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落到底层社会也不过是被摆弄……

    卢绛想想也是, 霍临是个聪明人,不可能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霍临暗叹了口气,小子警惕性很强,即使与他这样深度合作的伙伴, 都不能完全信任。

    不过也正常, 他能解,只是被人背叛一次他就已经很难去相信别人, 更何况卢绛的过往充满了背叛与欺骗。

    “你要找的那个人, 知道具体位置吗?这里可有好几个村。”

    “黄石村。”

    “黄石村啊……”霍临回忆了下, “那得翻两个山头, 早上去得傍晚回。这山里连山地车都不太好骑,要步行。”

    “嗯。”

    “你歇着吧,我下去看看他们,顺便把带回来的礼物给分了。”

    “好, 我先躺会儿。”

    目送霍临离开, 卢绛躺到了床上,这里除了偏僻, 风景和空气都很好。

    夏天的温度最热时都只有三十度左右, 晚上应该会更凉快。

    卢绛拿出手机给景凉发了条信息,十几秒才发送成功。

    【卢绛:凉哥, 我们到了, 目前一切安好。】

    【景凉:照顾好自己, 要好好吃饭。】

    【卢绛:我这边信号不是很好, 先不聊了, 后天应该就会动身回来。】

    【景凉:嗯,我在家等你。】

    楼下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卢绛趴到窗前往下看, 院子里挤满了人,大概整村的都来了。

    怪不得得自己开车回来,要带一车的东西,还给发红包。

    整个村培养出一个大学生,卢绛越想越觉得一阵恶寒。

    霍临想要彻底摆脱他们实在太难了,不仅仅是道德层面上的,还有被从小到大赋予的责任,好在他道德感也没有那么强烈,有良心但不太多。

    下边热闹了好一阵,霍临手里拿了些吃的上来。

    有山核桃和枣子之类的自种食物。

    这个季节他们这儿有青皮桃子,看着很酸,吃起来又脆又甜水份还很多。

    卢绛一连吃了好几个,这个鲜味儿在外边根本买不到。

    “你要喜欢吃这个桃子,回去给你摘一麻袋带走。”

    “一麻袋?”卢绛一脸震惊,眼睛都亮了。

    “是啊,这里的水果除了自己吃,一部分是老人背下山去卖,又卖不了很多,大都熟透烂在了地里,不值钱。”

    霍临看着他不由失笑,“那位景总应该很喜欢你吧?”

    “怎么突然问这个?”

    霍临笑笑没有作答,卢绛太纯粹了,很容易被满足,只要稍微满足他就会回馈满满的情绪价值,这是在浮躁的现代社会很难见到的品性。

    有时候看起来呆蠢好欺负,但他不是傻,心里很有成算很聪明,他有一条明确的底线,只要不越线他都不会用这份聪明去算计别人。

    这样一个干净纯粹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晚上七点开饭,全村都来吃,你是在房间吃还是要跟我下去吃?”

    卢绛一脸难色。

    “知道了,给你送进房间来。”

    “这样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他们知道你是我带回来的朋友,不会多问,反正呆两天就走了。”

    第一晚相安无事,只是卢绛早上起床,后背长了许多红疹。

    霍临带了药膏过来,山里看不见的小虫子多,卢绛没来过这种地方,起红疹都在霍临的预料范围。

    卢绛是天生的白,衣服一掀白得跟玉似的,红疹看起来就更吓人了。

    “哎哟喂,少爷您可真的娇贵,瞧这养出来的上好皮肉!”霍临打趣儿的给他上药。

    卢绛刺挠得厉害,苦着张俊脸:“哥,你这药真有用吗?”

    “有用!放心好了,半小时见效,哥有经验!别用手挠,忍忍!”

    “哦。”

    “你要抓破了给留了疤,你家那位小景总还不把我给刀了?”

    “凉哥他不会这样的,他人很温柔。”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真觉得他是个温柔的人?”

    “他……他对我很好。”

    “那不就是,他只对你温柔对你好,我可招惹不起。”

    “他很讲道的。”

    “嗯嗯嗯。”

    他们起得很早,下去吃早饭时天才刚亮,走山路需要打一段手电,霍临与卢绛各自背了背包,放了一些干粮和水,拐着登山棒就出发了。

    翻了一个山头,霍临指着一个插着国旗的红围墙里头说道:“这是我小时候上学的地方,几个村的小孩都在这儿上学。”

    卢绛往他指的方向看去,破烂简陋的只是用红砖砌了个房子,到处漏风,更别提什么教材设施了,资源匮乏得很。

    “那高中呢?”

    “在镇子上,寄宿。”

    “哥,你能读书走出这里,真的太厉害了!”

    “不读书就得留在村里配种,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就像他们一样……”

    他们指的大概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吧?

    对于这个卢绛使终不敢多问,怕触碰到他的伤心处。

    直到正午,他们终于到了黄石村。

    “我小时候来过这边,现在野草都长得半人高,残垣断壁都找不着了。”

    卢绛看着眼前一片荒野,毫无头绪。

    “那场大火有活着的人吗?”

    “嘶……”霍临一脸严肃地想了许久,猛地想起了什么,“有一个,不过他不是黄石村的人,在隔壁村,他家世代都这儿的村医。出事那一年家里打电话给我,说当晚他冲进火海,救出一个小婴儿,半张脸都烧毁容了。”

    “我们回去是不是要经过他家?”

    “对。”

    “我想在这里转转。”

    霍临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但没有阻止他,只是跟在他后面拨开半人高的草丛,踩着脚下的一片废墟,莫名觉得有些瘆人。

    当年烧死的一共82口人,很多连尸体都一起烧成了灰。

    卢绛在这片废墟上转了将近两个小时,走到残垣尽头突然被凸出来的一块铁柄给绊了一跤。

    他踉跄了几步被霍临扶住。

    “那是什么?”

    霍临回头瞧了眼,“这个啊,是地窖入口的把手。”

    “你们这都喜欢挖地窖吗?”

    “几乎每家都有,能存放些蔬果过冬。”

    卢绛有些好奇上前抓住铁柄往上提了几下,被石头和木棍压着了,没提动。

    “费这劲儿干嘛?”

    “想看看。”

    “你可真是好奇宝宝。”

    “反正来都来了。”

    霍临在四周找了找,翻出一根生锈的钢筋递给了卢绛:“你来,看能不能撬动。”

    卢绛接过这半截钢筋,用了好一番力气,终于把地窖的入口给撬开。

    地窖避免了火舌的吞噬,借着白天的透进去的光,隐约能看到里面的情形,放了些农具和破旧的家具,落了厚厚一层灰。

    “哥,我下去看看。”

    霍临一把拉住他,“你还真不怕?”

    “怕什么?鬼吗?”

    “???”

    “人比鬼可怕得多,我不信这些。”

    “行,行吧,我在上面等你。”

    卢绛沿着松动的木梯攀爬而下,下到一半就闻到了一股腐蚀发霉的气味,混和着厚重的灰尘害他呛了几口气。

    虽然很昏暗,但是依稀能看清楚除了一些生锈的农具和破旧家具之外,角落里还有一个很大的铁笼子,笼子里面放了盆,盆里的东西已经化成了黑泥,像是曾经关大型狗的。

    地钉扣着一根铁链延伸到笼子里,铁链笨重粗糙,末尾连接着圆形的铁项圈,看起来又不像是拴狗的。

    “哥!”

    “怎么了?”

    “我发现一条很奇怪的铁链子,可是又不像是拴狗的,是做什么用的?”

    霍临心脏漏了一拍,怔愣了许久,跟着爬梯下来了。

    他仔细看了看四周,咽了口吐沫,背后瘆出一层冷汗,抓了把竖起来的头发,“太tm巧了!”

    卢绛看他这样子,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是……什么巧?”

    “先上去再说。”

    霍临拉着卢绛快速爬了上去,重新盖上了地窖,一屁股坐在了一块断壁上。

    卢绛跟着坐到了他旁边,一脸凝重没有说话。

    “以前有一个传说,说这里关着一个刚分化成alpha的小孩,而且这小孩来得挺……不是拐来的,是被他妈妈以两万块给卖来这边的。”

    卢绛摒住了呼吸:“被妈妈……两万?卖来这边?”

    “我只是听说,没实证。更不能确定这个地窖就是关那个alpha的地方,虽然这里一直都有这事,但却很忌讳说起,我也是无意听几个村妇闲聊时听到的。”

    卢绛不敢深想,连呼吸都开始凝重,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霍临烦躁的点了一支烟,“A和O看起来是这世界的主宰,落到底层社会也不过是被摆弄的资源而己,活得还不如beta。”

    “所以,你才拼了命的想往上爬?”

    “是,为了摆脱这样的命运,曾经不择手段。我不甘心也不肯认命,可最后还是跌得粉身碎骨,自做自受,什么都没改变。”

    “被妈妈以两万块,卖到这里……”卢绛瞳孔震颤,张着嘴喘着气,有些失神。

    “你怎么了?”

    卢绛双手冰凉,颤抖地紧扣在一起,用力到关节泛白,他心里隐约有了些猜测,但还需要更多有力的证据去证明自己的推测猜想。

    如果他想的就是事情的真相……

    那该怎么办?

    “哥,我还没有说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吧?”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和卢羡从小互换了身份,卢佑铭说是将卢羡给了我的生母抚养,在他回来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在我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我去找了我的生母,那里并没有卢羡生活过的痕迹。”

    “她死得很蹊跷,我在她卧室的床头墙壁上发现了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查了一下,号码的主人三年前死于一场大火,原籍黄石村人,所以我顺着这条线索找到了这里。”

    第82章 第82章 见过千千万万的人,就没有见……

    霍临从他给出的两点重要的线索里, 总结了一下。

    “你母亲的死和那一串号码都与卢羡有关?”

    “我暂时不能完全确定,但这些很巧合的串连了起来。”

    霍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果猜想是真的……那卢羡的回归不是为了争夺家产,怪不得上一世他会联合外人搞垮卢家。”

    卢绛抿着唇满脸凝重,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吃了些水和干粮, 开始往回走。

    下午四点走到了那位村医家,正巧看到他在院子里晒草药。

    村医的年纪比卢绛想像得更年轻, 约摸三十来岁, 左脸的皮肤凹凸不平, 留下浅灰色的烧伤痕迹, 头发略长,一身简单的麻衣长裤。

    “有事吗?”医生用带了些口音的普通话问道,见他俩身强体壮的,排除看病那就是有别的事要找他。

    霍临推开院门带卢绛走了进去。

    “张医生, 我们来是想找你打听一些事情。”

    张觉怔愣了下, 仔细瞧了他们一眼,继续晾晒着簸箕上的草药, “你们想打听什么?”

    卢绛怕犯到什么忌讳, 所以极小心的问道:“我听说您在三年前,在一场大火里救了一个小孩?”

    张觉眉头紧锁, 神情冷冽的抬头看向卢绛, “你一个外乡人, 打听这些做什么?”

    “那您认识黄石村的李大强吗?”

    张觉默了一阵, 不情愿的冷淡回了句:“李大强已经死了, 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李大强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只是个村医,我管人家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是不是做了一些非法的交易……”

    霍临猛地拉住他,冲他摇摇头, 示意不要再说下去。

    张觉果然变了脸色,将他们往门外推,“走走走,这里不欢迎你们,再不走的话我就叫人了!”

    霍临挤出一个笑来,“张医生,我是霍家村的,本地人。”

    听到他是本地人,张觉神情缓和了些,“你这是不懂规矩,带着个外乡人到处瞎打听什么?走!”

    张觉强势的把他们往院子外推。

    情急之下卢绛又追问了句:“那你认识一个叫卢羡的alpha吗?”

    张觉推搡的动作戛然而止,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小的身影看到陌生人胆怯的躲着视线来到了张觉身后。

    白嫩的小手紧揪着张觉的衣摆,说的也是普通话:“大伯……”

    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瞧小女孩看去,道不明的异样情绪在三人之间流转。

    这小女孩第一性别是omega!

