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 141 章 就让年少的感情留在美……
恐惧不安之余, 周宇宁更是深深的自愧自责,他果然不是一个称职的男朋友啊,男朋友有事不再第一个找他倾诉, 他还算什么称职的男朋友!
其实两地分隔的这快半年时间里, 虽然跟班长书信来往频繁,每周固定一次视频聊天或者打电话,表面看来似乎无异,可他心里就是越来越能感觉到,他跟班长之间的距离也随着物距离的拉长, 无形中越来越远了。
他们每次聊天说的话好像也在渐渐减少,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无话不聊,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跟班长聊天不再无话不聊, 他会选择性地聊,班长跟他也一样。
班长妈妈说得对,他俩之间的距离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拉大,而现在才哪儿到哪儿, 日后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直到有一天如天堑那么大!
他无论怎么努力,如何拼尽全力地跳起脚去够,也摸不到够不着,弥补不上他和班长之间天堑般的差距。
就像班长短短几个月都能帮家里处打官司的事儿了,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班长他是怎么做到的啊。
而班长只是回到了他原本该呆的地方,回到了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世界,他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从小时候就是!
那时候班长就是家里有钱有小别墅, 天天上特长班出入高档餐厅的小少爷了,而他只是个一无所有,只有一身穷气和自卑的小穷鬼罢了。
是他厚着脸皮地黏上了班长,是他硬挤进去班长的世界,是他一直拖累着班长,自私自利地让班长陪他一起留在他的这个落后的世界。
班长从小就上奥数班后面一路竞赛得奖,而他从小连老师留的作业都听不懂,他俩从一开始就是尖子生与差生的差距,班长他去海湾上学会有更好的前途,更光明的未来!
班长妈妈的一席话如当头棒喝,逼着周宇宁不得不去面对他一直下意识逃避不去面对的问题——班长选择留在他们的小县城读书,是在自毁前程,是一直在向下兼容他,是一直在为了迁就他而放弃自己本该拥有的更好前程。
是,班长学习优异,纵然留在他们这个闭塞落后的小县城也照样能考上好大学,但是,班长要是早转学去海湾,他能考上更好更好更好的大学,何况他还有出国读书的机会!
考个国外名校留学归来,加之班长家的财力家世,那到时班长日常出入的都是高端场所上流社会,结交的都是社会名流,那是一个他吭哧吭哧爬万丈梯子都够不到的世界,想都不敢想的世界。
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人家在超高逼格的宴会厅里西装晚礼服鸡尾酒觥筹交错言笑晏晏,那是一个珠光宝气光鲜亮丽的世界,而他连门都进不去,在门外停留一下下可能都要被马上赶走……
从前看剧只觉得剧里那些有钱人的世界那个上流社会好夸张离他好遥远,他现在才恍然惊醒,“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只是对他而言,对于班长,那是班长伸伸手就能够到的世界啊。
班长他从来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落后闭塞的小地方。
是他拖累了班长,是他牵绊住了班长,他怎么那么自私啊,那么自私那么坏心眼儿地一直耽误着班长,阻挠着班长的进步,不让他去更好的地方变成更好的他,他好坏啊!
这么坏这么自私的他,并不配得到班长那样全心全意不计回报的爱。
而班长日后有一天可能也会后悔他曾经的选择,后悔为了他留在这个落后闭塞的小地方读初高中,浪费了整整六年宝贵的时光。
正如班长妈妈所说,从前班长他小,他不懂得成人世界的艰辛,不懂得一步之差可能给他人生带来的天差地别,不懂得有时候一个错误的选择可能要之后付出五年乃至十年乃至更久的时间才能纠错弥补上。
人生一共才有多少个五年十年?
而班长他原本并不需要绕这个大弯路不需要付出这个代价啊。
那到时班长要是幡然醒悟了,后悔了,心里怪他,或者班长不会怪他,班长即便心里怪他可能也不会说;
可看着班长打拼得辛苦艰辛,看着原本不如班长的人只因当初一个决策正确,人生远比班长成功比班长顺遂,难道他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会不心疼愧疚吗?
会不受到良心的反复毒打吗?
到时他要如何自处?他和班长的这段感情又将何去何从?
周宇宁心如乱麻痛苦万分,一下子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
思绪虽混乱纷杂,有个念头却渐渐清晰……与其等到那时跟班长渐行渐远劳燕分飞,甚至相看两相厌最终形同陌路,不如就让一切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
在他们最纯真美好的年华,对彼此尚带有感情滤镜之时,怀揣着那份最美好的回忆与眷恋说再见,那么他们彼此和这段从小陪伴到大的感情,都能停留在最单纯美好的时节。
总比等到被矛盾分歧龃龉将所有美好真挚的感情都消磨殆尽的那一天,再疲累分开要强得多得多。
就让年少时的感情都留在美好的过去,它才能一直美好下去。
其实他该知足了,周宇宁狠狠搓了把脸,无意识地露出了一抹惨笑,已经跟班长拥有这么多年相互陪伴的时光,该知足了,他早该放手放班长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何况他和班长根本就走不到感情破裂的那时,以前他以为只要两个人彼此喜欢心心相印,他们就可以对抗全世界,再多的困难也阻碍不了两个真心相爱的人。
但现在他才发现,是他想的太简单,他们的力量太渺小,根本对抗不了全世界。
别说全世界,亲人这关就过不了,班长妈打电话给他妈,一把就捏住了他的七寸,而班长的姥爷,何尝不是班长的七寸?
就算班长为了他,为了跟他在一起能对抗他爸妈,可班长他怎能去伤他姥爷的心?那是最疼爱班长的姥爷啊。
他又如何能忍心去伤一个病中老人的心?
如何能忍心给班长雪上加霜,让班长为难?
班长这几个月在海湾那边过得得有多难,有多焦心多煎熬,经历接二连三的事情,要提前变成大人去应对风雨,去处远超他年龄应该应对的事情,为家里为亲人操心得心都要碎了,又因为他承受了多少重压……
班长已经那么辛苦那么难了,还让班长惦记着千里之外的他牵挂着他,为了他跟家里苦苦抗争,班长在瞒着他姥爷面对他病中的姥爷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周宇宁都不敢想!
他之前居然还想寒假坐火车去海湾,帮班长一起照顾他姥爷,他在想什么啊!怎么都没考虑一下老人的心情啊!
万一让老人看出什么端倪,激动下再出什么意外……周宇宁越想越是后怕,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他实在罪孽深重,班长妈有些话骂他骂得对,他只想着为他俩的感情争取,却不顾及他人,实在是自私自利应感到羞愧难当!
智和道德都告诉他,他不应该再抓着班长不放了。
只要他俩断了,班长身上的重压会减轻很多,他不需要再承受跟家里抗争的精神压力,不需要再承受他妈妈的为难甚至非常手段,不需要再承受愧对他姥爷的精神压力……
何况他根本抗争不过的,性别和家庭差距是横亘在他俩之间的两座遮天大山,翻不过去的。
班长妈妈提醒得对,他都已经明知他俩想要在一起的这条路有多难,是异乎寻常的难,除了家人的反对、会让家人伤心、让家人的期望落空以外,作为这个异类群体还要承受别人无数异样的目光、歧视甚至伤害。
这样的伤害他已经经历了一次,他自己已经亲身受过这个苦,他怎么能明知道这是条死胡同这条路有多难,还昧着良心把班长拐到这条死胡同上来,让班长也受一遍他受过的苦?
他不能、绝不能拖着班长跟他一起共沉沦。
除此之外,双方家庭差距的阻力也同样不小,班长妈妈看重的是门当户对,是能给班长带来帮助与持续收益,战略伙伴般的另一半,是强强联合,是互惠共赢,他能吗?他不能。
他也问过自己,如果哪天班长或班长家里又遇上像这次打官司这样的难关,他在旁边什么忙都帮不上,而班长妈妈口中那位豪门千金能轻而易举帮上大忙,这样的事情多了,班长会不会就渐渐厌弃他了?
可能都不用发生这样的大事考验,仅仅他和班长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共同语言越来越少,班长也会渐渐厌弃他的吧。
就像他小时候被家人亲人厌弃的每一次。
而这样的差距沟壑的填平,不是仅仅靠努力就能办到的,是他从前想得太简单了,他以为能跟班长考上同一所985大学,在他自己热爱的领域里一直不断地持之以恒地努力,自我成长,自我超越,自我成就,变成越来越好的自己,就能始终跟班长保持住一样的前进步伐,呆在同一个世界里面了。
可现在他知道了,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想要呆的领域,跟班长未来要呆的那个领域,本就是两个世界,天壤之别。
他以为他们两个人只要在各自的领域里闪闪发光,就是步调一致一起并肩向前了,就像并肩而立的橡树和木棉,共担风雨与彩虹,这就足够了。
可他现在才知道,这远远不够。
人不是树,人要面对的远比树复杂得多得多。
他终于明白大人们说的那句,两个人想要在一起,绝不是光有爱就能抵御一切,两个人的结合,其实是两个家庭的结合。
班长妈妈已经清晰明了地告知他,无论他这棵木棉开得多绚烂多繁茂,也无法跟那棵橡树站在一起。
何况……周宇宁的十指深深地插/进头发里,即便他俩日后真万中无一破除万难地走到了一起,扪心自问他能忍受得了班长的妈妈吗?
不,他烦躁痛苦地抱住了头,他不能。
他受原生家庭的伤害已经够深够久了,他无法再忍受另一个控制欲极强、强势专横的长辈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对他的人格与存在价值全方位的打压否定,对他新一轮的长久的控制折磨与伤害。
这是周宇宁绝对无法忍受的。
他绝对无法容忍他的生命中,再出现一个压迫他人生的长辈。
这是他的又一次自私吧,周宇宁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比黄连还苦的苦笑,他再一次自私了。
奇怪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了?他现在变得真的很顾及很顾及自己的感受,哪怕为了爱,为了班长,他都无法做到去容忍班长的妈妈。
何况他自己的妈也接受不了他俩的事。
周宇宁设想过以后想办法把他妈接出来跟他一起住,跟老登断绝父子关系,让他想揍死他也揍不到,想拿他妈撒气也没机会,然后再慢慢地一点一点让他妈接受。
可如今看来,全都是他幼稚至极的妄想。
他跟班长之间困难重重,想走到一起早无可能,他早该看清这一点的,从分离那一刻他就该心里清楚,他和班长没可能了,又何必再这样为难彼此苦苦支撑下去呢?
头痛欲裂纷乱思绪中,周宇宁又想起了那笔就差一点儿就攒够的路费。
就差一点儿就够去班长那里的路费了啊,就差一点儿,但转眼就全没了。
他的心都在疼,一揪一揪的疼,好像被戳了个大窟窿,呼呼地直漏风。
那时他是那么那么的难过,那么那么的愤怒,那么那么的委屈,那么那么的心痛。
可是他怨不了任何人,只能日夜在心里扎小人儿咒骂那些丧心病狂的邪/教分子,恶毒地诅咒他们出门就被车撞。
日日夜夜emo为什么他的运气就这么差,就差一点点了真的就差一点点了为什么就忽然天降横祸,一夜间他所有的钱都没了,寸步难行。
现在想想,这也许不是运气差不差的问题,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结局早已注定,攒到手的钱会因为一场无妄之灾又都没了,怎么也买不到的火车票已经注定了他俩之间的结局,
看啊,不只亲人都反对,连老天爷也不赞成!
但只要他俩断了,所有人都会开心吧,对所有人都好。
周宇宁狠狠擦了把眼角涌出的眼泪,所有人都会喜闻乐见,皆大欢喜。
第142章 第 142 章 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
“哎呦今年的元宵节街上搞得更像样!”
掀开棉帘子进小卖店买东西的老顾客眉飞色舞地跟周宇宁和他妈妈说:“那花灯那烟花那冰雕!你们咋没上街看看啊, 老像样了!”
“这不要看店嘛没去!”他妈乐呵呵回道,“年年都那些老三样,听你们回来说了跟看了一样!”
“那可不一样!”那阿姨扯着大嗓门嚷嚷, “自己看跟听别人说那能一样!今年真整得老像样了, 你去不了让孩子去看看呗!”
