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卑鄙 俯身埋头将其堵住,重重吸吮。……
“你说什么?”乔密尔蓝眸微眯。
“看来我们尊贵的殿下是被遗弃在这里了。”维勒勾唇笑道。
乔密尔深感不妙, 想要出去,却被维勒挡住。
“放肆,给本王子让开!”
“您要去哪里?”维勒说, “如果殿下是担心献礼环节无法如常进行的话,请放心, 已经有人代替您去了。”
乔密尔将信将疑:“什么时候换的人?怎么没人通知我?”
维勒哂笑一声,又上前一步, 告诉他道:“殿下,您理解错了,并没有换人。”
乔密尔一边快速思考着当下情形, 一边与维勒拉开距离, 一个离谱的猜测浮现在他的脑海, 紧接着便被证实。
“大家都以为踏入吊篮去到高空中的是您, 那个人的外形与您极为相似,到时候摔成一滩肉泥后谁也认不出的……而您也将活在国王陛下无限的追思中。”
乔密尔顿时警铃大作,这是要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
不, 恐怕还没有那么简单。
维勒并不急着对乔密尔动手, 他将人慢慢地逼到角落, 愉悦地问道:“有人想要杀你,而我想要带你走,你选哪一个呢?”
乔密尔咬牙道:“我哪个都不选。”
话音刚落,维勒便发觉胸口一阵灼烧般的剧痛,他惊愕地看见一团蓝紫色的幽光笼罩在身前, 而光源则来自于乔密尔的掌心。
维勒低咒一声, 忍着痛楚就要扑向前来擒住乔密尔。
乔密尔连忙闪避开,往出口方向跑去,却随即感到肢体一阵发软, 强烈的眩晕感随之袭来。
一股深重的力量让他意识到,这里受神力保护,使用巫术会被反噬。
维勒胸口的疼痛渐渐减轻,他很快便逮住了步伐不稳的乔密尔,他粗暴地扯住乔密尔的金发,面庞略微狰狞道:“我倒是小瞧你了,乔密尔。”
“这么不乖的话,以后日子可不会好过的,你该好好学一学如何讨好我。”
力气从乔密尔的四肢百骸流失,他没有一丝抵抗能力地被维勒反剪双臂拖了回去,虚弱地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陷入昏迷前,他听到维勒的话音在耳边响起。
“现在还不急,我亲爱的乔密尔,等到外面乱起来了我们再走。”
“在那之前,或许我们可以先做些令人愉快的事……”
青年被丢回了石榻上,如同任人宰割的布娃娃,没了声响。
维勒像一头终于得到了饕餮盛宴的饿狼,正准备享用时,蓦然停下了动作。
有人过来了。
他转头一看,是狄萨弗森。
只见狄萨弗森从黑暗中现身,面无表情地问了句:“他怎么了?”
维勒对狄萨弗森出现在这里并不惊讶,事实上,在进来的时候便已瞧见了狄萨弗森,他暂时不打算寻仇,对这次祭神大典的计划心照不宣。
他答应了莉罗帮助狄萨弗森离开,而作为回报,乔密尔将成为他的所有物。
“乔密尔大概是触发了神罚,看来让罪恶的王子殿下消失,也算顺应了神明的旨意,呵。”
“你这段时间待在他身边,难道从没有察觉到什么吗?”
维勒说完,见狄萨弗森的目光还落在乔密尔身上,又不耐烦地驱赶道:“去外面等着,现在还不到接应你逃出去的时候。”
他以为狄萨弗森应该分得清当前利弊,却不料一记凌厉的杀招袭来,让他差点躲闪不及。
“你干什么?!别忘了,你若是要安全离开这里,还得依靠我,这可是莉罗万般恳求我才答应的!”
狄萨弗森根本不理会维勒的话,第二拳转眼又至。
维勒别无他法,只得与之缠斗起来。
他堪堪挡下狄萨弗森的攻击,手臂被震得发麻,身形迅速一转,想要拾起落在一旁的铁剑,但是对方比他更快。
武器落入了狄萨弗森手中,战况更是一边倒。
兴许是维勒旧伤过后身体尚未恢复如初,兴许是他从未真正感受过狄萨弗森正常状态下有多强悍,他比想象中要败得快多了。
直到维勒的四肢被拧脱臼,用麻绳绑住,他深深地后悔起自己为了不引人注目,竟是没有带任何随从。
狄萨弗森并没有立即杀了他,维勒看着狄萨弗森将自己扔到一边不管,转身走向了石榻上的乔密尔。
他瘫倒在地上,完全猜不透这人意欲何为。
目光艰难而警惕地跟随着狄萨弗森的一举一动,只见狄萨弗森坐到乔密尔身旁,伸手覆上了那截细白的脖颈。
维勒眼皮一跳,忍不住出声阻止:“别,不要杀他,先留他一命。”他急忙说着,“我知道你恨乔密尔入骨,但让他活着,慢慢折磨不好么?”