    Beta或许对AO性别不敏锐,特别是这么小的孩子,性征还没有显现,但是alhpa对omega有识别天性。

    张觉将小女孩挡住,警惕地盯着他两,“我不认识什么卢羡,请你们两现在离开!”

    “张医生,这对我很重要!”卢绛不死心的露出少有的强势与绝决,“我来这里没打算一无所获的回去,卢羡,是不是曾经在黄石村呆过一段时间?”

    张医生仿佛是一只应激到开启全身防御的兽,“我劝你少打听这些,对你没什么好处!”

    “卢羡是我哥!”

    “你说,什么?”

    “他是我哥,您不愿意多说也没关系,我只想求证一件事情,他……他是不是来过这儿?”

    张医生警惕地看了眼院外,无奈叹息了口气:“你们进屋再说吧。”

    对于张觉突如其来的松动,卢绛与霍临意外的交换了一个眼色,跟着他进了屋。

    张觉沏了茶,坐在小案前,三人沉默了许久,盯着屋内正径自摆弄着手工积木的小女孩出神。

    张觉先动手拿过杯子轻啜了口热茶,才说道:“我不认识什么卢羡,但是六年前,黄石村李大强买回了一个小孩,据说刚分化成alpha,而且等级不低。”

    卢绛的心蓦然紧了下,他有了猜测,却不敢问。

    张觉深吸了口气:“李大强把他关在地窖的铁笼子里,我总共也没见过几次,第一次是……是他十五岁那年,alpha进入易感期,他怎么也不肯碰那个omega,我去给他打了一针催化剂,诱导他进入发情。”

    卢绛整颗心紧绞成一团,像是被撕扯着发疼,霍临眉头紧锁,有些听不下去。

    张觉回忆着这些,整个人在发抖,又做了一个深呼吸,将一杯茶仰头饮尽,压下心底的慌乱。

    “之后两次,都是……”张觉紧了紧拳头,“三年时间,那个omega生下三个孩子,两个omega和一个alpha,他们很值钱。”

    “三年前,我过去帮那个omega接生,难产大出血必须要送医院,omega死在了那场手术中,只留下一个孩子被李大强抱了回来。”

    “alpha似乎感应到了被他标记的omega已经回不来了,不吃不喝地睡在笼子里静静地等着死亡。”

    “李大强已经痛失一个omega,他不可能让剩下的alpha就这么死了,何况信息素等级还这么高,李大强便让我过去给他输液吊命……可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没多久,李大强为新生儿找到了买家,那个alpha快不行了,当天晚上李大强求我无论如何也要救他,我……我给他输完液,离开前留下了钥匙,如果我知道他会放火烧村……”

    张觉双眼血红一拳狠狠砸在桌上,一时间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行了善还是做了孽,“那晚风势很大,火舌吞噬得极快!一整村人凌晨三点,全在大火中丧生!!除了我抢出来的……那个孩子。”

    “这人手段太狠了,我放他一条生路,他却拉了整个村的人赔命,这些年我一直活在噩梦和悔恨之中,或许我也应该死在那场大火里。”

    卢绛恍然回过神,外边已经天黑了,一股渗入骨子里的寒意侵袭了全身。

    张觉拉开了悬在梁上的小灯泡,三岁多的小丫头十分乖顺,肚子饿了很久,才上前小声说道:“大伯,小小饿。”

    张觉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眼底满是绝决和割舍的狠劲,他将小小带到了卢绛面前,“你带她走吧,走了之后忘了这里的一切,不要再回来。”

    卢绛看着又小又瘦弱的小女孩,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一个女性omega如果在这种地方长大,简直无法想像,她的出生就是一个悲剧。

    他没有选择,他必须带小女孩走。

    卢绛不吭一声,上前把小女孩抱在怀里,头也不回的就往外大步离去。

    小女孩似乎感就会到了什么,慌张害怕的哭了起来。

    “大伯,大伯……大伯!”

    张觉背对着他们,站在屋内昏暗的灯光下,脚步纹丝不动也没有转头去看,只有双肩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霍临打着手电在后面给他照着山路,紧赶慢赶的追了上去,“你走慢点,晚上的山路很多坑洼。”

    卢绛终于放缓了脚步,小小哭得没劲了,只是趴在他肩上有气无力的抽噎着。

    “霍哥,我想马上离开这里。”

    “今晚?”

    “对,今晚!马上!这里……太恶心了!”

    霍临看着他,也没什么办法,“行,回去收拾一下东西,马上走。”

    他们晚上九点回到霍家村,霍临对家里人说是公司有重要的事,见卢绛抱着一个小孩上了阁楼,所有人满是警惕,盘问了霍临许久。

    在霍临的再三保证之下,家人才无奈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给他们去叫了牛车,送他们下山去。

    回到房间,卢绛从包里拿了饼干和巧克力给小小。

    “吃这个,好吃的。”

    “哥哥,我想回家。”

    “叫叔叔。”

    小小手里抓着巧克力和饼干,肚子饿极了,却没心情吃,只是无助又可怜的看着卢绛,小脸上全是泪水。

    卢绛抽出湿纸巾给她擦了眼泪和鼻涕,撕开一块巧克力塞进她的嘴里。

    可能是因为吃到从来没吃过的美味,让小小暂时忘记了要回家,她瞪大着水灵灵的大眼满是惊诧。

    “好吃吗?”

    小小用力点头。

    “叔叔带你回家,以后有吃不完的好吃的。”

    安抚好家人,霍临回房间开始收拾行李,并叮嘱了并:“小孩得想办法藏一藏,别下了山在镇子上被警察给拦了回来。我已经嘱咐了家里人,不会乱说的。”

    “好。”卢绛从小箱子里选了一件薄长外套,反穿在身前,把小孩抱在了胸口,因为小孩很瘦,再加上卢绛又很高大挺拔,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里面藏了个小孩。

    霍临笑了声:“这个可以,今晚月黑风高,咱们坐在牛车后面,人在前面赶路,啥也发现不了。”

    小小很安静乖巧,吃了好吃的,眼前哄着他的大哥哥又好看又温柔,稍微一放松,就趴在他胸口睡了过去。

    霍临将一个行李箱和行李袋扔上牛车,两人坐在后面的车板上,借着微弱的马灯缓缓下山。

    赶车的是个六十来岁的老汉,一辈子没出去看过,连普通话都听不太懂。

    他拿了钱,就本份驾着牛车,也没要搭话的意思。

    霍临看了眼卢绛衣下微鼓起来的一团,问了句:“你回去怎么跟景总交待?”

    “实话实说。”

    “他未必会接受这个孩子。”

    “他没有义务要接受这个孩子,放心吧,有很多办法解决的。”

    “你还不如……直接扔给可能跟她有血缘关系的那个人。”

    卢绛想了许久,摇头否定了这个提议,“我接受小小,是因为不是我的经历,所以可以坦然,小小的存在,说直白点是污点,是见不得光的,不是所有人都会宽容接受。”

    霍临不由失笑,拍了下他的肩膀,叹了声:“见过千千万万的人,就没有见过有一个alpha会像你一样,温柔到骨子里。”

    第83章 第83章 你的信息素好浓……

    两人连夜开车离开了西焦山, 天亮时分回到了南城。

    卢绛带着孩子在霍临这边打算歇四五个小时,睡前给景凉发了条回来的消息,因为带了个小孩没有身份证件,卢绛打算自驾回帝都。

    一觉醒来, 就见一双葡萄大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自己, 卢绛脑子宕机了几秒,才想起来所有。

    “叔叔, 饿。”

    卢绛撑起身看了眼时间, 已经下午两点, 睡了六个小时, 人精神了不少。

    “叔叔带你去吃饭。”

    小小乖巧地点头。

    卢绛洗漱完出来,拿过手机看了下未读信息。

    一条是景凉发来的。

    【景凉:什么时候到?我去机场接你。】

    【卢绛:不坐飞机,我自驾回来。】

    又看了点霍临的消息,他早一个小时起床去公司了, 让他自便。

    卢绛回了【起了】两字, 便带着小小出门了。

    他打了车去就近的停车场取了自己的车,半路上景凉打来了视频电话。

    卢绛将手机固定在车前, 点了接听。

    景凉看到他在开车, 眸光一直没从他脸上挪开,“怎么突然想到自驾回来?不累吗?得开好久。”

    卢绛:“出了些状况。”

    景凉一阵担心, “什么状况?你怎么了?”

    “不是我, 是……是我带回了一个小孩, 她现在没有身份证件。”

    景凉不敢苟同, 不由眉头深锁:“你从那儿带回一个孩子?为什么?”

    “情况有些复杂, 我回来跟你说。”

    “好吧,那你现在专心开车,我等你回来。”

    景凉率先挂了视频电话, 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若有所思,卢绛虽然是个心软的人,但不会这么没有分寸,想必那孩子没那么简单。

    带小小吃了饭,卢绛也没耽搁,给霍临手机上发了条消息,告诉他回帝都后,就驱车导航上了高速。

    两千多公里,二十几个小时车程,在途中停歇了两次,第三天清晨才到帝都。

    小小靠在后座睡得很安稳,这几天的相处,让小女孩放下了很多戒心。

    卢绛抱她下车,走进屋内,家里只看到阿姨正在打扫卫生,看到卢绛回来,高兴的叫了出来:“呀,卢少回来了!”

    语落,看到了他怀里抱着的小孩,一脸惊诧,不由小声问了句:“这孩子是哪儿来的?”

    “收养的。”

    阿姨又怔愣了几秒,随后又若无其事笑着上前从卢绛手里接过了孩子,“睡得可真香,景先生现在还没起。”

    “好。”卢绛放轻了脚步往楼上卧室走去。

    他在走廊便闻到了浓郁的omega信息素,景凉睡着时的眉头是皱起来的,也许是因为身体不适,又或者做了不好的梦。

    卢绛释放了一些信息素,低头吻了下他的眉心,直到他皱起来的眉头舒展,他才起身从衣帽间拿出一套居家服去浴室冲澡。

    景凉醒来时听到了浴室的水声,alpha留下的信息素起到了很好的安抚作用,他不由深嗅了两口气,起身推开了浴室的门。

    卢绛一头的泡沫,微眯着眼回头看去,只见景凉慵懒的倚着浴室门口冲他笑得邪性。

    “啊……你醒了?”

    景凉吹了声口哨,“小哥哥身材真不错。”

    卢绛舒展着矫健完美的,大大方方的让他看,嘴贱的问了句:“只有身材不错吗?”

    景凉视线下移瞄了眼他的,绯红从脸部蔓延到耳根和脖子。

    “你慢慢洗,洗干净点。”

    说着景凉用力关上了门,深吸了口气,压下一股燥热回了床上,拿过手机悠然的靠着枕头上看工作邮件。

    浴室里换了新了沐浴乳,是木质松柏香,一种清浅的檀香味儿,很好闻,跟他的信息素有点类似。

    卢绛想快点抱他,欻欻几下冲了泡沫,套上长裤搭上一条毛巾就出去了。

    景凉正在回邮件,卢绛扑上床把他搂在怀里又亲又拱。

    景凉反手抱住他的脑袋,按下,回头亲了他一下,“先别闹,我回完这封邮件。”

    卢绛抱着他收敛了动作,耐性等他。

    见景凉刚放下手机,就迫不及待的压了上来,扣过他的十指压在枕侧,热烈的吻住了他。

    “可以吗?”

    景凉有点犹豫,“大早上的,要不先吃个早饭?”

    卢绛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深吸了口气,闷声道:“你的信息素好浓……”

    “忍一下?”

    卢绛哼唧了几声,不情愿的翻身躺在了他身侧,指尖却没舍得从他腰侧挪开。

    “你换沐浴乳了?”

    “不喜欢的话我再换回来,这两天……我太想你了。”

    “没有不喜欢。”因为他的一句太想你了,卢绛情浓到化不开,连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炽热。

    被他这样看着景凉都要不好意思,笑容羞涩的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转移了话题,“你带回来的小孩呢?”