“他也不爱去。”周妈妈小心地看了那边儿的周宇宁一眼,“我都撵他去了他不去,说帮我看店。”
“你家这孩子啊真懂事儿!”阿姨又夸了好几句,周宇宁有些赧然地受着人家的夸奖,微笑着目送这位阿姨离开。
等人走了, 小卖店恢复了平静, 周宇宁的世界也重新陷入了孤寂。
其实他没那么懂事, 不想上街看烟花看花灯凑元宵节的热闹, 单纯是怕触景生情。
这个寒假班长果然没能回来, 他回不来了。
他也不该还惦念着班长回不回来,都已经那么决绝地跟班长说了分手,并斩断一切联系了。
分手后的这段时间,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 球球一次没再登陆过, 电话线也拔了,班长给他写的信也一封没再回过。
像一个决心修无情道的修士一般,前尘尽抛狠绝无情。
既然已经痛下决心放手,那就不能再给对方一丝一毫的希望,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只是……周宇宁无奈地按了按发疼的心口,心它不肯听话,它已结了痂不再流血不再痛彻心扉,不再每一个午夜时分折磨得他无法安眠,却还是惧怕在这样的日子里故地重游触景生情。
去年的今月今日, 班长还在身边,他还和班长和大家伙儿一起,热热闹闹逛元宵节。
那个元宵节他们过得多快乐啊,钻鬼屋看冰雕,追跑打闹,无忧无虑。
班长给他买了盏灯笼,他给班长变了朵玫瑰花。
仅仅一年之隔就已物是人非,他一点儿都不想去热闹非凡却没有班长的街上,体会那种“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1」的心酸苦涩。
那种心像缺了一块儿的空落落,并不比当初连着血肉活生生被剜去一块儿时少折磨人半分。
冯卓他们一再给他打电话,要把他拖去街上一块儿过元宵节,都被他拒了。
不敢面对之余,班长不在身边,再美的烟花再美的花灯也索然无味了。
最后一波从街上看完烟花花灯回来,热热闹闹买了元宵回家煮的顾客离开后,周宇宁家小卖店也就落了门板关上了门。
周宇宁提着那盏班长去年买给他的花灯,慢慢地走在回出租屋的夜路上。
路上时不时途经一片片红色的鞭炮碎屑,不久前它们还热烈过,盛大过,轰轰烈烈地绽放在空中;
而今只剩一片片碎屑躺尸冰冷的地上,死一般的沉寂。
寒夜的空气中还有烟花燃尽后残留的硫磺味道,淡淡的,不呛人。
抬头望天,疏疏落落的几颗星子孤零零地挂着,倍显繁华过后的孤冷寂寥。
转过一个街角,有未撤去的几盏花灯在寒风中轻摇。
周宇宁驻足静静地看着,好一会儿才抬起脚离开。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2」
周宇宁在雪地里慢慢慢慢地走,低低的声音伴着花灯的碎影在寒夜里缓缓呢喃。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3」
天上冷月孤零,同样孤零的他从重重衣领里慢慢摸索着,摸索出一枚珍重藏着的贝壳口哨,作势凑到嘴边要吹。
嘴唇将将碰触到的一瞬,却又被颤着的手拿开了。
——“只要我一吹响这个你就能找到我,人山人海也走不散!”
——“你不吹这个也走不散!”
耳边的对话像发生在上辈子,周宇宁低下头,摩挲着紧紧拴一块儿彼此依偎的两枚贝壳口哨,如今再怎么吹他也听不到了。
因为他的那枚也在我这里啊。
当时班长还跟他说,说压根儿不会放开他的手,管他人山人海还是刀山火海。
当时的他们哪里能想到,日后会有一天不得不放开对方的手……
终究还是走散了,无论他再如何卖力吹响这只贝壳口哨,也再也找不到班长了。
他当时还说,以后要是跟班长远隔千里,就用这个给班长千里传音。
真是一语成谶。
现下真落到了天各一方远隔千里,这个小小玩意儿哪里能够千里传音?
他无论如何用力地吹使劲儿地吹,想把自己的声音吹给班长,想把自己的想念吹给他听,班长也是听不到的。
“今年元夜时,”落寞的人提起灯,落寞地慢慢朝前走,“月与灯依旧。”「4」
“不见去年人……”提着花灯的落寞人影渐渐走远,只余一道几不可闻的声音散碎在夜风中,“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5」
新学期在今冬的最后一场雪中拍马来临,一同而来的有每天雪片般落到桌上的卷子,还有班长一如既往雷打不动的每周三封信。
周宇宁漠然地将信塞进书包里,漠然地背着信回家。
信已在纸箱里摞了厚厚两沓,周宇宁在每一个仍旧偷偷思念班长的夜里默默拆开,台灯下看了,直着脖子瞪视墙壁半天,又原封不动地装回去,只字不回。
如斯的铁石心肠。
卷子下雪片似的新学期转眼间就匆匆溜走了,班长妈还会偶尔打电话问候周宇宁,纸箱里的信已积了厚厚三沓。
周宇宁的心肠变得更加冷酷,有时攒上两三封一起看,看完瞪视墙壁的时间逐渐缩短。
一如既往只字不回。
高三在紧锣密鼓密不透风的复习中强势驾临,日子过得兵荒马乱,专注高考和走艺考等道路的学生们开始分流。
时间在兵荒马乱中走到冬天的时候,张孟迎来了他十八年人生的至暗时刻——他没能如愿报考上他心仪的舞蹈学校,因为备考过程中练舞用力过猛导致旧伤复发。
他们一众好朋友们这才知道,张孟身体里多年积攒的旧伤有多么严重,他一直咬牙承受着的身体上的痛苦有多么剧烈难捱……
知道练舞的都刚强,不刚强的根本熬不过那些苦,可张孟的刚强依然远超他们的想象。
可即便这样,老天依然没有格外眷顾和怜悯这么刚强这么热爱舞蹈的张孟。
他不能再跳舞了,确切地说,是不能作为专业舞者继续高强度地跳舞了。
这对于一个热爱舞蹈,从小到大跳了十几年,并决心以舞蹈作为他终身事业的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没什么比即将圆梦之时梦碎了,多年的梦想一朝成空,更打击人。
周宇宁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事如果发生在他身上,他该有多崩溃。
周宇宁他们都很担心张孟。
好在张孟挺住了,他只emo了很短时间,就接受了艺考老师劝他试试报考表演学校学表演的建议,飞快改了赛道紧急恶补,并成功通过了表演学校的艺考,虽然是倒数几名!
周宇宁他们全都高兴疯了。
而冯卓为了能跟他女神考上同一所大学,也在考虑报考播音主持专业了。
“我本来就对别的专业不感兴趣,”冯卓抱着周宇宁煲的汤一边喝得美滋儿的,一边跟他叭叭地讲,“不像小宁宁你不管画画还是英语语文都那么拔尖,又有兴趣。”
“我是科科都差不多,科科都不感冒,什么历史地啊国际贸易工商管的我学出来能干啥啊?”
“不如学播音主持了,以后大小当个主持人,我喜欢,我爸妈在电视上看到我他们也贼有面儿,到时跟亲朋好友聚会那可有的吹了——看某某台某某节目那主持人,我儿砸!”
冯卓抱着汤自己先乐得不行,“我一脑补他们那自豪炫儿子的样儿我就憋不住乐!”
“努努力还能跟女神考上一个大学,多赢!”
“小宁宁你呢?你是想报中文还是英语,还是服装设计啊?嘿张孟!还我汤!”
“是你该还我汤,”张孟一把抢走保温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是他给我煲的汤。”
“行行行,你的汤你的汤!不跟病号一般见识!”
冯卓痛失爱汤,心痛地撇撇嘴,胳膊肘拐过来碰碰周宇宁,“哎小宁宁问你呐,你报考哪个呀?肯定服装设计吧!”
“你给娃娃缝的衣服那漂亮,以后学成出来肯定是大设计师!衣服穿模特身上,能上巴黎时装周那种!”
“你要报服装设计的话,是不是现在也要开始准备起来啦?”
周宇宁却摇摇头,“我要报英语专业。”
“啊?”朋友们全都大跌眼镜,都刷地朝他看来。
“要不要这么惊讶啦。”周宇宁淡然一笑,“我肯定首选英语专业啊。”
“以为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报服装设计。”张孟一双桃花眼严肃地看着他,“如果是顾虑学费的问题……”
周宇宁不等他说完就一摆手,“嗨呀,学费我是不怕的,我这么能赚钱,我可是赚钱小能手,何惧它区区一个学费?”
“是不是你爸逼着你选英语专业?”冯卓急得一瞪眼,“他们老一辈的思想古板,肯定觉得学服装设计什么的艺术专业是不学无术不入流,不干正经事儿!”
“学英语啊金融啊计算机啊政法啊这些好就业的热门专业,才是他们眼里的王道!”
“你成绩又这么好,考个985大学的热门专业是手掐把拿,那说出去多面上有光多光宗耀祖啊,肯定舍不得你浪费这么好的成绩,去考一个他们眼里不入流的专业了!”
“这不入流的专业还嗷嗷烧钱!”
“而且学艺术在他们眼里,是成绩不好考不上大学的学生才会去考的。”张壮壮补充说。
“对啊!”冯卓一拍桌子,“你要是拿着这么好的成绩去考了服装设计,乡里乡亲会觉得你此前的好成绩都是假的,都是吹牛逼的,那你爸铁定一万个不能同意让你考了!”
“还真让你们说对了。”周宇宁一笑,老登就是这么想的,也就是这么对他说的,还威胁说他要敢报考服装设计,就打断他的腿!
因为报考志愿的事情,老登那假模假式的短暂看中他对他寄予厚望,以及他们之间短暂回温的塑料父子情非但一夜间被打回原形,还降至了历史冰点。
为了个志愿,老登那是发了好大几通火!
威胁说敢报服装设计就一定打断他的腿,宁肯让他上不了大学也绝不允许他学什么狗屁的服装设计,说出去跌份儿给他丢人现眼!
还说他们老周家是老实本分人家,从他太爷爷手里有藏书,太奶奶是读过私塾识文断字的大家闺秀算起,他们家腆脸也能算半个书香门第!
他们老周家只能出令人艳羡的高材生,绝不能出走什么艺术行当的二流子!
搁在过去那是最为人不齿的下九流!
而且学艺术能挣来钱养活他自己吗?更别说养他们全家!
第143章 第 143 章 独自奔赴他余生的念想……
“你见过哪个学画画学什么设计的靠着画画发家致富了?那玩意儿让你工作都找不到睡大街冻死街头还差不多!”
“想得可真美啊, 还什么设计大师什么开展览,真是异想天开,也不看看人学艺术的那都是什么人?那都是有钱没处花, 钱多得烧得慌, 大把钱砸进去都不心疼,有资本有时间玩票的有钱人!”
“你是吗?你是有人家的钱还是有人家的关系还是有人家的背景?你个啥啥没有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还敢学人家玩票了,好好的好专业好大学你要不上,你给我白日做梦头脑发昏!”
老登自然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俨然一副他要敢报服装设计就就地打死打残他, 全家都别活!
老登还逼着他考政法大学呢, 想让他学法律出来当大律师。
不过他的意见只占周宇宁考虑的一小部分, 远没学费等经济因素对他的掣肘大。
“选择英语专业, 是我权衡利弊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周宇宁对朋友们说。
“学英语好就业, 无论当老师还是去外企还是去出版社当编辑,总能找到一份稳定的薪资还不错的工作。我也喜欢语言热爱文学。”
因为热爱文学,他也蛮中意中文系。小时候还不只一次幻想过长大了读中文系出来当作家呢。
每天靠写文赚钱,还能有大把时间饱览群书, 不用跟人打交道, 没有烦人的社交,就每天沉浸在书山书海里,沉醉在文字的世界里,沉醉在自由自在无边无际的精神世界里,真是想想就又幸福又浪漫的职业啊。
还可以文会友,结交三五作家好友,像他倾慕向往的民国那个灿烂年代的文人作家们一样,写文纯粹,交友也纯粹, 纯粹自由而浪漫……
可惜靠写文谋生不现实,他的文字天赋仅限于投稿青春杂志小说什么的,离成为作家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不会放弃写文的爱好,文字和文学的世界如此令他着迷,读书和写文会是他一生的爱好,一生的浪漫,只是得先谋生再浪漫。
那么相比学中文,明显选择学英语更优,学英语的就业面更广,选择更多,赚钱也更多一些。
月亮与六便士,他得先选择六便士。
“选了英语我也不会放弃服装设计,我会把它作为二学位,这也是我选择白鹭大学的原因之一。”
周宇宁跟朋友们解释了他这样选的由,朋友们才渐渐接受了,首选求稳,二学位追逐梦想,现实与梦想兼顾,那也不错。
“只是有点可惜。”张孟声音低低地说。
四目相对,周宇宁秒懂他眼里的惋惜,跟他撞了撞肩膀。
他太懂张孟此刻的心情了,他刚与梦想失之交臂,迫于伤痛只得改变赛道,最看不得身边朋友也迫于现实只得曲线救国。
可没办法,现实是他们永远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谁让咱们家境普通呢。”冯卓叹息一声,“要是像那些有钱的,想报什么专业报什么专业,想学什么学什么,就从自己喜好梦想出发,根本不需要顾虑其他!”