狄萨弗森高深莫测地瞥了他一眼,嘴角泛起嗤蔑,“你说得对。”
维勒趁机又道:“你当务之急是从兰曼斯特王宫逃出去,放心,我承诺了会帮你,对于乔密尔你也不用着急,我保证等我玩够了会把人亲自送到你手上。”
他以为狄萨弗森是不愿错过杀死乔密尔的机会。
然而狄萨弗森没再搭理维勒,手指从青年安稳跳动的颈动脉慢慢上移,抚过了脸颊,最终落在了乔密尔的嘴唇上。
在维勒惊疑不解的眼神中,那截粗粝的手指插入了乔密尔口中,肆意地蹂.躏那殷红的唇舌。
花瓣般的唇被撬开,涎液在嘴角积聚流下,青年发出无意识的嘤咛。
狄萨弗森幽沉的双眸似笑非笑,像是在对这张总是吐出令他不悦字眼的嘴略施惩罚。
而后,俯身埋头将其堵住,重重吸吮。
维勒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脸上的横肉剧颤。
白色帷幔被放下,依稀只见石榻上一强壮一纤细两道身影。
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响起,明明隔着一定距离,可维勒却觉得仿佛在耳膜前炸开,伴随着还有他强烈仇恨与不甘的磨牙声。
每一声既是求而不得的折磨,亦是极致的屈辱。
昏暗中维勒赤红了双眼,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见到狄萨弗森穿好了衣袍,朝他走来。
“我真没料到你和我的喜好如此相似。”维勒扬起怪异扭曲的笑,阴沉地道,“他的滋味怎么样?是不是棒极了?”
“原来尊贵的王子殿下豢养奴隶,私底下竟然是这个用途,呵呵,我倒是很好奇,他是怎么勾引你的?”
狄萨弗森沉默不应,维勒说着说着暗啐了一声,深吸一口气,问道:“狄萨弗森,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该不会以为找我报了仇,你还能安然无事吧?”
“你放心,我不嫌弃你用过的人,现在立马把我放开,与莉罗的计划还能继续下去。”
狄萨弗森:“……”
维勒最后见到的是狄萨弗森阴沉如寒潭的面容.
乔密尔恢复意识时,浑身一阵隐秘的酸疼。
维勒!
该死的!
他蓦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原来的石榻上,周围依旧那么安静,仿佛一切都像一场恶梦般,未曾发生过……如果忽略身体异样的感觉的话。
维勒还在这里吗?那混蛋去哪儿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乔密尔汗毛倒竖,如同一只被逼入绝境彻底炸毛的猫,眼睛死死地盯着周围。
目光所及处空无一人。
近处的火烛照亮了一小块地方,他随即借着微弱的光亮,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
顿时面如死灰。
肮脏的痕迹肆无忌惮地从胸前蔓延而下,灼热且伴随着不可忽视的刺痛,腰侧甚至残留着淡淡的指印……
乔密尔气得牙关打颤,呼吸急促,恨不得将维勒活活分尸。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动静传入了他的耳朵。
他迅速抬头,有人!
高大的身影慢慢从视线盲区走出,无声无息,似一头危险而优雅的野兽,冷冽的银眸在暗处辉光熠熠。
他很快辨认出了,那是狄萨弗森。
“你……”
乔密尔刚艰难地发出一个字音,便哑了声。
他该说什么?
问狄萨弗森什么时候进来的?看到了什么吗?
这人一直在这里,肯定全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是在嘲笑我吗?
乔密尔短短的出神间,狄萨弗森已走到面前,静立着俯视他。
“出去。”乔密尔努力克制住,不让自己几近崩溃的声音溢出。
如果这件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或许还能好受点,但偏偏见到这难堪一幕的是自己最不希望的狄萨弗森!
面前的男人站着不动。
狄萨弗森:“祭神大典已经终断了,很快会有人来到这里,殿下,您该整理好仪表了。”
乔密尔听着有些发懵,他不确定接下来是否还有危险,也完全想不通维勒到底是什么打算,怎么又会忽然不见了人。
他用毯子裹紧了身体,对狄萨弗森冷冷重复道:“你先出去。”
说完,便准备起身下榻。
然而乔密尔才刚移动腿,就被男人握住了脚踝,动作自然得和平常伺候他起床穿鞋一样。
“需要我扶您过去沐浴吗?”狄萨弗森沉声问道。
乔密尔沉默了足有数秒,目眦欲裂。
不仅仅是对方违抗命令的无礼,他还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脚脏了,而此刻正被狄萨弗森牢牢握在手中,他想抽回都觉无力……
仿佛是在故意讽刺自己,把耻辱撕开了摆到明面上。
“跪下来。”青年闭了闭眼,声线微颤。
狄萨弗森没有过多迟疑,依言照做。
下一刻,一个清脆的耳光结结实实扇在了狄萨弗森脸上。
“本王子让你滚出去,听不懂吗?!”
男人的头微微偏了过去,短暂地僵硬,从上往下看,稍长的黑发半挡住了眼睛,神情在逆光中隐匿。
打完之后,乔密尔自己也愣了一下。
这算是在拿狄萨弗森撒气吗?
他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以前无论怎么做戏,也没有用扇巴掌来侮辱过狄萨弗森。
狄萨弗森用舌尖抵了抵脸颊的内侧,似乎在感受那份突如其来的疼意,银眸渐渐眯起,直直地看向乔密尔。
那是乔密尔从未见过的眼神,和最初强烈蚀骨的恨意不同,那其中夹杂着明显的疯狂。
是的,是疯。
他的心跳漏了几拍,好像有危险而无形的丝网勒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呼吸维艰。
狄萨弗森若是不管不顾发了狂,此时没有任何人能救他,他将必死无疑。
乔密尔咽了咽口水,止不住地害怕起来,抓着薄毯的指尖都在抖,却色厉内荏地瞪起了蓝眸。
“怎么?本王子扇你巴掌,你敢有意见?”
