游戏都再也没有抽到过SSR?”

    女孩仔细回忆了一下,郑重地点点头:“好像还真是!”

    她眼皮跳了跳,眼神逐渐放空,喃喃自语:“难怪呢……我以前财运很好的,每次世界杯、欧洲杯买球都能小赚一笔,可我跟他在一起之后的那一届世界杯居然赔了5万多,而且我当时一共压了六只球队夺冠,最后那6只球队连四强都没进!

    “我以前玩游戏稍微氪氪就能抽中想要的卡,但自从和他谈了恋爱,每次活动平均得氪8000到10000元,才能勉强抽中活动中最好的卡。

    “我原本以为是我自己水逆,原来是这孙子影响了我的运势!”

    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言语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大师,我现在跟他分手的话,财运还能回来吗?”

    阎煦淡定地点点头:“会,但没那么快,你得需要养一养。”

    “我明白了,谢谢阎老板!”

    女孩道谢后转身匆匆往外走。

    女孩走后,钱溪悦压低声音问:“姐姐,你刚才是不是为了劝她和那个渣男分手故意这么说呀?”

    “当然不是。”阎煦执起茶杯抿了一口,“无论男女,乱搞男女关系的都很败运势,在他们身边待时间长了也容易受到影响。”

    ……

    许是因为200元一卦的价格确实亲民,整个上午,茶馆人来人往,几乎都是来找阎煦算卦的。

    阎煦从中午忙到晚上,一刻都没休息。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她实在扛不住叫停了算卦服务,打算先去餐厅吃个饭。

    阎煦从会客厅出来正准备往餐厅走,余光瞥见了一名老者在茶馆门口来回踱步。

    她顿住脚步,拉过千帆耳语:“你忙完去把门口的老人带到餐厅来。”

    千帆朝着门口望了一眼,点点头:“交给我了,阎老板您去吃饭吧。”

    阎煦“嗯”了声,懒散地走向餐厅。

    陈新洲早就把晚饭准备好了,见她进来,赶忙替她拉开椅子,又去厨房给她盛好米饭和汤。

    “阎姐,您这样也太辛苦了。”陈新洲见不得她这么辛苦,积极地帮忙出主意,“千帆不是搞了叫号吗,要不您每天限量给号,这样您也能有时间休息休息。”

    “先看看吧。”阎煦确实是累了,嗓音中都透着疲惫,“今天可能是受到了华秋翠的影响,也许等这阵影响过去,来店内找我算卦的人就没有这么多了。”

    “姐姐,我觉得新洲哥说的有道理!”钱溪悦双手捧着下巴,歪头道,“随着姐姐的名气越来越大,来找姐姐算卦的人肯定也越来越多,要是不限量的话,姐姐可能会从早算到晚,连休息和打游戏的时间都没有了。”

    阎煦听闻它说可能会忙到连打游戏的时间都没有,拿着筷子的右手一顿,斟酌道:“这样先看看明天的情况,要是明天还这么多人,从后天起,每天只接待20人。”

    正说着,千帆带着刚才在门口徘徊的老者推门进来。

    阎煦咽下口中的食物,抬眼望过去:“你一直在门口转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找我帮忙?”

    老者看年龄至少70来岁了,头发灰白,背部微微佝偻,脸上沟壑极深,表情有些发怯。

    “我的小乖丢了。”老者拽着衣角,磕磕绊绊地开口,“我早上起来之后它就不见了,连我给它准备的狗粮都没吃。我到处找也找不到它,问邻居有没有看见它,可没人愿意理我。我之前听王老板说你很热心肠,主动帮过他解决了她女儿身上的事情,所以过来碰碰运气……”

    老者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语气茫然又悲伤:“小乖跟我一样老了,它应该跑不远的,但我就是找不到它……我听说有的狗知道自己快死了就会跑出去,我好担心它……

    “阎老板,你能帮我找找它吗?”

    第50章 “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阎煦放下筷子,仔细扫了一眼老人的脸,“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你儿子呢?”

    “我叫云慧珠,我老伴儿前两年去世了,儿子被调去其他城市工作,家里只剩我和小乖。”

    钱溪悦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云慧珠身后,扶着对方慢慢坐下。

    “小乖是我从外面捡回来的流浪狗,当时它还只是小小一点,身上都是伤,我送它去宠物医院,那兽医说这孩子伤太重了,很可能救不回来。我知道人家是怕我白花钱,可我看着它那双眼睛,心里就是不落忍。我说医生你救吧,多少钱我都出得起,怎么说这也是一条小生命,总不能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一条小生命就这么没了吧。兽医见我坚持要救它,没多说什么,叫着护士一起把小乖推进手术室开始抢救。”

    云慧珠絮絮叨叨说着小乖,语速很慢。

    社恐选手陈新洲躲回了厨房闷头做点心,阎煦和钱溪悦坐在餐桌旁安静聆听。

    “谢天谢地,我们小乖福大命大,求生欲强,还真被兽医救回来了。兽医也是个好心人,他只收了我一半的钱。他看我年纪大,怕我记性不好,把术后的注意事项一条一条的写给我,还给我送了些小乖这个年纪能吃的狗粮。

    “我给它取名为小乖,是因为它真的很乖。它不乱吃东西、会自己去卫生间上厕所、它不会在家里乱咬,想磨牙了就找自己的玩具。它不好动,只喜欢守在我身旁,我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像条小跟屁虫。”

    想着小乖,老人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浑浊的双眼中也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小乖聪明又懂事,它不但不嫌我老了不中用了,还努力学着照顾我。

    “我生病的时候,它会把医药箱叼给我;我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它也会去卧室叼来毯子给我盖;我记性不好,总是找不到手机和电视遥控器,它就摇着尾巴帮我找;我一把年纪,眼睛早就花了,每次出门买菜,它就跟导盲犬似的带着我去菜市场。

    “阎老板啊,你说这么懂事的小乖,它能跑到哪里去哦?”

