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错知 这人居然感到后悔,更准确说是嫌……
笼中响起男人低沉压抑的喘息声。
他的眼神难以置信且愤怒, 死死地瞪向坐在他腿上的青年。
乔密尔满意地欣赏了会儿自己的杰作,抬起眸,视线与狄萨弗森对上。
他肆意妄为地笑:“还记得上一次我是怎么玩弄的你吗?换成这样, 好像变得更可爱了呢。”
狄萨弗森的银眸中燃着翻腾的怒火,他怎么也没想到, 乔密尔竟然会真的碰他……对他做如此淫.秽荒诞的事!
“你看上去似乎很不服气的样子。”
乔密尔又俯身捧住男人的脸,嗓音阴柔, 气息却带着热度,轻轻吹拂在他的脸颊,“亲爱的狄萨弗森, 为什么要抗拒呢?这多么有趣啊, 忍一忍, 最后不都是会很舒服的吗?……”
该死的!
乔、密、尔……
狄萨弗森全身血液突涌, 模糊而短促的音节被他狠狠嚼碎在齿间,宛如索命的符咒。
他盯着对方的脸,再移到那纤白的手指, 牙关紧绷, 透露出想不顾一切咬下去的意图, 威胁意味十足。
而乔密尔毫无所惧,慢悠悠地收回手,垂下目光,再次扫向男人赤.裸的身躯,神情邪恶幽沉。
是的, 他不打算这一次也耗费大量的巫力, 用植入记忆来骗过狄萨弗森。
他要来一次真实的“小惩罚”。
不是说他是一个只会强迫狄萨弗森的变态吗?
这么冷漠而骄傲的狄萨弗森,为了摆脱他这个变态,宁愿接受别人的觊觎和占有, 甚至要和那女人一同来谋杀他……
乔密尔心里冷笑了一声。
啊,当然他也承认,这确实再正常不过了。比起被自己压在身下侮辱,取悦和利用另一位风韵犹存的女士,是任何一个心怀不甘的男人都会做的选择,狄萨弗森也不例外。
自己早就该预设到这类事,并冷静从容地应对。
然而,就现下来说,他多多少少还是会产生些阴暗的情绪,也许是自己还没有足够强大获得安全感,也许是这诡谲残酷的世界影响到了他,也可能是自己对狄萨弗森的欲念遇到契机被催发了……
既然如此,那便把自己邪恶荒淫的人设更好地履行下去吧。
……
时间过了许久,空气都变得燥热了起来,若有若无的馨香在飘散。
男人的呼吸越来越沉重,灼烫到好似淬着火星,喉间时而发出如野兽般压抑的嘶吼,铁链因他身体的挣动和震颤而哗哗作响。
他像是在遭受不堪忍耐的刑罚。
却紧咬着后槽牙,不让自己吭出一个字音,无论青年怎么逗弄询问。
大颗的汗珠在皮肤上涌聚,被火光照耀得晶莹夺目,顺着肌肉的曲线滑落,在身下暗红色的毯子上留下暧昧的湿痕。
他的黑发也濡湿一片,凌乱地搭在冷硬锋锐的眉骨上,平添几分被屈折的美感。
焦灼与压抑又持续了些许时间,一声恶意的低笑过后,狄萨弗森目眦欲裂。
他猛地一用力想要起身,可四肢被铁链牢牢桎梏在榻上,唯有头颅和胸膛微微挺起,身躯绷得如磐石一般,脖颈上的青筋毕现。
一双银眸充血绯红,骇人异常,瞪着铁笼漆黑的穹顶。
然而,视野却依稀被一片白光占据。
狄萨弗森急促地呼吸着,鼻间充斥的异香更加浓郁,再过半晌,他不自觉缓缓卸了力道,高大的身躯放松地躺下,有一种天地颠倒的错觉……
惊愕。混乱。
仿佛冲碎了他某方面的认知。
他绝不想承认真的很……
室内很安静,两人均没有任何动作和言语。
乔密尔的大胆和疯狂似是悄然间褪去了,他怔怔地看着眼前不堪的场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都做了什么。
他是想捉弄惩罚狄萨弗森没错,可是当借着那股冲动真由自己亲手来……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尴尬连同着羞耻涌上心头,一时间,他不太敢面对狄萨弗森。
男人惊怒的神色恢复了阴沉,转动眼珠朝坐在自己身上的青年看去,却随即被一方白色的丝帕蒙住了双眼。和几天前的那次一样。
他敏锐地听到对方比平时要急沉的呼吸声,隐约像是透着慌乱。
可笑,这荒淫的王子怎么会觉得慌乱?
接着,乔密尔从他身上下去了,他听见乔密尔踏着赤足步伐急促地离远了,又有隐约的水声传进了他耳朵里。
狄萨弗森:……
丝帕之下的银眸出现了极为短暂的茫然,下一刻强烈的恼恨喷薄而出。
被锁住的双臂再次青筋凸起,将铁链震荡出数声锵鸣。
乔密尔哪里是慌乱?
该死的!这人居然在那样玩弄了他之后,感到后悔,更准确说是嫌恶?!
狄萨弗森已经快要分不清,是刚才乔密尔对他做的淫.秽之事更可恨、屈辱,还是此刻遭受的对待更加让他怒不可遏。
……他发誓,如果不能囚禁住乔密尔,让他跪趴在自己身下哭哑了嗓子求饶,心中的火焰将永不散去。
乔密尔将手掌和身上清洗干净,并调整好了情绪之后,才重新回到笼中。
他看到男人表面平静地躺在榻上,双眼被遮盖着,胸膛一起一伏,健壮的身躯汗意涔涔,被铁链牢牢禁锢住……竟然有种诡异的脆弱可怜之感。
乔密尔感到些许心虚。
可是,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吸引了。尤其是当狄萨弗森处于明显的隐忍和弱势之时,可耻的征服欲得到了满足,尽管清楚地知道这人无时不刻不想着报复自己。
乔密尔走上前去坐在榻边,勾起淡淡的笑容,轻声问道:“刚才舒服吗?狄萨弗森?”
顿了顿,他又脱口而出道:“比起几天前那一晚怎么样?”似乎是带着明显的恶意在调侃对方,可他也没有想得很清楚,便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当然,也没指望狄萨弗森会回答。
狄萨弗森冷呵了一声,细微到乔密尔不曾察觉,在他的微讶中,男人嗓音喑哑地道:“殿下,您觉得哪样更愉快,选择哪样就好。”
乔密尔:“……”
他疑惑地眯起眼睛。
狄萨弗森在刚被自己亵玩过后,居然就能理智顺从地回应自己?而且还是这种带有侮辱兴致的问题?
他是转性了吗?
不。
他是在刻意装得更加听话。
那个仆人今晚才对狄萨弗森说过的,让他使自己更放松警惕,才有机会……
乔密尔脸色阴郁了下来,狄萨弗森想要表现得更顺从骗取信任,哪有那么容易?
“是么?”乔密尔笑了笑,揭开蒙住男人眼睛的丝帕,顺手擦去他的脸上的汗珠,幽幽说道,“那我还想玩一玩新的游戏……”
“我要让你彻底昏睡过去,像一具尸体一样,根本不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等你醒来后可以来猜,猜对了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亲爱的狄萨弗森,这样是不是很有趣?”
“……”男人定定地注视着他,银眸如一潭沉寂的冰湖。
乔密尔说完,兀自起身走远,从柜子里取出了一瓶药水,打开后将其怼到狄萨弗森嘴边。
“把它喝下去,喝完之后你会很快陷入昏睡,什么感觉也没有。”他装出迫不及待地命令道。
狄萨弗森沉默着配合,张开了嘴,乔密尔手中的药瓶随之倾斜,淡黑微苦的药水流入到他口中。
第42章 诱惑 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见狄萨弗森喝下药水后随即陷入了昏迷, 乔密尔心里蓦然一阵轻松,今晚的超出掌控的混乱总算可以结束了。
这大概就是理智和任性纠缠的结果。
……不该这样的。
对于狄萨弗森的仇恨和报复,自己应该是从容地防范, 而不是让那异样的情绪牵着走,做出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事。
这不像是在单纯地折辱狄萨弗森, 倒像是连同自己也一并折磨了。精神上的折磨。
鬼知道那东西突然间出来的时候,他心跳漏了有多少拍。
以后能用巫术、用药, 绝不来真的。
乔密尔站在榻前,面色幽沉地思忖了良久后,瞥向那一片脏污不堪。
他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到榻下, 再拿来一条大毛巾, 在男人身上胡乱地擦拭了一番, 最后往下面一盖, 眼不见为净。
狄萨弗森双目紧闭,气息绵长,锁链被解开的声音在幽静的室内响起, 他的四肢重新恢复了自由。
男人对乔密尔所做的一切毫无反应, 果真像是一具尸体一般,
殷红的唇又凑近他耳边,喃喃低语:“接下来该怎样才更有趣呢?这样玩弄你,你似乎都能平静接受了啊。”
“不过,既然你想让我信任你的话,就得表现得更乖顺且主动一点, 亲爱的狄萨弗森, 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狄萨弗森:……
燃烧的烛火偶尔响起微弱的“噼啪”声。
乔密尔盯着狄萨弗森沉睡的脸庞,光亮从一侧照来,半明半暗, 衬得他脸部的线条越发凌厉刚硬,可又那么英俊。这人未来会是这片大陆的统领者,而现下却不得不屈服于自己,甚至贡献上肉.体的清白。
思及此,乔密尔莫名发出一声低笑。
他解开衣服,爬到了榻上躺下,打算今晚就在此过夜。
毕竟明早狄萨弗森醒来时,还得再做一做样子,营造出自己玩弄了他一整晚的假象。
床榻有点小,狄萨弗森躺在中间后,两边均只剩下一点点宽度,乔密尔不太舒服地半侧着身子,担心自己睡熟了会摔下去。
不行,他可没道理要勉强自己这样过夜。
于是乔密尔又坐了起来。
犹豫片刻,他往旁边一翻身,毫不客气地压在了狄萨弗森身上。
嗯,这样就舒坦了。
虽然硬邦邦的,但还算有些弹性,和这并不柔弱的床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他找了个最喜欢的姿势,大腿搭在狄萨弗森的腰腹,头枕在他胸膛上,惬意地闭上了眼。可没看见的是,男人那皱起的眉头。
时间过了不知多久,夜色深浓,狄萨弗森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乔密尔就这么趴在自己身上,真的睡着了,鼻息轻缓均匀,细微的气流吹拂在胸前,触感如羽毛,似痒非痒。
狄萨弗森垂放在身侧的右手动了动,极其缓慢地抬起,覆上了乔密尔的侧颈,他毫无所觉地熟睡着。
男人的双眸晦暗幽邃,藏匿着一丝狠意,而更多的是迟疑。
一会儿过后,那只手掌又从青年的脖颈处向下移去,滑入薄毯之中,抚过清瘦光滑的背脊,继续往下……就像乔密尔扬着轻佻的笑容,经常在他身上乱摸那样。
这算是报复吗?
应该算吧。唯我独尊的王子不会容忍别人这么轻薄他的。比如上回突然摸了下乔密尔的脸,就被警告了,还被咬了手指。
狄萨弗森勾了勾唇角,似乎在为这隐秘的报复而感到快意。他手下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但不悦的是,得强忍着控制在不至于留下痕迹的程度上。
乔密尔会不会就这么被他弄醒呢?狄萨弗森想着。
他垂眸瞧向对方的脸,忽然觉得,如果乔密尔在此刻真的醒来了,自己便不用再伪装、压抑……按原先的计划肆意地将仇恨发泄一番,再拼力一搏逃出去,似乎也不错。
啊,不能再这么想了,再想的话他就更加跃跃欲试了。
心里的火被撩拨起来,烧得越来越旺,狄萨弗森感到有些难受。
这种难受就跟之前他被锁住,只能任由乔密尔在他那里恶意玩弄时一样……
银眸又隐隐泛起了血意,却逐渐涌出了深沉的不解——自己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而这时,趴在男人身上的青年发出了一声嘤咛。
狄萨弗森瞳孔一缩,立即放开了掌中紧握着的软肉。与此同时,他做好了扼住乔密尔的喉管,防止他喊出声的准备。
所幸的是,乔密尔并没有醒来,依旧在沉睡着,只是在睡梦中感觉到了不适,扭动了下身子,踢了踢腿换了个姿势。
但让狄萨弗森额际青筋一跳的是,那块毛巾被蹭开,一条修长的腿取而代之,内侧细嫩光滑的皮肤紧紧贴着……
狄萨弗森的五指狠狠地攥紧,过了半晌,他咬着牙握住乔密尔的膝盖,将他的腿挪开了。
心跳和呼吸快得像之前那样,狄萨弗森闭上眼睛,稍显艰难地等待着这股不正常的冲动平复下来。
最终,身体内的燥意减退。
但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睁眼盯着笼顶,狄萨弗森开始细细思索自己的处境,尤其是乔密尔对自己难以捉摸的行为。
他几乎可以肯定,乔密尔根本不想要对自己做那种事,这人更像是把他当成一个用来演戏的工具。但是,今晚又为什么要玩弄他那里?
这是乔密尔的乐趣之一吗?否则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看乔密尔事后矛盾的反应,狄萨弗森又觉得另有原因。
他忽然想起了乔密尔在自己假装昏睡时说的话,刚听到时他就心生一丝古怪,现在似乎捕捉到了其中某个关键信息。
乔密尔说,自己想取得他的信任?
他为什么会特意考虑到这一点?
而这刚好就是自己上楼前,那名仆人提起过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说得通了。乔密尔相比之前更过分的玩弄,是一种警告和惩罚。
所以,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与仆人的对话的呢?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狄萨弗森心里形成。
——那只奇怪的乌鸦。
它有着极其似人的行为,一时暴躁,一时乖巧,又聪明异常,总是出现在宫院里,经常飞进三楼。还有那一晚乌鸦对乔密尔莫名其妙的亲近,甚至隐隐透出一股维护的感觉……
它会不会和乔密尔有某种诡秘的联系?