第52章 降罪 可怜的殿下,您的命运是被恶犬啃……
就在乔密尔面对着狄萨弗森骑虎难下之际, 有数人冲了进来,打破了僵局。
领头的是伊莱,乔密尔终于感到了一丝安心。
狄萨弗森聚满戾气的双眸恢复了几分清明, 差一点点,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忍得住不在乔密尔清醒时将他弄得哭泣求饶……这副嚣张、气极又脆弱的模样多么令人心痒呐。
伊莱远远看见石榻上的乔密尔, 脸上闪过难以自禁的欣喜和后怕。
“殿下,您没事太好了!”
不久前他亲眼所见, “王子”从高空中摔下,场面乱成一团。
神殿的骑士团将所有人拦在外围不允许靠近,血泊中的“王子”被指责触犯了神怒, 人们议论纷纷, 祭司们冷眼而视。
他急得就要与骑士团兵刃相向, 但不知是谁默默递过来了一个消息, 说王子在此处,他才抱了一丝侥幸往这边赶来。
“您有没有受伤?”伊莱上前查看,不放心地又问道。
乔密尔不自在地避开, 道:“没、没有。”
可伊莱还是看出了不少端倪, 眼中隐隐浮现震惊与愤怒。
“殿下, 狄萨弗森怎么会在这里?”
伊莱随即瞪向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狄萨弗森,直觉告诉他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不简单,像是一场围绕王子而设下的局,而狄萨弗森很可能就是参与者之一。
他不在的时候狄萨弗森到底对王子做了什么?
王子怎会容忍狄萨弗森至此?
难道王子真的对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动了真心吗?
乔密尔也意识到了伊莱此刻大概在想什么,他实在不便多说, 只能干咳了两声, 转而问起了外面的情况。
听完伊莱的描述,乔密尔心里的猜测逐渐清晰。
莉罗作为祭神大典的操办人,与负责安保的维勒达成了交易:计划一是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假死从而神不知鬼不觉地被维勒绑走, 计划二是让狄萨弗森逃出王宫,或许还为是否杀死自己而起过争执。
只是目前看来他们的计划并没有成功,是因为这其中出现了未曾预料的变数,还是说另有目的?
显然狄萨弗森对此事是知情的,狄萨弗森无疑想手刃他,不过却忌惮着自己给他下的毒。
自己当然也不能戳穿狄萨弗森,只能装糊涂,一如既往地“宠爱”着对方。他甚至不愿去深思狄萨弗森与一切变故的联系,因为那样只会徒增不安与难受。
而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乔密尔眼中掠过一抹厉色,此仇不报他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他满脸阴沉地问道:“维勒呢?”
“维勒将军已经死了。”
伊莱一直关注着乔密尔的安危所以并不知情,回答乔密尔话的是一名正走过来的祭司。
“死了?”乔密尔诧异。
“是的,殿下。”
从这人的回答中,乔密尔得知,有一队盗贼内外接应,趁乱混入了王宫偷窃财宝,维勒在追击他们的过程中英勇殉职。
“当维勒将军被发现时,尸首不全,死状惨烈,被一群乌鸦啄食。”祭司苍老的声音补充道,“这无疑是继祭神大典失败后的又一件不幸与耻辱,现下大祭司与陛下大臣们正在商议今日所发生之事,请殿下您立刻过去一趟吧。”
乔密尔从惊讶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真的假的?
那个混蛋就这么意外死了?
祭司将话带到后先行一步离开,乔密尔后知后觉地穿好衣服下了榻,心神不宁间只感觉双腿一阵发软,险些向前栽去。
还好有一条手臂从斜方伸来将他稳稳扶住。
而某处破皮的火热刺痛在摩擦后更明显了,乔密尔黑了脸,倍觉耻辱地咬紧了牙关。
他使了使眼色让伊莱退到稍远的地方,而后伸手掐上狄萨弗森的脖子,低声威胁道:“敢说出去,我杀了你。”
维勒既已死,他就当是被狗咬了,让此事悄无声息地过去。
“别以为能借此事有什么改变,你永远是一条任本王子玩弄的狗,明白吗?”他恨恨地说着,好像这样就能将丢失的颜面找回来,压制狄萨弗森的犯上之举。
狄萨弗森保持着搀扶的姿势,刀削般的下颚微动,浑浊的字音从薄唇间溢出,“明白。”
我可怜的殿下,您的命运是被恶犬啃食得渣都不剩…….
来到议庭,乔密尔首先注意到的便是中间放着一个担架,担架上一团模糊的血肉,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用白布盖着才让人不至于作呕。
数名红着眼睛满脸悲怆的将士请求道:“那伙盗贼已往北边逃窜,请大祭司下令派遣军队兵分多路追击他们,不能让维勒将军枉死!”
有人持反对意见:“可是战事刚熄,兵力本就不充足,再加上祭神大典出了意外,各地民心动荡需要镇守,那伙盗贼来势不简单,人数之多,恐怕没有充足的把握将他们擒住。”
双方各执一词争吵不休,祭神大典的失败好像使得他们都太过容易躁动不安,竟出现了在大祭司面前失态的局面。
大祭司的缄默无疑代表着他倾向于后者,没有神殿的发话,军队是不可调动的。
可这时康拉德公爵开口了:“如果担心兵力不够的话,或许可以将擒拿盗贼的任务交给我。不久后我就要北上继续搜查黑巫师,正好和那伙盗贼的逃跑路径基本一致,只需再稍微给我加派些人马。”
似乎再没有正当理由推拒为肱骨大臣复仇,挽回帝国威严一事。
他话音刚落,便得到了维勒部将的集体附和。
连同大王子也说道:“是啊,如果不立刻将那伙盗贼剿灭,任由他们发展,将后患无穷!”