    卢绛任他的手掌盖在眼睛上,“阿姨在看着,她睡着了。”

    “嗯……”景凉呼吸有些滞涩,“怎么突然想收养孩子?”

    “有很多原因……”

    “你要是喜欢小孩,我,我还能生的。”

    卢绛猛地拉下盖在眼睛上的手,嘴角抿着笑意,“嗯?”

    景凉眼角都红了,轻声道:“医生只是说我有点难,不是不能。”

    卢绛本想打趣他,突然心脏一阵泛疼,一脸严肃的把他拥入怀里,“我没有想过这件事,我觉得也不重要,带她回来不是因为我想要小孩,是因为她是omega,还有她可能跟我那个哥哥有些关联。”

    “听起来有点复杂?”

    “是挺复杂的,我们边吃早饭边聊。”

    景凉有吃早餐的习惯,这会儿胃里空空,已经饿得双眼发昏了,赶紧洗漱了和卢绛一起下楼去吃早餐。

    卢绛将自己去到西焦山的情况与景凉一一细说了个遍,景凉听得眉头都要打结。

    如果推测都是真的,他那个生母也是死有余辜,连带着他的亲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景凉怕他心里会更难受,只是沉默的听着没有发表看法。

    景凉对外来的小孩没什么好感,但既然是卢绛带回来的,也不能表现得太抵触。

    “那你是想把孩子留下来带在身边,还是……”

    “我不知道,”卢绛一脸难色,“我只是想把她带离那个环境,在这里她活得再差,也比留在那边村子强,凉哥,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毕竟她条活生生的人命,我带她回来却不能承担这份责任。”

    景凉思考再三,说道:“放我妈那边去吧,再多请两个阿姨照看,倒也不碍什么事,而且有个孩子在身边,我妈也能多点乐趣。”

    只要证实这个孩子真是卢羡的种,留在身边或许能成为关键时的一张底牌。

    “你可以带这个孩子去做一个亲缘鉴定。”景凉提醒了句。

    卢绛怔愣了下,随即反应了过来:“好。”

    虽然景凉没有明说,但卢绛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

    吃完早饭,景凉去看了看那小丫头,眉眼间竟与卢绛还有几分神似。

    不过卢家兄弟俩长得就很像来着。

    因为这几天是景凉的发情期,属实不方便将小孩留在这里照看,便打电话让景妈接走了。

    突然多出一个小孩,景妈私底下盘问了儿子许久,才相信这孩子跟卢绛没有直接关系。

    卢绛藏在角落忐忑不安的,直到景妈把小小带走,才急忙走了出来。

    “阿姨相信我了吗?”

    “应该是信了。”

    “把小小送到阿姨那里真的没关系?其实我可以请人照看她。”

    “真的没关系,我时常不能陪在她身边,有个小姑娘陪她逗逗乐挺好的。”

    景妈是很喜欢小孩的,也很有耐性照看孩子,不然景凉也不会草率的把小姑娘丢给她照看。

    卢绛免不得有些内疚,按说是他把小孩带回来的,他该负责才对。

    景凉一眼看出卢绛心中所想,捏了捏他的脸,“别多想,你要是不放心就时常过去看看,你不也说了吗?她在这儿过得再怎么差,都比呆在大山里好。况且,她也不会过得差的。”

    “嗯。”

    *

    一进暑假,黎花便花重金请了好几个老师来家里给卢羡上课,高中的知识对卢羡来说枯燥又难懂,大多时间他兴趣缺缺的干脆趴在桌上睡觉。

    黎花为了照顾儿子的心情,点心和一日三餐变着法儿做着送过来,卢羡一副恹恹的表情,吃着下午茶。

    “最近这几节课你感觉怎么样?”

    “听不懂。”

    “没,没关系,慢慢来,听不懂就让他们多教几遍,再教不会就换个老师教!”

    卢羡满是烦闷:“是我自己的问题,跟老师没关系,这个大学是非上不可吗?”

    “我听说卢绛转到帝都学院了,他可以你也可以的,妈妈相信你,他偷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人生,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你想见他?”

    卢羡笑得意味深长,眸光阴翳:“想啊,特别想!”想他早点死!

    黎花没好气道:“应该是快回来了,七月十号,是卢绛二十岁的生日。”

    “看来他挺看重弟弟。”前几天他生日,卢佑铭连个电话都没有,八成是不记得的。

    黎花暗抽了口气,心气难顺,“贱人的儿子也配?!”

    卢羡悠然的靠进躺椅里,笑容里带着几分邪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卢绛的存在,对你是个很大的威胁。”

    “是吗?”其实他对卢绛的印象很不错,至少是不讨厌的。

    “你放心,一切都交给妈妈,以后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能威胁到我儿子!”

    黎花眼底满是狠戾,暗中已经有了成算。

    第84章 第84章 如果你没来,我或许会装成一……

    隔天卢绛带小小去附近的医院做了亲缘鉴定, 顺便做了一下身体检查,小孩有些营养不良,开了点药拿了回去。

    为了让景凉安心,卢绛又配合的去看了心医生。

    对于看心医生他并不算陌生, 不过今非夕比, 年少时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相比,心素质没这么强大, 很多人生道也想不明白, 爱钻牛角尖。

    治愈自己的第一道课题, 就是学会放过自己。

    不再纠结为什么父母不要我?

    为什么最信任的人要背弃我?

    为什么越想要得到, 就越会失去?

    为什么他们不解我?

    为什么明明已经很努力了,还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

    他很早的时候在佛经上看过一句话,人生八苦,最苦为求不得。

    他想, 既然注定得不到, 那一开始就不求好了。

    心医生告诉他,他这是习得性无助。

    孤僻冷漠封闭内心, 是爱无能。

    他之前认为自己很惨, 后来他发现,其实很多人都这样, 并且习以为常, 不觉得自己有病。

    还是一样的流程, 咨询了一些较常见的问题, 医生一边输入病历, 一边认真聆听。

    但这次还是有所不同,“不知道卢先生是否介意让我给你做一次催眠?”

    卢绛没有拒绝,景凉先离开了咨询室, 他躺在舒适的躺椅上,听着医生的指令,卢绛的意识很快陷入沉睡。

    意识逐渐回笼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进,他觉得有点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感受。

    医生看着手上的病历单,表情十分严峻。

    “卢先生,麻烦您先出去,叫您的伴侣单独进来,我有些话想和他谈。”

    “好。”

    景凉不安的坐在外边的椅子上,十指相抵,静等着结果。

    看到卢绛开门朝自己走来,‘蹭’地一下起身迎了上去:“怎么样?”

    “医生让你单独进去。”

    景凉心脏仿佛骤停了下,随即大步往咨询室走,正准备关门,没想到卢绛紧跟着走了进来。

    “我也想听听,到底是什么情况。”

    医生看他表情坚定,也没强行要求,只是叫他们过去坐。

    助送了咖啡进来,缓了下紧张的气氛。

    医生看似很随和像老朋友一样话着家常,让人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

    “初步确诊,卢先生有很严重的人格分裂的情况。”

    景凉心里有了准备,却还是免不了情绪的波澜,“能治吗?”

    医生轻啜了口咖啡,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说:“卢先生有两个人格,现在是第二人格在主导,第一人格进入了沉睡,但是刚才催眠时,第一人格短暂的清醒了,并控制了主导权。”

    卢绛惊诧地愣了几秒,原来他从来没离开,只是选择沉睡而己。

    “他清醒时,说了什么?”卢绛像一个清醒的旁观者问向医生。

    “他有些生气,怪我唤醒了他,也极度厌世,很暴躁地不愿意多说什么。”

    景凉听得心惊胆颤,“在没有人为干预的情况下,他还会醒吗?”

    医生一脸凝重:“我无法保证,如果当第二人格意识虚弱时,或许第一人格会苏醒,换第二人格进入漫长的沉睡。”

    景凉桌底下的双拳紧握,“有没有办法,杀死第一人格?”

    卢绛猛地扭头看向景凉,却见他神情严肃坚绝。

    “人脑极其复杂,分裂型人格障碍是没有办法将两个不同的人格整合成一个整体人格的,也没有杀死另一人格的说法,我们只能根据两个人格的不同性格和特点,进行两个人格调合减少生活上的冲突,卢先生这个情况,可以先开一些药配合长期的心辅导,系统的治疗一段时间看看。”

    离开心诊所时,两人身上似乎还带着从空调房离开的凉意,三十多度的烈阳都无法驱散。

    “我来开车吧。”景凉看似很镇静,让卢绛坐到了副驾驶位。

    回去的路上景凉沉默着没说话,表情很严峻。

    卢绛暗叹了口气,不安的抠着大拇指的指甲,他还是觉得自己没病,但以后是真的解释不清了。

    直到十字路口的红灯,景凉停下了车。

    卢绛鼓起勇气扭头看向他,“凉哥,你……你心里在想什么?”

    “先配合治疗一段时间吧,如果没用再想办法。”

    “可是,我这两年都挺正常的。”

    “现在正常,能保证以后都这样吗?”景凉态度很坚绝,“我爱的是现在的你,忍受不了之前那个人掌控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对不起……”

    景凉心脏紧缩成一团,紧握住他的一只手,十指相扣,“这不是你的错,不用说对不起,我刚才情绪有些激烈,你别在意。”

    卢绛埋头轻应了声,只有这件事情,他没办法控制,不管之前的那个卢绛如何,他都是后来者,如果他要拿回身体的主导权,也无可厚非。

    卢绛欲言又止,神情凝重,“那个……”他想说他不想继续看医生,也不想吃药,他觉得自己没病,可当迎上景凉担忧关心的眼神时,又开不了这个口。

    此时绿灯了,景凉从他身上收回了注意力,专心开车前行。

    *

    一周后亲缘鉴定结果出来,卢绛与小小确定存在血缘关系,基本上可以肯定了小小的身份。

    卢绛看着一无所知的小小,换上了漂亮舒适的粉裙子,新请来的家庭幼师正在教她看图认字。

    她显得很乖巧懂事,那种从眼里透露的小心翼翼,像是只丛林中适应生存法则的小兽,温顺弱小的外表潜藏着尖牙利爪与求生欲。

    “吃点水果。”景凉拿了一盘切好的水果拼盘过来,怕他在母亲家不在自,问道:“要不去我房间?”

    卢绛从趴着的桌子上坐起身,摇头,拿过叉子安静的吃水果。

    景凉能感受到他这一周的情绪很低落,问他也不愿多说,这让他也不由感觉心口沉重。

    “还有三天就是你的生日,想怎么过?”

    卢绛明显愣了下,这才想起过生日这个事,小时候他还是很在意过生日的,后来除了自己没有人在意,他也渐渐不在意了。

    “我不知道……怎么过生日。”

    景凉垂眸想了会儿,又不由失笑:“估计也轮不到我操心,你爸应该会让人给你操办。”

    听到这个,卢绛有气无力的又趴回了桌上,“可我只想和你呆在一起,让你给我过生日,他们太吵了。”

    景凉宠溺的抬手轻抚过他额头略长的流海,“我先陪你回卢家参加你的生日宴,然后回来再给你补一次,只有我们俩,我给你过二十岁的生日。”

    “你会给我唱生日歌吗?”

    景凉笑了声:“那当然,你生日那天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老婆,你真好。”卢绛深深看着他,只注视着自己的景凉美好得不像真的,他时常在想,是不是老天可怜他,才会让他做了这样的美梦?

    过份美好,就显得不真实,在此之前他深陷泥潭连想都不敢想。

    怎么会有人真的爱灵魂早已破破烂烂的他?

    会对他超乎寻常不求回报的好?

    “怎么最近总是无精打彩的?”

    卢绛收回了视线,犹豫了许久,也没说出口。

    他能想像得到,如果说出那些话,景凉的表情会有多失望。

    “卢绛,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说说?”

    卢绛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道:“我可以不去看心医生吗?我也不想吃药,我真的不想!”

    景凉面带微笑,并没有他想像中的失控或失望的表情,他显得很智而平静,“为什么?生病了就要看医生,要吃药。”

    “可我不想。”

    “你之前不会这么任性胡来的。”

    “就不能让我任性一次吗?”