是的,这个猜测很荒谬,但不过在乔密尔会巫术的前提下,就完全有可能了。
……
次日早上。
乔密尔在狄萨弗森身上醒来,还有些迷糊,一时间没意识到下方又硬又弹的东西是什么。
眼睛还没睁开,先伸手扒拉了几下,指尖不小心刮过某处凸起,记忆才蓦然回笼。
瞌睡一下子散了,乔密尔迅速恢复了清明,抬起头看向狄萨弗森。
稍加意外的是,这人又醒得比自己早。
看来狄萨弗森习惯了浅眠,警惕不是一般的深。
“早上好啊,亲爱的狄萨弗森。”乔密尔愉悦地说道。
“早上好,殿下。”
关于基本的礼仪,狄萨弗森都已经被迫学会了,甚至对伺候乔密尔更衣、用餐、洗漱等琐事也越来越熟练,从他的脸上不会再看到明显的不情愿,只有漠然的顺从。
“昨晚真是美妙的一夜,但又让我有些劳累,所以直接趴在你身上睡着了。”乔密尔露出标志性的邪笑,“你要不要猜一猜我对你做了什么有趣的事?猜对了就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绝不骗你。”
狄萨弗森沉思了片刻,银眸微暗,最后淡淡地说道:“……我猜不出来。”
“那可真遗憾。”乔密尔略带可惜地道。
他知道狄萨弗森不会去猜这件极其屈辱的事,但这人犹豫了是他没想到的。“答应一个要求”是自己抛出的诱饵,显然狄萨弗森想要得到它。
乔密尔勾唇笑了笑,凑近男人英俊的脸,四目直直相对,道:“不过,这个机会我可以一直给你留着。”
狄萨弗森应了一声,在乔密尔起身背对着他时,眼中才流露出一抹哂意。
目光在青年半裸的身体上打量,慢慢移向那圆润的部位,以及修长的双腿……
乔密尔没有对他做什么,他倒是对乔密尔做了什么……呵,尊贵的王子能猜到吗?
狄萨弗森随即也下了榻,用不着吩咐,便按照惯例,先扯了扯那根连着楼下铃铛的绳子,再去给乔密尔穿鞋更衣。
乔密尔慵懒地享受着男人的服侍,看着对方半跪在跟前,粗粝的手指在他小腿上打出精巧的蝴蝶结。
他眯了眯湛蓝的双眸,每一次见,都会对自己调.教狄萨弗森的 成果感到相当满意。
接着狄萨弗森又帮乔密尔穿好了那花哨亮丽的衣服,这时,端着洗漱用具的仆人也上楼了,狄萨弗森刚要上前将用具接过,却听乔密尔叫住了他。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青年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阳光下的脸庞干净得像个天使,“你赶紧下楼去清洗一番,再换身衣服,用完早餐,就随我一同出躺门。”
让他一同出去?
狄萨弗森心里一阵惊讶。
第43章 看紧 我最宝贵的所有物,不会再轻易地……
出行的木车已经准备好。
狄萨弗森站在车旁, 看见乔密尔临上车前停下了动作。
木板似乎有些高,让王子直接踏上去稍觉费力,而且不优雅, 他侧头瞥向狄萨弗森,眼中的玩味一闪而过。
“这是你第一次随我出门, 又有一件新的事情需要学习了。”
按照原主本来的规矩,这时应该有一名奴隶跪趴在木板前, 让乔密尔得以踩着他的背脊上去。
后来乔密尔重新吩咐过,只让人准备一张矮凳,可本该承担这一职责的仆人却没出现, 跟随乔密尔的仅有包括伊莱在内的几名侍卫, 以及狄萨弗森。
伺候王子上下车一事自然就落到了狄萨弗森身上。
乔密尔神情傲慢而嚣张, 故意地为难道:“作为奴隶, 你明白现在要为你的主人做什么吗?”
他想先戏弄狄萨弗森一番,再命人去取来矮凳。
却不料狄萨弗森对于他的暗示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抗拒,甚至不等他再多调戏一句。
也许是这类事以前就见过太多了, 多到稀松平常, 也许是狄萨弗森为了获取信任, 能接受的屈辱程度比他预计的要深。
只见男人冷硬的眉宇微沉,下一刻便默默地屈膝半跪了下来。
但又令人感到诧异的是,他没有低头伏下身体,而是单膝跪着,并握紧拳头将双臂伸在前方, 微微并拢。
他的意思是让乔密尔踩着他的小臂上车。
乔密尔怔了怔, 不知为何,让狄萨弗森去拿矮凳的话语堵在了喉间,他忽然改了主意。
瞧着眼前强韧结实的手臂, 以及男人坚毅又带着一丝阴鸷的神情,他心里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愉悦。
怎么能“辜负”狄萨弗森“心甘情愿”的服侍呢?
乔密尔抬起一只脚踩了上去,柔软的鞋底与男人手臂上贲起的肌肉紧紧相贴。
很稳,稳到几乎没有摇晃,不会有任何要摔倒的危险感。
而旁人的目光难掩惊愣,怎么也想不到狄萨弗森会二话不说地这样做。
乔密尔坐上了车,湛蓝的眸底带着浅浅笑意。
可乔密尔还没有要出发的意思,他又将狄萨弗森唤到眼前,抚摸着男人脸上快消失不见的疤印,从口袋里取出了一瓶药水递给他。
“你已经乖顺到让我觉得,可以随时随地把你带在身边了,我一刻都不想与你分开的愿想终于得到了满足。”他病态地对男人说道,“亲爱的狄萨弗森,把它喝下去吧,然后你也会无法与你的主人我分开,解药会定期给你的。”
将狄萨弗森从这幽寂森严的宫院里带出去,就意味着对方有更多的机会逃脱,为防范这一点,他当然得采取些措施,让狄萨弗森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为什么要带狄萨弗森出去,一是不想一直把他囚困在这里,二是可以引得暗处的人开始谋划,好顺势反击。
狄萨弗森对乔密尔虚假的话语心无波澜,只是冷冷地问:“殿下,这和多天以前你在笼中给我的药,是一样的吗?”
“大体上是的。”乔密尔告诉他道,“稍微有点区别的是,它可以等待更长的时间再服下解药,并且你刚喝下去之后,痛苦持续的时间也会更短。”
狄萨弗森心想,药效似乎是更轻了,若是在脱身前没办法得到解药,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随即,他不再多言,喝下了药水。
乔密尔静静地等待狄萨弗森体内的幻痛差不多散去,而后让伊莱将携带的面具交给了自己。
乔密尔当初所说的不是玩笑,他果真给狄萨弗森定制了一张面具,尺寸还是他拿着线头量的,再辅以详细的描述加草图,交由匠师打造。
面具由透气的皮革制成,一些部位有金属包边,整体质软舒适,就样式来看平平无奇,只是在眼孔的旁侧印有花纹,细辩的话,才可认出其间有“乔密尔”这几个字符。
却没有带上“王子”的身份词,让他人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将这几个字,与兰曼斯特王宫里臭名昭著的乔密尔王子联系起来。
“把头伸过来。”乔密尔对狄萨弗森说道。
亲手将面具给男人戴上,他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
面具覆盖了狄萨弗森的大半张脸,上端露出了额际,几缕短硬的黑发落在边缘,下断露出了薄唇,凌厉英朗的下颚线更加凸显。双眸被孔隙的阴影稍微掩盖住,需要凑近一些才能看清楚眼瞳的颜色。
基本达到了让除了很熟悉的人之外,无法认出狄萨弗森的程度。
可是却依旧惹眼。
乔密尔轻笑道:“狄萨弗森,你英俊的外貌真是吸引人,就算戴着普普通通的面具,也足以让我一眼看中你,把你抓来我身边……当日日夜夜取悦我的玩物。”
他说着用双手虚虚掐住男人的脖子,将对方拉得更近。男人比他坐的高度高出了一截,弓着腰身,才能与他面对面。
青年的蓝眸尽显邪恶与贪婪,那张漂亮的红唇中吐出的字句总是虚虚实实,就像他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性格一样。
狄萨弗森又听到乔密尔缓缓对他说道:“我会很珍惜你的,狄萨弗森,我最宝贵的所有物,不会再轻易地让你受伤了。”
狄萨弗森:“……”
男人戴着面具的脸仍透露出几分阴沉,直到对方将他放开后,他重新站直了身子,注视着宫院外的方向。
眼中极为短暂的犹疑似不曾存在过,狄萨弗森微微眯起双眸,只剩坚毅与冰冷。
若是以前有人敢对他说这样的话,他绝对会让对方付出血的代价,可现在为什么会对乔密尔如此容忍?
关键是,他不是被迫容忍,而是心里仿佛真的不再有多少怒意。
难道自己是习惯了么?
不能再这样下去。
再继续任由乔密尔对他为所欲为,他会变得越来越怪异。
……有机会,一定得逃出去,不管是凭借自己,还是利用别人。
乔密尔示意可以出发了。
拉车的两名奴隶从地上站起身,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前进,其余人则是徒步跟着。
和乔密尔王子同行是不允许使用马匹的,王子极度厌恶这类牲畜,好在王子也从未出过远门,不过就是在王城里四处玩乐。
这几天,除了宴会、斗场、市集等地,倒是有了个新的去处,那就是城西那片地。王子貌似真的对租赁种植农田一事上了心,去过不止一次,还跟一些平民打听种植各种作物的时间和方法,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没了兴致。
木车刚出了宫院的门,可这时,路上却急匆匆地走来个人,拦在了前面。
他胸前佩戴着金叶徽章,黑靴红披风,一看就是国王身边的亲卫。
伊莱上前问道:“何事?”
那人朗声对乔密尔说道:“王子殿下,国王让我来给您传话,今日的廷议很重要,大祭司刚结束了闭关也在场,所以请您务必前去参加。”
乔密尔:“……”
青年不悦地皱起眉头。
不是他偷懒不履行作为王子的义务,而是他去过多回,才发现实在没有出席的意义。
去了无非就是站在那里听一群大臣,为了各家族的利益在明争暗抢,听他们如何在神训允许的范围内制定更加巩固贵族地位的政策,又拿着神训谴责他人。
有时候,在不会明显触及到王权的问题上,连坦奥伦国王都插不进嘴,或是一副懒得管的样子,就更别提他这个没有实权只能沦为背景板的王子了。
作为受国王宠爱的王子,他可以为非作歹、欺男霸女,但完全无法左右与王政相关的事。
自然乔密尔就不愿意浪费这个时间了,何况他将来也不会背负兰曼斯特王族的身份。
只不过,大祭司出关了?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一直也没见过大祭司,这个国家真正做主的人。
从原主的记忆中,乔密尔并没有获取到关于此人什么特别的信息,好像原主除了在台下看到过他宣布神谕,从未与其交谈接触过。
乔密尔想了想,对那名国王亲卫问道:“有何重要之处?是大祭司要求我前去的吗?”
亲卫回道:“殿下,这我并不清楚,我仅仅是转达国王的话,殿下您可以亲自去询问。”
“。”
乔密尔改了方向,一行人来到了议庭所在的建筑。
眼前是一座由无数白色巨石垒砌的占地广袤的数层高台,上方有两个方形的殿厅。殿厅均四面无遮,由巨大结实的立柱所围。
矮一些的那个便是议庭,后方高的那个就是兰曼斯特国的至高神殿。神殿比议庭更加奢华恢弘,立柱周身雕刻着繁复的徽纹,撑起五彩琉璃镶金穹顶。旁边还有三座祭司塔,供大祭司及祭司团人员居住。
整个集成建筑由兰曼斯特国数代君主倾尽积累所建,以表对众神的虔诚。
乔密尔让随同的人等在台阶之下,独自往高台上走去。
进入议庭时,里面的人都已经到齐了,一名官员正在述职,大致是说在亚尼尔特恢复耕种、生产,以及镇压暴民的工作。
乔密尔没有细听,悄然从侧方的空道来到自己的位置,一眼望见最中间的高椅终于不再是空的。
一名白袍金带,头戴兜帽的老人坐于其中,颈首微垂,俯视着下方,给人的感觉肃穆而悲悯。他的面容大半隐在兜帽的阴影里,只露出些许白花花的头发与胡须,被琉璃顶透下来的阳光照得圣洁透明。
紧接着,乔密尔又发现站在前方的大臣中有了几张新增的面孔。
一个是先前与狄萨弗森决斗后人事不省,现在大概伤愈了的维勒。
一个是上了年纪,依然颇具威严的男人,他的装束与徽章昭示着尊贵的身份和曾经的荣耀,既是战场上的将帅,也是在王政中根基深厚的公爵。
还有另外三人都比较年轻,看气质像是战士,却穿着普通贵族的华服,身份地位不明。
乔密尔主要暗暗将目光向那位公爵投去,他心里隐约想起了什么事,有一股不太妙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那人也看向了自己,高耸的眉骨下,那双眼睛阴毒渗人,似乎对自己有着莫大的仇恨。
乔密尔瞳孔一缩,记忆突然连贯清晰了起来……原主曾经放狗将一个触怒了自己的贵族子弟活生生咬死,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位就是那人的父亲,康拉德公爵!