“大祭司冕下,请做定夺吧。”
古老而高深的密语从大祭司喉间流泻而出,如同微风般划过心梢,又转瞬即逝。
奇妙的是,乔密尔却听懂了。
——一切皆是诸神预言的方向。
他喃喃重复着……
终于,有人将重心转移到了乔密尔身上。
“现在最重要的还有调查清楚乔密尔王子缺席祭典一事。”
说话的是监政官,那位被乔密尔检举后发配至边城的大商人的兄长。
“触怒了神明,造成灾祸,你可知罪?”
“我认为我无罪。”乔密尔冷静地说。
他将身绘图腾和自己受困于石洞的情况说明,只是掩盖了其间维勒对他所为。
“你知道是什么图腾吗?”大祭司问他。
乔密尔谨慎地摇摇头。
大祭司接着说道:“在你的两名侍卫和和那名冒充你的少年身上,皆绘有操控言行的符咒,成了绘制者的傀儡,我们需要将这人找出。”
“什么……”
大祭司下了台朝乔密尔走近,那双如漩涡般幽深的双眸与乔密尔对视,让其仿佛陷入了某种未知的定格。
他的手掌盖住乔密尔不安的眼神,在他的额际停留了片刻后,确认道:“你并没有被巫术控制的迹象。”
“冕下,那很清楚了。”一旁的监政官说道,“乔密尔与他口中消失的那人是一伙的,目的便是要破坏祭神大典!”
乔密尔反驳:“你们认为我在说谎?破坏了祭神大典于我而言有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编造这样拙劣的谎言?”
“谁人不知乔密尔王子恶贯满盈任意妄为,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应该是万分不愿意担当献礼者吧?”
坦奥伦国王闻言,不悦地皱起眉:“监政官阁下,请注意你的言辞。”
莉罗夫人忽然开口说道:“从值守的侍卫汇报的来看,假的王子瞒过众人去到了祭神台,那么乔密尔王子则留在了沐洗石洞内,期间王子是否真如他所言受困,就不得而知了。对了,还有一人很关键,狄萨弗森也一直和王子待在一起。”
“你到底要说什么?”乔密尔阴鸷地看向莉罗。
“莉罗夫人的意思很明显。”大王子接过话头道,“如果乔密尔是被困于石洞,那么就和狄萨弗森脱不了干系,可以将狄萨弗森带去审问,这件事情交给莉罗夫人,再合适不过。”
乔密尔坚定地道:“和狄萨弗森没有关系。”
这些人,该死的,是不是还在想着,要把狄萨弗森从他身边夺走。
大王子又道:“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乔密尔主动缺席了祭神大典,罔顾国运,和他最喜欢的奴隶在寻欢作乐……”
“住口。”乔密尔寒声道。
“据说他被发现时是在石榻上衣冠不整,污染了最圣洁的地方,从而加深了神怒,为兰曼斯特引来灾祸。”
“你敢说你什么也没有做吗?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晕过去了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众人的视线如刀子般落在乔密尔身上,仿佛要扒去他的衣物,探询谎言下的真相。
坦奥伦国王来到他跟前,扶着他的肩膀缓缓发问:“我无辜又可怜的孩子,是不是狄萨弗森蛊惑了你?”
乔密尔捏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
“是……维勒。”
他看了不远处的尸身一眼,垂眸说道:“维勒在去追击那群盗贼之前,曾偷偷去到了石洞,然后……强迫了我行不轨之事。狄萨弗森听我的命令守在了外面,全程与他无关。”
国王双眼微眯。
“胡说!他在污蔑将军。”维勒的部将怒目而视,表示不服,“死无对证,现在你怎么说都可以!”
乔密尔抬头 道:“大祭司冕下,我没有说谎,愿意接受神明的审判。”
然而大祭司拒绝了:“神明的审判是以生命为代价的,不可轻易进行。”
在局面又要陷入争吵之前,大祭司继续说道:“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你都难脱干系,现在我降罪于你,罚你去往近海城邦,永不回王城,你可接受?”
大王子一听,不禁喜上眉梢,这是代表乔密尔永远构不成威胁了?
国王顿时惊愕道:“乔密尔自幼在王城养尊处优,您让他去到那种灾难和暴动频发的贫瘠之地,和杀死他有什么区别?”
大祭司看着前方目不转睛:“或许没有您想的那么严重。”
乔密尔思索一会儿,点了点头:“我接受。”
虽然不知道大祭司到底是作何打算,但能有机会离开王城,并非不是一件好事。狄萨弗森脱身、谋划复仇的契机将提前,自己也有了更多假死的可能。
乔密尔似乎看到了这见鬼的剧情将迎来终点的曙光。
众人对此没有异议。
唯独国王叹息道:“冕下,您得考虑我作为一个父亲,对最宠爱的儿子的难舍之情。”
大祭司转身朝高台走去,身影在通向神殿的拱门下消失前,话语声传来,“宽限一月,让乔密尔与您好好作告别,一个月后离开王城。”
第53章 滋长 欲望一旦滋生,便不可磨灭,无论……
剩下的事宜由数名祭司出面安排妥当, 兰曼斯特王宫表面上又恢复了秩序。
这动荡的一夜,不知不觉时间已至凌晨。
乔密尔被爱子心切的国王拉去了王寝用餐和问话,伊莱等一众侍卫守在院墙之外。寥寥几声鸟鸣配着远处传来的忙碌声响, 幽幽摇晃的火把映出他们肃穆的面容。
“狄萨弗森有没有什么异常之举?”