    景凉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坐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看起来很难过。

    卢绛一下就心软了,“对不起,我是任性了,我会……”

    “算了。”景凉做了个深呼吸,像是下定了决心,再次看向他时眼神温柔又坚韧,捏着他的后颈示图让他放松下来,“你不想去就不去,只要你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重要。”

    他不信自己的命薄,也不信自己的运气会那么差,他就跟老天爷赌一把,赌卢绛永远都会是爱他的模样。

    “真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我太悲观了。”

    卢绛一阵难过,如果看医生吃药能治好,他肯定会好好配合的,但是他自己很清醒,他没有人格分裂,在这具身体里,确实存在两个不同的灵魂。

    深夜,卢绛从睡梦中惊醒,他竟然梦到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

    关于这个卢绛的过往,在午夜梦回里,逐帧上演。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天快要亮了。

    景凉还在他身边熟睡,卢绛浑身被冷汗浸湿,他悄摸起身去了浴室,只开了一盏小灯。

    打开盥洗池的冷水洗了把脸,彻底的清醒了。

    他抬头长形的镜子里照映着他满是水珠的脸。

    灯光很昏暗,立挺俊美的五官在明灭中突然变得陌生,这是卢绛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鬼使神差的,他冲着镜子里的人低声问了句:“喂,你在吗?”

    漫长的沉默之后,卢绛长吁了口气,正准备离开,突然镜子里的人冲他咧着嘴,邪性笑了笑。

    卢绛心脏漏掉了一拍,僵在了原地。

    镜子里的人嘴唇开合,吐出森冷毫无情感起伏的字句,“在啊,你感觉不到吗?”

    “从我来到这里,你没有出现过。”

    镜子里的人一脸沉思,过后,“如果你没来,我或许会装成一具尸体。”

    “为什么?”

    “啊~为什么?我啊……就是想当一具尸体,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不觉得。”

    “我曾经想毁掉一切,甚至是这个世界;可我最终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只能毁了我自己。”

    第85章 第85章 景凉双手抱臂,一脸无奈的盯……

    卢绛感同身受, 一阵撕心裂肺的难受向五脏六腑蔓延开来。

    “我懂的,可是……我觉得其实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事物,也有很多跟我们一样被抛弃的人,他们不该为任何人的错误买单。”

    “那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世界?明明不被人所爱, 还是说, 不被爱的本就不配活着?”

    “为什么一定要从别人那里去祈求爱?如果足够强大,就不会祈求被爱, 我会选择自己想要爱的人。”

    弱者只会祈求, 强者只会给予, 前者是被动, 后者是主动。

    镜中的人轻轻笑了声:“你跟我不一样。”

    “因为我们本就是两个人,我想和你做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

    景凉从一阵不安中醒来,身边的床位已空,浴室里有朦胧的光。

    他起床推开了浴室的门, 却看到卢绛正独自面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表情扭曲诡异。

    景凉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卢绛意识到了背后有人, 他回头看去, 景凉抬手打开了浴室的大亮。

    眼前骤然一亮让卢绛眼镜不适,抬起手挡了挡。

    “你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啊?”卢绛脑子宕机了几秒。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又是谁?”

    “我是卢绛啊!凉哥, 你怎么了?”

    景凉松了口气的同时有些崩溃, 抬手烦躁地耙了把头发, “你问我怎么了?我还想知道你怎么了?!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我……”卢绛一阵心虚, 不管他怎么解释, 刚才那样子落谁眼里都像个疯子。

    “你说不想看病也不想吃药,我是同意了,因为我觉得你看起来确实很正常, 也许没那么严重,现在看来不是这样!你凌晨独自一个人站在镜子前自言自语了将近一个小时!”

    “凉哥,”卢绛无奈上前解释道:“这具身体里,确实有两个不同的灵魂,但不是你们所解的人格分裂障碍,你说过你信我,为什么我解释了那么多次,你就是不肯相信?”

    “你已经病得很严重了你知道吗?”

    “我没有病!”卢绛第一次在景凉面次露出愤怒抵触的情绪,这让他像只无头苍蝇,迷茫无助极了。

    他的怒吼让景凉沉默了。

    卢绛心脏撕扯似的难受,又轻声重复了一次:“我真的没有病……”

    见他没有会自己,径自走了出去,卢绛有些慌了。

    “凉哥!”

    卢绛追了出去,看到景凉正坐在床沿拿着手机快速编辑着信息。

    “凉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重新帮你预约新的心医生,”景凉态度坚绝,“是不是上次那个让你不太满意?没关系,再换一个,要是这个也让你不舒适,那继续换,换到你想配合为止。”

    卢绛夺了他的手机,盖在了床柜上,一脸冷峻严肃,“要不要看医生,你是不是应该先尊重一下我的意愿?”

    “你觉得你自己还有清晰的自我认知和准确的判断能力吗?”

    “我表现得哪里像个精神病?”

    “你凌晨一个人在镜子前自言自语还不像……”

    “这只是偶然,而且我能控制,根本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卢绛,”景凉双眼绯红,声色沙哑道:“如果我不爱你,根本不会管你要不要看医生,你是我的爱人,也是家人,我需要对你负责。当然,如果你不认同,那我们之间或许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

    景凉也没有办法了,不轻不重的话卢绛现在不会当一回事,如果他还有一点在乎他的感受,想和他继续这段感情,他就不会拒绝。

    卢绛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哽咽着:“我不喜欢你用这样的方式逼我做选择。”

    “那你教教我,我还有别的方法让你乖乖的去看心医生吗?”

    泪水凝成豆大的水珠从眼眶滴落,卢绛一时间对他很失望,也觉得自己很委屈。

    说好的信任,他没有做到。

    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没有安慰他。

    还强势地要逼他做选择,跟那些自以为是的父母有什么区别?

    景凉看不得他的泪水,上前想替他擦眼泪,被卢绛负气的躲开。

    “这次,我不会听你的!”

    “你什么时候有听过我的?你一向不是很有主见?”

    “我不看心医生!”

    “那你是想……”

    “我也不同意分开!”

    景凉双手抱臂,一脸无奈的盯着他,哭得那么凶狠,却说着最霸道的话。

    “那你想怎样?”

    “我会回卢家,让你冷静几天。”卢绛抽了几口气,拿了纸巾醒鼻涕。

    “我要是一直冷静不了呢?”景凉没好气问他。

    卢绛已经去了衣帽间,声音闷闷地传来:“我觉得你可以冷静。”

    景凉被气笑了,“随便你吧。”

    一大早,天才刚亮,阿姨就见卢绛提着一个小行李箱从楼梯下来。

    阿姨疑惑的站在厨房门口,“卢少,这一大早去哪呢?还吃早饭吗?”

    “哦,不用做我的早饭,我回卢家住几天。”

    阿姨看情形不对,正要劝两句,景凉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你让他走,用不着劝他。”

    卢绛胸膛起伏不定,气呼呼的拉着行李大步离开了。

    “小先生,这……”

    “小孩子闹脾气,随他去吧,他总会明白我是为他好。”

    景凉仰头靠进沙发,扶着抽疼的额头,闭上了酸胀的眼睛。

    没一会儿,卢绛开着自己的车离开了景凉的别墅。

    也不知自己在沙发上坐了多久,直到阿姨叫他吃早饭。

    景凉调整了下心态,端正坐在桌前开始用餐。

    *

    卢绛回来的时候,家里只有住家保姆在干活,黎花不在家,保姆阿姨们还是会很尊重的跟他打招呼。

    毕竟女主人在家,谁也不想当面触霉头。

    卢绛闷闷地应了几声,乘电梯回了自己房间,趴在床上用力抱着枕头痛哭流涕。

    他都没有追出来,也没有打电话挽留,说白了就是没那么爱了。

    因为昨晚一夜噩梦,凌晨四点就醒了,哭累了卢绛就睡了过去。

    迷糊中听到有人敲门。

    他双眼朦胧,头发睡得很乱,一副无精打彩的去开了门。

    只见卢羡抱着猫站在门外,对他笑得很友好,“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

    除了前两次见面,他对自己有敌意,后面两次见面,卢绛觉得他这人其实没那么难相处。

    “请进。”

    卢绛让他进了卧室,不由自主被他怀里的猫吸引。

    “想撸?”

    “啊……嗯,看起来软呼呼的。”

    “给你。”

    卢绛手里一沉,猫咪柔软的毛蹭在手心,心情瞬间就好了几分。

    卢羡看他眼睛红红的,明显一副哭过的模样,心内十分震惊,怎么看都是个冷脸酷哥,受了委屈真的会哭吗?

    会哭的人,真好。

    连这样的情绪表达都让他感到嫉妒又羡慕。

    “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后天的生日宴?”

    虽然并不是,但卢绛也不想说是因为和景凉吵架才回来的,所以只是顺着应了声。

    卢羡笑得意义不明,“你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宴会,为什么不拒绝?”

    “虽然不喜欢,但举办也没坏处。”

    “是这样?”

    “嗯。”

    卢羡默了会儿,看向他怀里的猫,说道:“它跟你很亲,你要是喜欢,我就把它给你了。”

    卢绛讶然:“给我?”

    “我身边还有一只狗,叫卢比,卢比跟它一直不对付,见面就打架,咪咪又打不过卢比,经常会应激反应。”

    “哦,原来是这样。”还以为他养到一半不想养了才丢给他。

    “你生日宴那天,你的omega应该也会来吧?”

    他突然问到这个,卢绛因为咪咪没有多想,只是说道:“我会邀请他。”

    “真羡慕你,年纪轻轻,就什么都有了。”

    卢绛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很认真的说道:“只要积极乐观的生活,朝的好的方向努力,会得到自己想的。”

    卢羡:“我跟你不一样,我大概……不会有机会了。”语落,他冲卢绛深深地笑了,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死寂。

    卢绛向来不喜欢诉说自己的苦难,苦难就是苦难,不会因为有了比较,就会减轻一二。

    “每个人都不一样,每个人的人生也不一样,不管怎么样,勇敢向前走就行了,脚下的路不会一直泥泞不堪的,有低洼就会有平坦。”

    “你好像在安慰我?”

    “没有安慰你,我只是在说我自己。”

    “你这二十年,难道还不够平坦顺遂,称心如意吗?”

    卢绛不想说,但他实在忍不住,他想要为原来的卢绛正名,“如果有一天,你被自己叫了十八年的妈妈推下悬崖,你还觉得称心如意吗?这个世界又不是你一个人惨,命运不公你就去和命运对抗,谁对不起你,你就反击给他看,但卢绛不欠你的。”

    原以为他会生气,谁知卢羡反而笑了出来:“你说得对,冤有头,债有主,刚才是我说话有些偏激了,弟弟不要生气。”

    卢羡起身走到门口,似是想到什么,回头补了句:“生日宴那天,别喝太多。”

    卢绛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还想问些什么,他已经离开了卧室。

    “别喝太多?”卢绛抱着怀里的猫想了许久,到底是另有所指,还是他心思太敏感,想太多了?

    他的生日宴,其实也是卢佑铭的场子,这种重要的场合,保镖保安众多,服务员也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不至于会出乱子。

    不过卢羡的提醒也有几分意义。

    卢绛本就是心思重,情绪感应很敏锐的人,便将这句提醒记下了。

    第86章 第86章 我也想你一整天。

    晚上卢佑铭回了家, 家里的阿姨老老实实叫卢绛下楼吃饭。

    许久未见卢佑铭,鬓发白了几根,不笑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很有一家之主的威严。

    虽说是穿过来的半路父子,但卢绛也从他那里感受到了偶尔的父爱, 虽然不多。

    晚饭吃到末尾, 卢佑铭睇了一直沉默的卢绛一眼,冷声那叮嘱了句:“后天二十岁的生日宴, 我会替你决定要邀请哪些个朋友, 至于之前跟你混一起不着调的狐朋狗友, 最好不要再联系。”

    其实这挺让人窒息的, 但卢绛毕竟不是原身,也没有认识那些所谓的‘狐朋狗友’,所以只觉得耳朵有点刺,左耳进右耳出没有发表意见。

    “你哑吧了?”