乔密尔定了定神,移开视线,凝眉思忖着。
首先,不是自己做的事情,断没有承受对方复仇的道理;
其次,这人能跟自己出现在同一场合,证明那件事至少表面上已得到了了结;
最后,他可以在不过分的范围内,理解并补偿康拉德公爵的丧子之痛。
康拉德公爵在乔密尔身上狠狠地盯了良久,每次想起自己儿子的惨死之状,他就恨不得以同样的方式让乔密尔变成一摊残破的血肉。
近处的维勒目睹了两人之间的这一幕,不怀好意地勾了勾嘴角。
坦奥伦国王在乔密尔进来后,就一直注意着他。
国王对康拉德的仇恨心里有数,在他的庇护下,康拉德不能对乔密尔做什么。相反,只要乔密尔惹了祸就会来求自己,这让他心生愉悦和满足。他等着乔密尔最终只能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的那天。
当乔密尔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述职的官员感谢完亚尼尔特部分贵族对工作的帮助,退到了旁边,换作一名俊逸的男人走到了中间。
那人刚好就是站在前方的新面孔之一。
他对着高座上的大祭司与国王恭敬地行礼,说了几句客套话。
而后乔密尔蓦然听见他说道:“尊敬的大祭司冕下与国王陛下,我此番前来还有一个请求,那就是按照原先的约定,将狄萨弗森带走,他曾经是一个战士,不应该在兰曼斯特遭受如奴隶般的屈辱对待,更别提是被三王子当作……”
话至此,他深沉的目光掠过乔密尔,又昂起头严肃道:“大祭司冕下,想必您也不愿看到这样背离神训的做法吧?”
“当然我也理解诸位的顾虑,所以我愿意将狄萨弗森的双腿,甚至是四肢打断,让他绝不可能再威胁到兰曼斯特!”
第44章 争夺 比起失去狄萨弗森,我忽然觉得留……
乔密尔听到了自己磨牙的声音。
冷翳的目光朝说话之人望去。
乔密尔隐隐猜到, 此人大概就是原书中提到的,爱而不得又背叛了狄萨弗森的亚尼尔特旧王族旁系,他在得知了狄萨弗森未死后, 便赶来兰曼斯特王宫恳请履行约定,将狄萨弗森交还给他。
乔密尔本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 因为他知道这人最终没能将狄萨弗森从自己身边带走,可是此刻, 又有些不安。
刚一听清楚这人的请求,他的脸色便阴沉下来,而当这人为了使兰曼斯特放心, 还自顾自地说出要把狄萨弗森弄残废时, 他更是感觉有一股怒火燎上了心头。
……为了占有狄萨弗森, 竟然不惜打断他的四肢。
当然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本来也不该发生。
所以为什么话说到这份上狄萨弗森也没有被带走呢?具体乔密尔不得而知。
是原主嚣张跋扈、拼力阻挠吗?还是他苦苦哀求大祭司与国王?
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保证按原剧情那样发展呢?
克利温德在为得到狄萨弗森而继续加码, 甚至许诺将自己部分肥沃的封地赠送给王政。
看坦奥伦国王的神情,显然是想欣然应允的。
乔密尔忍不住打断了克利温德的话,沉声说道:“阁下, 从未有过要将一个杀业深重的战俘放归的道理, 狄萨弗森不死, 也理应永远被囚困在兰曼斯特王宫中,否则,因他而牺牲的战士们灵魂无法安宁。”
克利温德不忿地回道:“您对他做的那些难道是合理的吗?您留住狄萨弗森,为的是告慰战场上亡魂,还是私欲?”
他瞪着乔密尔, 几乎不太顾及礼仪了。
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 自己心目中最威严而英俊的狄萨弗森,他崇拜又痴迷至极的男人,居然会被眼前这阴柔羸弱的王子给……
简直该死至极!
这是他怎么也没预料到的状况。
望着极力遏制怒意的克利温德, 乔密尔扯唇哂笑:“我想,关于这一点,您应该先叩问自己。”
“你——”
监政官咳了咳,似乎是觉得两人为了一个阶下囚,明争暗抢太难看,他高声说道:“如果狄萨弗森一开始便按程序被处死,根本不会有后续的争执,请大祭司冕下断定。”
乔密尔的眉头不由皱起,想再说些什么,又担心被视作对大祭司的冒犯,反而弄巧成拙。
而克利温德又着重强调了一番当初的约定,以及自己的许诺。
高座上的大祭司终于说话了,声音算不上雄浑,却带有令人无比信服的魔力,聆听的人感到好似被一股温和而隽永的力量包裹着。
他没有直接回应克利温德的请求,而是说道:“狄萨弗森的生死,不在需要我左右的范围之内。”
是的,大祭司很少会关注对一个人的审判,除了黑巫师。
大多数情况下,王政会根据神训做出恰当的处置,而关于战俘,一直以来都没有明确的条例,从民众的感情出发,战俘应当伏诛,但是从祭司的态度中可以隐约感知到——众神是厌战的,且对所有人都抱有怜悯。
这起初让各国王政有些不知所措的惶恐,不过后来惶恐消失了,公认必要的侵略和杀戮是神赋予掌权者的自由。
大祭司接着说道:“至于所提到的狄萨弗森遭受的屈辱……”
乔密尔的心悬起来。
“乔密尔王子。”大祭司唤他。
“冕下,有何吩咐。”乔密尔站出来一步,镇定自若地道。虽然担心下一刻大祭司便下令将狄萨弗森从自己身边带走,却又认为事情绝不会没有转圜的余地。
大祭司先是问道:“你将狄萨弗森囚禁,并暂且没有要处死他的打算,对吗?”
“……是的。”乔密尔迟疑地点点头。
“那么,只要他还存活一天,我便会按照神的旨意,给他保有尊严的机会。”
什么意思?
乔密尔困惑地眯起眼睛。
克利温德脸上流露出期待与欣喜,“尊敬的冕下,您的意思是,同意我将狄萨弗森带走了?”
“这件事情不应该由我来同意与否,决定权在狄萨弗森本人身上。”大祭司淡然地说道,“若是他不愿忍受目前的屈辱,依旧可以作为忠于故国的战士光荣地去见冥路之神。”
克利温德一惊,他要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
随即又听大祭司说:“第二种选择,他可以在我面前对兰曼斯特徘徊不安的亡灵进行忏悔,忘却仇恨,然后永远地离开这片土地。”
“对此,乔密尔王子不得阻挠。”隐在兜帽中的脸似乎面向了乔密尔,又补充道,“当然,若要处死这名俘虏,我也不会剥夺本就拥有的权力。”
“……”
乔密尔面沉如水。
这在某种意义上,难道不是由着狄萨弗森离开吗?
狄萨弗森离开了,会不会使得那项约定作废?
而且他深感不解,大祭司明明可以一锤定音,却貌似在拒绝主导这件事,他将选择权交给了狄萨弗森,又将狄萨弗森的生死权交给了自己。其中的潜台词,既然允许自己杀死狄萨弗森,那么兰曼斯特的其他人是不是也可以?
……大祭司到底是怎么考虑的?和所谓的神的旨意有关么?
部分人心里也生出疑议,但无人敢言。
作为最有可能继任国君的大王子,对一切威胁很是忌惮,他与自己的心腹们对视了一眼,已开始有了斩草除根的计策。
克利温德害怕乔密尔宁愿杀死狄萨弗森也不放人,迫不及待地说道:“尊敬的冕下,狄萨弗森一定已意识到自己过往的罪恶,他愿意进行忏悔,我想请求立即将他带来面见您。”
维勒提醒道:“克利温德阁下,用不着这么着急,廷议还未结束呢。”他勾起嘴角,又道,“不过倒是可以让人去乔密尔王子的宫院先将狄萨弗森先带来,等候在外。”
“不必如此。”乔密尔面无表情地出声阻止。
“难道殿下您要违抗大祭司的指令?”维勒借机逼问。他很享受将乔密尔在乎的东西毁掉的感觉,尤其是当对象还是他的仇敌,狄萨弗森。经过那场决斗,他们之间仇恨已累积到了顶点。
“我的意思是说,狄萨弗森刚好就外面,不必特意去一趟我的宫院寻人。”乔密尔语气阴冷,目光从维勒以及克利温德身上剜过。
但他表面上却对对大祭司的话无比遵从,甚至抬头请示道:“冕下,需要现在就将狄萨弗森叫进来吗?”
“等廷议结束后我再私下见他。”大祭司说道,“继续议程吧。”
“是。”
关于狄萨弗森的事不再被提,克利温德也明智地闭了嘴。
主持的官员恭敬遵命,而后随着一声通报,一名侍卫将一卷皮纸呈了上来,官员展开,大声朗读。
这是来自沿河城邦的汛情,情况惨烈,请求王政调遣物资与人力,前往支援。
可众人听完没有任何惊讶急切之态。
大祭司的主要职责为传示神谕和祈祷,并不会关注每件政事,他静默不语,于是旁边的坦奥伦国王便开口询问了几句,只是怎么看都有几分漫不经心。
近些年,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克莫特河流域都会传来汛情,入秋不久便会平息,算不得什么大事。
当然,为了展现对众民的博爱与重视,还是得派遣一位名义上的赈灾使者。
往年都是谁呢?大臣们不由将目光投向了经常主动请缨的康拉德公爵。
康拉德公爵这回却推拒了,他说道:“我身上还有要务未完成,这次将擒获的黑巫师押回王城,向大祭司汇报任务进展,等祭神大典结束后,马上就要离开。”
黑巫师?
乔密尔感到一丝惊奇。
这人之前不在王城,是抓捕黑巫师去了么?
很快,灾情暂且被放在了一边,大臣们纷纷探听起了关于黑巫师的事。
康拉德站到中间对大祭司与国王行礼,操着浑厚的嗓音道:“我在边远数城排查搜寻多日,终于不负众望找到了三处窝点,但情况不容乐观,他们的组织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在多个国家都有根基,大半年前越过西边的封禁之土,侵入我国。”
“那群邪恶的黑巫师彻底背弃了神明,煽动平民,创立了一个启世教,教徒们个个狂热猖獗……”
……
议庭外长长的阶梯之下,多名战士押着一个身披黑袍的女人走过。
女人被特质的粗链牢牢束缚着,沉沉的重量压弯了她的身体,不止如此,还被无比粗鲁地扯着快步前进,她一路踉跄,狼狈不已。
终于,她摔了一跤,刚好就摔在了乔密尔王子的木车旁边。
所有人都不由得注意着她,包括狄萨弗森。
女人从地上爬起时,双方视线对上,狄萨弗森从那张有着淡淡皱纹的平凡面孔上,看到了一双清丽又有些熟悉的眼眸。
微讶之色转瞬即逝。
伊莱皱了皱眉,上前欲将女人扶起,押送的战士连忙制止了他,同时另一人扯着链条,把女人硬生生地在地上拖远了数米,她咬着牙默默忍受。
战士高声警告道:“不要碰她,也不要盯着她的眼睛看,否则会被勾走灵魂!”
“为何这样说?她到底是什么人?”
伊莱下意识又朝女人扫了一眼,却冷不防见对方冲自己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极为短暂的怔愣,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
“她是康拉德公爵捉回来的无恶不作的黑巫师!”
战士甩下这句话后,继续押着女人快步前往议庭。
望着他们走远,冷漠寡言的狄萨弗森忽然问道:“在兰曼斯特,黑巫师会被如何处置?”
旁边的侍卫新奇地看向他,头一回见狄萨弗森主动跟人搭话,还是与自己无关的话题。
也许是等得太过无聊,侍卫随即露出促狭之意,调侃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觉得可惜?这女的难道是你喜欢的类型?虽然不怎么年轻貌美,不过身材确实火辣。”他可是注意到了狄萨弗森不同寻常的眼神,“但我得提醒你一句,别让王子发现你还馋女人,那是王子的大忌。”
话音刚落,他就被骤然冰冷的目光慑住。
狄萨弗森戴着面具的脸斜向这人,隐怒中透着一股轻蔑,宛如瞧着一只恼人的蚂蚁,捏死只在一念之间。
侍卫咽了咽口水,色厉内荏道:“被我说中所以发怒了?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伺候王子的低贱奴隶,要是敢……”
“闭嘴。”
伊莱打断了他的话,将人推开,防范地盯着狄萨弗森,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
“焚灭。”伊莱说道,“黑巫师会被绑在石柱上焚烧,由祭司施加灭魂之术。曾经的亚尼尔特难道不是这样做的吗?”
狄萨弗森没有再出声。
时间又过去许久。
廷议结束,众人纷纷出来。乔密尔的身影出现在阶梯上时,后方还紧跟着几人,貌似在不断对他说着什么。
随着距离缩短,乔密尔脸上的厌烦与愠意越发清晰起来,伊莱见状,不等吩咐,便跑去不客气地把为首的那人从乔密尔身边拦开。
克利温德等人随即与乔密尔的侍卫发生了小冲突,路过的官员投以嘲讽或鄙夷的目光。
但到底是在兰曼斯特王宫,克利温德不敢造次,落于下风,只能好声好气地恳求着。
“王子殿下,你想要什么要求尽管提,而且你之前承诺过的,不会杀死狄萨弗森,同意让他去见大祭司。”
乔密尔驻足,回过头露出阴恻的笑意,故意说道:“不好意思,我需要再考虑考虑,比起失去狄萨弗森,我忽然觉得留下他的尸体也不错,至少可以每日欣赏那张英俊的面庞。”
克利温德瞪大眼睛:“你——你为什么要如此歹毒?”
“注意你的言辞。”伊莱拔剑威胁道。
“你已经囚禁了狄萨弗森这么久,难道还不满足吗?”
乔密尔轻嗤,满含嚣张与嘲讽。
克利温德忍了又忍,急切地说道:“我向你保证,你放狄萨弗森离开后,依旧可以再见到他。”
乔密尔眼睛一转,状似思考了片刻,“你的意思是说,将狄萨弗森换个地方囚禁,我若是想他了,可以去你的地盘上找他,是么?”
他很清楚,狄萨弗森不可能由此获得自由,甚至克利温德都做不到将他安然无恙地带走。克利温德势必要在很多方面妥协于兰曼斯特的各方势力,除了赠予好处外,很可能真如廷议上所说,得打断狄萨弗森的四肢消除后患……
“……是。”
“你把他当作什么?”乔密尔似笑非笑道,“一件物品吗?”
当然不是!