因为他们哪怕选错了试错了,虚掷了大学四年的时光,哪怕毕业后想要从头再来都没关系,人家身后永远有家人兜底。
学习不好考不上大学又怎样,家里花钱走关系照样能上大学,像他的几个堂哥;
大学混了四年除了吃喝玩乐谈恋爱啥也不干,出来找不到工作又怎样,家里花钱走关系,轻轻松松就能拿到别人寒窗苦读多少年,考证考一大堆头发掉一大把,挤破脑袋也争取不来的好工作,像他的几个堂哥。
这世上永远有人出生就在你的终点线上,他们永远有家庭助力兜底,可以毫不费力轻轻松松走捷径。
所以人家可以整天不学习,可以不用努力,不用很拼命很拼命拼尽全力地去争取得到一样东西,他们想要的全都唾手可得。
更不要说仅仅一个试错机会,人家有大把的试错机会,走错了也无妨,永远有人为他们的人生托底,永远有退路。
“是啊。”周宇宁点点头,但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助力,家里全指望着他们有出息来翻盘的普通人,根本不敢也没有资本试错。
高考志愿这样的重大选择他不能听从本心头脑发热,必须得慎之又慎。
首要就是求稳,得确保报考的专业能让自己大学毕业后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稳定的收入来源。
无论到何时都必须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这样无论发生任何状况,至少他能养活自己,至少还有一份工作可以支撑他。
梦想是一定要追逐的,但在追求梦想之前,他必须先有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他不能当一个想主义者,怀揣梦想却一事无成。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但前提是你得先能养活自己。
周宇宁花了很长时间遍查资料多方探寻,翻来覆去思考,从他的现实情况出发,如果他孤注一掷报考服装设计专业的话,未来将充满未知和不确定性,风险很大。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这行里能不能闯出一片天地,连能否养活自己都无把握,更遑论养活家人。
老登说的话虽难听,但有些话也不无道,艺术是有钱人娱乐的玩意儿,却不是像他们这样的穷人谋生的手段。
所以周宇宁不敢像家境优渥的班上同学劝说他的那样,喜欢画画就学画画啊!他得考虑现实,得一步一个脚印地脚踏实地,绝不能好高骛远,不能心比天高。
这种时候,他再一次不可避免地痛苦地认识到他和班长之间的差距。
不仅仅是家庭条件上的差距,是家庭条件所带来的诸多层面上的差距,就像现在这个关口导致的他们思维方式、人生选择上的截然不同。
班长就像他班上那些家境优渥的同学们一样吧,可以勇敢无畏地追逐梦想,大胆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有眼界有魄力,有资源有条件,摆在他们面前有很多种选择,他们的人生是真正意义上的未来拥有无限可能性。
像班长的爸妈,那么有魄力那么敢冒险,敢抛下所有远离家乡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闯荡,去一个全然陌生的领域开新地图。
这种勇敢无畏这种魄力这种心劲儿,是一般小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
但周宇宁也想拥有这种魄力跟心劲儿,他心底也渴望冒险。
他也渴望拥有像班长小姨那样,自由随心,丰富多彩,波澜壮阔,没有遗憾的人生。
只是……先求稳吧,周宇宁对自己说,等走稳了之后,拥有六便士之后,他一定会去抬头仰望星空的。
仰望星空,才是他来这个世上走一遭的意义和价值所在,是他此生所求,
等到了那时……周宇宁站在阳台上,望着漫天璀璨的星子,拿起他的漫展杯子,默默跟旁边班长那只碰了碰。
等到了那时,哪怕他们俩就像这夜空里,隔着数万光年永远也碰不到面的两颗星子,但只要能像这样各自闪耀,彼此遥遥对望,也是很好很好的吧。
日子一天一天飞快地滑过,有人在继续坚定不移一往无前,有人在经历一轮又一轮的破碎重组,就在这样很多事或翻天覆地或悄然发生着改变的时间里,班长的信依然一封不断地周周来到。
周宇宁一封都没有回过,但班长的信一封接一封地如约而至。
大有“不回就不回吧,我信照来”的执拗。
冯卓就跟着叹息:“最不耐烦写字的他啊,居然持之以恒地给你写了这么多封信……”
每封都至少两页纸起!
班长他也不是个话唠啊,咋跟小宁宁就有这么多话说!
还是他单方面地说,收不到回应的……
后来冯卓看着周宇宁收信,千言万语只化作长长的一声“哎……”
他不知道的是,班长的信里不只话多,还总会随信附来这样那样的小玩意儿,有时是他手叠的一颗许愿星,一只千纸鹤,以及某种稀奇古怪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的玩意儿;
有时是他的随笔涂鸦,居然学他画起火柴人儿;
有时是夹在信里的一片树叶,几朵干花……
许愿星千纸鹤还有那层出不穷的古怪玩意儿什么的,动手能力实在堪忧,火柴人儿也画得鬼畜魔性惹人喷笑,唯有树叶干花儿做得好,要为班长点赞。
那树叶与花儿都是他们北方没有的,是南方才有的景致。
尤其是在北方正值大雪纷飞的隆冬时节,街上的树干全都光秃秃除了压着厚厚的雪,班长的来信里却总会夹着这样那样的干花儿,嫩粉的,鹅黄的,水蓝的……在寒冷的冬日里一次又一次契而不舍地带来春的气息……
于是乔奔奔和林榆就经常看到周宇宁课间时手里拿着一朵压扁的干花儿坐在座位上痴痴地发呆,口中喃喃着“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1」
有次乔奔奔忍不住跟周宇宁讲:“这个持续送你花儿的人是不是想要对你表达雪莱的那首诗啊——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闻言,周宇宁却只是默然无语,然后摇头。
之后再没见过他拿着干花儿发呆了。
高三下学期,班长的信来了几封后,终于断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班长的信终于不再来。
周宇宁心里失落的同时也悄悄松了一口气,智告诉他,本该如此,原该如此,班长终于对他放下了,这是再好不过的事……
又一个星光满天的夜晚,周宇宁对着漫天的星子发了半天呆,缓缓拿起他的漫展杯,跟班长那只碰了碰。
现在这样是最好的。
他会一个人奔赴他们俩曾经约定好的学校与城市,奔赴他的梦想,奔赴他的希望,也是奔赴他余生唯一的念想。
第144章 第 144 章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九月初的白鹭校园, 凤凰花开得如火如荼,火烈炙热,同这南国盛夏炙热的空气一般无二。
今天是白鹭大学的大一新生报到日, 周宇宁这个大学新新人拎着两个皮箱还有大包小包, 挥汗如雨地在人群中艰难突围。
“借过借过!麻烦让让!多谢多谢!”
路过一个瘦小女生只身一人也是大包小包,行李挡了路女生正费力拖拽,周宇宁一个箭步冲过去,两下帮人搞定行李。
“谢谢同学!”女生一抬头,被眼前这张极漂亮干净的男神脸晃了晃眼, 忙擦了把汗跟他连声道谢, “帅哥哪个学院的?留个联系方式吧, 回头请你喝奶茶——”
“茶”字还没说完, 女生忽然花容失色冲周宇宁身后大叫“帅哥那是不是你的行李箱——”
周宇宁一个紧急扭头, 不好!他的行李箱无人驾驶,正顺着一个斜坡溜溜球似的极速往下滑呢!
大斜坡下正是一片湖,不好了它要跳湖!
周宇宁飞扑过去抢救要投湖的行李箱,周围沸腾的人群短暂地静了一秒, 眼看着这俊秀男生的行李箱要惨烈“沉湖”了, 有人面露不忍有人跟着焦急大喊!
千钧一发之际!蓦地出现一双大长腿,长腿一伸,沉稳地拦住了那一心奔湖的行李箱!
“得救了!”不知谁起的头,人群猛烈叫好,虚惊一场有惊无险!
人群继续挪动,瞧完热闹的大学新新人们拉着各自的行李箱该干嘛干嘛,唯有冲到坡下的周宇宁,视线在上移到那双大长腿的主人时,当场瞳孔剧颤!
长腿主人成功拦下了行李箱, 也正朝他抬眼看来,四目相对的刹那,仿佛时空静止,周围嘈杂一键静音。
是班长???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出国留学了吗???
怎么会……?!!
周宇宁瞳孔剧颤,如木偶人般一秒被定在了原地。
分开的两年里,他无数次幻想过与班长重逢的方式,公交车上忽然重逢,在教室门口他忽然闪现,回到家看到班长正坐在桌前……
他靠幻想捱过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直到他主动掐灭幻想斩断联系,却没想到,班长会在最不可能的时间,与他重逢在最不可能的地方。
这所曾经约定好的大学与城市,在外国名校面前被弃如敝履的地方,以为余生只剩下他一个人奔赴的地方,可他到底也还是来了吗???
周宇宁怔怔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注视着他的熟悉无比的眼,过往七百多个日夜的苦捱支撑,被强行压抑封存的汹涌想念,有那么一秒全都要不管不顾地冲破封印席卷一切……
“砚初,你们认识?”程砚初身后转出来一个长发女神,语气亲昵地娇嗔他,“是你同学吗?怎么也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啊我知道了!他该不会就是阿姨口中那个周宇宁吧!”
“你先去宿舍吧。”程砚初冷硬地打断她。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长发女神讶异地瞪圆了眼,“这么重的两个大皮箱,六楼诶,我一个人怎么搬得动……”
听不清班长跟她说了什么,长发女神朝周宇宁这边瞥来一眼,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自己拉着两个大皮箱走了,一步三回头的。
“宁宁……”程砚初拨开人群,逆着光朝他大步而来。
却在即将走近时顿住了脚,停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平湖似的眼直直望着他,不敢上前。
“好久不见,班长。”周宇宁悄悄深呼吸了一口,嘴唇微颤,声音发抖,朝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他扫了眼程砚初身后的行李箱,听见自己口不对心地说,“别来无恙。”
什么无恙,不是无恙,班长明明比两年前最后一次视频聊天时更瘦了……
整个人变了很多,很多……
可舌头打了结,嘴巴像被封住了,再挤不出一个字。
程砚初两眼一直看着他,泛红的眸子里压抑着痛苦,愧疚,彻骨的思念。
多想一把将人揽入怀,将他紧紧拥抱在自己的臂弯里,这样他就再也跑不了,再也不会消失不见。
脑子里翻涌万千,现实里程砚初只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慢慢说出一句:“别来无恙。”
“我要去报道了。”周宇宁匆匆一句转身欲走,却被一个怀抱圈住了。
拥着他的手臂紧紧,怀抱微颤,似是怕他再次消失不见。
“给你写那么多信……怎么一封都不回……”
程砚初躬着身,把脸委屈巴巴埋他颈窝里,红着眼深深吸了一口,声音低低的,“我每天都在想你。”
“想你想的快发疯了。”
周宇宁的心猛地一颤,一秒抽痛,双臂几乎下意识地就想回抱他!
这熟悉的温暖怀抱,熟悉的他身上的味道,熟悉的如情人般呢喃的低哑性感声音……
还有这短短几句话里压抑着的浓重思念,有一瞬险些令周宇宁破防,令他也想要大力回抱班长!
也想在他耳边呢喃,告诉他分别的这七百多个日日夜夜里对他的想念!
想要牵他的手,想要亲吻他的脸,想要不管不顾,只遵从自己的心。
想要不顾一切!
但他不能。
“我真的要走了,报道来不及了。”周宇宁轻轻推开了班长。
“宁宁!”程砚初喊住他,平湖般的眼里划过剧烈的伤痛,“我们约定好的!”
“我来了。”
程砚初一双哀伤的眼几乎哀求地看着他,“别把我丢下。”
周宇宁的心狠狠一揪,却别开眼,缓缓笑了起来。
“可是班长,”他扬起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比记忆里的美少年还要好看撩人的脸,在这南国潮热的夏风中慢慢绽放了一个三分清甜三分明媚的笑容,慢慢说出口了一句话。
许是阳光太刺眼,夏风刮得太急,树上的知了叫得太大声,程砚初光看见那两瓣儿他想念得恨不能立马亲上去的唇开开合合,话却一个字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他小小声喃喃地问,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谁。
“我已经不要你了。”
“都过去了,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轰的一声,程砚初脑中一阵嗡鸣。
他明明感觉得到耳边的热浪仍在不顾人死活地席卷,树上烦人的知了仍在声嘶力竭死了死了的叫,周围明明是夏天,是酷热极了燥热难耐的南国夏天啊,可他整个人却好像一秒如坠冰窟。
“刚我已经见过班长了,”周宇宁客气礼貌地给面前的中年贵妇倒了杯水,“阿姨您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阿姨哪有什么要叮嘱的!”班长妈妈亲昵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阿姨是看到你高兴!就想跟你聊聊天!”
“咱们多少年没见了?你都长这么高了,比从前更帅了,现在肯定更招小姑娘喜欢了吧!”
“遇上中意的小姑娘就及时出手!”班长妈妈很热络自来熟,自家长辈似的跟他讲,“能在象牙塔里谈段校园恋爱那是最美好的了,感情也来得真挚深厚,就像砚初跟可心他们俩,你看他们俩多好!”
“我之前都没想到他俩感情能处得这么好,当初是怕砚初初来乍到的孤单,我们两家大人本来关系就好,想着他俩年龄相仿还是同班同学,就说交个朋友吧!”
“没想到啊,他们俩倒是一见如故,见面就聊起来了!”
“我跟可心她妈妈我们两个在一边都喝了三杯咖啡了,他俩还没聊完呢,倒有说不完的话聊。”
“我都没见过我儿子跟别的女孩子那么聊得来,可心是第一个。”
“我才发现啊,砚初他根本不是不喜欢女孩子,只是之前没碰到让他心动的女孩儿罢了。这不,见到可心那孩子,两个人就一拍即合了,无话不聊的。”
班长妈妈提起那个王可心就笑得一脸欣慰,又一个劲儿对周宇宁说:“这两年阿姨家里发生的糟烂事儿你也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阿姨跟你叔叔啊熬得心力交瘁,亏得砚初在我们身边帮我们分忧,不然都不知道要怎么熬得过去哦。”
“这两年苦了砚初了,他又要顾学业,又要照顾他姥姥姥爷,又要兼顾家里帮我们的忙,他过得太累太累了,比别人家高中生累多了,我这个当妈的想想就心疼。”
“可也是没法子的事,谁叫天有不测风云,厄运跟人祸接踵而至的时候,他这个男子汉不帮着家里分担谁来分担呢?”
“亏得他最难的那些时候,可心那孩子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开导他陪伴他,两个人很快就这么要好这么如胶似漆了。”
“可心不想出国留学,说吃不惯外国的菜,一心要考最美的白鹭大学,这不砚初就陪着她一块儿考来了。”
“阿姨现在是不像以前那样爱操心了,他们小情侣俩说哪儿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他俩喜欢就成,反正现在考国内国外的也都一样。”
“他们俩的未来啊,是不用我操心了,青梅竹马的感情要好,又门当户对,方方面面条件都匹配,对未来的规划也一致,这多好,不怕不合拍没共同语言将来走不下去。”
“孩子啊你记住,找另一半啊就得找这样的,这才能琴瑟和鸣!”