    “好的爸爸, 知道了爸爸。”

    卢佑铭心气不顺的放下了筷子, 转脸又笑着看向卢羡,“我听说最近你都有跟乔秘书去公司上班, 回家还要补习功课, 感觉怎么样?吃得消吗?”

    黎花笑着抢话:“阿羡特别聪明,什么事儿一点就会, 你就不用……”

    “谢谢您的关心, 我感觉还是有点吃不消。”卢羡一副苦大仇深, “跟您失散十多年, 好不容易再重逢, 却总是见不到您的面,这让我很失落,儿子也想陪在您身边, 尽尽孝道!”

    “噗!咳咳咳……”卢绛呛了口汤,握拳轻抵在唇间,压低了咳嗽声,不由替人尴尬。

    卢佑铭狠狠瞪了卢绛一眼,转脸笑了声:“哈哈,嗯!还是阿羡懂事。”

    “卢绛,吃完跟我来书房!”

    “哦哦,我还没吃完。”

    卢佑铭看他又拿了两块饭后点心,还有他圆润了好些的脸,溜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吃完点心,卢绛心情复杂的看了眼身边坐得板正的卢羡。

    “看什么?”

    “我真没想到,你会说那么肉麻的话。”

    “老人家不都爱听吗?”

    “他也不算老吧?”

    “他叫你去书房,是什么事啊?”

    “我不知道啊。”

    “一点底都没有吗?”

    “如果是分家产的事情,我会跟你说的。”

    “如果是家产的事,说不说都无所谓。”

    卢绛点了下头,拿过一旁的湿毛巾擦干净手,起身去了卢佑铭书房。

    黎花不由疑惑:“你刚才和他嘀嘀咕咕的说什么?”

    卢羡淡然道:“刺探一下敌情。”

    黎花拧眉:“他会跟你说?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卢羡:“我前两天把最爱的小女儿送给他了。”

    黎花一阵惊恐:“你哪来的小女儿?”

    卢羡:“咪咪啊,我看他们很投缘,所以只留了狗儿子卢比。”

    黎花虚惊出一身冷汗:“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我回房间做面膜了,时间还早,回房间要乖乖学习哦!”

    卢羡瞄了眼走进厨房里的阿姨,神色晦暗不明,约等了两三分钟,他才起身朝阿姨迎了过去,微笑着接过了她手里的参茶。

    “阿姨,我去给爸爸送吧。”

    阿姨看着他一脸欣慰,“大少爷真是很懂事呢!”

    卢羡微笑着目送阿姨离开,转身走向里面的走廊,走廊铺着古典的地毯,两边墙壁上挂着二十多幅世界名画,尽头是卢佑铭的书房。

    卢羡淡定从容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透明的5ml药剂往参茶里倒去,倒完再优雅的好好搅拌了几下,满意一笑。

    他脚步轻快,嘴里轻哼着歌,“我有一个好爸爸好爸爸……”

    书房。

    卢绛双手背在背后,像往常一样像个标准的三好学生,在听老师训话。

    “跟你哥相处得怎么样?”

    “挺好的,他送了我一只猫,我觉得他很友善。”

    卢佑铭盯着他默了许久,似乎在确认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我听乔秘书说,你大二学期转到帝都商学院了?”

    “是的,爸爸。”

    “你倒是有点上进心。”

    “嗯……”卢绛心虚的低下头看着鞋尖。

    “卢羡现在已经去公司实习了,他做得很好,你占尽了这么多年的优势,卢家给了你这么多资源,结果呢?你白白浪费这么多年,就为了跟我们赌气!阿绛啊,你要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你以为身边这些人捧着你惯着你,是因为什么?难道是靠你自己的本事?”

    卢绛做了一个深呼吸,抬头看向卢佑铭。

    “爸,你爱我吗?”

    “爸爸当然爱你,你是我的儿子!”

    “爱是有条件的,对吗?”

    卢佑铭不怒反笑,意味不明,“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做为儿子,你要想着如何对得起父母的这份爱!要学会感恩,要懂得回报,而不是一味索取!”

    卢绛眉头紧皱,“我以后要是有了孩子,我不会要求他要回报要感恩,他只要开心快乐有独立的人格,做他自己就行。”

    “那,就等你当爸爸的那一天,你再来跟我说这些话。”卢佑铭嗤之以鼻,“阿绛,人会随着地位和身份的改变,思想也会有所改变,你我现在立场不同,你做为儿子不想要感恩不想回报,只想要自由地做自己,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你付出了多少?”

    “这个世界上,不会一直有不求回报的付出,就连父母也做不到,付出到一定的承度,如果得不到一丁点的回报,心里一定是会有怨的。”

    卢绛听着眉头皱起,紧抿着唇不语。

    卢佑铭继续说道:“就像你现在谈的那个omega,他也是想从你身上得到点什么的,如果你不是卢家的人,他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他不是那样的人!”

    “哦?你确定吗?你真的觉得自己很了解他?”

    “爸!我不想再聊……”

    此时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卢佑铭沉声道:“进来。”

    卢羡微笑着端着参茶朝卢佑铭走了过去。

    “爸,参茶要凉了,趁热喝吧。”

    “还是阿羡乖。”卢佑铭一脸欣慰的拍拍卢羡的小臂,很给面子拿过茶杯将参茶喝下。

    卢羡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笑容渐深。

    喝完参茶,卢佑铭似乎累了,轻叹了口气:“行了,你们都出去吧,等下我还要和你们乔叔叔谈些工作上的事。”

    兄弟俩一前一后走出了书房。

    走廊里,卢绛只觉得他莫名有些说不出来的兴奋,“你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

    卢羡食指轻抵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秘密。”

    “你不说算了,”卢绛双手插兜想了想,还是对他说道:“刚才在书房,爸爸当着我的面夸你了。”

    “你听了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他是不是想让我们打起来?”

    “你觉得你能打赢我?”

    “为什么非得打架?”

    “啊这个嘛……可能是因为无聊,这么多人想看我们打起来,那就打一架咯,等他们抻着脖子看谁咬能咬死谁时,我们再手牵手走到他们面前,多有戏剧性?”

    “啊?”

    “卢家的东西我不要,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帮你啊!”

    “怎么帮我?”

    “就照我刚才说的办法,先打架,再搞一波拉帮结派,我再卖他们。”

    卢绛狠抽了口气,不由打了个冷颤,“你这么做的由是什么?”

    卢羡失笑,“单纯报复而己。”

    卢绛默了会儿,问他:“如果我说,我也没想过继承家业呢?”

    卢羡惊诧,“是吗?既然我们都不想要,那,你家那个omega想要吗?我看他挺有野心的。”

    “所以……”他跟景凉合作,把卢家掏空,也纯属于报复?

    “嗯?”

    “那就照你说的,咱俩演一场戏。”拿到卢家的家产没有坏处,至少以后卢羡还有去处,也有一个庇护。

    他明显是想毁灭这一切才回来的,或许他根本都没想着要活着离开卢家。

    “哥,你才二十岁,其实人生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我不感兴趣。”

    “好吧……”慢慢来,应该还有救。

    卢羡迎着他的目光,一阵不自在,推了他一把:“你那什么眼神?”

    卢绛单纯笑了笑:“只是觉得有兄弟挺好的。”

    卢羡呼吸一窒,转身走得飞快,将卢绛一下甩了老远。

    *

    凌晨十二点,卢绛失眠了。

    仰着脸举起手机,将景凉的聊天头像反复点开放大,连连叹气。

    “他是不是……没以前那么爱我了?”

    “是我表现得太差了吗?”

    “可我该怎么办?他会一天比一天对我失望。”

    “过不了多久,他就不要我了。”

    ……

    卢绛锁上手机屏幕,惆怅地翻了个身,如果注定要分开,让他看清楚自己的丑陋,然后被他厌弃,那还不如不要开始。

    想到这里,卢绛眼睛一阵酸胀,泪水涌上了眼眶。

    突然手机屏幕亮了,卢绛死去的心一瞬间被激活,迅速拿起手机查看。

    【景凉: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景凉:我听说你爸回国了,他没训你吧?】

    【景凉:我反思了一下,我之前说话重了点,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我向你道歉。】

    卢绛心脏紧了下,心里酸甜交加。

    【卢绛:不是你的错,不要道歉。】

    【景凉:别生我的气了,今天一整天都在想着你的事情,都没有好好工作。】

    卢绛在空调被里高兴的蹬了两下腿,闷声发笑。

    【卢绛:我也想你一整天。】

    【景凉:看看你?】

    卢绛主动的将视频电话拨了过去,景凉秒接。

    卢绛情意绵绵地盯着视频里的人儿,看得着摸不着,思念更甚。

    景凉也没好到哪去,在那端看着他一阵沉默,用指尖轻描着视屏里他的轮廓。

    彼此就这么盯着屏幕,沉默了近一分钟。

    卢绛声音微微涩哑:“我现在过来见你,好不好?”

    景凉虽然也很想见他,但还有智:“现在太晚了,路上不安全,何况你爸才回家,你三更半夜出门,他又要说你。”

    第87章 第87章 阿绛他心善,我才留他一条贱……

    卢绛掩不住内心的失落, 眸光又沉了几分。

    “那我生日那天,你会来吗?”

    景凉笑容温柔,“当然。”

    卢绛心情好了许多:“那我等你。”

    “好。”

    “你要睡了吗?”

    “一点点。”

    “我今天做了一个决定。”

    “嗯?什么决定?”

    “我想和卢羡好好相处。”

    “是吗?”景凉轻叹了口气,“挺符合你的处事做风。”

    “可我又有些不安……”

    “是因为你的生母?”

    “我是不是有点自私?我不想再插手管何家的那些事情, 姥姥也许是真的有几分关心我, 可我知道她想利用我的身份对黎花母子做出反击,替自己的女儿出口气。”

    “你心里不是已经很明白了?纠结点在哪?”

    “因为卢羡他……好像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好人。”

    “那我算是好人吗?”景凉不免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我也做了一些不道德的事。”

    卢绛默了许久, 才说:“你不一样。”

    “哪不一样?跟他们不都一样么?”

    “反正, 你做什么都是有由的, 我知道的。而且你也没有真的损害无辜之人的利益,只是用的办法不太一样。”

    “你好双标,”景凉笑容渐深,“不过我喜欢。”

    卢绛脸上一热, 一半羞耻一半高兴。

    “卢羡放火烧了一整个村子。”卢绛突然说道。

    “你觉得他伤害了无辜的人?”

    “我不知道他们无不无辜, 我后来一直在想,如果换作是我, 我会怎么做?”

    “有答案了吗?”

    “在那种情况下, 满心怨恨,已经对人生没有任何期待, 面对仇人与漠视者, 从道德法律上来说不可以, 可是从人性来说, 我觉得……他们活该。是他们先违背了人性, 为什么还要受害者守住人性的底线?凉哥,我是不是也很坏?”

    “才不会,”景凉面对他只有无尽的温存与包容, “你只是太善良了,才会纠结。规矩和道德是和有规矩有道德的人讲的,对于那种不讲人性和游戏规则的,只有弱肉强食,比谁狠过谁,他们才知道害怕。”

    卢绛突然轻松了下来,虽然也知道他可能在安慰自己,但这番开解确实有用。

    景凉打了一个哈欠,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还不困吗我亲爱的alpha。”

    “我看着你睡。”

    “嗯,那我睡了,晚安。”

    “晚安。”

    卢绛看着他沉睡过去,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挂断了视频电话。

    *

    等到生日宴会那天,卢绛一大早就被折腾起床了,造型师给他捯饬了一上午,衣服有好几套,卢绛并不喜欢西装的束缚感,选了一套海蓝缎面盘扣立领上衣,加黑色西裤。

    蓬松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了起来,整个给人一种神秘和禁欲感,深邃的眉眼锐利却又深情,这两年养出来的矜贵与从容更显露无疑。

    卢佑铭把重要的宾客名单打包发给了他,让他临时认认,直到晚宴开席,卢绛身为主角还不能坐席面。

    卢佑铭带着他和卢羡在宴会大厅认人,卢羡倒是一身中规中矩的浅灰色西装,衬得他很成熟稳重又贵气。

    黎花则是陪帝都几桌贵太太们聊着天儿。

    敬完酒,兄弟俩站在卢佑铭身后,看他正跟几个老朋友聊得开怀,私下嘀咕了起来。

    “我抢了你这么大的风头,弟弟你不会怪我吧?”卢羡一脸玩味,又欠又茶。

    “笑一笑,有记者在拍。”卢绛低声提醒了句。

    “啧~”卢羡挤出一个笑来,“你这么在乎形象?”