克利温德正要反驳,却突然顿住,他僵硬地望见屈膝倚坐在木车另一侧的那个身影站了起来。
气势凛冽,高大的身形极具压迫感,戴着面具也能确认,那是他魂牵梦萦的人,狄萨弗森……
“倒也没错,只不过,这件物品已经署名了。”
乔密尔说着朝狄萨弗森走了过去。
“他是永远属于我的,却叫我让出去与人分享,不觉得可笑么?”
被拦住的克利温德双眼死死地盯着,可恶的王子勾住了狄萨弗森的脖子,一只手探入衣领内肆意而熟练地抚摸。狄萨弗森隐在面具之下的脸神情不明,一秒、两秒、三秒……久久都没有作出哪怕一丝的反抗举动,任由对方光明正大地轻薄侮辱。
在看到这一幕之前,克利温德的记忆还停留在,只是借着醉意想抱住狄萨弗森的手臂,却被揪住衣领甩开了数米远……
如何能不恨得牙痒。
乔密尔随后将狄萨弗森推上了车,座椅可以容纳两人并坐,他却偏要压在男人身上。
四周的白帘被放下,从外面依稀可以看到两人交叠的身影,乔密尔的头颅低了下去,似在亲吻。
克利温德目眦欲裂,他深深恋慕着的,那么强大骄傲的男人,怎么会变得这般屈从……该死的乔密尔到底做了什么?!
帘内的光线稍暗,艳阳被过滤后成了破碎而明动的光斑,打在青年昳丽瓷白的脸上。
他低缓地问:“亲爱的狄萨弗森,你都听到了,也大概猜出来了,是吗?”
狄萨弗森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乔密尔又好心地补充说明道:“我们的大祭司冕下仁慈极了,让我将你带去神殿见他,只要你忏悔过去的罪恶,就能离开兰曼斯特。”
“你会怎么做?”他的面色渐渐阴翳,“你会抓住这个机会,逃离我身边吗?”
狄萨弗森:“……”
答案显而易见。
忏悔算什么?
更虚假甚至无耻的事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只看有没有必要去做罢了。为了复仇,显然是很有必要的。当然他也知道不会那么简单,但打破目前被困在乔密尔身边的怪异局面,是他所笃定的。
可笑的是,乔密尔为什么要装出对他如此偏执的样子?分明换一个人玩弄、演戏也没差别。
“怎么?连说谎话骗我都不愿意了吗?”
乔密尔轻呵一声,眸光危险邪恶,“多么完美的身体啊,我还没有享用够,你不会真以为我就这样放你走吧?”
“殿下,您……”
狄萨弗森嗓音喑哑,刚一开口,后续的话却堵在了喉间。
颈侧传来刺痛,青年狠狠地咬了下来,许久才松开,牙齿又换做了舌尖,轻轻地舔过咬痕,又滑至喉结……好似淬了秘毒,一阵酥麻。
狄萨弗森呼吸变沉,攥紧拳头,难以忍受地闭上眼睛,再一睁开时,跌入了一片湛蓝的漩涡中……
——你无法离开我。
——只有我身边,目前才是安全的。
在他的意识里,乔密尔的声音无比令人信服地反复诉说。
狄萨弗森能感知到携带着诡秘力量的暗示,同时保持清醒。
又是巫术。
乔密尔想用这种方法困住自己,但是,他难道不担心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巫术被大祭司发现吗?
据之前所知,兰曼斯特对巫师应当是抱有敌对的态度。
那么乔密尔会巫术到底是不是秘密,大祭司是否知道?有没有可 能利用这一点……狄萨弗森心里冒出诸多念头。
而很快,他借着巫力的作用放松了全身,让乔密尔根本察觉不出丝毫异样。
看着狄萨弗森沉寂无波的双眸,乔密尔结束了施法。可光是这样当然是不行的,大祭司近距离见到狄萨弗森时,一定会发现他被巫术控制。
在议庭上所见的对那名黑巫师的残酷审判,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想暴露自己的秘密,陷入麻烦之中。
乔密尔早已权衡再三做好了打算,他紧接着又念起了一串新的咒语。
作用是可以掩盖巫力的气息,不过是属于禁术的一种。
有一部分禁术并不高深晦涩,也无需消耗太多巫力,常会引得巫师跃跃欲试,这一种就是其中的典型。乔密尔觉得,禁术之所以是禁术,大概是打破了某种规则,比如,使用巫术的痕迹不该被藏匿。
至于禁术的代价,是未知的,完全没有规律可循……所以也就有了赌一赌的侥幸。
乔密尔翻阅了一本记载有数十例禁术使用后果的书,总体来说,病一场,折一些寿,还是占大多数的。
第45章 专横 偏偏将最顺从且屈辱的一面给了这……
咒语完毕。
那一片森郁的血雾散去, 乔密尔眼前恢复了清明。
禁术生效了,暂且无事发生。
果然,自己的运气不至于那么差。那么多巫师因为种种原因涉足了禁术, 大多只付出了不算严重的代价,他不过是遮盖了下狄萨弗森身上被巫术控制的痕迹, 已经属于很微不足道的了。
乔密尔舒心一笑,手掌在狄萨弗森眼前一拂, 摸着男人的眼眶将其唤醒,清冽的眸光重新聚集在那双银眸中。
“你会跟大祭司说,要离开我吗?”他状似深情而温柔地问。
“我将永远留在您身边, 殿下。”狄萨弗森依从被暗示的那般, 平静说道, “无论您对我做什么。”
“那可真是太好了。”
……
大祭司的命令不可违抗, 乔密尔如约将狄萨弗森带去了神殿。
克利温德一直跟着,隔着不远的距离,炽烈的目光追随着狄萨弗森不曾移开, 而对方却没有看向他一眼。
克利温德不觉得失望, 因为他已经被激动和兴奋盖过了所有。只要狄萨弗森在大祭司面前表达忏悔, 许下和平的承诺,那么他便有信心用尽一切手段将狄萨弗森带走,从此以后,这个英俊威严的男人就永远属于他了。
神殿门口,守卫森严。
两名白袍祭司告知乔密尔止步于外, 大祭司只允许狄萨弗森一人进入。
乔密尔踮起脚在狄萨弗森耳边又悄声说了一句话, 似带着不舍,指腹缓缓地摩挲了会儿男人颈侧未消的齿痕,才邪笑着放他离开。
克利温德眼尖地望见那处痕迹, 满脸阴沉。
狄萨弗森走远后,他忍不住对乔密尔说道:“尊贵的王子殿下,很高兴您能让狄萨弗森去见大祭司,我能理解为您是在与狄萨弗森进行告别吗?不过我有些好奇,您最后和他说了什么。”
虽有此问,但克利温德坚信,不管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狄萨弗森选择离开的结果。
与其他任意一件事相比,待在这个变态的王子的身边受尽凌.辱,绝对是他最为怒恨的。
乔密尔注视着长廊尽头的身影。
神殿由立柱所围四周没有墙,他可以看到里面的庄严恢弘,以及十三座半扇排开的巨大神像。神像均是垂目俯视之态,也许要称赞工匠之巧,即使在殿外也能感觉到被祂们的视线笼罩着,慈祥悲悯,却莫名让人心头压抑。
大祭司立于一整块幽绿的孔雀石台之上,狄萨弗森站在下方。
距离太远,他听不到两人对话的声音,只能默默观望。
过了好一会儿,在克利温德以为乔密尔不会回答他之时,一声轻佻的笑声传来,夹杂着一股阴冷。
“本王子不过是和他说,不要让我等太久,回去之后继续刚才的事情罢了。”
克利温德被言语中的露骨的刺激了下,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汹涌的恨意,隐隐讽刺道:“您似乎觉得狄萨弗森不会离开您?”
“当然。”乔密尔狂妄嚣张道,“他已经被驯服成任我摆布的奴隶了,需要我向您展现他的服从度吗?”
如果能让这人因此彻底放弃“变了样”的狄萨弗森,他倒是不介意这么做。
克利温德阴鸷的眼神盯着乔密尔,他绝不认为狄萨弗森会真的被乔密尔震慑,到底是嘴硬还是盲目自信,待会儿就知道了,与乔密尔多话无意义。
两人的对话在不欢中暂断。
而随着时间的继续推移,情况貌似渐渐偏离了乔密尔的掌控。
按他一开始所想的,狄萨弗森进去不久后便会出来,因为只要他表明无意忏悔,那么自然不会有后续过多的对话。
狄萨弗森在里面待得越久,乔密尔就越发感到一阵不安,他想不到除了忏悔罪恶外,还有什么需要耽搁这么长时间的。
但不可能的呀,明明他给狄萨弗森施加了暗示,这会儿正是暗示的效果最强烈的阶段……难不成是大祭司有别的打算?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除了狄萨弗森以外,他最担心的就是巫术被发现了。
乔密尔眉头不自觉蹙起,脸色明显变差,与之相对应的,克利温德得意了起来。
此时距狄萨弗森进入神殿已两个小时有余,一群人就这样站在门口持续等待着。
克利温德窃笑了声,再次对乔密尔说道:“王子殿下,看您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要不先回去休息休息?其实您完全没有必要在此屈尊等待,随便留一个仆人,或者结果如何我事后派人告知您即可。”
伊莱本就巴不得危险的狄萨弗森离王子远远的,他也劝说道:“殿下,现在已经快下午了,您还是先去用餐吧。”
克利温德跟着道:“是啊,殿下身体娇贵,可别饿出什么毛病来了。”
乔密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必。”
伊莱见他动了怒,只说了一句便住了嘴。
忽见乔密尔眼睛睁大,狄萨弗森终于被一名祭司领着,往外走来。
靠近后,克利温德先一步迎了上去,没有人阻拦,他总算可以和狄萨弗森说上话了。
“你放心,只要得到了大祭司的同意,我一定能带你离开这里的。”
而对方却没有回应,甚至依旧没有看他,周身气势阴沉,完全可以想象到面具之下冷若寒霜的脸。
克利温德又转头迫不及待询问祭司道:“请问狄萨弗森的忏悔结束了吗?”
“……”乔密尔五指攥紧,神情紧绷,心里的紧张远比表现出的要激烈。
只见白袍长者摇了摇头,宣布道:“大祭司说,暂时不能放狄萨弗森走,请乔密尔殿下将人带回去好生看管吧。”
“什么?!”克利温德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狄萨弗森,你是怎么和大祭司说的?”
他愣了片刻,想抓着人问清楚,乔密尔这时走上了前,伊莱尽责地将闲杂人等隔开。
克利温德一边与伊莱对抗,一边不断求证:“祭司阁下,您确定没有弄错大祭司的意思吗?”
祭司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张动皱纹深陷的下颚道:“亚尼尔特土地是你最安全的故乡。”
而后不再多言,转身走远。
另一边,乔密尔不客气地揪住了狄萨弗森的衣领。
“你在里面到底做了什么,需要花这么长的时间?好大的胆子,竟然让你的主人等你这么久!”
他将之前积累的不安发泄给对方,一副恨不得当众责打他的样子。
男人沉默不语,低下头,定定地与跟前的青年对视,不做反抗,但也不见温驯。
狄萨弗森的心情很糟糕。
是的,他当然对大祭司表示了自己想走,可没料到的是,埋藏的仇恨无法骗过大祭司,甚至那人尝试用所谓的神力净化他的灵魂,也失败了,最后将他遣了出来。
整个过程,大祭司似乎也没有发现自己有被施加巫术的痕迹,他思忖再三,没有草率提起这事,这样做对自己并没有好处。
乔密尔可以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异样。
不知道大祭司与狄萨弗森对话的内容是什么,但从目前来看,结果没有出现意外就好。乔密尔表面上有些怒意,实际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了。
视线冷冷地在克利温德身上瞥过,他故意恶声恶气地继续逼问:“难道你忘了我的叮嘱,还真动了要离开的心思不成?”
乔密尔的身高只差不多到狄萨弗森的锁骨,气势却完全不输,像极了一个强取豪夺的恶霸。
“……没有。”狄萨弗森低声说道。
“我怕你忘了,把之前的话再说一遍。”
男人面具之下的眉头微皱,好一会儿后紧抿的薄唇还是张开了,“我是您的奴隶……永远属于您。”
“很好。”乔密尔这才满意地勾起笑容,“跟我回去。”
亚尼尔特人看呆了。
“等等!”
克利温德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他吼道:“他不是狄萨弗森!这是个诡计,把面具揭开,我要证实!”
守卫神殿的战士均一脸不耐,只等有人再喧哗就将其强行赶走。
然而冲突没有起来,乔密尔欣然应允道:“可以啊。”
他让伊莱等人让开了,拍了拍狄萨弗森的臂膀,说道:“去吧。”可又挑着眉,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补充了句,“如果你让他把你的面具揭开了,今晚就别想睡觉了……”
狄萨弗森:“……”
狄萨弗森需要忍受乔密尔,但没必要对克利温德留情。其一,他对这人只有厌恶;其二,他接下来并不指望克利温德的帮助,甚至隐隐觉得,比起被克利温德带走,留在乔密尔身边将更有机会……只不过,要忍受时不时的戏弄。
正是这种戏弄带来的怪异感,让他产生不太理智地要离开的冲动。绝不是要放过乔密尔,他只是想将目前这荒诞的关系就此打止,等完全处于支配地位时再出现。
但究竟为什么呢?
他好像最不愿在乔密尔面前忍辱负重,又偏偏将最顺从且屈辱的一面给了这人。
说不上来的矛盾与烦躁。
狄萨弗森糟糕的心情直接体现在了下一刻。
克利温德朝狄萨弗森伸出了手,快到看不清的工夫,一声清脆的咔响,那只手便被反折到身后,差点没断了。
克利温德惊恐地朝后扭着头,他近距离地看到了男人那双寒冽慑人的银眸……不是狄萨弗森还能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他对乔密尔是那么陌生的温顺,对自己又是这么熟悉的冷漠?