“说到琴瑟和鸣,”班长妈妈又朝他眉飞色舞道,“去年过年的时候,我们两家一块儿过的嘛,看着砚初和可心两个孩子,一个弹钢琴,一个拉小提琴,合奏那个曲子叫什么来着?啊,《天空之城》!”
“还有《千与千寻》!看着他俩那么有默契配合得那么精彩,在场的谁不赞一句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啊。”
“阿姨当时听着啊,心里别提有多熨帖多高兴了,真是老怀甚慰。”
“不怕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经历过那么些风风雨雨啊,阿姨的心早就变了,阿姨现在就盼着他俩赶紧毕业赶紧结婚,就等着含饴弄孙呢!”
“这也快,等他俩大学一毕业就能结婚,我们两家早说定了,毕业就让他俩结婚,先成家再立业。”
“这多好啊,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就是,从校服走到婚纱了,多好多浪漫!”
“现在砚初有了着落了,”班长妈妈握住周宇宁的手一脸关切,“你也得抓紧啊!”
“趁着在学校赶紧谈段校园恋爱,把老婆提前找好了,不然等以后出了社会再谈,人家小姑娘就要看这又看那的了,就没那么容易啦。”
第145章 第 145 章 等他结婚你给他当伴郎……
“看你这孩子一心就只有学习, 对谈女朋友都不上心,你可得上心!”
班长妈妈又说:“或者你喜欢什么样儿的,跟阿姨说, 咱们都不是外人, 你说出来,阿姨帮你找,包你顺心满意!”
“阿姨,”周宇宁婉拒,“我的事儿就不劳费心了, 我心里有数。”
“班长能有个感情这么好的女朋友, 我也为他开心, 实打实的开心。无论我谈不谈女朋友, 都不会成为他俩感情的阻碍您放心。”
“我两年前就对班长放手了, 我一辈子都不会再招惹他,绝不会影响他一分一毫。”
“看你这孩子说的哪儿话!”班长妈妈笑着嗔他,又话锋一转道,“你既然有了这话了, 阿姨也就放心了, 阿姨也都是为了你好!”
“你也算阿姨看着长大的,打小就是个好孩子,跟砚初感情好,阿姨从前就知道,你是个真心为他好的朋友。”
“现在他既然好了,自然也盼着你也好,你千万不要自己耽误自己下去!”
“其实关于你们的性/取向这件事,阿姨也研究过,也有所了解, 阿姨呢也能够解。”
“所以阿姨知道,这世上绝对的异性恋其实占比是较小的,绝大多数人可能都是双性恋,能喜欢男人,也能喜欢女人,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罢了。这是有科学依据的,不是阿姨信口胡说。”
“所以你看,砚初他不就喜欢上女孩子了吗?”
“也许你也能喜欢女孩子,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阿姨希望你的人生也能够幸福。”
“就算不能,你真的只喜欢男人,阿姨也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对待,社会的主流是男女在一起过日子生孩子,男人跟男人在一块儿,那是离经叛道伤风败俗,搁过去,那是要被戳一辈子脊梁骨,甚至浸猪笼的!”
“现在社会风气虽然开放了,可同性想要在一起还是不可能的,你看哪家父母会同意好好的孩子搞同性/恋?觉得丢人显眼伤风败俗这只是表层原因。”
“更深层的原因是,我们当父母的担心你们因此受到伤害,你们的事业和人生会因此遭遇到很多很多你们意想不到的挫折和阻碍!”
“现在这个社会大环境,对同性/恋这个群体并不友好,有些歧视摆在了明面上,有些歧视别人嘴巴上不说,但它会渗透到你工作乃至生活的方方面面,必要时给你致命一击!”
“等你因为取向问题栽个大跟头想要后悔重来的时候,就为时太晚了。”
“阿姨不是危言耸听,关于职场中的一些歧视、潜规则,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也应当知道一些。正常取向的人在职场中尚且要遭受这样那样的一些潜规则,更不要说同性/恋这个群体。”
“很多人天然认为这个群体就是脏的,视这个群体如洪水猛兽,因为性向原因竞争不到岗位、丢了工作、被刷掉面试、失去升职加薪的机会,这些事情都是有的。”
“再比如你要是跟同事有什么工作上的竞争,对方想要拿掉你,只要随随便便造你一个黄谣,说你私生活混乱、作风不检点,有什么脏病之类的,到时你事业受阻、社死,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没人会在乎你的工作能力有多么出色,一个同性/恋脏病,能全盘否定掉你的一切。”
“而别人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只要上下嘴皮子一翻,就能轻轻松松毁掉你费尽心血才争取来的一切,毁掉你的事业,毁掉你的人生,甚至是毁掉你的全部。”
“你说我们当父母的心焦不心焦?我们能明知道这是条歧路死路,还眼睁睁看着你们任性犯傻,生生地毁了自己吗?”
“而且你们考没考虑过以后?养儿防老养儿防老这不是句空话口号,你说真要两个男孩子在一起过日子,以后连个一儿半女的都没有,到你们老了的那天可怎么办?”
“病了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一时有个状况急着去医院都找不到人送你们去!”
“别说老了就往敬老院一住,那都是你们这些不知事的孩子说的傻话!你以为只要手里有钱,往敬老院一住就万事大吉了?瞎扯!那敬老院虐待老人的新闻还少了?”
“你要有儿有女经常有人探望,人家欺负你也要掂量掂量,你要没儿没女,那就等着被人欺负吧!”
“到时你们老胳膊老腿儿的动也动不了,那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那活罪可够受的!”
“你可能觉得阿姨说的绝对,心里不同意我说的,是,这世上未必没有负责任的真有良心的养老院,但人心隔肚皮,将自己的老年生活完全交托于别人的良心上,这是极其危险的事。”
“你们现在还太年轻,还没活到我们这个岁数,没经历过人生的诸般酸甜苦辣,所以不解、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父母越是要你们怎么样,你们越是要逆反着来。”
“可你们已经是大学生,是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也该学着解父母的苦心,当父母的都是一心为孩子好,没有父母不盼着自己的孩子好,没有父母会存心去伤害自己的孩子。”
“你好好想想阿姨说的。”班长妈妈深深地看着周宇宁,“阿姨今儿跟你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心里话。”
“还有,不要以为爱情就是人生的全部了,你们年轻人动不动爱起来就天崩地裂不管不顾,以为那是多神圣的事儿、不为了爱情付出一切肝脑涂地都对不住爱情对不住自个儿,那是犯傻!”
“阿姨告诉你,爱情,它绝不是人生的全部。”
“等到了我们这个岁数你回头一看就会发现,什么爱情,都是狗屁!”
“你们人生的路还很长,有很多很多比爱情重要的多得多的东西,所以每一个人生节点的选择都要慎重,都要做好,永远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人生没有重来。”
“阿姨希望你跟砚初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班长妈妈的手搭在周宇宁的肩上,感情真挚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做好朋友多好啊,相比爱情,友情更能天长地久。”
“等我儿子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让你去给他当伴郎,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做他的伴郎。”
“等你结婚了,他也去给你当伴郎!”
“现在砚初他有了将来陪伴一生的眷侣了,你也要好好找一个女朋友,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这才是人间正道。”
“以后你俩都有了小孩儿,孩子们可以互相认个干爹干妈,到时他们还能一起上学,继续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以后你们两家啊也要常来常往,彼此照应,我和他爸岁数大了,再如何放心不下,也照看不了砚初多少年。你们两家以后相互照应相互扶持,我们做长辈的闭了眼也能放心了。”
跟班长妈妈结束完这通长长的谈话后,当晚,周宇宁一个人站在寝室阳台上,对着看不见星星的夜空发了很久很久的呆。
直到被新晋室友小作精的连声呼唤喊回了魂。
“天呐!你桌上怎么还有这么有年代感的水杯啊!”
小作精正拿起他那对漫展水杯啧啧称奇,“是漫展周边吧?这都是哪一年的周边了?看不出来你是这么怀旧一人呐!”
“还有这串贝壳风铃,有年头了啊。”
“我勒个去!你竟然还有水晶球!”小作精一把抱起班长送他的那个迪士尼水晶球,一下皱起了眉头,“怎么之前摔破了吗?你又给粘起来的?你粘得好丑啊!”
“你懂什么!”另一个室友高策给了他一胳膊肘,“碎成这样都能黏起来,这水晶球肯定是对于他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啊!”
“该不会是你初恋送你的吧!”小作精一语道破关窍,“一定是!不然不能宝贝成这样!”
“哎你初恋长什么样啊?多高?有188吗?身材好吗有腹肌吗?你俩分了?为什么分了呀?有照片吗?给瞅瞅呗!你俩唔!——”
小作精叭叭不停的嘴巴被周宇宁反手一只大棉花糖给堵上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周宇宁想把那几样东西收起来永远地锁进柜子里,手刚碰到却又心一揪,舍不得。
等等!周宇宁猛地一扭头,他把谁的大棉花糖堵小作精嘴巴上了?
别乱拿了谁的棉花糖吧天!
“是你自己的棉花糖啦!”小作精从大云朵似的棉花糖后面探出一个头,“你自己从你桌上嗖一下拿起来塞我嘴里的!”
“我桌上的?我的?”周宇宁一脸懵逼,他啥时候买棉花糖了?
他没买棉花糖啊。
“是个大帅比送来的,指名说给你的,”小作精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棉花糖,以示报周宇宁的塞糖堵嘴之仇,“我就放你桌上喽。”
“还有你桌下那一大袋子零食,都他送来的。”
“就是上午那会儿在凤凰树下跟你说半天话的那大帅比!”
“哎那大帅比谁啊,你朋友?高中同学?”
小作精又凑上来啧啧追问:“看不出来啊周宇宁,你还有这么帅这么有钱的老同学啊!”
“我只粗粗拿眼那么一扫,我勒个去,他那一双球鞋能顶我好几双,一件T恤顶我一衣柜的衣服!”
“不只有钱质量还高,有颜有气质有谈吐有身材,哎哎这么优质的大帅比快介绍给我认识认识!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样资质的超级大帅逼,那腰那腿那手臂那腹肌,我简直难以想象跟他滚床单的时候会有多爽!”
“那臂力能一把抱起我……”
“STOP!”周宇宁黑了脸打断他,“没看见人家有女朋友吗?wuli死男同,下辈子也别痴心妄想吧!”
“想都不能想吗?”小作精一撇嘴,“有女朋友怎么了,那也不妨碍我肖想大帅比啊,他还那么有钱!”
“还是——”小作精的脸一秒逼近他,“他不会就是你那个睹物思人念念不忘的初恋吧!所以你占有欲发作了,护食呢!”
“小作精!”室友大头喊他,“你大外甥尿裤子了!”
“来了来了!”小作精烦躁地一扭头,老母鸡振翅般一翅膀轰了过去,“都三年级了还尿裤子,我大外甥可真是个人才!”
人才大外甥提着裤子不干了,扬手一指大头身后的西装小阔少祸水东引:“都赖他!都是他给我喝旺仔牛奶喝的!”
一巴掌冷酷地落在了大外甥的脑壳上,小作精指着他谆谆教导:“人家小阔少好心请你喝旺仔牛奶,你尿裤子赖人家,真有你的!”
冷脸训完自家大外甥,一转身对着西装小阔少小作精笑逐颜开:“我要是能穿越回十年前,认识个你这样的阔少小竹马嘛,天天有旺仔牛奶喝,那我得多幸福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尿裤子,小阔少,旺仔牛奶……这些词儿一个字一个字自己长了翅膀地钻进了周宇宁的耳朵里。
缓缓抬头看了眼那边儿的绅士小阔少,从他举手投足的气度里依稀看见了个熟悉的影子。
又看了眼对着小阔少畅想十年前的小作精,十年前啊……
周宇宁愈加漂亮的猫儿眼黯了黯,划过一抹隐秘的痛楚——十年前,他还真拥有过一个这样的绅士阔少小竹马,小竹马是家里有小别墅的阔少爷,而他只是个村里的小穷鬼。
小穷鬼某天在日记里写,他看上了一个遥不可及的人,他超好看超厉害,是他们这群农村小孩儿中那个最闪闪发光最靓的仔!
最重要的是,他是驾着七彩祥云来拯救他的超级英雄!他要和他成为好朋友!
于是,小穷鬼屁颠屁颠地主动黏上了小少爷。
没想到,小少爷很快就接纳了他这个黏上来的新朋友!
小少爷对小穷鬼是极好极好的,三天两头拿好吃的投喂小穷鬼,生日蛋糕给他吃,巧克力给他吃,在小穷鬼无家可归离家出走时还收留他,给他喝甜到心里的旺仔牛奶……
这旺仔牛奶一喝,就喝了好多年,从小喝到了大……
而现在……周宇宁默默注视着那捧大大的棉花糖。
直到现在,班长还拿他当小孩子呢,给他买小孩子才吃的大大棉花糖。
这棉花糖他们小的时候没吃过,他是什么时候提过棉花糖了?周宇宁漂亮的眉眼陷入沉思。
啊!想起来了!
是在跟班长两地分离后不久,有次信里他跟班长推荐某个组合新出的一首歌,好像跟棉花糖有关。
当时他就顺嘴提了一句,他还没吃过棉花糖呢……
捧着手里云朵似的棉花糖,周宇宁怔怔地出神半晌,一回神就对上了一双渴望得简直在发射激光的大眼——小作精的大外甥,对着他手里的棉花糖馋得都要流口水了!