“暂时没有发现。”将狄萨弗森押回乔密尔宫院的人向伊莱禀告道,“他一路上很沉默, 就连我们故意激怒他也不予理会,回去之后就一个人呆在庭院里。”
“继续盯着。”
“是。”
伊莱很难不怀疑狄萨弗森与今日的事情有勾结, 在王子这般放任之下,狄萨弗森有太多谋害王子的机会了,他早该对这人有更多防范的。
月夜下, 男人曲着一条腿, 颀长的身躯倚靠在石壁上, 像一把蓄力的弓。
茂密的藤蔓将月光切割成细小的碎片, 在空中舞动摇曳。
耳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狄萨弗森双眸忽睁,手腕内侧藏着的利刃同时飞出, 贴着来人的脸畔而过, 划破了黑色的兜帽。
那人随即全身僵住。
狄萨弗森冷冷开口, 心情似乎很不愉悦,“我说过,若计划失败了,近期不要来找我。”
对方没有说话,只缓缓摘下了兜帽, 露出一张艳丽的女性面庞。
狄萨弗森微微眯眼:“你是?”
“怎么?不认得我了?”她带着丝调侃说道。
无疑是莉罗本人。
“冒险来见你一面, 你竟然是这副冷漠凶狠的态度,真是令人太伤心了。”
莉罗边说边靠近,眼中带着迷恋, “狄萨弗森,不管见到你多少次,都会被你英俊的容貌所吸引,还好乔密尔那个疯子没有在你的脸上留下疤痕。”
她抬起手臂,欲触摸眼前魂牵梦萦的脸。
狄萨弗森避开了,问:“你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就不能来见你了吗?”莉罗装作不介意地笑了笑。
见狄萨弗森二话不说转身便要离开,她连忙上前一步将人拦住,“我来当然是有事要与你说。”
知道狄萨弗森没有耐心,莉罗不敢再多话,直接问道:“维勒是怎么死的?”
狄萨弗森波澜不惊:“不是已经有结论了吗?”
莉罗摇摇头:“不,我根本不相信维勒会在那个时候去追击盗贼,他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被盗贼杀死。狄萨弗森,你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维勒没有按计划将你带出王宫?”
她充满遗憾和懊丧地看着狄萨弗森,本想着过了今晚就可以让狄萨弗森来到自己身边,可是却生了变故。
狄萨弗森眼皮也不愿抬,“不管你信不信,事情已经如此。”
“我当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和维勒是宿敌,无比仇恨着对方。”莉罗深深叹着气,“是我太理想化了,没有考虑周全。”
“本来在议庭上还有一次机会可以将你带走,可是乔密尔宁愿承认他是被维勒强迫了,也不愿意将你交给我审问,否则我只需要暗中找人掉包……”
狄萨弗森眸光微动。
他真的很想知道,乔密尔那么执着于囚困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莉罗说了半晌后,才发现狄萨弗森对自己完全没有一丝回应,她心里一阵酸涩,又不禁自我安慰道:狄萨弗森本性便是如此,甚至比起从前的暴躁狠戾,眼前这个能静静听她说话的狄萨弗森已经好太多了。
也许正是这段被俘虏的经历,才造就了她能得到狄萨弗森的契机。
莉罗随后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羊皮纸,递给狄萨弗森。
“这是亚尼尔特国曾经背叛了你的人员名单,我暗中派人与克利温德手里的那份校对过,一人不落,你把它记下来后,记得烧毁。”
狄萨弗森瞥了一眼,淡漠道:“谁告诉你,我需要这份名单的?”
莉罗表情困惑:“你难道不想要找他们复仇吗?”
“我不想刻意去做那种浪费时间的事,他们背叛的不是我,是亚尼尔特。”
他的仇人严格来说只有兰曼斯特的将领……以及乔密尔。他还不至于疯到要将所有牵涉战事的人屠戮殆尽,只也许在最痛苦的时候,这种想法曾在脑海中闪现过……
莉罗愣了愣:“你能这么认为,也好。”
她原本是想借此讨好狄萨弗森,现实虽然和预期不同,但听见狄萨弗森这样的回答,竟反而有种莫名的轻松感。
“这些人的确不值得浪费时间,你放心,再过不了多久,我一定会救你出来,帮你换一个身份,自由自在地生活……只是,你以后不要离开我身边好不好?”
狄萨弗森眉宇间敛着寒意,不置可否。
莉罗:“乔密尔已经失势,等到他离开王城,找个时机杀死他替你解恨易如反掌。”
刚说完,莉罗忽然感到有一阵呼呼的风声从脑后刮来,紧接着脑袋一重,尖锐的硬物蹭过头皮。
一只活物落在了她的头上。
“啊!”
她惊吓得叫了声,又因为不能弄出大动静招来侍卫,只能压低了音量。
仓皇间她见到了近半米长的乌黑翅膀,将视线几乎遮盖住。
是一只可恶的乌鸦!