“真是不好意思,克利温德阁下,我忘了之前告诫过我的奴隶,只有他的主人才可以碰他。”
乔密尔略表歉意地笑了笑,随即命令狄萨弗森松了手。
克利温德踉跄地被人扶住,无暇顾及手臂的疼痛,抬起头,睁着充血的双目,见乔密尔轻松地摘掉了狄萨弗森的面具,露出那张英俊无俦的脸。
他扯低男人的上身,殷红的唇吻在脸侧。
“我最喜欢你乖巧的模样了。”
“……”
狄萨弗森闭了闭眼睛,错开的目光一片幽暗。
第46章 劝慰 现在怎么也想不明白,狄萨弗森的……
乔密尔不打算继续出宫了, 其实在不久前他就感到了一阵诡异的疲惫,脑袋有些沉,似乎提醒着他该休息一下。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使用禁术带来的后果, 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当着怒不可遏的克利温德的面,他如愿地以狄萨弗森主人的身份将人带走, 照旧踩着男人的手臂上了车,很快回到了宫院。
乔密尔随即上楼, 说要一个人待着。
狄萨弗森则跟平时一样,去了庭院里练武。
麦色的皮肤在烈阳下汗意涔涔,光泽明动, 而那张被凌乱的黑发遮挡住的脸却一派阴沉。他挥动着拳头, 拳风如刃, 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想杀人的狠劲。
一根木条被生生击断, 像把飞镖般射向旁边对其窃窃私语的侍卫,那人被反应迅速的同伴推了一把,才堪堪躲过后脑勺被砸破的风险。
木条打在树干上, 剜掉了一块树皮, 坠落在地。
“喂!你给我注意点!”
侍卫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朝着狄萨弗森大吼道。
狄萨弗森侧过头,银眸凛凛,看向上前来找他争执的几人。
无疑侍卫们与狄萨弗森的关系很紧张。他们仇视,忌惮,新奇地围观狄萨弗森像只丧家犬被羞辱, 又提防他忍无可忍大开杀戒。其中还有人总想着找机会逼得狄萨弗森展露攻击性, 被乔密尔处死,或重新关押。
眼看一场冲突可能要起,而这时, 另一边长廊的转角处,出现了一个身影,是伊莱。
他叫住这几人,随便寻个理由,便让他们都先退下。
虽然不满伊莱的做法,但没有人敢忤逆乔密尔王子最倚重的亲信。
待只有二人在场后,伊莱对狄萨弗森说道:“你跟我来一趟。”
狄萨弗森没动,除了被迫服从于乔密尔,他对其他人从不理会,完全没有身为俘虏与奴隶的自觉。
伊莱却露出了一个与往日严肃端正的模样大相径庭的狡笑,道:“之前才见的面,难道现在就认不出我了吗?”
狄萨弗森的瞳孔中浮现讶异。
奥塔莎?.
奥塔莎是亚尼尔特曾被废除王室身份的公主,成为普通贵族后,她参加了军队的选拔,由此与狄萨弗森相识。
大约两年前的一场战役中,她中箭后失踪了,战场上找不到尸体。所有人都以为她要么是被俘虏,要么是成为了无法辨认的残肢碎块,狄萨弗森没想到会在兰曼斯特再遇。
一楼的一间杂屋内,狄萨弗森看着对方拿出了准备好的羊皮纸与笔,摆在自己面前。
占据着伊莱的身体,奥塔莎说道:“时间有点紧,我只能短暂地操控活人身体,长话短说……”
从描述中狄萨弗森了解到,这人是与一名巫师达成了合作,她帮助受伤的巫师逃过了抓捕,后来又借用巫力混入了王宫。
之前所见的眉眼和身形与她极为相似的女人是巫师制作的傀儡,巫师将她的意识附于其上,就如同她此刻附于伊莱的身体,而实际上奥塔莎本人并不在这里。
那名巫师对这类术法非常擅长,一切听上去相当不可思议,但奥塔莎快速说出了几个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信息。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狄萨弗森摇摇头。
奥塔莎紧接着说起混入王宫的目的,“我在边境碰到了你残存的旧部,有些人我已经不认识了,他们其中一部分想要归顺,一部分仍有斗志,所以我需要你的一张亲笔信,去将他们重新凝聚起来,筹划复仇。”
奥塔莎最重要的母亲命丧于兰曼斯特军队的铁蹄之下,她自己也差点被杀死,将兰曼斯特灭国是她永远的执念。
“啊,当然。”她又道,“还可以是想办法直接把你救出去,只不过……”
狄萨弗森挑眉,静静地看着她。
奥塔莎歉意地赔笑,表情在伊莱的脸上怪异极了。
“我还答应了那个巫师一件事,他说乔密尔王子所住的宫院里有一间书房,其中有一卷书,他想让你帮忙拿到它。”
“到时候,巫师会让我再次操控这人,里应外合保证将你救出去。那卷书对他很重要,你看能不能试一试……”
她担心狄萨弗森会心生不快,也顾虑他去寻书的风险,但只能这样劝说,毕竟巫师随时都能让她的意识瞬间离开这里。
“什么书?”狄萨弗森淡淡地问道。
“你同意了?”
奥塔莎连忙将那卷书的封面和内容特征画了下来,推给他看。全是一些看不懂的奇怪线条,她画得很费劲。
瞥了一眼后,狄萨弗森说道:“没有,我只是问一问。”
奥塔莎嘴角抽了抽。
没成想,狄萨弗森又跟了句,“找书太麻烦了,一把火把那里烧了倒是容易得很。”
“……!”这是反过来威胁吗?
“不行!”
狄萨弗森见对方激动地站了起来,怒瞪着他。
换人了?
巫师顶着伊莱的脸,咬牙道:“别放火,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不就是想逃出去吗?失败了就让这卑鄙的人自己承担后果。
狄萨弗森看出巫师所想,轻呵了声:“暂时不必。”
狄萨弗森心里有了猜测与考量。书大概是在顶楼的房间里,那里平时除了乔密尔,根本没有人进去过,他隐隐觉得乔密尔像是有意防止一样,很可能还施下了一些咒术。
进去寻找风险未知,放火更是不可能了。而对方显然对书房位置和乔密尔的秘密知之不明,再加上迫切需要那卷书,才会被轻易威胁到。
于是,他趁此提出别的条件:“想办法定期与我取得联系,并一直跟在奥塔莎身边,给她提供帮助。”
巫师傻眼了:“你——”
狄萨弗森唇角勾起凉薄的弧度,补充道:“巫师阁下,如果我心情好,可以顺便帮你找一找,但不保证结果。”
“……成交。”
事情说完后,狄萨弗森拿起笔开始写信。
重新回来的奥塔莎啧了两声,叹了口气:“两年没见,你还是这么恶劣。”
狄萨弗森没搭理奥塔莎的闲话,她又一脸担忧附加好奇地道:“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在那个乔密尔王子面前,是什么样的啊?不会一直是一副,呃,拒绝的态度吧?”
得到狄萨弗森被乔密尔占有的消息后,她属实是震惊了。
“你想说什么?”狄萨弗森冷冷地抬了下眸。
“我担心你脾气不好,还没等把你救出去,万一哪天惹了他不高兴,就被……我听说了,那个王子可是出了名的狠毒。”
狄萨弗森:“……”
奥塔莎认真道:“所以我是真的要劝你,好歹尽量装得顺从一点,贞洁什么的都是小事,重要的是命捏在他手里呢,要是在这里死了,还怎么复仇啊?”
在她的所见和认知中,确实如此,以前见到狄萨弗森强硬拒绝权贵的求欢,她就觉得这人性格执拧。
狄萨弗森黑着脸:“你可以闭嘴了。”如果不是对方和他目标相同,且能力不弱,他绝对不会与其有丝毫往来。
奥塔莎还在继续开导:“看得出他目前挺喜欢你,你也不用总想着这份屈辱,表面上说些好听的也行啊,他对你越放松,也越有机会去寻找那卷书……”
狄萨弗森笔尖顿了顿,半晌后憋出几个字,打断了她的话。
“何以见得?”
“什么?”奥塔莎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狄萨弗森指的是最开始那句。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想要把狄萨弗森心里的坎捋平一些,没想到他会煞有其事地问。
“你在这里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奥塔莎思索着理由,“而且还有一件事,可以证明这一点。”
她走到用来给侍仆整理仪容的镜子前,勾起笑意道:“那个乔密尔放着身边这么帅气又有绅士风度的骑士不碰,却偏偏要耐着性子强迫你,还不能说明他对你的喜欢吗?”
狄萨弗森:“……”
奥塔莎摸了摸身前的胸肌,眼中闪出愉悦满意的光芒。在这人主动要来扶“自己”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对方,然后果断选择了操控这具身体。
等欣赏完,再一回头看狄萨弗森,却发现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了。
奥塔莎困惑地眯起了眼。
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转瞬,她恍然大悟,狄萨弗森大概是不喜欢别人垂涎他的外貌的,如果乔密尔王子是因为觉得他比这个骑士还要英俊才喜欢他,只会激起狄萨弗森的反感。
她又凑到狄萨弗森面前,指着他脸上那道极淡的疤印,严肃道:“最关键的是,你毁容了,他还愿意留着你。”
狄萨弗森磨了磨后槽牙,忍着将写好的羊皮纸往对方身上抽去的冲动,粗鲁地塞进伸来的手中。
“拿好。你可以滚了。”
男人的嗓音寒意渗人,同时移开了目光,越看对面越烦。
奥塔莎:?
现在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狄萨弗森的不悦到底因何而来。她甚至还想张嘴问,不过从门外传来的声音阻断了她的探知欲。
“伊莱大人!”一名仆人大声呼喊着,询问大厅里的其他人,“我在找伊莱大人,你们有见到他吗?”
“好像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奥塔莎与狄萨弗森对视一眼后,走了出去,那名仆人快步跑到跟前,说道:“王子殿下叫您去三楼,很急的样子。”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奥塔莎将仆人遣走,掉头又回到了杂屋内。
她对狄萨弗森道:“我接下来要把信送到宫外去,过后这人还会昏迷一阵子,无法去见乔密尔,你能去应付一下吗?……我不想让这个叫伊莱的因此被怪罪,毕竟是我利用了他的身体。”
狄萨弗森不置可否,奥塔莎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狄萨弗森缓缓起身,经过镜子前脚步蓦然一顿。他偏头朝镜中的人像看去,极佳的视力集中在那道疤印上。
……从没觉得如此碍眼过。
男人顺着盘旋的楼梯一阶阶往上。
快到三楼时,他听到了物品被砸到地毯上的闷响,随即,似痛苦般急促的喘息从幽秘的室内飘入他耳中。
乔密尔怎么了?
传唤伊莱是有什么事?
第47章 诞梦 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喜欢上你了。……
乔密尔上了楼后, 身体就越发感到怪异。
他浑浑噩噩地躺在了床上,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疼痛开始袭来,像是有无数的利刃在切割着皮肤。
甚至能感觉到有血液在顺着伤口汩汩涌出。
没有热度, 黏腻而冰冷。
乔密尔手指颤抖着解开了衣服看,皮肉却是一片完好, 只有因痛楚而产生的战栗与苍白。
痛觉不是持续的,一会儿难忍, 一会儿又似有若无,他在床上咬着牙翻来覆去,额际被一层冷汗浸湿。
如果仅是这样, 不足以让他恐慌地叫人。
可意识在逐渐沉沦, 好像被渐渐地拉入一个扭曲离奇的梦境, 感官模糊, 被令人窒息的红与白占据……乔密尔凭借着仅剩的清明知晓,等待他的不是昏睡,而是未知的疯狂。
无形的压抑与绝望将心脏攥紧, 身体里诡异而强烈的力量在窜动, 他将被其支配……
得叫个人来, 把自己控制住,等这场怪诞之症过去。
最信任的人……
挣扎着拉响铃铛,乔密尔冲仆人厉声吩咐完,膝盖一软,倒在了暗红的地毯上。
肉.体的疼痛越来越感觉不到, 然而这并不是好事, 与此同时的是神志快要湮没,他宛如迷途的兽在房间里乱闯,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 踉跄的身子又重重摔倒。
地上早已一片狼藉。
蓝眸泛着血意,迷蒙而癫狂。
他一声声喘息着,要再次爬起来时,察觉到了一个人影朝自己靠近。
是伊莱吗?
乔密尔僵硬了片刻,用支离破碎的神志,艰难道:“伊莱,快、把我绑、绑住……”
这也许是乔密尔完全失控前,说出来的最后一句清醒的话,可遗憾的是,对方并没有立即照做的意思。
“殿下,不是伊莱,是我。”狄萨弗森缓缓地说道。
乔密尔貌似没有听见,瞳眸涣散地趴在地上,看不见也认不清来人。
狄萨弗森居高临下地望着青年,这样不曾见过的乔密尔,让他觉得有趣。
他不清楚乔密尔究竟是怎么了,或许是炼制的什么古怪药水起了副作用,不过再怎么说,将尊贵的王子绑住,显然不是他身为一个奴隶该做的事。
多么可惜啊,忠诚的伊莱不在这里。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自己。
从狄萨弗森进入房间起,看见的就是乔密尔昏沉不清醒的模样,以及他衣衫不整跌落在地的狼狈,裸露的皮肤上还覆着一层薄汗,瓷白莹润。
忽然记起这人说过的喜欢自己流汗的样子,狄萨弗森玩味地轻呵了一声,这趟楼没有白上。
“伊莱……快……”
乔密尔催促着,朝前伸出手想要够到对方,而狄萨弗森退后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他便向前爬了一小段,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是多么的羞耻。
男人眼中掠过惊讶,夹杂着兴奋。
高高在上的王子居然在向自己爬来,将人绑住又怎么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呢?