旁边跟他一起站着的西装小阔少明显也馋了,只是比大外甥矜持得多,只仰着一张嫩得能掐出水的白净小脸,拿一双晶晶亮的眼睛矜持地看着。
周宇宁哭笑不得,随手将棉花糖给了眼巴巴的两个小竹马。
两小只捧着大棉花糖欢天喜地地跑了。
周宇宁终于唇角一扬,露出一抹浅笑,转身招呼着大家来吃零食,桌底下那一大袋子零食很快给室友们分了个七七八八。
视线对上袋子里最后剩的两桶桶面时,周宇宁还往外掏的手猛地一顿。
记忆不受控制地被拉回了高一军训时,每晚他和班长俩做贼似的猫犄角旮旯偷吃桶面小灶的那些时光……
哎,周宇宁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班长难道还以为他们现在大学军训也是被拉到啥都没有的军训基地,每天饭都吃不饱要夜里四处搜刮东西果腹吗。
不会了,他们明天开始的军训就在校园里,不用再去军训基地,也不用再夜里鬼鬼祟祟吃桶面了。
“呀!老坛酸菜我的最爱!”小作精朝他剩的两桶桶面伸出了魔爪!
周宇宁一下就抱着桶面闪身避开了!
“我的!”他死死抱着他的桶面说。
第146章 第 146 章 看你俩多久破镜重圆!……
“真讨厌, 怎么隔壁是软件学院呢!”军训休息间隙,小作精晒干的死鱼般一屁股坐地下有气无力抱怨,“男的那么多, 帅的没几个!”
“这么大热天的高温魔鬼军训!这么惨无人道的全天候毒日头底下暴晒!烤肉都没这么烤的, 我的脸都要被晒伤了!还不给几个帅哥瞧瞧抚/慰抚/慰我受伤的身体和灵魂!”
他胳膊肘一撞周宇宁,“除了你那个初恋,就没看见一个帅的!”
“不行不行我要体育学院的!我要腹肌男公狗腰大猛1,尤其游泳队的!宽肩长腿穿着泳裤走来走去,身材雕塑般完美带感, 腹肌上还挂着水珠的高大体育生!”
小作精咂巴咂巴嘴:“泳坛出帅哥, 我要一沓子泳坛帅哥!”
“啊啊啊怎么不把体育学院安排咱们旁边!”
“他初恋在旁边软件学院啊?”室友大头凑过来一个头, 伸着脖子连声问, “哪个哪个?”
小作精重新燃起兴致抬手一指:“就站第一排帅得最鹤立鸡群的那个啊!”
“身高能去打男篮, 宽肩大长腿,帅得贼带感让人一眼沦陷一眼就上头那个!”
“啧啧,我目测他身材一点儿不输游泳队员,一看肌肉线条就结实流畅又不会过分壮硕那种, 腹肌得老牛逼了……”
闻言, 寝室长和另两个室友高策浩子全都凑了过来,几个脑袋凑一块儿,一致眼巴巴地瞅向那个帅得最鹤立鸡群带感又牛逼的,边看还边拿胳膊肘一个劲儿怼周宇宁。
周宇宁:“……”
室友们全都思想开放包容,六人中有仨都是同!对于他初恋是男的这件事毫不介怀毫无抵触,整个寝室氛围那叫一个轻松和谐温馨有爱,是会让每一个男同都感动喜悦的中国好室友。
但是!
“你们为啥要对我那分手了八百年的初恋如此关注?”
“他是你初恋啊!”
“他帅啊!”
“因为他!我痛失了老坛酸菜桶面!”
“他来了,他来了!他朝我们这边奔过来了!”
活宝室友们瞬间正襟危坐,假装东张西望, 实则拿滴溜溜转的眼珠子一直锁定着那越来越近的鸡群里的带感牛逼鹤。
“宁宁,把这个垫上。”带感牛逼鹤手里一点儿都不带感地掏出一双鞋垫???
但不得不说,大帅比就是掏出双鞋垫,那动作也贼特么帅!
“不用,我垫鞋垫了。”周宇宁冷酷拒绝。
还回头补了一句:“我们寝室长昨晚给我们鞋垫了,老舒服了。”
程砚初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下意识就朝那几颗挤在一块儿探头探脑的大脑袋看了过去,对上他的视线寝室长疯狂摇头!
“宁宁!”寝室长一秒撇清关系,“我看他的鞋垫比我发给你们一人一双的免费鞋垫舒服多了,不然你还是垫他的吧!”
“这个更软更舒适,”程砚初贤夫良夫地趁热打铁,“是专门的军训鞋垫,最适合长时间站军姿用,对脚更友好。”
“你脚底容易磨破,垫这个才管用。”
“而且它是透气的,利于排汗,你又穿不惯这种胶鞋,一捂就出汗——”
“打住!”周宇宁小声威胁,“快别说了!”
再说下去就要说他脚出汗会臭脚了哼!
臭脚可不利于寝室团结,虽然他脚不臭!
周宇宁一把抢过鞋垫,转身就跑,程砚初就一笑,朝寝室长的方向一抱拳。
“快垫上快垫上!”室友们朝着周宇宁纷纷起哄,“这鞋垫一看就舒服!”
大头更是嚷嚷道:“我要是有个初恋也给我送鞋垫嘛,感天动地啊!”
“那给你垫。”周宇宁一把就将鞋垫塞进了他怀里,并强买强卖,“不许还回来!”
大头捧着双鞋垫像捧着烫手山芋,愁得一秒苦了脸。
“你就垫吧大头!”寝室长憋着笑,“这鞋垫一看就比我那双好,你试试!”
说着凑近他耳语:“省得小作精又说你脚臭!”
“他本来脚就臭嘛!”小作精登时不满嚷嚷,“我昨晚都要被他的臭脚给熏晕了!”
“熏晕了正好,不用去军训了!”
“哈哈哈到时教官来我们寝室一看,好家伙全放倒了!”
“去你的!”
一声哨响,苦逼的又集合了,大家一秒闭上嘴巴,小鸡崽儿似的回到队伍里。
之后几天连续强势高温,热浪般滚烫的空气里似乎都能听到皮/肉被烤熟的滋啦滋啦声,更加热得人叫苦不迭。
下午站军姿开始前,程砚初又跑来他们学院这边了,给周宇宁送藿香正气水。
不止准备了周宇宁的那份,还带出了他室友们的,这回周宇宁痛快接受了。
接过藿香正气水的一瞬,周宇宁感觉到班长朝他兜里悄悄塞了一把什么!
刚要叫住人,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周宇宁手往兜里一摸,熟悉的触感登时让他手指一顿。
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一把大白兔奶糖。
看着躺在手心里的奶糖,周宇宁好半天都怔怔的。
他已经长大了,都十八岁了,早没了随身带奶糖的习惯,没想到班长却还记得……
一回身,室友们正仰脖生灌藿香正气水,一个个面容扭曲龇牙咧嘴,周宇宁忍不住抿嘴一乐!
摸了摸兜里的奶糖,这才一鼓作气一仰脖灌下自己的那份,然后飞快剥开糖纸,塞进嘴一颗大白兔奶糖!
奶糖入口的瞬间,被歹毒之极的药水味道险些放倒的周宇宁这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周宇宁你吃了什么!”有眼尖的室友一声大叫,然后室友们就瞬移一般朝他围过来了!
“没吃什么啊。”周宇宁慌张又淡定,面不改色地飞快扯谎,“吃了颗胃疼药。”
“胡说!我闻到你嘴巴里有奶香味儿了!你吃糖了!还有没有快给我一颗!快快!”
室友们七嘴八舌地伸着爪子,五张脸上都是焦急的“救救孩子!”
周宇宁噗嗤一乐:“好吧好吧给你们!”
他掏出那把大白兔奶糖,“还打算再撑个几秒呢。”
“好再欣赏一会儿我们被撅倒扭曲的脸是不是!宁宁你这个坏东西!”
大白兔奶糖瞬间被室友们的五双爪子抢走!
出手之快连九阴白骨爪都要甘拜下风。
却有人落了空。
小作精一脸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只抓到了一把空气,没有奶糖!
他嗖地看向周宇宁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掌——也是空空如也!
“谁多拿了奶糖!”小作精发出了他痛极愤极的怒吼,“快给朕交出来!”
话音落下,现场是三秒的沉默,只有炎夏的一丝细风轻轻划过树梢,还有稀里哗啦争先恐后剥糖纸的声音。
“唔——”奶糖入口的瞬间,其余四人仿佛进入了贤/者/时间。“不想活了狗带吧!”的扭曲脸上缓缓露出“还是活着好”的迷醉笑容,受伤的小心灵得到了空前的治愈!
“啊啊啊!”这副样子看得小作精更加抓狂,“到底是谁多拿了奶糖!”
“有人多拿了吗?没人多拿吧!”大头拨愣着脑袋呆头鹅似的。
“是不是你?一定是你!你报复我说你脚臭藏了我的糖!”
“不是我不是我真不是我,不信你来翻。”
小作精埋头在他口袋里乱翻一气,连个糖纸的影子都没!
“啊啊啊!”小作精火烧屁股似的一个箭步蹿到了周宇宁身前——翻他口袋!
“你还有没有糖了有没有糖了救命啊!”他挖坟一样在周宇宁口袋里埋头狂挖,可惜,挖了个寂寞!
“啊啊啊!”小作精掉头就朝大头冲了过去,一把攥住他衣领就要呕他身上!
“糖糖糖给你糖!”大头吓得嗓子都劈叉了,慌忙将藏起的那颗大白兔奶糖进贡给小作精。
“他到底藏哪儿了?”旁边凑过来一道声音。
“不知道啊。”周宇宁惊奇地手弹着下巴。
“该不会是——”他大惊一扭头,对上旁边人的脸瞬间闭口不言。
“爸爸!金主爸爸!”给完大头一通九阴白骨爪的小作精眼尖地瞥见程砚初,一个振翅就冲了过来,“还有没有糖!糖糖糖!”
程砚初忍笑,果然又掏出两颗糖,说时迟那时快,这两颗糖却被一双手截了胡。
“砚初,果然还是你最好,还记得我爱吃大白兔奶糖,随身都揣着,我好感动啊。”
一位长发美女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纤手一伸,把两颗大白兔奶糖都夹走了。
“你哪位啊?还我糖!”
“糖不是给你揣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美女的脸上划过一抹尴尬。
下一秒她就恢复如常笑靥如花,只朝小作精莞尔一笑,“你们男生还吃糖?”
“让给我吧,谢啦。”
说完,她视线在周宇宁身上打了个转,一个转身翩然离去。
“这是你初恋的新欢?”小作精一捅咕周宇宁,啧啧着一脸不妙,“我觉得你遇上劲敌了。”
“什么劲敌不劲敌的你当演偶像剧呢,都说了他是过去时了,你们都别瞎起哄了拜托!”
“过去时?真就过去时了?你就嘴硬吧!”小作精挑了挑眉,“我现在就给你俩计时,看你俩多久破镜重圆!”
“你赌要多久?”大头八卦兮兮地凑过来一个头。
“我赌不超过一学期!”高策道。
“那太久了不可能。”小作精眼里划过一抹精光,成竹在胸地断言,“我赌不超过三个月!”
第147章 第 147 章 周宇宁他晕倒了!
“报告教官, 周宇宁他晕倒了!”
酷暑的午后,周宇宁站着站着军姿就小脸煞白满头大汗呼吸急促,随之两眼一翻!
要不是旁边同学及时扶了他一把, 他已经一头栽倒了!
“赶紧送医务室!”教官喊。
“报告教官我送他去!”隔壁软件学院的程砚初离弦箭似的冲了过来, 把教官整得一愣一愣的,刚要说人外语学院的用你软件学院的送?
话还没出口,程砚初已经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冲出去了!
教官又愣了两秒,扭头见队列里又有几个摇摇欲坠的,立即宣布原地休息十分钟!
“我去这体力!”寝室长发出了他由衷的惊叹, “抱着个大男生还能健步如飞, 这体力这臂力, 我慕了!”
“体力”“臂力”两个词落到小作精的耳朵里, 他晒得火红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我去!你、你忽然诡笑什么?”寝室长被他吓得一哆嗦, 疯狂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好瘆人!”
“我只是忽然想起了昨晚看的一本小说,”小作精啧啧,“妙不可言啊。”
“如何妙法?说说!”一无所知的寝室长顶着好奇宝宝脸问。
小作精抬眼望了下远方, 程砚初和周宇宁两个人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 他收回目光极力压抑住眼里的兴奋,尽量一本正经轻描淡写道,“就是里头男主之一的臂力,跟周宇宁的那位初恋一样好。”
好到什么程度呢,能轻轻松松将人一把抱起,抱着边走边吃,边吃边动!
还有什么单手就能禁锢住他的双手……一只手就能捞过他的细腰……轻轻松松将他双臂反剪身后动弹不得……轻轻一捉就能把人整个儿拖拽回来酱酱酿酱!
那体型差肤色差体力差,那强悍的光靠手肘就能一把子固定住人的臂力!斯哈斯哈,光脑补就险些令他鼻血横飞!
刚刚不小心见识到周宇宁那位初恋的臂力, 真是瞬间就让小作精脸红心跳!
啧啧,想想看就凭那位初恋如斯的臂力,周宇宁平时吃得不知有多好!