    “不是啊,生日宴结束,你总是板着脸,外界会传我欺压哥哥,只给我办生日宴不给你办。所以你跟我走在一起,还是尽量笑一笑吧,我怕网暴。”

    “你还怕网暴?我看你之前不是也被网友骂得挺惨的?说你不学无术,乖戾嚣张,P你遗像,祝你往生极乐。”

    “就是因为被骂得太惨,所以才怕。”

    “没事,哥哥晚上给你骂回来!”卢羡半真半假的揽过他的肩膀,似是安慰。

    “要不要我谢谢你帮网友半夜挖坟?”

    “都是兄弟,不讲这些。”

    “呵……”

    卢羡见他左顾右盼,不由疑惑问道:“看谁呢?”

    “没谁。”

    “哦~在找你那个omega吧?”

    卢绛默认,他叮嘱了大堂经,只要景凉过来,就带他去给他安排好的那一桌位子上。

    现在宾客差不多都来齐了。

    “你的生日还迟到,是不是没把你放心上?”

    “可能堵车。”

    “堵车是由?”

    “当然是!”

    “你就宠他吧,omega这么放任不管,以后要骑你头上撒野。”

    卢绛觉得他在挑拨离间。

    他悄悄拿出手机,正准备给景凉发消息,突然看到经带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正厅大门走了进来。

    卢绛顿时心花怒放,恨不得飞奔到他身边,脸上是藏不住的欣喜。

    “他来了!”说着,已经轻快迈出了小步子。

    卢羡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卢绛瞪了他一眼,恨他把自己拽回来。

    “不准过去!”

    “你管我?”

    卢羡笑容恶劣,一边盯着他,却一边叫了声:“爸,弟弟也想要和秦叔交流一下!”

    卢绛肺差点气炸了,不能解卢羡为什么这样。

    卢羡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休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秀恩爱!谁叫我没有呢?”

    卢羡这个畜生!

    卢绛把白眼翻上了天,被卢佑铭笑呵呵的推到了那位秦总面前,只能尴尬的问了一些浅显的国际经济问题。

    硬生生拖了半个小时,直到席上菜都上齐,那位秦叔才老实坐回去和老伙伴一起吃席。

    卢绛饿得前胸贴后背,酒差不多都敬完了,人也寒暄得差不多了,卢佑铭才说道:“行了,你俩也找个位子吃点东西。”

    卢羡还想跟他一起,卢绛早有先见之明,快一步闪了。

    卢羡的话还没说出口,在喉咙口轱辘了一圈只得咽了回去,“跑得真快!”

    景凉旁边的位子是空的,卢绛特意给自己留的。

    “凉哥。”卢绛拉开椅子,迎着所有人投来探寻的视线,微笑着从容坐到了他身边。

    景凉将装满食物的盘子和他的空盘子交换了个,“专门给你留的。”

    怕他会很晚过来,吃不到又饿肚子。

    卢绛看着他连眼里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大口的吃着他给自己夹的菜。

    “你今天好晚到。”

    “嗯,去公司处了些事情,我都提前出发了,还是遇到了堵车。”

    “我有没有生日礼物啊?”

    景凉一脸惊慌,“糟糕……”

    “怎么了?”

    “我昨天睡太晚了,就忘了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卢绛虽然很失落,但还是笑着安慰他,“没事的,每年都有的生日,你能赶过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我就很开心了。”

    “嗯,那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好呀。”

    “你把手伸出来。”

    卢绛将左手伸向他,景凉握住他的左手,顺着他的手背往下滑,卢绛感觉到食指尖的凉意,只见一只铂金戒指套了上来。

    景凉执起他的手,欣赏地点点头:“果然,手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卢绛一颗心犹如小鹿在撞,“你什么时候……”

    “之前,我不是说要送你戒指吗?我请人设计了一对儿,好看吗?”

    “好看,你审美最好了。”

    “小嘴真甜。”

    卢绛盯着他深红柔软的双唇,喉结滚动了下,怕自己忍不住,慌乱的收回了视线,假装埋头吃饭。

    “你先吃着,我去一趟洗手间。”

    “哦,好。”

    景凉忍不住抬手,指尖轻抚过他的鬓角,今天做了帅气的造型,不能像往常一样揉他头发。

    卢绛心脏漏掉了一拍,全身仿佛有一阵电流穿过,酥酥麻麻的。

    回过神时,撩火的人已经穿过人群,消失在门口拐角处。

    此时洗手间很安静,只有水笼头哗哗的流水声,景凉洗好手,对镜了下仪容,正要转身准备出去。

    一阵低沉的脚步声朝他逼近,门应声关上。

    他心中警觉,假装低头自己的袖扣。

    那人影如同捕猎的野兽,从身后朝他扑来。

    景凉敏捷的躲开,迅速绕到了来人身后,发狠地扭过他的一只胳膊,扣过他的后颈子,死命的将他的头往盥洗池按去。

    水还在哗哗的往下流,浇在那人头上,连眼都睁不开,嘴里却在嘶吼着。

    “景凉你这个畜生!你害得我好惨!我要杀了你!”

    景凉占着体位的优势,叫他无法反抗。

    “陈万川,你害我好找啊!”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呵,杀我?一只丧门犬也只配在这里哀嚎了,除了叫得更大声,一点用都没有。”

    “姓景的,你以为我动不了你,就没人能动你了吗?”

    “哦?”景凉何其聪明,怎么会想不到他能成功来到这里,是背后有人相助?

    “是卢佑铭,还是他老婆黎花把你这条狗放进来的?”

    “你猜!”

    “我猜,是黎花吧?卢佑铭不会干这种蠢事,哦,也不对……应该说是黎家。”

    “哈哈哈哈……咳咳……哈哈……”陈万川呛了几口水,声音嘶哑像是挤压着肺里的空气,扯着喉咙在说话,“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你算无遗漏?哈……”

    “我难道不厉害?”景凉冷笑,“其实陈总也不差,为了扳倒你,我演了五年!你知道我这五年心里有多憋闷么?还有你那个傻B儿子,他哪来的狗胆子来标记我?!残了两条腿都算他命好!阿绛他心善,我才留他一条贱命的,你得知足啊!”

    “有种你就杀了我!”

    “杀你我怕脏了手,让你牢底坐穿,生不如死才是我想看到的。”

    第88章 第88章 卢绛身体失衡,被陈万川带着……

    景凉手腕一个用力, 卸了他一只胳膊,陈万川疼得冷汗涔涔,咬着牙低嚎着,双眼血红。

    他掏出手机准备拨打110, 突然最后的隔间走出来一个人, 景凉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细长的针头扎进了他的后颈, 没一会儿思绪陷入混沌, 眼前一片漆黑, 彻底失去了意识。

    陈万川趴在地方盯着他,笑容扭曲至极:“哈哈哈哈……我说了,我说了总有人能动得了你!怎么样?你没有想到吧?哈哈哈哈……”

    “你得死,卢绛那个小崽种也得死!”

    *

    卢绛吃完了也没等到景凉回来, 才刚起身准备去找他, 一道高大的身影猝不及防的凑了过来,一杯香缤才洒在他身上。

    “抱歉抱歉, 我没料到你会突然站起来。”卢羡嘴里说着道歉的话, 人看起来一点歉意都没有。

    卢绛深深怀疑他是故意的。

    他紧抿着唇,抽了几张纸巾将衣服上的酒渍擦了一下, 没会他大步往前走去。

    卢羡追上前把他拦下:“去换件衣服吧, 还有记者和这么多宾客在, 等会儿就要上台说谢词, 别给卢家丢脸。”

    “我等会儿换。”卢绛没好气推开他, 往洗手间方向走,他觉得今天卢羡跟他犯冲。

    卢绛来到洗手间,喊了一声:“凉哥, 你在吗?凉哥?!”

    没人应答,让卢绛没来由的心慌。

    他拿出手机给景凉打电话。

    等了好一会儿,电话终于接听了,但那边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你是谁?”

    “卢少爷,生日快乐。”

    卢绛听到另一端风声穿过听筒的呼啸声,判断得出在室外高处。

    “景凉在哪里?”

    “别担心,他现在很好,不过需要你过来一趟,你一个人来,如果我发现你告诉了第二个人,或者带了人过来,我保证,你没有机会救他。”

    卢绛浑身发冷,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了下来,“你在哪?我现在过来。”

    “酒店天台,卢少爷,我只等你五分钟,五分钟见不到你人,你就给你的omega收尸吧。”

    语落,那边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卢绛疾步跑向电梯,看了眼电梯所在楼层,转身跑向了楼梯。一边跑一边报了警。

    这家渡假酒店的天台是早晨提供免费早点的地方,卢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天台,此时电话已经通了,卢绛锁了手机屏放进口袋,环顾了一下四周,在尽头的栏杆边看到了人。

    景凉双手被绳子束缚,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似乎陷入了昏迷中。

    陈万川凌乱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狼狈的贴在头皮上,满眼狠戾地盯着靠近的卢绛,大有一副同归于尽的狠劲。

    他手里把玩着一把瑞士军刀,歇斯底里,“狗崽子,你终于来了!”

    “陈万川,你想干什么?!”卢绛一颗心差点冲出胸口,他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想起到压制作用。

    陈万川笑容狰狞中透着一丝得意,“你以为信息素对我会有用?哈哈哈哈……来之前我打了信息素屏蔽剂,那么长的针扎进腺体里的痛苦我都忍了,就是为了这一刻!”

    景凉指尖颤动了两下,有要苏醒的迹象。

    陈万川脸上满是兴奋神彩,“好戏要开始了!”说着他拽过景凉的头发将锋利的瑞士军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卢绛背后瘆出一层冷汗:“不要!”

    “知道怕了?”陈万川恨得浑身直抖,“你也知道怕?!当初你害我儿子的时候你知道怕吗?你有想过会有今日的后果?!你该死!”

    “陈叔,那只是一场意外,是陈又铮他自己非要找我比赛,我根本不想比的,我知道你心里怨恨,只要我能弥补,我一定……我一定会尽全力弥补,你别伤害无辜的人。”

    卢绛现在只想安抚住陈万川的心情,拖延时间,等警察过来。

    “你跪下!跪下!!”陈万川双眼红得几欲滴血,激动得手颤动不己,锋利的刀刃在景凉白皙的脖子上割开一道浅浅的血痕。

    “别!”卢绛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滑落,因情绪紧绷仿佛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他胸膛起伏,没有一丝犹豫直直朝陈万川跪了下去。

    “你爸妈不教你,今天老子就来好好教育你!”陈万川总算心气顺畅了许多,“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景凉这个表子他指使你这么干的?!”

    “不是,陈叔,你误会他了,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卢绛抬眸看向陈万种,眸光隐藏着绝决与狠戾。

    高等alpha的五感比一般人都要敏锐,这里不止只有他们三个人,藏在他背后的人,才是最麻烦的。

    如果今天是一场死局,他也要拉陈万川垫背!

    “呵……哈哈哈……意外?你们两个狗崽子把我陈家害得家破人亡,都是一丘之貉!一个比一个阴险狠辣!到现在还要装无辜,不知悔改,我今天就让你吃点苦头!”