许久后才能实现的事,竟在某种意义上提前了,原来玩弄乔密尔的感觉是如此令他愉悦。
……只不过,总有一天,要让乔密尔明确,他爬向的人是谁。
青年的手靠近了破碎的琉璃,再往前爬就可能会压上,狄萨弗森踢了踢,但碎片嵌在了地毯中,他蹲下身,将其拾起。
毕竟若真让这人受伤见血,指不定会生出什么麻烦。
乔密尔怔怔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手掌,骨节大而匀称,那么熟悉,他似乎应该清楚地知道其上的每一处硬茧与疤印。
现实与虚幻在交融,意识被一层一层汹涌而陌生的情绪包裹着,驱动着。
要牢牢地攥住那只手,这能让自己感到心安。
然而慢了一步,没等他触碰到,狄萨弗森就离开了他的视野。
青年的动作顿住了,神情充溢着痛苦与悲伤,他站起了身,又开始跌跌撞撞地到处乱跑,跟看不见狄萨弗森一样。
男人渐渐皱起了眉。
直到乔密尔跑到了窗户旁边,他眸光一凛,不及思考,冲上了前去将人拉了回来。
而对方却是受了惊般,在自己拽住他的那一刻,拼命地挣扎。
狄萨弗森的手和脖子上很快出现了指甲留下的挠痕,他这才用了点力道将乔密尔的双腕扣在一起。
男人阴沉着脸,不知是觉得被抓出了血痕很耻辱,还是懊恼自己竟然没有立马制止住。
是的,他感到犹豫,反抗乔密尔,对乔密尔动粗,让他感到犹豫。也许是真的在这人面前压抑忍让太久了,形成了下意识的反应。
该死。
“殿下、殿下!清醒一点,看清楚我是谁!您到底怎么了?”他提高音量地问,试图让乔密尔恢复正常。
好在乔密尔总算是慢慢平静下来了。他停止挣扎,转而喃喃地道:“我、冷……”
“冷?”
“……好大的雪。”
“?”
狄萨弗森瞥了下眼前的窗户,艳阳晃晃,照映在乔密尔秾丽无暇的侧脸上。
没等他再说什么,对方的身子忽地一软,向他倒来。
“好冷,抱紧我。”
乔密尔把头埋在男人怀中,是熟悉的气息,驱散了恐慌,他眷恋地闻着,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过了好一会儿,狄萨弗森僵硬地维持这个姿势,青年似陷入昏睡,完全靠在他身上,他揽着对方的腰,承托着轻盈的重量。
可心脏又沉又涩。
他想推开乔密尔,任其继续孤单地陷在魔怔中,却迟迟没有动手,乔密尔流露出的悲伤和脆弱让他恍神。
磨了磨牙,狄萨弗森弯下腰,手臂穿过膝弯,将人横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就当是把突发状况无声无息地瞒过去,但愿乔密尔事后不会发现伊莱的失踪,否则同样身为巫师的他调查出什么就不好了。
他以这样的理由跟自己说着。
将乔密尔放在床上,见他安分地闭目沉睡,没有绑住的必要,狄萨弗森扯过被子,替他盖上。
“冷……”似梦中的呓语,伴随着细微的呜咽。纤长的睫毛濡湿了一层,隐隐颤动。
狄萨弗森眸光复杂,迟疑片刻,去找来了一床更厚的被子。
可当他刚俯身要盖住乔密尔时,乔密尔却蓦然挺起了上身,双臂宛如藤蔓一样勾缠住他的脖子。
一个湿润柔软的物体的印在他唇边。
狄萨弗森青筋一跳。
和之前的吻不同,不是敷衍作态,此时的乔密尔带着力度,还略显急躁,像是没找准位置般,在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便又直直地亲上了他的嘴唇。
舔舐吸吮,发出甜腻的声响。微热的喘息在两人唇齿间交换。
狄萨弗森将他重重地按回床上,沉声怒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青年半睁开了眼睛,蓝眸蒙上了一层水雾,眼眶红红的好似哭过,瞳孔怔愣空洞而渺远,那不是清醒的样子。他陷在自己的幻梦中,仿佛在透过狄萨弗森看别人。
阴鸷的怒气在男人脸上凝结,而乔密尔却在痴痴地笑。
“有一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
他缓缓地抬起手,抚摸着对方的轮廓,轻声说道:“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喜欢上你了,好喜欢……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狄 萨弗森:“……”
怔然了半晌后,狄萨弗森溢出一声低低的怪笑。
很早以前?是多早?
乔密尔把心迹埋藏了这么久,却在认错了人的时候,对着自己说出来了么?
平日里的王子多么邪恶任性,这番真切的告白就显得多么有趣,而更有趣的是,如果某一天他知道了真相,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狄萨弗森恶意地想,眸底浮现一丝难以言喻的扭曲。
“你为什么不动?”随着被禁锢的力道松懈,乔密尔再次攀了上来,“难道你不想要我吗?”
毫不觉得羞耻地,他吻着男人的脖颈和脸庞,狄萨弗森稍有要推开他的迹象,便能听到他如泣的哼唧。简直娇得跟朵花一般,开得艳滥极了。
狄萨弗森没有强硬挣开,如同乔密尔清醒时,他再怎么抗拒也对这人保持着忍耐。
但真的还是和最初那样抗拒吗?他此刻又在忍耐什么?
男人的呼吸逐渐沉重,乔密尔贴在他耳边,断断续续地说道:“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我都愿意,我想要被你……”
声音越来越小,却像一颗颗惊雷砸在了狄萨弗森的心口。
若非亲眼所见,又怎么会知道,与展露于外的癖好不同,乔密尔竟是为了喜欢的人,可以屈居人下,还这么的……
难以克制地气血突涌,狄萨弗森分不清是被当作他人的难堪,还是别的什么。
“别说了。闭嘴。”
他咬牙狠狠道。
但对方根本听不见,没有停下,还在说着同样的话,甚至愈加不堪入耳。等他回过神来时,乔密尔的身子已经被粗暴地按倒。
手掌扼在乔密尔的喉间,狄萨弗森想掐下去,阻断青年口中挑拨着自己的淫词浪语。
仇恨产生了微妙的转变,他一直不愿直视,而此时此刻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到了被捅亮天窗的地步。
不得不面对无法继续自我蒙蔽的欲望。
他像是恼羞成怒了,还带着一股深深的怨恨,心里冒出一个不计后果的念头——杀了乔密尔就解决了,就跟以往一贯的做法一样。
青年的脸泛起了红,不是因为窒息,而是动情的迹象。他还在笑着,神情中透露出些许无辜和疑惑,好似在问为什么还不吻他,他都已经这么邀请了啊……
狄萨弗森目眦欲裂,手背青筋凸起,然而不管怎么用力,都是在和自己对抗着。
终于,他放弃了。
“尊贵的王子殿下……”男人的嗓音沙哑而邪肆,“原来您是这么的……淫.贱么?”
原来,忽视掉那层强迫,乔密尔能如此轻易地勾起他的欲念。
“唔。”
长久未得到爱抚,乔密尔面露委屈,挣扎着又要抱住对方,不断地轻蹭,“你亲一亲我……”
狄萨弗森忍无可忍,把乱动的青年压在身下,重重地碾上那张总是戏弄自己的红唇。
卑鄙吗?
这是乔密尔招惹了他之后应得的。
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报复呢?
第48章 否认 尊严不允许他那么做。
灼热的气氛经久不散。
两人的身体紧缠在一起, 遍布情.色而黏腻的痕迹。
狄萨弗森抱着怀里已然昏沉的乔密尔平复着呼吸,银眸中的绯红渐渐褪去,浮现出一抹满足, 满足而贪婪。
下意识地,他忍不住又吻上乔密尔濡湿的眼角, 那双眼睛还是空洞无神。
青年没再给他回应,像个没有意识的玩偶。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梦境。
阳光从窗户口消失, 天空开始被墨色浸染,距离他上楼之时过去了许久。
狄萨弗森用毛巾将乔密尔的皮肤擦干,而后把人裹住, 准备抱去温泉清洗。却在这时, 传来了一个脚步声。
不用猜也知道来人是谁。
“殿下, 殿下?”
伊莱醒来后, 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在房里睡着了,感到一阵蹊跷。随后得知乔密尔一直未曾下楼,他不放心, 所以赶紧上来看看。
喊了几声王子均未得到回应, 他果断直接走了进来, 便看到了令他震惊的场景。
屋内一片凌乱,空气中暧昧的气息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然而,王子却好似昏迷了一般。反观在场的另一人,狄萨弗森, 狠戾的双目瞪着自己, 敌意满满,宛如一头捍卫领地的雄兽盘踞在王子身边。
怎么看都像是……
“你对王子做了什么?!”伊莱愣了片刻,怒目吼问。
“你觉得呢?”狄萨弗森冷笑。
“殿下!”伊莱顾不得其他, 上前就要检查乔密尔的状况。
而刚一靠近,就被狄萨弗森出手拦住了。
男人阴沉地开口:“你是他的侍卫,不是贴身奴仆。”
伊莱正巧看清狄萨弗森身上的抓痕,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顿时更加怒不可遏。
那一定是王子反抗时留下的!
狄萨弗森好大的胆子!
伊莱随即反击,两人迅速展开缠斗,一方心里憋着暗火,一方护主心切,都下手毫不留情。
所幸的是,没过多久乔密尔终于从怪诞的梦境中恢复了神志。
耳边响起动静,清明的视线聚焦在打斗的两人身上,一时间,乔密尔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发生了什么?这是什么情况?
他只记得禁术的后患貌似发作了,他在痛苦中没了意识,然后再也记不清了。
“住手!”乔密尔厉声说道,可嗓音却显得有几分沙哑。
两人闻声停了下来。
“殿下,您怎么样了?”伊莱一边警惕地注视着狄萨弗森,一边退到乔密尔跟前。
狄萨弗森则定定地站在原地。
乔密尔也意识到了身体的不对劲,他感到了深深的疲惫,不只是禁术带来的虚弱,还有……他脸上闪过一丝怔然,朝自己的下身看了看,顿时耳尖红了。
再一望向半裸的狄萨弗森,他大概猜到了什么。
怎么会真的做出这种事……?
还刚好被别人撞见了,狄萨弗森一定觉得屈辱极了。
借着昏暗的光线,乔密尔掩饰着羞怯与不自然,他微微垂着头,不敢再迎上男人冷冽的目光。
伊莱见乔密尔不言语,又道:“您刚刚昏过去了,是不是这家伙……”
乔密尔立即打断了他的话:“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别多想了,以后也不要再提。”
仿佛是在急于掩盖和撇清。
狄萨弗森:“……”
紧攥的五指在咔咔作响。
“扶我去沐浴。”乔密尔下床,撑着虚软的双腿对伊莱说道。他需要冷静一下。
伊莱纵有诸多疑虑,也只能闭了嘴,只觉得是王子吃了亏且不好说出口,又宠爱狄萨弗森所以不愿责罚于他。
可恶的家伙,竟然在王子面前如此不识好歹。
伊莱回过头,警告性的眼神在狄萨弗森看来完全是挑衅,他阴鸷的神情堪称恐怖,注视着二人离开。
狄萨弗森忍住了跟过去的冲动,尊严不允许他那么做。
他绝不承认自己有多么喜欢乔密尔,不过是被漂亮的皮囊勾引了而已。不在乎乔密尔对自己是否倾心,看这人被强迫时泫然欲泣的样子……也很有趣不是吗?
总之,他不会放过乔密尔,这和最初的打算并没有什么区别。
狄萨弗森抬头,望向顶部那块颜色略有差异的木板,此刻不失为一个好时机去探寻一番。他想过会被发现,但抑制不住想要冒下险的念头。
没有从室内的入口上去,他走到窗户旁,朝下看了看,确认无人,随即翻了出去,沿着凹凸不平的石墙,爬上阁楼的窗台。
那扇窗他提前观察过,一直是开着一条缝的,他轻松打开后,钻了进去。
幽暗狭窄阁楼里,借着月色首先注意到的,是一个空荡荡的鸟笼……
楼下两名仆人经过,一人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事,对旁边的人说道:“哎呀,我打扫王子的房间时,总是忘了连带着打扫上面的阁楼,王子要是哪天发现全是灰尘,会不会责罚我啊?”
另一人不以为意:“不用担心,王子和王妃一样,本就不喜欢有人进去,说不定王子并不需要人打扫阁楼,没多大事,下次再问一问吧。”.
乔密尔呆呆地泡在温泉中,努力想要忆起之前到底做了什么,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清晰的印象。就跟梦醒了之后便被快速遗忘了一样,他只能抓住那一丝还未消散的情绪。
有隐秘的快乐,还有难过和不舍。
奇怪且无法启齿。
他长叹了一口气。
乌鸦落在他肩膀上,张开黑亮的翅膀拍打水面,又快速收回,玩得不亦乐乎。
乔密尔戳了戳它的小胸脯:“你可不能洗热水澡,羽毛会炸开的。”
乔轻轻地啸了两声,用不太标准的声调说“知道啦”,而后飞到了高处的装饰上。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远处走来,乌鸦正好落在了他的前方,乌溜溜的眼珠俯看着他,像个模型般不叫也不动。
狄萨弗森停下脚步,笑了笑,对其伸出手,“小家伙,不认得我了吗?”
乌鸦不经常出现,对他的态度也是变幻莫测,他起初认为这类生物生性如此,现在倒是越发觉得和乔密尔相似极了。
乌鸦犹豫片刻,滑翔了下来,落到男人的手上,享受了一顿惬意的抚摸。
浴池没有任何人看守和伺候,狄萨弗森略感意外。
他毫无阻碍地进入,直到乔密尔听见了乔的叫声,扭头望去,才蓦然发现黑压压的夜色中,岸上站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正沉默地举着一只乌鸦。
怎么仅是一会儿没管乔做什么去了,就和狄萨弗森黏在了一起?
乌鸦从狄萨弗森手里飞走,乔密尔淡淡地发问:“你怎么来了?”
他收回目光,自顾自地往身上浇水。他承认自己对先前的事还有些尴尬,有点想躲着狄萨弗森。
可事与愿违,对方竟然解开了衣服,踏入池中。
“殿下,我过来沐浴。”
狄萨弗森顿了顿,又补充道:“您说过的,让我以后都到这里来洗。”
乔密尔皱了皱眉。
可以是可以,但等他先洗完不成吗?为什么要挑同一个时间点?