乌鸦啄着莉罗的头上佩戴的血色玛瑙,似乎是被这艳丽夺目的色彩所吸引,将其视为了特别的玩具。
莉罗顿时气上心头,这该死的家伙害她在狄萨弗森面前出了丑!
许多地方乌鸦泛滥成灾,对付这种得寸进尺的家伙就应该让它见识到厉害!
莉罗立马用兜帽护住头部,在乌鸦又一个下落的瞬间,眼疾手快地揪住了鸟腿,随即用另一只手去掐乌鸦的颈部。
乌鸦“啊啊”地叫了起来。
然而没等她用力掐住,她的手却被一股力道阻止了,五指一阵酸麻无力。
乌鸦得以挣脱莉罗的钳制,扑棱着飞走了,只有两片残落的黑羽坠在她的肩头。
莉罗诧异地抬头,不知近在咫尺的男人是什么意思,一时间连整理被乌鸦弄乱的妆发都忘了。
狄萨弗森松开了她,盯着那块有些眼熟的血色玛瑙,勾了勾唇:“可否再次将它送给我?”.
当狄萨弗森走进楼内时,从冗长的廊道遥遥望去,餐桌的一端亮着烛火,笼罩着一具纤细的身影。
乔密尔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狄萨弗森脚步一顿,转身朝那束光走了过去。
并不久远的回忆在他心底浮现,他永远记得,被强迫跪在乔密尔的座椅边,倍感屈辱地伺候他用餐,也曾数不清多少次被命令吃下乔密尔剩下的食物,同时忍受着对方肆意的抚弄。
可说不明白是从什么时候起,印在脑海里最清晰的不再是那份耻辱,而是这人晃着悠闲的步伐进出厨房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的诱人香味,以及那张噙着逗弄与侮辱在他眼前张合的唇,如同一朵最糜艳的花……
餐桌上零星地立着几个酒瓶,青年歪着疲软的身子靠在椅背上,撑着下颌,双目半闭。
乔密尔喝醉了。
直到狄萨弗森贴近了他的跟前,撒下一片黑影,他才费劲地抬起眼帘。
嗯?他有叫狄萨弗森过来吗?
大概是叫了吧。
不对,他怎么会这时候想见狄萨弗森呢?之前发生的事情多难堪呐……
乔密尔的眼珠迟钝地转动,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喉间溢出几声模糊的笑意。
“站那么高做什么?”他呢喃着,攥住眼前人的衣物往下扯,终于在对方蹲下后,摸上了那张冷硬紧绷的脸。
手指在不久前被他用巴掌扇过的地方细细摩挲。
“嘿嘿,疼吗?谁叫你不听我话的……”
乔密尔笑得古怪,又皱起眉头,那神态错乱到让人分不清是撒酒疯,还是在故意戏耍……以及眉间的几分心疼是虚伪还是真实。
他几乎是趴在了狄萨弗森身上,勾住男人的脖子,倾身贴了上去,软软地哼道:“来,我帮你吹吹,呼——呼——”
两颊一鼓一鼓地吹着气,青年的气息混合着酒香喷洒在狄萨弗森的脸颊上,钻进敏感的耳孔里。
狄萨弗森头皮一阵发麻。
气息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他难耐地闭上了眼,双手攥成了拳,青筋弹跳。
这一刻,他无比清楚地确定,畸变的恨意,压抑的痛苦,都来源于什么……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根本没有成功免疫那诡秘的香膏。
不过是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
欲望一旦滋生,便不可磨灭,无论催发它是仇恨,是报复,还是其他无从深究的一切。
邪恶荒唐的念头不断攻击着理智——
漂亮的王子多么适合躺在餐桌上,当食物。
而就在狄萨弗森挣扎着有所动作之际,乔密尔的气息骤然拉远。
睁眼一看,一个碍事的人出现了。
“王子特许,你可以不住在笼子里了,一楼有一间为你安排的房间。”伊莱侧头对侍卫吩咐了一声,“你带他过去。”
狄萨弗森站起身,沙哑地开口:“什么时候的事?”
伊莱冷笑:“就在王子回来的路上,亲口强调的。”
说完,他便将烂醉的乔密尔打横抱起,潇洒带离。
徒留狄萨弗森立在原地,黑发下的双眸露出毫不掩饰的阴冷与贪婪。
第54章 袒护 此景与狄萨弗森当初重伤的模样重……
简陋的房间里, 男人在窗台边把玩着手里的玛瑙,血红色的晶体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终于吸引来了那只通体乌黑的来客。
乌鸦收拢翅膀,立在窗台上, 傲慢地扬起头,黑溜溜的眼珠子时不时瞟向狄萨弗森手里的玛瑙, 一副要靠近却又不愿靠近的模样。
大概是因为狄萨弗森先前屡次逗它来,又不把玩具给它, 而有了小脾气。
狄萨弗森对它说道:“告诉我,你每天都去做什么了,我就把它给你玩, 好不好?”
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人真可恶, 总是故意戏弄它。
它是一只乌鸦, 怎么可能像人一样跟他交流?