真是羡煞了他们这些无一无靠,只能靠狂磕小说给自己喂粮的飘摇零啊。
“好到什么程度?”寝室长还搁旁边顶着一头雾水追问呢,“他是能倒拔垂杨柳?赛过鲁智深?”
不就是力气大?有啥妙不可言的?
“噗!”小作精一口水差点儿没当场喷出来,神特么的赛过鲁智深!
真服了这个直男二愣子寝室长,真服了这个跨服聊天!
一边在跨服聊天,一边被激情YY的当事人已经火速到达了学校医务室,一进去,嗬!好多人!
都是各个学院军训中暑被同学搀扶着前来就医的大一新生。
病患乌央乌央,大夫护士只有两个,大长队都在外面排着,程砚初眼尖瞅到走廊上的两个空座,急忙半搀半抱着周宇宁过去,轻手轻脚将人放到座位上。
周宇宁途中已经醒过来了,这会儿程砚初挨着他坐,伸手将人脑袋轻轻按在他肩膀上:“靠着歇会儿。”
周宇宁没反抗,头顺势就靠在了他肩膀上。
他这会儿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头晕目眩整个人都发飘,靠在班长坚实有力的肩膀上,还能稍稍让他好受一点。
就是班长肩膀好硬,靠得不太舒服。
周宇宁晕乎乎的脑子里忽然闪回,高一时每天早上去上学的公交车上,偶尔运气爆棚有个座位坐,他也是如眼下这般靠在班长身上打瞌睡的。
就是好奇怪,那会儿怎么没觉出班长肩膀有这么硬呢?
周宇宁将脑袋在程砚初肩膀上蹭了蹭,试图寻找一个能枕得舒服点儿的地方。
没找到。
到处都很硬。
皮包骨头似的硬,比记忆里高一那会儿硬多了,都硌得慌。
班长……他是不是又瘦了?
这两年太忙太累了没好好吃饭,又饿瘦了?肩膀上除了硌人的骨头外还有没有二两肉?
看来回头得盯着他多吃饭才行。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周宇宁昏沉沉的脑子里猛地掠过一丝清明,他自嘲地在心里笑了一声。
拿什么身份去盯着他好好吃饭啊?朋友吗?那岂不是又增加了跟班长相处的时间了?那可不行的。
病患虽多,大夫看病速度倒还不慢,没等上多久就轮到周宇宁了。
大夫一诊脉一问情况,三言两语就出了诊断结果:“中暑加低血糖,还有肠胃炎,输几瓶液吧。”
“低血糖?肠胃炎?”程砚初心里涌上巨大的诧异,看了看身边虚弱的周宇宁,只能暂时先按下所有情绪。
扶着人出来走廊,吊好吊瓶重新坐好,看着周宇宁闭目憔悴的脸,程砚初心里又是一揪,想起刚才折返回去跟大夫说的话,“他怎么好端端的会低血糖?”
“三餐吃的不及时,营养摄入不足,消化不良,还有他肠胃炎,都有可能导致低血糖。”
“那平时要注意些什么呢,下次再低血糖要如何缓解?还得来输液吗?”
“不严重就不用输液,平时随身携带点儿糖和巧克力,不舒服就马上吃一颗,或者适当喝点儿含糖饮料,都可以缓解。”
程砚初从迷彩服裤兜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剥了糖纸喂给周宇宁。
刚才问他有没有觉得饿,要不要吃些东西,想吃什么时,周宇宁通通摇头,说他胃里难受,什么都吃不下,来颗糖就好。
程砚初很庆幸他兜里随时揣着大白兔奶糖,不然宁宁想吃颗糖都不能立刻吃上,还得巴巴等着他跑外面去买回来。
看着周宇宁煞白煞白毫无血色的小脸,嘴里含着大白兔奶糖都没能让他的腮帮子像从前那样肉乎乎的小松鼠一样鼓起来,程砚初下意识就想伸手摸摸他的脸颊。
手伸出去却顿在了半空,又收了回来,程砚初小小声自言自语地喃喃:“你怎么低血糖了呢?”
从前宁宁没有过低血糖这个症状啊,营养不足吗?虽然宁宁有些挑食,但偏食并不严重,只要有他在身边盯着哄着,宁宁不爱吃的胡萝卜芹菜瘦肉什么的,都会乖乖吃下去。
是不是他不在的这两年,没人在身边盯着他,宁宁没有好好吃饭?
还是高三一年高考压力大学习过于紧张,他三餐吃得不及时?饿着肚子赶作业或者干嘛了?
他专注起来是有动不动就忘记吃饭这个毛病的,
至于肠胃炎,肠胃不好消化不良,宁宁从前肠胃是有一些不好,吃点儿凉的就拉肚,都是吃雪糕吃的,他太爱吃雪糕喝冰饮料了,一放暑假看起电视来,雪糕能一根接一根吃个不停,看都看不住。
后来他劝着哄着,宁宁就答应了他,再热的天都一天只吃一根雪糕,然后拉肚的症状就明显缓解了。
难道是他不在身边的这两年,宁宁又由着自己性子可劲儿吃雪糕了?导致患上了慢性肠胃炎?
那也不应该啊,雪糕吃多了就能得肠胃炎?
程砚初在心里揣摩推测着原因,揣测半天嘴上却舍不得问出口,好像责备他似的。
他哪里舍得责备他,他满心里只有自责。
反正不管什么原因,现在宁宁回来他身边了,有他盯着,一定能把他身体调好。
周宇宁也生怕班长询问他过去两年干啥了居然给自己整出了肠胃炎低血糖,难得跟程砚初多说了几句话,借此岔开话题。
这还是他俩重逢后,宁宁头一次跟他说这么多话!连着说了好几句呢!
又看他小眼珠儿心虚地滴溜溜乱转,程砚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顺着他起的话头聊了起来。
没聊几句周宇宁又开始担心,这吊瓶打起来时间可久着呢,他们会不会离队时间太长,让教官怀疑他们趁机溜出来偷懒故意不回去?
“要不你先回去吧?”他跟班长说。
他还罢了,他是真的病号,回去后有手背上的针眼作证,但班长是陪他这个病号来的,要是一直在这里陪着他,会不会害班长回去后挨教官骂啊?
“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不用担心,不会挨骂的。”程砚初轻声安抚他,“你都病成这样了需要人照顾,我怎么能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儿?”
“你打着吊瓶呢,渴了想接口水喝都不方便,上厕所也不方便。放心吧,教官会解的,不会无故苛责人。”
“谁担心你了。”周宇宁别过脸嘟囔,“我才不担心你挨骂不挨骂。”
“是,”程砚初忍着笑,“是我自作多情了。”
周宇宁只拿后脑勺对着他。
过了会儿他又自己转了回来,“你把我吊针速度调快一点吧,它滴得太慢了。”
“不行,”程砚初温声而坚定地拒绝,“现在就是正常速度,快了不行。”
周宇宁抬手就要自己调,手哪里抬得起来?让程砚初压着呢!
周宇宁不甘地瞪了他一眼,又扭过头不他了。
“你啊!”程砚初伸手戳了戳他肩膀,“总是这么老实,别人巴不得借着生病能多赖一会儿是一会儿呢。”
“看见那边那哥们没有?”他小声跟周宇宁耳语,“就排在你前边儿,啥事儿没有,也没打吊瓶,人家还不是安安心心赖在这儿吹空调呢吗。”
这死热的天,能偷空出来凉快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它不香?傻子才乐意回去苦哈哈地站军姿呢。
只有周宇宁这种时刻严于律己的乖孩子,生着病都不敢偷懒,生怕挨骂。
“咱就安安心心在这儿呆着,没打完吊瓶前谁也不回去。”
听他这么说,周宇宁只好作罢,闭上眼闭嘴不言。
他这会儿整个人虚弱得很,浑身一丝力气都没,软脚虾似的,刚是强打精神聊了几句,现在病劲儿又上来了撑不住,只得靠在墙上病号瘫了。
怎么靠都不得劲儿,屁股下的椅子硬,背后的墙硬,浑身酸痛酸痛的,头疼身上疼肠胃里难受脖子还疼!
周宇宁闭着眼,漂亮的眉头紧蹙着。
饶是这么难受,他也没往班长的身上靠一下,规规矩矩自己正襟危坐着,软脚虾也要强行支棱起自个儿维持楚河汉界的架势。
只有脑袋小幅度地来回拨棱着,试图寻找一个能让病号稍微舒服那么一点点的角度位置。
拨棱着拨棱着,他脸颊忽然触碰到了一样柔软的东西,嗯?
周宇宁发出一声疑惑的小鼻音,脸颊下意识地蹭了蹭,眼睛一下就睁开了,对上了一只好萌好柔软的玩偶抱枕!
“抱枕……哪来的?”
“借的。”程砚初嘴角一勾,将抱枕搁在自己肩膀上,拍了拍,活像拿逗猫棒引/诱毛绒绒的铲屎官,诱/导意味十足地朝周宇宁自荐,“可软和了,靠靠吧!”
没有一只毛绒绒能抵御逗猫棒,就像没有一只周宇宁能抵御玩偶抱枕,尤其此时此刻!
周宇宁只经过短短几秒的艰难挣扎,就啪叽一下把脑袋枕在了玩偶抱枕上!
啊!好舒服好柔软啊!
枕上去的一霎那,酸痛的肩膀和颈椎都得到了释放!
头痛似有所减轻,肠胃也好受了一丢丢!
周宇宁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很快就枕着抱枕,外加抱枕最坚实的人形托程砚初,舒服惬意地睡着了。
第148章 第 148 章 这里头一定有什么隐情……
“宁宁肠胃炎低血糖这事儿你知道吧?”
当晚军训结束后回到寝室, 程砚初立马打电话问冯卓:“他什么时候有的肠胃炎和低血糖?”
“他肠胃炎低血糖?啥时候的事儿?我咋不知道呢?”
冯卓起初还打着哈哈跟他耍太极,三言两语过后就扛不住班长连诈带骗带威胁的“问询”,老老实实招了。
“就是高二那年天天吃馒头就咸菜吃的嘛!”
“他那阵子不是吃馒头咸菜, 就是猫在教室里啃面包, 要不就出去吃一块五一碗的热面,把自己生生吃出的肠胃炎!”
“低血糖我倒不知道,估计跟这个也有关系?”
程砚初瞬间就热血冲头:“他为什么天天吃馒头啃面包?”
还吃才一块五一碗的热面?他当他自己是女生的胃吗?
女生一块五的热面都吃不饱,别说他个大男生了!
还一块五的,三块钱的热面也填不饱宁宁那只大胃王啊。
而且, 程砚初眉头一皱, 宁宁以前明明很少吃热面!
“冷面热面这种东东啊, 偶尔吃一吃解解馋还行, 平时谁吃它啊, 两碗都吃不饱!”
“我的胃啊是无底洞,只有量大荤素搭配的盒饭才填得饱!”
而且只有他们学校门口那家旺旺快餐店的四块钱的盒饭能喂饱宁宁,别家的都不行,什么盖浇饭炒饭辣白菜拌饭啥的, 都没有旺旺家的盒饭顶饿。
旺旺家的盒饭菜式还多, 经常会有宁宁爱吃的红烧豆角和春卷,好吃量大还不贵,是宁宁雷打不动的盒饭最爱。
因为旺旺家的盒饭太火爆太抢手了,那时候他俩午休晚休一打铃,就飞也似的蹿出去,只为争抢到旺旺家的盒饭!
有次冬天跑着跑着宁宁平地摔一跟头,地上滚一圈跐溜就蹿起来了,继续跑!
边跑边笑,说他俩比抢肉骨头的狗跑的还快!
只有偶尔馋别的换换口味的时候, 他俩才会翻一翻别人家的牌子,吃吃盖浇饭辣白菜拌饭春饼麻辣烫炸玉米啥的。
而冷面热面,始终是宁宁食物链上排最末位的那个,他基本想不起来吃,除非陪着他们大家伙儿吃的时候才吃一口两口的。
可现在冯卓告诉他,高二起宁宁经常吃热面??
他还居然吃上了馒头面包?!
天天吃馒头就咸菜、啃面包,肠胃能不出毛病就怪了!
程砚初瞬间心脏一紧:“他家当时是出什么状况了吗?”
需要宁宁这般省吃俭用,从牙缝里省出生活费来?
“没没!”冯卓赶紧说,“他家没出啥状况。”
“没出啥状况,就还是出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你快说!”
“班长你别急别担心,不是啥大事儿,就是他家小卖店有年被法/邪/教分子给放了把火烧了,大半个卖店都给烧没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高二上学期,就班长你走之后,快放寒假的时候吧,不过还好还好当时卖店里没人,没伤着人这是万幸!”
“就是卖店损失挺惨烈的,当时他家街坊邻里的也都帮忙了,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好歹把难关给度过去了,他家小卖店也早就废墟上重建起来了。”
“小宁宁当时口挪肚攒的钱……当然就全投进去重建他家卖店了,那哪儿够啊!后面他又一直攒一直攒……”
“他攒钱?”程砚初耳尖地问,“他起初攒钱是为什么?你说他家卖店被放火前他就开始攒钱了!”
“他为什么攒钱?”程砚初心里刷地划过某个猜想,声音不自觉开始发颤。
“还不是为了攒路费嘛,去海湾市看你的路费!”