乔密尔挣扎着要不要走人,最终还是僵在了原地。
他不好再莫名其妙继续冷淡下去,心里不断自我告诫,是真的是假的又有什么不同?总之在狄萨弗森看来,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碰他了。
而且,不得不承认,确实有那么点想知道,狄萨弗森感觉如何……想要得到对方不那么糟糕的回答,从中获得一丝虚伪的慰藉,减轻负罪感,又害怕会适得其反……
视线暗暗移动到狄萨弗森身上,健壮的躯体和水光几乎混为一色,发出冷铜般的光泽,他鬼使神差地冲其招了招手。
对方顺从地靠近,他搭在男人的肩膀上,扬起头露出暧昧的微笑:“亲爱的狄萨弗森,你觉得不久前的体验怎么样?”
男人银眸微眯,沉默了许久后,冷硬回道:“我和您的感受相反。”尊贵的王子殿下,您醒来后有多么失措,我就有多么快意。
狄萨弗森回答让乔密尔让陷入片刻沉思。
算是期望的回答吗?
显然不是。对方明明表达了彻底的厌恶。
不过也没有那么难受,至少没有听到暴怒或冷酷的字眼。
“真是遗憾,没能让你和我一同感受到愉悦。”乔密尔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放开对方,背过身去结束了话题。
而后颈却忽然覆上了一只灼热的手掌,将他的脖子半扣住,他一怔,随即听到狄萨弗森低沉地说:“殿下,需要我替您擦洗吗?”
乔密尔心里涌出一股怪异,转动眼珠望了望周围,树影幢幢,夜风沙沙,阒寂无人的室外让他有些发毛。他后悔将伊莱赶走了,这里可没有布下的法阵。
狄萨弗森在想什么?是多虑了吗?似乎也不是太奇怪,毕竟这人已经被调.教得习惯伺候他了。
无论如何,不能对狄萨弗森流露出害怕,对方越主动,他应该越欢喜才是。
“……当然。”乔密尔说道。
他背对着狄萨弗森,自然看不见男人盯着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吻痕,目光灼灼,危险骇人。
狄萨弗森的指腹沿着自己留下的红印揉搓,青年白皙的皮肤上痕迹斑斑,从后颈蔓延到尾脊以下。直到数天后消失,都一直不曾被发现。
时间过了半晌,乔密尔确认了狄萨弗森没有反叛的打算,紧张感逐渐消失,他侧靠在石阶上,舒服而困顿地闭上了眼睛。
擦完上身,狄萨弗森又半跪在水中,替乔密尔按摩着脚,只不过不经意间,接触的部位越来越往上。
“嘶……”
碰到了某处,青年感到一丝刺痛,困倦的眼皮抬了抬。
“轻点。”他半清醒半无意识地嘟囔道,“这里不知道怎么弄的,破皮了……”
那是腿内侧的擦伤,大概是磕到了什么粗粝的物什,被磨破的。
“抱歉,殿下。”
男人轻声恭敬地道,可细看他的神情,便会发现毫无诚意。
好一会儿后,他眼中露出邪佞的笑意,补上了后半句话,“我下次会注意的。”
第49章 不安 但凡离开我跟前半步,都得先经过……
久违地, 乔密尔再次收到了来自最开始那个神秘意识的告知。
还伴随着一幕幕血腥荒诞的画面:仿佛在哪里见过的方尖石塔,黑兜帽的怪人,绝美的花海中隐现残碎的肢体, 田野里耕牛在劳作,肥壮的马匹拉着一车车重物, 洒落一地暗红……
画面又一转,青年遍体鳞伤, 死得很惨。
赫然是他自己。
乔密尔从睡梦中惊坐而起。
心脏狂乱地跳动,他深呼吸平复,尝试着理解那缥缈的信息, 建立起逻辑。
如果没解读错, 他被提醒的是——要收回狄萨弗森目前过多的自由。
至于那些画面……难道是不这样做就会带来的后果吗?
……虽然没有确切依据, 但乔密尔难以克制地如此认为。
乔密尔抿了抿唇, 幽蓝的双瞳中闪过一抹犹疑与挣扎。
静坐许久,他忍不住下了床,踮着赤足朝布帘另一边的铁笼走去, 莫名想要悄悄看一眼狄萨弗森。
然而掀开布帘后, 乔密尔的视线穿过铁栏, 只看到床榻上凌乱的薄毯,他身形一僵。
空的!
出于放心他不再刻意去锁笼门,也没有经常让乔去监视狄萨弗森,这人大半夜的去哪里了?
狄萨弗森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到底还见了什么人?做过什么事?
乔密尔生出一股愠怒,正想不管不顾地去寻人, 这时他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
跑到楼梯口一看,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下方,一阶阶朝自己迈来。
夜色一团浓郁,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只从那沉稳不变的步伐中,得知男人并没有因为自己发现了他的深夜失踪,而有任何慌乱。
“狄萨弗森,我好像没有允许你这么晚了还擅自出去!”
乔密尔咬了咬牙,盛气凌人地踏下楼梯,迫不及待要揪住狄萨弗森质问。
可稍一没注意,脚下踩空了一级,身体朝前一倾就要跌落下去。
他眼睛惊吓地睁大,与此同时前方的人影迅速逼近,一条健壮结实的手臂及时将他揽住,扣在怀中,阻止了危险的发生。
乔密尔愣了愣,而后立马重新端起凶肆的神情,道:“你去做什么了?”
“上厕所。”男人回道。
笼子里有解决小便的器皿,但显然狄萨弗森不愿意使用,乔密尔往常也没强制他。
“有人看守吗?”
“没有。”
乔密尔冷哼:“你去了多久?”
狄萨弗森没回话,似乎是不确定乔密尔是多久前醒来的,因此一时间无法说出一个合适的时长。
“你是在尝试看能不能逃走吗?”乔密尔直白地道。
他瞪着狄萨弗森,深吸着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狄萨弗森,不管你有多么恨我对你做那种事,都最好老实安分地待在我身边,否则本王子可不会心慈手软。”
男人依旧沉默,黑暗中熠熠的银眸俯视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低声说道:“您要维持这样的姿势多久?”
“什么?”乔密尔等着对方卑顺,却冷不防听到这样一句提醒,才意识到被自己忽视的姿势有些怪异。
他快摔倒时下意识攀住了对方的臂膀,一大半重量都挂在狄萨弗森身上,两人的躯体紧紧贴着,能感到体温源源不断地传来。
他刚要松手,便又听见狄萨弗森说道:“殿下,夜里越来越凉了,您的脚应该会觉得冷吧。”
乔密尔闻言,踩在地板上的脚趾不自觉动了动,一片冰凉。
他微恼,狄萨弗森在岔开话题。
哼,这人远比自己所想的要狡猾。
乔密尔一用力,将狄萨弗森往旁边的石壁上一推,按着他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话。”
“您是说让我老实安分地待在您身边么?”
狄萨弗森似乎是轻笑了下,但转瞬即逝,乔密尔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紧接着下一句,男人反问道:“具体怎样才算让您满意呢?”
乔密尔再次怔了片刻。
是他太敏感了吗?为什么总觉得狄萨弗森的态度和言行有了微妙的变化?男人已鲜少再有明显的怒意,看似低眉顺眼的表象之下,他感受到的是说不上来的阴沉深邃,犹如被黑暗中未知的潜伏者盯上。
乔密尔压下异样的感觉,强硬地对狄萨弗森说着:“当然是做一个听话的奴隶,永远不违抗我的指令,心甘情愿地接受我的临幸,取悦我、服侍我……”
接受?
男人心里发笑。
不,他不喜欢老实地被动接受这虚假的一切。
他喜欢主动地索取、侵占,拥有对漂亮的王子为所欲为的权力……让王子嚣张的表情变得羞恼又可怜,该多么有趣。
“现在需要我的服侍吗?殿下?”狄萨弗森突然说道。
乔密尔还没反应过来,忽地身子一轻,自己竟是被狄萨弗森抱了起来,朝前走去。
“你……”
男人边走边问说:“让您的双脚不触及冰凉的地面,避免着凉,是属于奴隶的职责吗?尊敬的王子殿下?”
无起无伏的语调读不出一丝情绪。
乔密尔语塞,觉得不太对,但又发作不出来。
狄萨弗森是在以这种方式让他思绪混乱,从而降低警惕性么?
后背挨到床面,对方将他轻轻放下后,便要离开,转身前,乔密尔蓦然一伸手,抓住了狄萨弗森的指尖。
男人垂下银眸,晦暗的目光从乔密尔的脸移动到那只白皙柔软的手,启唇问道:“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乔密尔深深地看着他,过了几秒才道:“狄萨弗森,以后无论什么时候,你但凡离开我跟前半步,都得先经过我的允许。”
这样应该也算收回自由吧。
无法做到将对方牢牢锁于深笼,但至少也得让他时时刻刻处在自己眼皮底下。
害怕狄萨弗森与人合谋对自己不利并非主要,而是这件事情本身就让他极其难受。
不想看到,所以在发生前尽力防止。
他当然知道自己有多么过分,也许他的道德感本就薄弱,故选择将一条黑路走到底。
“上来,伺候我入睡。”
狄萨弗森:“……遵命。”.
三日后,一套特别制作的华服被送来了乔密尔的宫院,是用于参加即将举办的祭神大典的。
将其送来的人也是位不速之客,莉罗夫人。
不同于往年,这届的祭神大典部分事务交给了神职人员以外的人操办,莉罗夫人就荣幸地担当了其中重要职责。除了送衣服,她来此还有一些仪式安排方面的事要与乔密尔交代。
森翳的庭院内,二人对坐于藤椅上。
“尊贵又美丽的乔密尔王子,不知道这样赞美您是否使您愉悦。”莉罗夫人浅笑着理了理裙摆,“实际上,三个月前我们就一致认定,由您来向爱与美丽之神献礼是最佳的选择。”
乔密尔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安排,眉目阴郁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项人选一直以来都是女性。”
“但这并非硬性规定,只是兰曼斯特自某年开始碰巧如此而已。”
莉罗笑了笑,又补充道:“而且,王子殿下,这也是一个大胆的尝试,或许真能给兰曼斯特带来改变。目前获得了大祭司的许可,便是最好的证明。”
兹事体大,不是乔密尔能推拒的。
他扫了眼放在跟前的衣服,被一张面纱吸引了注意,问:“为何需要戴这个?”
莉罗也不掩饰,回道:“鉴于您在民众之中的名声,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会直接公开您的身份。”
“那为什么又要选我?”
“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乔密尔几不可察地冷嗤了一声,莉罗又和他讲起当天具体的细节。
听着听着,乔密尔的眉头越蹙越深。
献礼前的幽闭,以及繁复的沐洗过程,个中让人难以接受的点就不说了,他还要被吊到高空中,赤.裸着让皎洁的月光漫照全身,诵念赞词。
这奇怪的仪式,说得尊贵却实则难挨且羞耻,以前都是遴选底层贵族,不会由王室成员去做,可用莉罗的话来说,这样的改变,才能显示对神明的诚意。
乔密尔提出质疑,莉罗解释着。
“殿下您多虑了,除了贴身伺候的人,不会有人能看清您的身体,您是被选中沟通神明的人,怎么能让低贱的平民和奴隶窥见?”
乔密尔闭了闭眼,陷入沉思。这其中的不怀好意和未知风险他当然能感觉到,难道原主的危机从现在就开始慢慢展开了吗?
“我需要自己安排人手。”他说道。
“最多只允许两个。”莉罗告诉他,“其他的都是由祭司团安排的神职人员。”
话音刚落,传来一声尖锐凄厉的飞禽鸣叫,一名侍卫匆匆地跑了来,对乔密尔说道:“殿下,狄萨弗森刚才突然作乱,抢夺了弓箭。”
乔密尔眸光一凝,随即便见狄萨弗森高大的身影从绿枝掩蔽中走出,一手拿弓,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只中箭而亡的猛禽,似是苍鹰。
莉罗的视线同样紧盯着狄萨弗森,除了欣喜外也有些疑惑与紧张。
乔密尔问:“怎么回事?”
狄萨弗森平淡地述说道:“它在周围盘旋不离去,我便把它射下来了。”
乍一听这理由随意且粗劣。
侍卫按着被狄萨弗森扭到的胳膊,忿忿地道:“殿下,我看狄萨弗森就是在一步步试探您对他的管控,他今天敢抢了弓箭射鸟,以后保不准就敢……您得对他警醒啊。”
乔密尔思忖片刻,忽地唇畔溢出一声轻笑,他摆了摆手,对侍卫道:“不是什么大事,退下吧。”
而后冲狄萨弗森勾了勾手指。
狄萨弗森将手里的东西扔在一旁,靠近,乔密尔秾丽的笑容在他眼前放大。
“你怎么知道我正好想尝尝鲜了?”
乔密尔执起狄萨弗森染了血迹的手,抽出丝帕轻轻揩拭了一番,又抬眸问道:“你吃过这种苍鹰的肉吗?”
“吃过。”
“好吃吗?”
狄萨弗森回想了亡命至草原猎得苍鹰的经历,回道:“肉质不错,但是野外充饥没有调味,不算好吃。”
乔密尔拉了拉狄萨弗森的手臂,让他单膝蹲下,覆在男人耳边,低缓地说:“那今晚让你尝一尝本该有的美味,好不好?”
本该有的……美味。
无人看见的阴影之下,狄萨弗森眼底的银光杂乱闪烁。
莉罗夫人咳了咳,打破了这幕暧昧。
乔密尔轻飘飘地向她投去视线。
“不知殿下您对祭神大典的安排还有疑问吗?”她问,“如果有存疑的,一定得尽早弄清楚,不然等到时候出了纰漏就担当不起了。”
“除了您已经交代的事,还有其他的吗?”