    “陈叔!!”卢绛怒吼了声。

    “怎么,你不服气啊?啊?!”

    “陈叔,我和凉哥的命都握在你的手里,我怎么敢呢?”卢绛扯着嘴角笑笑,“如果今天非死不可,可不可以让我死个明白?”

    陈万川冷嗤:“你不明白?你害我儿子失去双腿,好好一个人变成了个残废,你是罪魁祸首!”

    “是,是我间接害得又铮哥变成这样,真对不起。”

    “你以为对不起就完了?我要你偿命!”

    “偿命,没问题,但我想知道你能顺利来这里,是谁在背后帮你?”

    陈万川立时警觉:“我用得着别人帮我?我自己就能进来。”

    “是不是我妈?”

    “你是疯了吧?居然怀疑你的母亲?”

    “因为我不是她亲生的啊!”卢绛一脸悲恸:“她一直想让我死,这一次,我必须要死对不对?”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叔,我真的很抱歉,把又铮哥害成那样,我会以死谢罪,能不能让我死得明白一点?”

    陈万川见他悲痛欲绝,泫然欲泣的模样,果真被骗了,嗤笑了声:“你猜都猜到了,问我干什么?啧啧啧,你也真是可怜哪!”

    此时景凉的意识从昏迷中渐渐清醒,当看到眼前的形势时,紧张地摒住了呼吸。

    “阿绛……”

    当看到卢绛低着头跪在陈万川面前被折辱,景凉心如刀绞,平时他气得再狠,都舍不得动手碰他一下,陈万川怎么敢!

    “醒了?”陈万川拽着他的头发又用了几分力道,锋利泛白的刀刃在他的脖子前晃动,“怎么,这样就心疼了?又铮当时被截肢的时候,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那是我唯一的儿子,姓景的,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景凉嚅动着苍白的唇,正要说什么,卢绛朝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也不用说,不要激怒陈万川。

    只要再拖延一下时间,等警察过来,就会有转机。

    远处已经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已经不想活了!”陈万川疯了般怒吼着:“我活不成,你们也别想好过!你们都得给我死!给我死!!”

    陈万川挟持着景凉继续往后退去,一直退到了栏杆边缘,意图再明显不过。

    景凉手腕上的尼龙绳打的是死结,他挣扎了很久,直到手腕磨出两道深深的血痕,也没能挣脱。

    “小杂种,你以为跪下就完了?”

    “陈叔,你还想让我怎么做?”

    “磕头,说对不起!!”

    景凉胸膛巨烈起伏,忍无可忍:“卢绛,你给我起来!跪天跪地跪父母,怎么能够跪畜生?”

    “你想死?”

    “呵!”景凉气性高,哪怕在生死面前,有些尊严也绝不会让步,“陈总,你命低贱,让他跪你,你死不足惜,也不怕你孩子老婆受不受得起?你儿子是残疾了,不是死了!”

    “老子杀了你!”陈万川握紧了手里的刀,一道鲜艳的血滴从景凉脖子的伤口处滑落。

    “陈叔!不要!”卢绛瞳孔震颤,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姓陈的你动手吧,等我死了,你那残疾儿子这辈子都别想好过,哦对,还有你老婆,你外头那个小情人跟十岁的私生子,哈哈哈哈……来啊,动手,不是不想活了吗?”

    “姓景的!!”陈万川气得怒目圆睁:“你,你……”

    景凉压低的嗓音带着潮湿的冷意,犹如攀附的毒蛇,低语道:“陈总,我死了你也要跟着断子绝孙,哦对,你做过的那些丑事,都要公之于众,树活一层皮,人活一张脸,你不会以为我搞你,真的只查那些帐目吧?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陈万川犹豫了,气得说不出话来。

    “陈总,你好好想一想,现在回头还只是去坐一辈子牢,说不定七老八十也就出来了,现在拉我一起陪葬,陪葬的可不止我。”

    见他失神,脖子上的刀放松了些许,景凉瞄准他的下巴,整个人发力狠狠撞了上去,这一撞陈万川咬断了半边舌头,嘴里全是血。

    景凉因被注射药的原因,肌肉使不上力气,短短的一米远的距离跌倒了两次,卢绛见机猛的起身朝景凉跑去。

    而此时陈万川反应过来,被彻底激怒,几步上前手起刀落朝景凉的后颈扎去。

    原本是想去护景凉的卢绛,一个猛扑把陈万川撞到了栏杆边缘,陈万川不甘心手腕死死扼住了卢绛的脖子,脸上充血脖子血管爆起,样子十分可怖。

    卢绛下意识反抗,突然只觉脖子一侧一阵刺痛,一根极细的麻醉针扎了进来,卢绛身体失衡,被陈万川带着一起翻下了栏杆,从高空坠落。

    景凉瞪大着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发生时不过一瞬间。

    “不!!!阿绛!阿绛!!”

    警察从天台两个入口带枪赶了过来,藏在暗处的杀手有序撤退。

    第89章 第89章 想赢过这种畜生,就得比他还……

    渡假酒店有六层, 临着古镇的人工湖泊,卢绛被陈万川扼着脖子,失重往下坠落,一声巨响, 水花四溅, 因肺部缺氧而产生的痛苦让卢绛的意识有短暂的恢复。

    但他四肢发麻,只是意识清醒, 只能感觉自己的身体往水底沉去。

    耳畔传来刺耳的嗡鸣, 他隐约听到岸上有人在说话, 光影倒映的水波上, 影影绰绰。

    他有种灵魂强烈的抽离感,最后有个念头在脑海里浮现。

    如果他死了,或者他的灵魂永远离开这个世界,景凉该有多难过?

    ……

    嘀。

    嘀。

    嘀。

    卢绛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当意识渐渐回笼时, 他听到了医疗机械声,紧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儿涌进鼻腔, 吸过肺管有些反胃。

    他拼了命的想要睁开眼, 但是眼皮很沉重,整个人很困, 短暂清醒的意识又很快被拉扯进无底的黑暗。

    卢绛一次又一次的试图从黑暗中苏醒, 每一次都必须用强大的意志力去抵抗, 直到终于突破了黑暗的枷锁, 睁开眼的一瞬, 刺眼的阳光白晃晃的,什么也看不清,适应了好久才渐渐恢复。

    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穿着白褂子的女护士走进来查房,当看到他醒来时,又立即跑了出去叫主治医生。

    医生带着一群人进来监听心率,又照了照他的瞳孔,拿手指在他眼前晃动。

    “这是几?”

    卢绛盯着医生伸出的两根手指,开了个不轻不重的玩笑,“耶吗?”

    “挺好,意识清醒,还会开玩笑。”

    医生又问了他一些身体情况,填了病历表,吩咐他好好休息,便出去了。

    留下查房的护士正在给他换药水,卢绛打量了下四周,问道:“我老婆没来吗?”

    “啊?”护士一脸震惊的盯着他,“你昏睡了两年,哪来的老婆?”

    “昏睡……两年?这是哪里?哪一年?”

    护士暗抽了口气,僵着说道:“G市,2024年啊!”

    “不是14年?”

    “你……医生!医生你快回来!”护士又急急的跑了出去。

    卢绛醒是醒了,但感觉还不如死了。

    从问了那几个问题后,就瞪大着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白色的天花板,跟一个人形木偶似的,仿佛灵魂抽离。

    之后医生怎么问他,他也不肯再开口说话。

    卢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终于认清了现实,两年前的那场车祸他没死,昏迷了两年居然活了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他再回来?

    这里没有景凉,也没有人生的信仰,他憎恶这里的一切!

    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景凉了,卢绛的心脏犹如刀割,他忍受不了,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躺了两年的身体机能差到了极点,他颤颤巍巍的爬起身,拔掉了置留针,翻身滚下了病床,他扶着墙挪动着步子,每走一步都很艰辛,左腿每动一下依旧会钻心的疼。

    这大概是当时车祸留下来的伤。

    卢绛什么也顾不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找景凉。

    是找个湖跳,还是找个楼跳都好,只要再死一次,死透了,他就不用再回来。

    可他还没走到电梯口,就被一个小姑娘给拉住了。

    “哥哥!”

    卢绛低头看去,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大约六七岁的模样,穿着碎花小裙子,漂亮得像个洋娃娃。

    “哥哥,你不认得我了吗?”

    卢绛仔细打量着她,只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

    “我叫萌萌,两年前我和妈妈去逛商场,差点被车撞了,是哥哥救了我哦。”

    “你好像长高了。”

    “嗯!我长高了十二厘米,从小朋友变成了大朋友。”

    卢绛因萌萌的出现,平复了些心情。

    “哥哥,你现在还不能到处走,医生说了,得好好休息,要做很多身体检查,你要好好听话,要乖乖的哦!”

    卢绛迎着她纯真明亮的大眼,无法拒绝。

    萌萌牵起他的手:“我带哥哥回病房。”

    卢绛迟疑了会儿,被一个小姑娘拉着往回走,追上来的萌萌妈欣慰的松了口气,暗中给女儿举起了大拇指。

    回到病房,季文菲给卢绛削了一个苹果,“你刚醒,医生说只能吃一些水果和易消化的食物,慢慢让肠胃恢复机能,你什么也别想,安心在医院养身体,你救了我女儿的命,是我女儿的再造恩人,我会尽我所能报答你。”

    卢绛嘴里仿佛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寡淡苦涩,虽然没胃口但还是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甜脆多汁,唤醒了味蕾,于是不紧不慢的一口接着一口。

    看他很平静的开始吃东西,季文菲终是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昏迷的这两年,有谁来看过我?”

    季文菲眉头微蹙,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直说吧。”

    “你的那个养父边乔来过好几次,不过我让人把他拦下了,他意图要转院治疗,在网上炒了好几次热度,我真的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所以,在我救了你女儿之后,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季文菲抿了下唇,尴尬道:“说实话,那件事情在网上闹得很大,除非不上网……”

    “说说你看到的。”卢绛一脸淡然,仿佛在问着别人的事。

    季文菲看他坦然的态度,也没再扭捏,直言道:“网上报道的是你为了出国留学威胁你的养父继续供你读书,你养父没答应,你就把你养父告上了法庭说他猥亵未成年。”

    “你不怕我真是这种人?”

    季文菲一脸坚定:“一码归一码,你救了我女儿的命是事实,当时那么紧急,如果不是你冒死扑上去把我女儿推开,只怕(后怕)……拥有这种心性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网友说的忘恩负义,自私自利?”

    卢绛真没想到,在这个世界还会有人相信他,站在他这一边替他说话。

    “事情不是网上说的那样。”

    季文菲亲耳听到他的回答,会心一笑:“我想也是,你那个养父看着斯斯文文,西装革履,没想到……禽兽不如。”

    “我可以借你的手机上网看看吗?”

    “这……”

    “没关系,我不会激动的。”

    季文菲将手机解锁,递给了他。

    他转醒过来,已经有媒体开始报道,毕竟当时他‘诬告’养父那件事已经变成社会代表性事件,网友称之为‘卢绛事件’。

    因这个事件,引申出是否领养的问题,甚至导致准备领养孩子的大批弃养。

    他一直想要抗争,已经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孤儿院的孩子,能有一个家对于没家的孩子,意义太大了。

    被抛弃的人,一生都在渴望爱,好不容易得到那么一丁点的爱,又怕被抛弃,最终自己放弃爱。

    卢绛拿过手机翻看着头条热点第一的话题。

    #卢绛转醒#。

    【每天一问,他怎么还没死啊?】

    【画个圈圈诅咒他,这么喜欢干阴间事,就快点下去吧!】

    【也不知道走的什么狗屎运,听说救的那个小女孩家里很有钱,一直在vip病房供着呢!】

    【边先生好苦,一生做好事,临到头遇到这么个白眼狼。】

    【边先生是真正的绅士啊!都被威胁成这样了,还想着要把自己的财产都拿出来,供这个吸血鬼去读书,还是选择了原谅,我好恨!】

    【这个性质这么恶劣,他到底什么时候进去啊?这犯法了吧?】

    【边先生不起诉,还是想给他机会改过自新,但是这种人没救了!】

    【所以真的别乱收养小孩,因为你不知道收养的都是什么基因!】

    ……

    卢绛锁上手机屏,将手机还给了季文菲,“谢谢。”

    季文菲想要安慰他,可那些安慰的话咔在喉咙怎么也没说出口。

    卢绛安静的躺下拉上了被子,继续睡觉。

    “呃……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回头给你带过来?”