程砚初脑子嗡的一下,眼底刹时涌起热意。
知道说出这段往事会令班长难受,可不能不说,冯卓语速飞快言简意赅尽量只挑重点,竭力说得云淡风轻:“他路费的最大来源就是稿费嘛。”
“小宁宁他不是一直有给刊物投画稿跟小说稿嘛,但是人家之后征用稿件频率降低了,稿费也大幅缩水了,小宁宁就开始广撒网狂写稿,是刊物就投,写了海量的稿啊。”
“他心急为了挣路费不管不顾地投,投着投着就被骗了嘛,稿写了不计其数,稿费毛都没见着!”
说什么稿费押后月结,一月又一月的干脆就拖没影儿了!
“还有什么说随刊寄来的,刊物是寄来了,稿费一毛都没见着。”
“小宁宁当时还不信他被骗了呢,说稿费会不会在寄来的过程中丢了?被人给偷了?”
“那一次两次被偷,还能连着三次五次次次都被偷?家家刊物的稿费都一齐被偷了?那偷他们的小偷真神通广大,八成还是同一个小偷!”
“这些事儿我们也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小宁宁那嘴紧得跟蚌壳似的,”冯卓糟心地跟他说,“那是瞒得我们密不透风!”
“要不是有回让张孟撞见了,张孟又问的他那同学叫什么榆树林树的,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班长你说小宁宁他气人不气人吧!”
“他稿费这条路挣不来钱了,就只能靠省吃俭用喽。”
说起这个冯卓更上火,他当初无意间撞见周宇宁在教室里就着咸菜啃馒头的时候也震惊惨了。
周宇宁还眉飞色舞地跟他算,说一个白胖白胖的大馒头才五毛钱,两个就能吃饱饱的才一块钱!
咸菜是自家腌的不花钱,一顿就能省下三块钱!比吃四块钱的盒饭可省太多了。
一天省六块,一个月就是一百八!两个月就是三百六……
他在那儿算啊算,说攒多少个月去海湾市看班长的来回路费就指日可待!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好像他发现了什么致富秘籍,占到了什么大便宜!
冯卓知道周宇宁故意做出那副开心得意的样子,是怕他们这群好朋友知道了心里难受。
怕他们知道,周宇宁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还故意疏远他们,约他出去一起吃饭从来都说没空什么的搪塞他们!
可能不难受吗?这谁听了能不难受?
都过了两年了,每每想起当时周宇宁那样一脸笑呵呵、好像偷着了腥的猫似的说他的省钱大法生意经时,都觉得窝心,太特么窝心了!
可恨他也是个穷光蛋,拿不出钱来支援周宇宁。后来省出的一点点钱塞给周宇宁,周宇宁死活都不要,到底还是把钱还了回来。
“后来呢?”程砚初闭了闭眼,压下喉间的哽咽追问。
“后来他攒啊攒,终于眼看着快攒够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啊,他家小卖店有天后半夜忽然就着了火!那法/邪/教分子真天杀的!”
“他攒的所有钱都填给家里了。”
多特么打击人啊,希望就在眼前,可惜黎明前夕,鸡飞蛋打了,啥都没了,所有的心血所有的辛苦付出,全都化为乌有了。
“之后没多久他就病倒了,就是胃肠感冒,他三天都没去学校上学,我当时去看他嘛,那小脸蜡黄人瘦的啊,上吐下泻折腾的那惨样儿啊!”
“我就苦口婆心跟他说啊,你看你非要天天吃馒头咸菜省口粮来攒钱,这样对身体伤害很大说你你也不听,这下好了,到底把自己吃出病了天天打点滴!”
“我说你得再口挪肚攒地攒几个月,才能攒出你这几天的吊瓶钱啊?白白搭了钱还遭这么大罪,还耽误学习!还自诩自己会算账是省钱小能手呢,叫败家害己小能手还差不多!”
“成天的他照顾我们几个可会照顾了,张孟考舞蹈学院失利那回,回来就一场重感冒给撂倒了,人病得三魂都去了七魄,多亏了小宁宁天天拿保温桶变着花样煲汤给张孟喝,张孟起死回生全靠了他的汤。”
“我备考播音主持那会儿也是,一下用力过猛了,嗓子给干劈叉了,急得我啊,小宁宁又是东问西问地找方子啊天天煲汤给我喝!”
“你说他把别人都照顾得好好的,咋唯独不会照顾他自己!”
“扯远了扯远了,”冯卓及时打住话茬儿,“反正打那之后他就有肠胃炎了,说本来是急性的,变慢性的了,三天两头的就胃肠感冒。”
“有次他胃肠感冒尤其严重,去我家给我过生日嘛我们几个都在,他上吐下泻的来势那个汹汹,吓得我们以为他中毒了呢!差点儿打120呼叫救护车!”
关键当时他们也没吃啥啊,大家都吃的一样的东西,别人啥事儿没有,就周宇宁“中毒了”,病得一塌糊涂。
然后他就亲眼见证了这胃肠感冒病好的过程真是异常缓慢又折磨人,一场病去,周宇宁比之前更加面黄肌瘦了,他当时就朝菩萨祈祷,让他得什么小病也不要得胃肠感冒,拜托了!
“行了说完了,这些就是事情全部了。”
冯卓说完松了一大口气,答应周宇宁一直瞒着班长,他心里真的老愧疚了,他觉得这些事应该让班长知道!
虽然班长知道后肯定会心里难受,但周宇宁在跟班长分开的这两年里如此自苦,为了班长苦苦付出了这么多,该让班长知道,班长有知道的权利!
作为好朋友,他也有告知班长的义务,他一直帮忙瞒着不说,真是时刻被罪恶感折磨着,良心都在架在火上烧。
可谁叫两个都是他最好的朋友,周宇宁不许他说,他也不是很敢说。
但如今不同,如今终于到了他能够告知班长这一切的时机,班长不来问,他也是要告诉班长的——他不明白过去两年里周宇宁为了班长为见班长一面默默付出那么多,苦了他自己那么多,为何如今两个人终于团聚了,可以苦尽甘来好好在一起了,周宇宁反而拼命把班长往外推呢?
冯卓猜测这里头一定有什么隐情,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
问周宇宁那个蚌壳是没用的,那嘴巴比蚌壳还严呢,只要他不想说、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儿,你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没用,他会一个人将所有事儿憋心里憋烂了憋到地老天荒。
那么这种时候,他冯卓身为他们两个最好的朋友,当然有责任有义务必须要将这些告知班长!
无论他们两个以后的感情何去何从,他俩之间有什么阻碍也好心结也好,那最终是要靠他们两个自己解决的,但身为朋友,该做的事儿必须得做到位,该知道的必须该让当事人知道。
“之前都是周宇宁不让我告诉你,”冯卓狗腿地把周宇宁卖了个底儿掉,“他威逼我不许我跟你说!”
“对了,他是又犯肠胃炎胃肠感冒了吗?那班长你可得盯着他好好吃饭,他这时候吃不下也得吃。”
“喝粥,让他天天喝粥吧!什么甜食零食雪糕啥的可千万别让他碰!”
“嗯,我知道了。”程砚初压下心里翻腾的万千情绪,“我会盯着他好好吃饭的。”
第149章 第 149 章 当我们一起变老
接下来的几天, 周宇宁的室友们每天饭点儿都能准时看到一个兢兢业业的“外卖特送员”,风雨无阻地给周宇宁送上他的专属病号粥。
这“外卖特送员”,当然就是周宇宁那位感天动地的初恋。
病号粥之营养丰盛还有配的小菜之精致顿顿不重样就不说了, 羡慕俩字他们早都说累了, 关键这位神奇的初恋他每一次,都能在乌央乌央推不开挤不开的食堂汹涌人潮中,一眼锁定周宇宁!
“简直神了都!”
“这哥们身上是不是装了定向锁定你的雷达了!”室友们七嘴八舌啧啧称奇。
“少来!”周宇宁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诡计,“要没你们里应外合,他怎么可能找得到!”
拥有这群随时出卖他的室友, 可比装什么追踪雷达好用一万倍!
“那怎么会!”
“那不能够!”
“我们是你的室友肯定永远跟你同一战线啊!”
周宇宁飞过去一个眼风, 室友们假模假式的开脱被一秒终结。
“咳咳, 不过话说回来, ”寝室长搬出他的老大哥气场语重心长地跟周宇宁说, “你这位初恋是真不错!”
“真不考虑跟他再续前缘?”大头凑过来一个头。
“他那现女友根本不是事儿!”小作精朝他抛来个媚眼儿,“你要不要我可就上啦。”
“去去去!”
“退退退!”
还要危险发言的小作精被室友们捂嘴锁喉集体架走了。
“你看看,小作精都惦记上了!”高策跟浩子两张大脸凑过来,恨铁不成钢地游说, “你那初恋真的很抢手!要抓紧!”
“不能放跑他了便宜别人!”
“我难道不抢手?”周宇宁朝他们一挑眉。
“呸呸!死大头!少拿你的脏手再碰我的嘴!信不信我剐了你!”
“嗨呀你俩起开!”小作精转眼杀气腾腾地冲了回来, 一人瞪了一眼大马金刀地对面一坐,“都什么大姨发言都给我闭嘴!”
“小宁宁当然很抢手,我看你那千里追夫的竹马就很不错!”
“哈?”四张八卦震惊脸闪电般齐齐转来,“还有位千里追夫的竹马??!”
“就是那叫什么榆树还是林树的嘛,跟他从家乡高中一起千里迢迢考来的!”小作精捧心道,“这是什么样的一往情深啊,他也很不错!”
“就是昨晚也跑来给小宁宁送粥送药的那个寸头吗?”
“对呀对呀!”小作精狂点头,“小宁宁要是不要初恋了,选他也可以!”
“什么呀, 你们可别乱点鸳鸯谱了,”周宇宁急道,“他就是我朋友!”
什么竹马呀,他才不是我竹马!
“哎呀我懂你!”小作精双手一按他肩膀,“你坚决不要初恋肯定有你的原因,一般原因无非也就两种,家里不同意和第三者插足。”
“你跟你家初恋明显不是第三者插足,你初恋两只眼睛里明晃晃地只有你,那肯定就是家里不同意喽,大概率还是他家里不同意,强势阻挠你们小情侣在一起呗。”
“这样是很难,那咱就不要他了,何必为难自己,咱找个家里同意的,我看那个榆树还是林树的就很好,他不是跟你说了他家里绝不干涉你们,还把你照片给他爸妈看了,人爸妈对你超满意的……”
“我的天我看你才在我身上装了追踪雷达了吧!”周宇宁崩溃道,“你怎么什么都听得到!”
“但他真的只是我朋友!我都跟他说清楚了,我跟他绝对绝对没有可能!”
“我就知道那小子没可能。”
忽然一道熟悉的清朗声音响起,周宇宁见鬼似的刷地一扭头,就看见程砚初施施然地站在他们寝室里,带着一脸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再刷地一扭头,那群出卖他的狗室友果然全都刷地集体退散了!
天杀的!
“跟他没可能,跟你更没可能。”周宇宁无视他的笑脸,冷酷地说。
“宁宁,再给我点时间,”程砚初上前一步,目光央求里带着铁一般的坚定,“我妈交给我,我能解决。”
“你要怎么解决?”周宇宁直视着他的眼,紧绷着脸冷酷极了,“你知道的,你妈死也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而我跟你妈,绝对无法共存。”
“你也知道,因为我爸带给我的阴影,我绝对无法容忍另一个压迫我人生的长辈,来控制我伤害我操控我的人生。”
“你妈每次出现都让我重温一次家庭阴影,重新唤醒一次我的PTSD,你妈的封建大家长做派,那种看不起人随时随地指责人PUA别人的态度口气,让我感到窒息。”
“哦,你妈最近对我的态度方式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采取怀柔策略了,会平心静气地跟我推心置腹了,但我依然觉得不适不舒服。”
“因为我知道那是她的假面。”
“她的假面下,是一如既往的对我深深的厌恶与憎恨。”
“班长,”周宇宁对他说,“就算你勉强让你妈同意了,我也不会同意的,你妹珊珊说得对,你妈如果从一开始就讨厌一个人,她会一辈子都讨厌这个人。”
“我感觉得到她对我的排斥和讨厌,自始至终,不管她掩饰的多好如何粉饰太平,我感觉得到。”
“我们没可能了班长,你还不明白吗?我没有办法跟你妈和平共处,我也不想要委曲求全去讨好她,为了你让步去忍受她带给我的数不清的委屈跟痛苦,更不想今后一辈子,咱们俩的感情中间都要夹着一个你妈。”
“咱俩感情再好再情比金坚没用的,你妈旷日持久的对我的厌恶、讨厌、嫌弃、刁难,足以摧毁一切。”
“我也不可能把自己搞得像受气小媳妇一样,干嘛呢?现在是2008年,二十一世纪啦,不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搞什么霸总婆婆日常刁难灰姑娘儿媳的戏码啊?”
“生活不是八点档的狗血家庭伦剧,我的人生我做主,轮不到别人来摆布来指手画脚。”
“所以,你妈劝阻我的那些我们不该在一起的由我觉得说的都对,我们不在一起,能让彼此的人生都顺遂舒服百倍。”
“你妈相中的准儿媳样样都好,跟你是天作之合,你们快去过属于你们的幸福生活吧好吗,放过我吧!”