“那倒是没有了。”
莉罗顿了顿,掩住唇角勾起的阴冷弧度,又道:“殿下,说句题外话,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狄萨弗森被您收为奴隶后的样子,真是让我意想不到。”
乔密尔反问:“您认为的是什么样的呢?”
莉罗没回答,一会后她站起了身,摸了摸头上佩戴的玫瑰玛瑙,“既然如此,我就不多留了。不日再见,尊贵的乔密尔王子。”
乔密尔懒懒地靠在椅子中,道:“夫人慢走。”
第50章 危险 为何不愿轻举妄动?他到底想要什……
庭院的空地上生了一堆篝火, 燃得噼啪作响。
油水滴入火丛中,溅起刺眼的火花。
处理干净的苍鹰被架在铁棍上,乔密尔将下午花了长时间调配改良的酱汁, 用刷子多次均匀反复地往上涂抹,表皮已呈现出诱人的焦黄色, 阵阵香味扑鼻而来。
将枯燥的翻烤工作交给坐在身侧的狄萨弗森,乔密尔静静等待着享用。
火光在他微眯的蓝瞳里跃动, 漾出几许醉人的暖意,他抻了抻了腰杆,像一只慵懒的猫一般, 无比自然地靠在了狄萨弗森肩膀上。
毛茸茸的头发垂洒而下, 狄萨弗森一低眸, 便能看到那金棕色的发丝, 陷在柔熹的光晕中,夺目极了。
他握着烤架的手紧了紧,忍住想要揉一揉的冲动。
喉结细微滚动, 不知是因为不断飘荡的食物香味, 还是别的只能暂时藏掩的念头。
“可以吃了。”过了些许时间后, 乔密尔说道。
“嗯。”
狄萨弗森应声时,晦暗的银眸却一瞬不移地紧锁着下方王子漂亮的头颅。
乔密尔坐直了身子,随即又对站在不远处的伊莱招呼道:“伊莱,你也来尝一尝。”
殊不见狄萨弗森眼中闪过一抹阴沉的不悦。
就像一头野兽面对踏入领地的外来者,敌意来得无需任何理由, 皆为本能。
乔密尔抓着切割好的一截翅膀闻了闻, 刚烤好还泛着烫人的热气,他仔细地吹了一会儿后,正张口要咬下, 动作忽地一停。
手腕一转,烤翅被举到了狄萨弗森唇边。
“你先帮我试一试,烫不烫。”乔密尔浅笑着要求道。
狄萨弗森就着乔密尔的手,低头,锋利的牙齿撕咬下一块肉,细细咀嚼。
“怎么样?”王子问他,亮晶晶的眼中似还闪着期待。
“很好吃。”狄萨弗森下意识就说道。
很不一般的味道,比他以前尝过的烤肉都要美味。
顿了顿,他又说:“还有点烫。”乔密尔应该会觉得还有点烫。
狄萨弗森取过烤翅,用手撕下一小块,吹了两口,递到乔密尔面前。短短数秒的动作,无比连贯且自然,让乔密尔微怔。
这样暧昧的服侍,对方已经如此习惯,甚至不用他开口了吗?
他迟疑了片刻,启唇衔住。温热的气息触碰到了狄萨弗森的指尖,让人又酥又痒。
“去拿酒来。”过了会儿,乔密尔对仆人吩咐道。
地窖里备着一些从他国运进的果酒,这种酒当地人叫莫尔森酒,度数较低,还掺了蜂蜜,喝着很是清甜。
乔密尔说不清是来了兴致,还是无聊烦闷,他像个调戏美男的浪荡子,攀着对方的肩膀,一杯接一杯地往人嘴里灌,直让那张冷漠的薄唇被酒液浸染,显得润泽鲜亮起来。
酒液随着喉结的滚动被咽下,而任他怎么灌,男人的神情却依旧没有丝毫酡色,不变如初。
乔密尔低眉轻笑了一声,转头自己喝了几杯。
随后他遣退了旁边的人,突然间问起了不久前的那件意外。
“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给狄萨弗森施加了心理暗示,使他说出真话。
狄萨弗森的眼睛在巫术的影响下出现了一层空蒙,稍许后他低沉地回复道:“您亲吻了我的嘴唇……说喜欢我,然后……和我做了最亲密的事。”
虽然心里大概有了猜想,但听到狄萨弗森的亲口回答,乔密尔的心跳还是漏了几拍。
难以淡定,他怎么会真的做出那样的行为?
狄萨弗森没有反抗么?还是说自己又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逼得他只能忍受?
乔密尔犹豫许久,才憋出了一句话。
“把它忘记。”
狄萨弗森:“……”
让狄萨弗森忘记被他侵犯过的经历,确实有种自欺欺人、道貌岸然的可笑感,明明那就是他该要对狄萨弗森做的……可乔密尔退缩了。
他接受不了真的强迫了狄萨弗森,也不愿这真实发生过的事留在狄萨弗森的记忆中。
尽管,他心里最荒唐的想法是……如果,眼前这人是个没脾气且愿意依附自己的路人甲,他就可以对他……
乔密尔看着狄萨弗森英俊的脸庞出神。
感觉有点喝多了,堪堪偏开了头。
男人半睁着双眸,隐秘的力量 流入他的脑海,勾起那段回忆,却无法将其消融。回忆反而在他的执念下越发清晰,一帧帧的画面在回放,宛如一出艳丽淫靡的戏剧。
作为主角的王子,那欲泣的神态、白里泛红的身子,当真是迷人极了。
呵,什么时候能再享用一番呢?
他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有一种新奇的期待。
狄萨弗森的视线暗中移向不远处的那片深丛,他想象着,将乔密尔拖入其中……捂住他的咒骂、尖叫与哭喊,神不知鬼不觉。
别说他自认根本不是什么有道德感的好人,退一万步说,这是乔密尔应得的不是么?
可为何又迟迟不愿轻举妄动?
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喜欢到处乱溜达的乌鸦闻着香味飞了过来,落在乔密尔手边讨食。
乔密尔撕下一条肉喂给了它,看着乌鸦昂着头颅将其咽下愉悦快活的小模样,他笑了笑,打了个酒嗝,道:“乔,看把你得意的,连天敌的肉都吃上了。”
夜风吹起乔密尔的衣袍,盖在了狄萨弗森的指尖上,他细细摩挲,柔软光滑,一如乌鸦的羽翼.
乔密尔终于知道了,那晚梦里见到的方尖石塔到底与何处相似。
踏下木车,四周是被清理过的荒田,还残留着暴.乱留下的血渍。他的目光顺着污迹一路延伸至北,定定地注视着那一座陈旧而高耸的建筑。
而脚边则跪着一群衣衫褴褛,或战战兢兢或心如死灰的人。
领地的守卫长和他说道:“殿下,这群无路可去的暴民忽然藏进了石塔里面,昼伏夜出,一到了晚上就出来抢夺食物,伤及民众,我们及时发现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们逮出来。”
此人所言不假,石塔里面的布局要比预想中的复杂多了,好像荒芜了很久,竟无人说得清它以前是做什么用的。
进去后便发现处处透着诡谲,令人有种不敢轻易探访的惧意。将藏入其中的人抓出来后,侍卫们就匆匆撤出来了。
“他们藏进去多久了?”乔密尔问。
守卫长回道:“大概是三五天前。”
“石塔无人看守吗?”
“是的。”守卫长点点头,如实说道,“之前的主人没有下令让人看守石塔。”
“曾经发生过有人闯入的情况吗?”
“这……”
守卫长回想了下,答不上来。在他的印象中,石塔早就荒弃不用了,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自然也没有看守的必要。
乔密尔没有为难他,转而又问起了里面具体的情形。
他在护卫的陪同下执意亲去查看了一番,除了又碰到几个漏网之鱼,还带出了数个陈旧破烂的木匣。
旁人均不理解,这不起眼的物什怎么就引起了王子的注意,还要专门运回宫去。
乔密尔嘱咐了不要将此处的情况出去乱说。
“殿下,那这些犯人要怎么处理?是先关押着,还是直接斩首?”守卫长又问他。
乔密尔的目光落在那十数名皮肤黝黑体魄魁梧的男人身上,若有所思。
旁人灵机一动,自以为明白了乔密尔的心思,压低声音谄媚着说道:“殿下,需不需要找人好好调教一番,然后给您送去?”
王子殿下宫院里已经不剩什么奴隶了,按惯例,该是再物色些新玩物的时候了。这消息他们都是知道的。等王子对那位英俊倔强的敌国败将兴趣稍褪,那人就将迎来生命的终点,告慰他们兰曼斯特的亡魂了。
乔密尔抬了抬下巴,慢悠悠道:“先关押在此处,过阵子再听我传唤。”
“遵命,属下一定好好看管。”
不久后,在乔密尔还未回宫时,一封密信被送到了狄萨弗森手中。
纸上写着眼线探来的乔密尔的行踪,以及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与计划。
狄萨弗森嘴角扬起乖戾的冷笑,将纸张投入炉火中焚尽.
祭神大典转眼而至。
乔密尔如期担任了那该死的献礼者,一番繁复的仪式下来,把他折腾得不轻。
神殿后方的天然岩洞浴池中,在数人的注视下,乔密尔饿着肚子终于结束了冗长的沐洗。
一名领头的神职人员重新更换了火烛,火苗幽蓝,将偌大而昏暗的洞穴照得更亮了几分。
那人上前将乔密尔搀扶起来,要用布巾替他擦拭干净身上的水珠,乔密尔转过身子,神情冷漠地说道:“这些事让我带来的仆人做便可。”
披着白袍的男子点了点头表示应允,对他人低语了一句,示意让静候在外的乔密尔的侍仆进来。
没一会儿,脚步声靠近,乔密尔抬头一看,眼中却是浮现惊讶。
怎么会是狄萨弗森?
他明明带来的是两个印象中一直挺忠诚的侍卫,而伊莱则是被他派去查看最后的祭神现场了。
狄萨弗森沉声解释道:“殿下,那两个人身体不适被遣送回去了,他们叫我过来伺候您。”
乔密尔疑惑不定,为什么会让狄萨弗森来?
狄萨弗森身份特殊,且具有极不稳定的危险性,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然而其他人倒是显得理所当然极了,还没等乔密尔开口,便对他说道:“我们得知殿下您近段时间都习惯让此人服侍您,所以认为这样的安排会让您满意。”
乔密尔:“……”
“将王子殿下的皮肤擦干,我们要开始绘制图腾了。”白袍男子又说道。
乔密尔皱眉问:“什么图腾?”
他瞥了眼后排的人手中托举的涂料盘,这是要画在自己身上?他可不知道还有这流程。
白袍男子道:“是让殿下您能更接近神明的图腾,其中注入了祭司的力量。”
“我拒绝。”乔密尔果断地说。
一股诡异的感觉充斥在他的内心,他感应不到那殷红的涂料中有任何光明纯粹的力量,反而如同泥淖般阴邪黏腻。
“事关祭神大典的成功,还请殿下配合为好。”
“按以往来看,我不认为绘制图腾是必须的。”乔密尔头颅微昂,语气倨傲地道,“而且我忍受不了这难看的纹路沾染了我的皮肤。”
“殿下,请谨言慎行,即使您身份尊贵,也绝不可对神明与祭司不敬。”
在乔密尔与神职人员的对峙期间,狄萨弗森已悄然靠近,高大的身躯将其笼罩在阴影里,隔断了他人的视线。
不安的凉意爬上乔密尔的后脊,到底是他缺少了防备,让自身轻易便陷入到窘困之境。
这里没有一个是他的人,这些人立场不明,目的难测,而一个事实盘旋在乔密尔脑海——
莉罗夫人是此次祭神大典的主要决策人之一,狄萨弗森曾与她达成了协作,要从自己身边逃脱,甚至是除掉自己……
乔密尔瞪着眼前面色如墨的男人,牙关里无声地挤出对方的名字。
狄萨弗森,你要做什么,你敢……
一件宽大的衣袍披在了乔密尔身上,将他包裹住。
男人低沉的话语自乔密尔头顶上方响起:“殿下,我只是像往常一样伺候您出浴而已。”
……您在紧张害怕什么?
狄萨弗森薄唇微扬的弧度稍纵即逝,他把那抹谑意隐藏得很好,让乔密尔只能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青年瞥开蓝眸,冷哼了一声,略微粗鲁地推了一下自己奴隶的胸膛,独自走到一旁站定。
他看着白袍男子说道:“关于绘制图腾一事,我需要大祭司亲口对我发话,否则我绝不同意。”
对方点了点头,道:“那就请殿下在此处先作等待。”说完,便领着在场数人离去。
“你也去外面候着。”乔密尔指着狄萨弗森说。
尽管情形似乎有点脱离了他的掌控,不过好在对方如往常一样服从了命令。
“等等。”乔密尔又叫住了刚转身的狄萨弗森,使唤道,“你去找一找伊莱在哪,让他过来。”
狄萨弗森没有回头,脚步顿了一下,继续朝前走去。乔密尔在后方盯着他的背影,眸光复杂而警惕。
岩洞内现仅剩乔密尔一人,他坐到铺着厚毯的石榻上静静等待。
代表圣洁的白色帷幔垂地,将他的身影半掩,一切显得静谧得不真实,只有水汽聚集在钟乳石上,每隔一会儿听见滴答一声响。
这里没有放置任何计时的器具,时间缓缓流逝,从里面看不见天光,能确定的是,已经过去了很久。
那名白袍男子迟迟没有请来大祭司,而狄萨弗森也没有替他将伊莱召回。
就在乔密尔已经没了耐心之际,忽然有脚步声靠近,随即一个粗犷的嗓音在洞内响起,带着轻佻与自得。
“亲爱的乔密尔王子殿下,祭神大典已经开始了,您怎么还在这里?”
乔密尔立即起身侧目。
竟然是维勒!
他说祭神大典已经开始了?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