    “随便,你看着来就行。”

    “我下午要去一趟公司,要不把萌萌留下来陪你?”

    “不用,让萌萌自己去玩吧,好不容易放暑假,别呆在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

    季文菲带着萌萌走了,又多请了一个看护照顾他。

    卢绛对这个世界的一切已经失去了兴趣,如果还有执念,那就是关于他整个事件的真相。

    起诉或再找证据,走寻常路已经不可能翻身了。

    边乔现在也算是个有社会影响力的公众人物,又是律师出身,防御得像铁桶,手段利落又阴狠,还占据着道德高地,他只要有动作,就能被网友拿出来嘲讽至少半月。

    卢绛侧躺着瞪大着无神的双眼,忽然想到了景凉。

    他说过……

    规矩和道德是和有规矩有道德的人讲的,对于那种不讲人性和游戏规则的,只有弱肉强食,比谁狠过谁,他们才知道害怕。

    想赢过这种畜生,就得比他还要畜生。

    或许,这才是他又穿回来的唯一的意义,有些事情必须要做一个了结。

    只有让他亲手划上句点,才能和过去真正的道别。

    之后,卢绛在医院躺了半个月才出院,接下来是慢长的复健。

    他没地方可去,当季文菲提议让他搬到她镇上的老宅时,卢绛没有拒绝。

    说来也巧,这里他来过,在他十四岁那年。

    他按着原来的记忆,拄着拐杖在菜市场找到了那个卖鱼的女人,还是原来的摊位,好多年了,她苍老了许多,粗糙的白发已经斑驳。

    眼珠发黄,眼白里很多血丝,衣服皱巴巴的不知穿了多少年还没扔,大热头的戴着厚实的塑胶手套,面无表情的利落地杀鱼。

    卢绛假装淡定从容的走了过去,不由盯着她看了许久。

    女人疑惑的抬眸看了他一眼:“要买鱼?”

    “嗯,有没有两斤的胖头鱼?”

    女人拿起抄网往池子里捞了会儿,很快捞上了一条,“两斤半,要不要?”

    “要,帮我杀了吧。”

    第90章 第90章 身体脏了但灵魂要干净,可却……

    卢绛看着她娴熟的动作, 剃鳞剖肚,腥红的血在砧板流下,三下五除二就把杀好的鱼装进了黑色塑料袋,湿乎的黑色袋子外又套了一层塑料袋, 这才递给了卢绛。

    卢绛放了一张整钞在摊位, 女人低头去找钱,抬头时人已经走远了。

    她张了张嘴, 没叫他, 把一百块放进了收纳盒子里。

    季文菲想得很周到, 在他搬来的第一天就把粮油米面都添好了, 冰箱里有新鲜的鸡蛋和牛奶等生鲜。

    卢绛用电饭煲煮了饭,洗了鱼开始做水煮鱼。

    鱼汤里放了自己平时喜欢吃的黄豆芽和豆腐,只是饭桌上一个人吃着一大锅鱼,有点寂寞。

    空荡荡的屋子很安静, 只有地上拉长的身影与他为伴。

    他扒了一大口米饭, 红了眼眶,咀嚼着艰涩往下咽, 压低的声色颤抖沙哑, “凉哥,今天晚上我做了水煮鱼, 味道还不错, 我会好好吃饭, 等我把这边的事情了结, 我就去找你。”

    豆大的泪珠滴落, 混和在米饭里被一起吃下去。

    他抬手擦了把泪水,故作坚强的继续吃饭。

    吃完饭,洗个碗平复了下心情, 电话突然响了,是陌生号码,卢绛一接通,电话那端传来激烈的咒骂声。

    “死人渣,以为换了号码我们就找不出来你了吗?!去死啊人渣!因为你孤儿院的那些小孩现在都没有人肯收养,你罪该万死,下地狱去吧!”

    卢绛握紧了手机,语气平淡的回道:“会死的,但不是现在,也不会下地狱,所以抱歉,该下地狱的另有其人。”

    之后手机每隔几分钟就会有人打电话进来,短信息就没停过,卢绛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事情,任手机放在一旁调成静音,直到它自动关机。

    小镇的晚上真的很安静,连星星也看得比大城市清楚,夏日凉爽的晚风从窗台吹进来很舒服。

    他趴在窗台睡了过去,睡梦中他听到有人在轻声地哭泣。

    他从黑暗中走出,在灰蒙蒙的病房中,自己浑身插着医疗管子,戴着氧气罩了无生机。

    景凉执起他的手递到唇边亲吻,泪珠滴落在手背,他却能感觉到炽烈滚烫的温度。

    “阿绛,你醒来好不好?别丢下我一个人,求你了……”

    卢绛听得心脏紧绞成一团,他想跑上前告诉景凉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他还好好活着。

    当他伸出手想要拥抱他时,身体像空气一般虚无穿了过去,他能听到,看到他的悲伤,拼尽了全力,却再也无法触碰最爱的人。

    他拼命的喊景凉的名字,歇斯底里,急切又恐慌。

    直到他从梦中惊醒,脸上全是泪水,浑身被冷汗浸透。

    卢绛瞪大着双眼,怔愣了许久,直到脸上的泪水被风干,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才不是在做梦,而是他的灵魂跟另一个世界产生了共鸣。

    无尽的孤独感如同黑暗中的巨兽,一寸一寸将他吞噬,他浑身发抖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声色沙哑,委屈又无助地低语:“老婆,我想回家。”

    *

    卢绛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睡了六个多小时,依旧觉得疲惫困倦。

    他拿过充好电的手机,等待开机,又是漫长恐怖的信息轰炸。

    他若无其事的走进洗手间,有条不紊的洗漱,听着信息轰炸顺便吐槽了句:“你们都这么闲吗?这么真情实感的天天私信骂我,有这毅力和信念干什么不成功?”

    洗漱完他去附近吃了碗面,镇上生活的信息比较闭塞,都是年纪比较大的,卢绛才得了几天清静。

    回去时他买了一袋冰棍,拆了一支坐在沙发里翻看着那些陌生短信,有些看了甚至想笑。

    直到其中一条‘友好’的短信乱入其中,让他整张脸严肃紧绷了起来。

    【小绛,我打你电话不是没人接就总是占线,你在哪儿呢?现在过得好吗?如果你看到我的信息,请给我回个电话,我很担心你。】

    卢绛犹豫了许久,想着这次回来,不就是要和所有人做个了断的吗?

    那就见一面吧。

    这样想着,卢绛给这个手机号打了过去。

    那端等了好一会儿才接听,语气听起来很紧张,嗓音发紧,“小绛,是你吗?”

    “嗯。”

    “你在哪呢?”

    “我们见一面吧。”

    “好,我们是该见一面!”

    约好了地址,卢绛打车赶去了市区。

    那人订的是一家私房菜的包间,十分隐蔽。

    时隔两年再见,眼前的人显得更加成熟稳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看到卢绛推门走进包间,男人情绪激动的起身迎了上去,“你的腿……”

    “小事。”卢绛拄着拐杖越过他,径自挑了餐桌一边坐下。

    待服务员上好茶,卢绛才不紧不慢的问他,“你找我是想说什么?”

    男人十指紧扣,扭捏了半晌,才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他,郑重对他说了声:“对不起。”

    卢绛笑了声,有些不可思议:“对不起?你跟我说对不起?”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对你说‘对不起’这三个字,我是个懦夫!我现在也是真的想补偿你,你不是想出国念书吗?两年前错过了没关系,还可以再申请的,以你的成绩,应该没问题,我供你出国继续念书!”

    卢绛想发疯,想骂人,但最终还是平静的忍了下来。

    见他不说话,程泽野红了眼眶,因隐忍的悲伤身体在发颤,“我知道,这几年你过得很苦,我都知道的……是哥对不起你。”

    “你不是我哥。”

    程泽野呼吸一窒,直到肺部缺氧传来的痛感,才他缓缓呼出这口气,“对,我不配。”

    卢绛心口一阵绞痛,用力闭了闭酸涩的双眼,咽下喉间的苦涩。

    他被收养的那一年,程泽野二十岁,刚上大学,也是受害者之一。

    边乔没有得过手,是因为程泽野一直在替他受着,他让卢绛叫他哥哥。

    程泽野四年大学走读也是为了保护他,大学一毕业,程泽野就和女朋友结婚了,女朋友家里很有钱,程泽野能力很强很快得到了老丈人的赏识。

    而此时,卢绛满十七岁,跳过了高三,直接申请了国外一所名校被顺利录取。

    边乔得知他要逃离,像发了疯想要对他使用暴力,卢绛把他打了一顿,然后报了警。

    但是边乔声誉在外,警察自然是不信卢绛的说辞。

    边乔向外说他有精神病,以监护人的身份签字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卢绛在精神病院强制‘治疗’了一年,生不如死,边乔逼他认错,想要驯服他。

    为了能从精神病院出去,卢绛不得不假意屈服,隐忍着恶心回到了边乔身边。

    两年前,卢绛好不容易收集了边乔的罪证,起诉了边乔。

    边乔为了拿到他手里的证据,几次三番找人威胁恐吓他,还扬言要杀了他。

    卢绛将手中的证据交给了唯一信任的人——程泽野。

    此前这件事情,就已经被社会媒体大肆报道过,开庭那天闹得沸沸扬扬。

    程泽野如约来出庭作证,但他指认的却是卢绛。

    因为想要出国念名校,威胁养父一年出资三百多万继续供养他。

    因为他有精神病,污蔑养父猥亵他。

    卢绛长那么大,第一次情绪失控,在法庭上,在所有媒体前,歇斯底里的质问程泽野,为什么啊?你不是我哥吗?!

    一夜之间,他成了全民笑话。

    网友P他丑图,P他遗照,骂他就是ZZ正确。

    所有人对他的认知,是被无尽丑化后的他,也没有人愿意去真正了解事实真相,或者他卢绛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这是一场网络暴力的狂欢,他仿佛成了一个靶子,一个情绪的宣泄出口,他已经不是一个拥有人权的人。

    时至今日,网暴还在继续,而他还活着,但却早已没了信仰和未来。

    程泽野仔细打量着他,轻声地带着些疼惜:“你瘦了太多。”

    “在医院躺了两年,还以为死了,没想到又回到了这个破破烂烂的世界。”

    “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卢绛冲他笑了笑,“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别问。”

    程泽野眼眶发红,紧绞在一起的十指,用力到关节发白,“我曾经是真心想要保护好你,也想有一个弟弟,想让你不要像我一样,受到那些伤害,可我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的怯懦和骨子里的卑劣,我以前总觉得,身体脏了但灵魂要干净,可却没明白,一直在淤泥里挣扎的人,灵魂早已肮脏透了。”

    “别说了……”

    程泽野长吁了口气,将脸埋进双掌,悲伤与羞愧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叫他无处可逃,无法安生。

    突然间,卢绛对眼前这个人的恨就这么释怀了。

    “没关系。”

    “什么?”

    卢绛深吸了口气,嚅了嚅唇,重新说道:“没关系,我接受你的道歉。”

    “小绛……你肯原谅我?”

    卢绛不愿再多说,拄着拐杖起身准备离去。

    “你不吃饭了?我点了很多你爱吃的菜,你……”

    “哥。”

    “啊?”程泽野不敢相信的瞪大了双眼。

    “你不脏,脏的是边乔。还有,谢谢你,那些年保护了我。接下来的路,我会自己走,你想要活着,就一定要好好地活着,要幸福地去爱你所爱。”

    说完,卢绛转身大步离开,没再回头,这一走就注定不会有后会之期,从前恩怨种种,到此为止,一笔勾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