“我会解决的宁宁!”程砚初哀求的眼看着他,“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解决的。”
周宇宁决绝地背过身,不再看他一眼。
军训已进入到后半段,每晚训练完都会集体拉歌。
拉歌进行到尾声时,就进入到自由表演环节,唱歌跳舞轮滑啥啥的全都来,进行一些趣味互动放松身心。
到了自由表演环节,他们外文学院跟隔壁的软件学院自然每晚都热火朝天地凑到了一起。
两个学院轮番上人唱歌跳舞等表演,卯着劲儿似的要一较高下,你方唱罢我登场似的精彩角逐。
加油喝彩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阵仗气势比拉歌有过之无不及。
然而从一个人上场表演后,这种隐隐较劲的气氛噗一下被打破了。
他只rap了一段口水歌,却引来全场叫好!
“白鹭大学伙食好,食堂美食餐餐饱,吃货咸鱼一日游,好不好哇听我讲;”
“早起勤业吃早餐,流沙奶黄老婆饼;”
“紫薯红薯烧卖大,豆浆香醇赛神仙。”
“中午芙蓉吃大餐,沙茶面配海蛎煎;”
“蒜蓉粉丝蒸扇贝,椒盐大虾炒花蛤。”
“晚上清真来嗦面,鸡丝凉面炸酱面;”
“最牛还属打卤面,浇头满满那个香!……”
程砚初抱着吉他边弹边rap,引来底下同学们的一片欢呼叫好!
“咦他这歌词,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周宇宁的班上同学们在底下交头接耳。
“是周宇宁的空间说说啊!”
“怪不得这么耳熟!我昨天刚给他点赞了呢!”
“嘿他们软件的rap我们周宇宁的说说,几个意思?”
一顿rap完,程砚初对着底下的人群大声喊:“曲子我随便弹的,歌词出自外文学院的周宇宁!”
“奥奥奥!”底下同学们再次轰然炸开了。
两个营的教官也乐了,对两个学院的同学们说:“瞧瞧人家多有觉悟,来了场合作!一个作词一个作曲,合作得好!”
“哪是合作得好!”小作精撞了下周宇宁肩膀,“他这是天天视/奸你空间呢!瞧这词儿背得这溜,估计你发空间的每个标点符号他都熟读并默背三百遍了呢!”
“看不出他还会rap呢,没你rap得好!”
周宇宁默不作声,只看着前面的班长,星子般的眸光里飞快闪过了什么,眼神晦暗不明。
这一合作得好,俩学院的同学们全起哄他俩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周宇宁躲人群里没上去,程砚初马上说那他再来一首歌!
“这首歌的名字叫《当我们一起变老》。”
修长的手指拨动吉他弦,舒缓的旋律在燥热而安静的南国夜晚缓缓流淌。
“当我们一起变老,头发白了,牙齿也掉光了,
我还想在每个与你一起走去海边的清晨,
每个一起炉火旁打盹的黄昏,
每个一起睡去的夜晚,
像从前的每个清晨夜晚与黄昏,
轻轻亲一亲你发丝里的银白。”
“而你肯定同我一样,
用那双凝望过我无数次,
爱意柔和的眼回望我,
笑着亲吻我苍老脸上的皱纹。”
弦音如水,程砚初深邃动情的眼只专注凝望着夜晚的人群里,那唯一他想要凝望的人。
想就这么凝望一辈子的人。
“当我们一起变老,头发白了,牙齿掉光了,
我还想和你在每一个暴雨天,
捉蜻蜓的网兜伸出窗,
去够你说很好吃的李子。”
“我还想和你去晚风吹过的稻田,
并肩坐在田埂上,
你的头依偎我肩膀,
我用树叶吹一首走调的歌。”
“而你肯定同我一样,
笑着期盼暴雨天到来,
数数又有几只淋雨不跑的傻鸟,
夸我走调的歌还是那么悦耳动听。”
“当我们一起变老,头发白了,牙齿掉光了,
我还想和你拥有无数个清晨夜晚与黄昏,
一起网兜够李子,
一起稻田吹晚风,
一起雪夜围炉火,
一起摇椅看星星。
一起盖着温暖的被子睡去,
梦里有我们的年少时光,
幸福余生,
我们一起拥有过的璀璨每一天……”
“当我们一起变老,头发白了,牙齿掉光了,
我只想静静守着你,
想我们下辈子还能在一起……”
第150章 第 150 章 你为什么不把他抢回来……
“天呐他的深情告白也太动人了吧!我宣布我被他征服了!”
“去去去, 人家要征服的又不是你,是我们小宁宁啊!”
“小宁宁!”小作精疯狂摇着周宇宁的肩膀,“你知不知道今晚有多少男生女生都在疯狂地羡慕嫉妒你啊!”
“他们都说今晚这首歌一定是程男神对他心上人的真情告白!而他告白的人就在我们外文学院!”
“那还用他们说, 宁宁初恋是全程对着我们学院对着我们宁宁的方向唱的!”
“万千少男少女的眼为他而迷醉, 而他的眼里只有宁宁,宁宁是他目之所向的唯一!”
“啊啊啊我死了我死了,我被这绝美爱情感动死了!”
“听说那首歌还是他原创的!他自己作词作曲的,字字句句都是你们美好的曾经!”
“你们曾经那么美好,那么甜蜜动人荡气回肠, 就这么分手你不觉得可惜吗!”
“太可惜了!“
“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小作精夸张的泪眼婆娑摇着周宇宁的肩膀, “他值得!”
“为了你们的爱情, 你们美好的曾经, 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吧!”
周宇宁受不了地逃之夭夭了。
“但现在也不仅仅是宇宁肯不肯给他初恋机会的问题吧。”大头挠着下巴凑过来, “我看喜欢他初恋的那姑娘根本不会放手,昨天中午在食堂还对着宇宁强势宣告主权了呢!”
“哇喔!还有这么劲爆的?”小作精瞪大双眼,“她怎么宣告主权的快展开说说!”
大头清了清嗓子:“昨天中午军训结束后我不是跟宇宁去芙蓉餐厅吃那个酱汁豆腐去了嘛,人太多没坐到一起, 我坐宇宁旁边桌的……”
“说重点!”
“重点来了!我们就碰上了宇宁初恋跟那长发女生!”
“什么?他初恋跟那女生一起去吃饭?!”
“不是!那女生跟着他初恋去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在宇宁那桌坐下之后,长发女生说要喝瓦罐汤,让他初恋去买瓦罐汤——”
“what!”小作精炸毛跺脚,“你别告诉我他初恋就去买了!”
“你别老打岔啊!他初恋是去买了,那都不重要,重点是他起身去买瓦罐汤之后,长发女生就跟宇宁宣示主权了!”
大头清了清嗓子,戏精上身地来了个现场还原:“她说, ‘我早跟砚初说了想跟你聚聚,他总说你忙,上次匆匆一面也没来得及说上话,今天我们俩总算可以好好说说话了。’”
“你跟砚初关系这么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我当然想要跟你好好聚一聚,而且怎么说也要尽尽地主之谊招待你。”
“你初来乍到这边,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要是哪里遇到问题什么的,要找我跟砚初哦。”
“对了,你去白鹭岛上玩过了吗?等军训结束,哪天我和砚初带你去哦,白鹭岛还不错,你们文艺青年都会喜欢,那边……”
“呕!她是狗血剧看多了吗,这是什么以正宫自居的口吻做派!”小作精急道,“宁宁怎么说的?”
大头:“宇宁就回了她四个字‘多谢,不用。’”
“哦还有一句:‘我跟室友约好了,回头要去白鹭岛组团跑图。你跟班长一起去就好,白鹭岛很浪漫,适合小情侣慢慢逛,我可不当你们的电灯泡。’”
“他还笑着调侃:‘单身狗还是跟单身狗一块儿耍吧,可别往小情侣堆里凑,那不是上赶着找虐嘛。’”
“哎!”小作精一声长叹。
“然后那女生就笑得很开心啊,说‘你说话真有意思!怎么没早点认识你,跟你说话都开心!”
“接着,重头戏来了!他初恋端着瓦罐汤回来了!”
“他端了两份,一份先放到了宇宁面前,他对宇宁说‘尝尝跟咱们东北的味道有什么不一样。’”
“宇宁当场就拒绝了!他说‘谢了班长,我现在不爱喝瓦罐汤了,上火。’”
“他初恋就劝他尝尝啊,哄着他说‘给你挑的枸杞红枣老鸭汤,健脾祛湿助眠的,不上火。’”
“边说他还边拿那个小汤勺给慢慢搅着!”
“又说‘咱们东北干燥,这边儿湿气重,以后我得监督着你多喝祛湿的汤汤水水,不然身体里湿气重,各种各样的小毛病都会找来了。’”
“看你都有黑眼圈了,这个汤有助眠的作用,多喝点儿。”
“这时!一直在对面托腮幽幽盯着他们的长发女生就笑吟吟地来了句‘砚初,这茶树菇的给你好不好?我也想要枸杞红枣的。’”
“好哇!”小作精一拍桌子,“上回抢奶糖,这回又抢上瓦罐汤了!凡是他初恋给宁宁的她都要抢是吧!”
“宁宁怎么应对的?”
大头:“宇宁当场就把那枸杞红枣的瓦罐汤让给她了。”
大头:“这还没完呢!吃饭时宇宁不是不爱吃胡萝卜丝嘛,又把菜里胡萝卜丝远远发配去餐盘最边上了,他初恋就劝他吃胡萝卜丝,刚说了一句。”
“忽然!长发女生一勺就把那堆萝卜丝从宇宁餐盘里铲走了,转身扔进了垃圾桶里!”
“说:‘现在萝卜丝没了,可以好好吃饭了吗?’”
“关键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是那样笑吟吟的!”
“what!”小作精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事情走向简直匪夷所思!
“这是个走什么路数的选手?我怎么觉得她好疯!”
“所以啊!”大头一拍桌子,“即便宇宁肯回心转意给他初恋机会,我看他俩想要修成正果也悬啊。”
“那就更得把人抢回来了!”小作精一握拳,“一个妈控制还不够,再加一个精神状态这么疯的女朋友控制,天呐他初恋还要不要活啦!”
“要我是宁宁,我就立马把他初恋抢回来!”
“你为什么不把他抢回来?”陈梦娇坐在白鹭大学咖啡馆里,质问坐她对面穿着一身军训迷彩服风尘仆仆的周宇宁。
陈梦娇:“听说你对班长放手了?就因为他妈不同意你俩在一起,弄了个钦点的未来儿媳妇在你面前张牙舞爪,你就不想要班长了?”
“我是真没想到,你对班长的感情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我对班长放手,你不是应该喜闻乐见吗?”周宇宁压下心里的诧异,淡然反问,“你当年想方设法要拆散我跟班长,现在我们如你愿分开了,你为什么又跑过来质问我指责我?”
千里迢迢地跑来就为了质问他指责他?
陈梦娇张口结舌好几秒,怒视他:“如果是她,那我宁愿是你!”
“班长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说放手就放手!”
“班长这些年来对你的感情、对你的付出,你扪心自问,是别的随便一对看上眼就在一起处处、不和就分的校园情侣能比得上的?”
“这些年班长对你的照顾,对你的好,对你方方面面的帮助付出,早超过一个恋人能给的了吧?我们旁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难道你是当局者迷吗?”
“现在就因为班长他妈反对你俩,弄了个人插在你俩中间,你就要轻易放弃了?你就不要班长了?你对得起班长这么多年对你的感情?”
陈梦娇怒瞪着周宇宁:“真的,我为班长不值。”
“不就是一个恶婆婆吗?本来所有的婆媳就都是天然的情敌。你要抢她儿子,条件又配不上她儿子,她当然对你看不顺眼要针对你,这又算得了什么?”
“你如果真的爱一个人,难道连这点委屈都不能忍受?那你还谈什么爱他?”
“再说了,她恶你就不能比她更恶?说句不好听的,她岁数大了,她还能活多少年?未来陪伴他儿子过一生的人是你,不是她。”
“就凭这一点,你就有压倒她的绝对优势,何至于轻言放弃?战斗打都没打呢,就先当上逃兵了!”
“她杀伤力就那么大?你就那么怕她?还是你根本就不够爱班长?”
“如果你真的就这么轻言放弃了,那你对班长,真是远远没有班长对你爱得多。你不值得班长对你的好。”
“我真诧异你居然都不想想你跟班长从小到大多少年的感情,说放弃你就能放弃?”
陈梦娇冷冷地瞪视着他,“亏我还一直以为,班长于你来说早已是非同一般的重要存在,这么多年过去,以他对你的付出,他对你的感情,他对你的好,亲人加情侣一块儿也做不到他这么好吧?”
“这么好的他难道不该早成了长进你骨肉里的一部分?你人生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放弃他,不要他,你应很痛苦很痛苦,像剜肉剔骨一样痛苦,你不应该像现在这么不痛不痒,这么云淡风轻!”
“我真为班长不值,没想到你的心这么硬这么狠,那么爱你的人,对你那么好的人,你都能说放弃就放弃,你爱的只有你自己吧!”
你是谁啊?你知道什么啊?凭什么管我们之间的事儿?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更不要说,作为曾经背刺我们的你,有什么资格跟立场反过来在这里口口声声指责我?
周宇宁有千百句可以把陈梦娇怼出十里地的话。
但他忽然,什么回怼反击的话都不想出口了。
陈梦娇为什么会知道他和班长还有王可心还有班长妈的这些事儿?
她从哪儿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她难道一直在关注着他们吗?
千里迢迢地跑过来说她来旅游,又不是中秋十一假期,真是来旅游的?
还是借着旅游的名义,想见一见她想要见的某个人?
陈梦娇这些年……是不是一直没有真正的将班长放下?
从小学起她就为班长动过的那颗心,是不是直到如今,还依然会为了班长而心动在意?
周宇宁心里忽然就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