何况它去的地方做的事情可多了,不是简单几个词可以说清楚的。
白天,它会跟着主人一起出门, 去到城西那块田地, 看着主人一步步计划着将其开垦、播种、丰收;
夜晚, 它会四处飞飞,巡逻观察,尤其听有没有人在说主人的坏话,然后回到阁楼陪着主人看书,最后在主人的枕头上安睡;
当然了, 它有时候也会开开小差, 和自己愚蠢的同类叙叙旧,还有过来看看这个被主人囚困的男人。
这个人恨着主人,主人也一直提防着他。但是主人不讨厌他, 所以无论如何它也讨厌不起来。
它和主人心思相通,明白其实主人和狄萨弗森相处时是有些乐在其中的。因此,为了展现自己是一只善解人意的聪明鸟,它才大方地允许狄萨弗森抚摸自己光洁的羽毛。
才不是因为被摸得很舒服。
狄萨弗森盯着乌鸦出神,问出这句话后,才发觉有些可笑。
这好几天里,除了日常偶尔的侍奉,乔密尔已经没有来找过他了,也许他正在为离开王城的后路打点一切。
只不过,那些忽然出现在乔密尔身边的生面孔,是他用来在远行的路上解闷的人吗?
狄萨弗森的眼神渐渐发冷,捏着玛瑙的手指不觉用力,似有生生捏断的迹象。
仿佛感知到了气氛不太对,乌鸦倏地飞走了,狄萨弗森的不悦更深一层。
然而不多时,乌鸦又飞了回来,嘴里衔着一支干花。
干花的形状被保存得不错,凝着盛放时的艳丽色彩,只是变得更加浓重,深得宛如结痂的血液,和乌鸦的黑羽那么地相融。
是一朵枯死的玫瑰。
见乌鸦将其递到自己手边,狄萨弗森勾唇问道:“你要把它送给我?”
乔点了点头,又用尖喙碰了碰狄萨弗森手里玫瑰花形的玛瑙,抬起头颅看着对方,意思是交换。
它有很多好看的干花,全是主人从那个又破又大的箱子里取出来给它玩的,根本不差这一支。
作为一只精明的乌鸦,这样的交换,它才不吃亏。
狄萨弗森轻笑了一声,道:“可是,我想要鲜活的。”
“啊啊,啊啊啊啊。”你别得寸进尺!
乔不满地叫着,一不留神,玫瑰从它张开的嘴里掉出,随即被狄萨弗森捡了去。
这下东西没捞着,还把自己的宝贝搭进去了。
乔鼓起翅膀气得要去抢回,但可恶的狄萨弗森将玫瑰迅速移开,就是不让它碰到。
任它飞得再怎么灵活,也从无法从男人手里抢回东西。
就这样闹腾了许久,乔累了,飞到高处呼呼喘气,抖动着自己凌乱的羽毛,恨恨地瞪着下方的男人。
狄萨弗森还讨厌地对它说道:“花不要了?这块东西也不要了?”说着将枯萎的玫瑰放在桌上,举起玛瑙,在空中晃了晃。
乔装作不理会,好一会儿后,抓住了狄萨弗森没注意到的瞬间,忽然朝着玛瑙俯冲下来。
可狄萨弗森好像侧后方长了眼睛似的,瞬间转头向它看过来,同时长臂一伸,它飞行的轨迹又够不着玛瑙了。
惯性让乔继续朝前冲去,却在空中被拦截住,一张温热宽厚的手掌拖着它蓬松的躯干,将它牢牢包裹。
“小心点。”
它被固定在了男人眼前,对方说话时仿佛又靠得更近了,唇间带动的气流几乎将它脑袋顶的绒毛吹动。
乔莫名有些僵硬起来。
很奇怪,它并不理解。
这陌生的感觉是来自于主人。
还没等它缓过劲,接着又有两片柔软的东西从它的颈间蹭过。乔顿时像炸了毛一般,吱哇乱叫地扑腾起翅膀,狄萨弗森无奈只能松了手。
农田里搭建的一座小草棚下,正在与木匠说明该如何改善犁车功能的乔密尔,身子猛地一颤,红晕从他的双颊爬到了耳朵尖。
木匠小心翼翼地看他,“殿下,您怎么了?”
乔密尔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道:“……没事。”
房间里回荡着乌鸦的叫声。
狄萨弗森不明白乌鸦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只知道小家伙在骂他,而且应该骂得很难听。
他决定不再逗它,抛了抛手里的玛瑙,让它过来取。
乌鸦的叫声渐止,将信将疑地张开翅膀,正准备飞过来。而这时,厚重的房门突然被大力打开,一个五花大绑浑身是血的人被推了进来,跌在了地上。
近十名侍卫紧随着鱼贯而入,用武器指着狄萨弗森,面露凶恶。
最前方的光头侍卫指着地上的人,对狄萨弗森道:“这人你不会不认得吧?他可是什么都招了。”
这段时间,他们遵照伊莱大人的命令,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里外埋伏排查,将有问题的人都揪了出来,直到从最后一人口中逼供出了情报。
他向在外的伊莱大人去了封信,迫不及待地带人来擒下狄萨弗森,并事先做好了准备,刀剑和箭镞上都淬着使人脱力的药,势必要将狄萨弗森抓住。
到时候自己一定是头等功。
“狄萨弗森,竟敢与人合谋对王子殿下不利,我看王子这次还会不会留你!”
狄萨弗森神色不变,冷静地道:“王子在哪?我要见他。”
“哼,王子现在可不会回来见你。”光头侍卫眼睛一转,瞧见了狄萨弗森手里的玛瑙,“就是这块东西,是他与莉罗勾结的证据!去,把它拿过来!”