    阎煦不答反问:“你儿子是做什么工作的?你们平时联系的多么?”

    “我儿子在国企上班,修路的。他这两年被派到另一个城市,去那里修高速公路。”云慧珠慢慢地说,“他们工地上经常没信号,我找不到他,得看他什么时候手机有信号了再联系我。”

    阎煦又问:“你还记得你儿子的手机号吗?”

    “记得。”哪怕云慧珠记忆力衰退得厉害,却还是能准确报出儿子的手机号码。

    阎煦拿起手机拨通这个号码,果不其然,机械女音提示号码不在服务区。

    她放下手机,沉吟片刻道:“你手机里应该有小乖的照片吧?你带我回家拿手机,我们拿着小乖的照片问问邻居。”

    钱溪悦也跟着安慰道:“奶奶你别担心,现在这路上到处都是监控,实在不行我们就报警,让警察叔叔帮我们查监控找小乖!”

    云慧珠听闻她们愿意帮忙找小乖,急切地点点头:“好、好!谢谢你们愿意帮我找小乖,我都听你们的。”

    云慧珠年纪大,行动慢,阎煦问清地址后就让钱溪悦跟着老人先往家走,她抓紧时间吃完饭再去追它。

    等阎煦迅速吃完饭,正准备出门,从大厅往外走时店里的一位顾客突然起身叫住她。

    “阎老板,我——”

    “不好意思,我出去办点事情,大概需要两三个小时。”阎煦礼貌地打断对方,“如果没什么急事儿,明天来找我也一样。”

    “我有急事儿,等不到明天!”男人慌忙表态,“您先去忙您的,我在店里等您!”

    阎煦点点头,推开茶馆大门,按照云慧珠提供的地址追了过去。

    云慧珠家就在附近的小区,步行大概15分钟的距离。

    老年人佝偻着背,步伐缓慢,阎煦追上来时一老一小刚走到单元门口,还未到家。

    见她追过来,云慧珠在楼门口停住脚步等她。

    “阎老板啊,我家就在这栋楼的一层。”

    阎煦抬头望过去:“嗯,我们进去吧。”

    这栋小区是个无电梯的老小区,每栋楼带着一个半地下室,去一楼还得爬半层楼梯。楼内一梯四户,云慧珠家在一层最内侧。

    楼里面拢音,阎煦一进来就听见一楼楼道里有好几人说话。

    走上楼梯右转,她见着两位民警站在云慧珠家隔壁房间门前,隔着防盗门问门内的女人:“是你报的警吗?”

    女人一脸奇怪:“不是啊,我好端端的报警干啥?”

    阎煦走过去平静地说:“是我报的警。”

    “你报的警?”其中一名年轻的民警认出了阎煦,他朝着阎煦出示了警官证,随口道,“你是‘有间茶馆’的阎老板吧?”

    之前陶勇男在“有间茶馆”闹事儿,他就是出警的民警之一。

    这位阎老板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他对老板的印象还挺深刻的。

    阎煦看了一眼警官证上的姓名——苏闻,上次就是苏警官和另一位女警配合着给她做的笔录。

    “是我。两位警官稍等一下,我开个门。”她应了声,又问云慧珠,“你家有备用钥匙吗?”

    “备用钥匙在脚垫下面……唔,这年纪大了就是不中用,今天果然是没带钥匙出门。”云慧珠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阎老板,你报警叫来警察是帮我找小乖的吗?”

    阎煦“嗯”了声,从口袋中摸出一副一次性手套,戴上手套弯腰从脚垫中找到钥匙。

    云慧珠见着警察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上前一步说起小乖走丢的细节。

    “警察同志啊,我家小乖是今天早上走丢的。我年纪大,觉少,平时五六点就醒了,今天也是奇怪,我一觉睡到了10点多才醒,醒来之后发现小乖已经不在家了。我仔细检查过了,我家门和窗都关得好好的。不过我家小乖聪明得很,它自己会开门,你们说它是不是自己开门跑出去了?”

    老人皱巴巴的脸上带着一丝期盼:“阎老板刚才说你们警察能通过监控帮我找到小乖,这是真的吗?你们真的能帮我找到小乖吗?”

    云慧珠说了半天,这两位民警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目光都聚焦在拿着钥匙开门锁的阎煦身上。

    “阎老板,是你报警说103的老人遇到困难需要警察帮助?”

    “嗯,你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阎煦打开入户门,转身安慰云慧珠,“你别着急,警察会帮你找到小乖的。”

    苏闻忍不住问:“你在和谁说话?”

    “就是那位需要帮助的老人。”阎煦又从包里掏出三双鞋套,递过去两双,“穿着这个进去吧,直接去卧室。”

    苏闻看着独身一人过来的阎煦,又和同事对视一眼,心底莫名腾起一阵凉意。

    他们没有迟疑,利落地戴上鞋套大步走进卧室。

    卧室里,老人侧着身子安详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身上搭着印有大红色牡丹花的被子,像是睡着了一般。

    苏闻见到这幅场景心里咯噔一声,赶紧走到床边,食指在老人鼻孔下探去。

    老人已经没了呼吸。

    阎煦站在苏闻身后低声解释:“苏警官,她叫云慧珠,她儿子在另一个城市修高速公路,工地上没有信号,目前联系不到她儿子。”

    云慧珠被钱溪悦扶着走进卧室,怔怔地望着床上双眼紧闭的老人,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这是……我?那我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