狄萨弗森被弓箭威胁着,离得最近的一人上前欲夺下证物,可冷不防的,那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乌鸦倏然间衔走了玛瑙,往窗口飞去。
翅膀有力扇动,速度快得像一根离弦的利箭。
光头侍卫连忙跑向窗边跳起来想抓住乌鸦,可徒劳无功,那抹乌黑的小身影灵活地钻出窗户,转眼就消失不见。
他气恨地锤了下窗台,回过头再一看狄萨弗森,却不料背脊陡然发凉。
狄萨弗森阴戾的银眸正盯着他的脚边。
有一个轻飘飘的东西刚才被吹落在了地上,被他一脚碾碎了。
那好像是一朵只有兰曼斯特贵族才能收藏的干花.
乔密尔比以往回来得早多了。
回来后,他直奔关押奴隶的石室。
一进去,那股曾经闻过的腐臭味道扑鼻而来。
青年浑身散发着寒意,原本精致漂亮的脸蛋宛如戴上了一层阴郁诡秘面具,让觉得王子近来脾气变好的人心里直呼糟糕,纷纷猜测着又有谁的厄运要降临了。
有知晓内情的人,偷偷告诉着旁人,是狄萨弗森谋害王子的行为被发现了……
几名把守的侍卫对乔密尔单膝下跪,向其禀告了来龙去脉。
乔密尔的视线直直地看向前方被绑在木架上的狄萨弗森。
粗重的铁索缠绕着那具健壮的躯体,浅色衣物上印着斑斑血迹,男人的银眸发出熠熠冷光,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和他透过乔的眼睛所见到的判若两人。
一时间,此景与狄萨弗森当初重伤的模样重叠,乔密尔眼眶有些发紧。
而再一细看,比当初的惨相还是好多了的,见血的是三两道箭伤,擦着表层肌肉而过,不算深,还有一些击打造成的青肿。
“殿下,狄萨弗森太狡猾了。”光头侍卫被人搀扶着从门外挪了进来,他几乎废了一条腿,对乔密尔诉苦道,“我们找到了他图谋不轨的证据,他一开始装作老实的样子,结果趁我们不备将好几人重伤。”
“证据呢?”乔密尔问。
“有卧底的口供,以及他手里有莉罗夫人佩戴过的一块玫瑰花形的玛瑙,只不过……”他顿了顿,“被一只乌鸦抢走了。但是在场很多人都看到了!”
“殿下,这种危险的人,您千万不能再留着了啊!”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再行动?”说话的是伊莱。
光头侍卫当然不愿承认自己是想抓住这次机会,越过伊莱,在王子面前展现忠诚与能力。而且,据他观察,王子对狄萨弗森的兴趣已经不剩多少了。
他思索片刻回道:“伊莱大人,我担心狄萨弗森已经意识到自己败露,会有过激之举。”
乔密尔让人取来挂在墙上的皮鞭,在手心里掂了掂,阴恻恻问道:“这些就是你说的证据?是你带人将狄萨弗森绑起来的?”
王子阴晴难测的态度让侍卫略显迟疑,他点了点头,下一刻,便被一鞭子狠狠地甩到了脸上。
抽打还不足以让他呼痛,可紧接着,乔密尔又是一脚将他踹倒,他捂着伤腿发出一声惨叫。
“什么时候,本王子的地盘,轮得到你来做主了?”乔密尔冷冷下令道,“不听话的东西,逐出宫去,还有今日参与的所有人都领二十鞭刑!”
“伊莱,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伊莱眉头微皱:“……遵命。”
“殿下!殿下,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处置我?殿下!……”
无论他怎么喊冤,还是被拖了出去。
处理完这些人,乔密尔才慢慢朝狄萨弗森走过去。
他眯着蓝眸,脸色幽沉。
“是不是真如他们所说,你与莉罗勾结,想置我于死地?”
狄萨弗森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抿紧了。
他做不到明着向乔密尔解释,那样和求饶无异,他可以坦诚面对自己内心的欲望,但绝不能连尊严也一同失去。
乔密尔用鞭子挑起狄萨弗森的下颚,蓦然间,红唇溢出一声轻笑,“我知道无论怎么打你,你也不会招的,那我就不白费这个力气了。”
说完,将鞭子随手一扔。
狄萨弗森:“……”
伊莱:?
伊莱嘴角抽了抽,王子分明就是不愿意对狄萨弗森用刑!
“不过,我有的是方法管教你。”乔密尔接着吩咐道,“把铁链解开。”
伊莱:“殿下,我不认为在确认狄萨弗森无辜之前,应该将他解绑。”
乔密尔提高了声量:“可是你没见他都已经这么虚弱了吗?!”
伊莱怔了怔,眸光复杂。
似是印证了乔密尔的话,狄萨弗森一被松绑,身体就脱力般倒下,正好朝着乔密尔所站的方向。
乔密尔连忙伸手扶,可抵不住踉跄了两步,多亏伊莱立即搭了把手。
他看着狄萨弗森闭上了眼,仿佛陷入昏睡,细声说道:“把他带到我房间去。”
第55章 命契 狄萨弗森,乖乖当我的契奴吧。……
浓重的红色帷幔阻挡了室外的艳阳, 昏暗阴冷的房间里永远燃烧着的壁烛,照亮了古老的神像,以及那一整面墙被人遗忘的“玩具”和空寂寂的铁笼。
狄萨弗森闭着眼“沉睡”。
他感到衣服被解开, 受伤的胳膊被抬起,凉丝丝的药膏轻柔地涂抹在了伤口上, 瞬间舒缓了疼痛。
……乔密尔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似乎对自己与莉罗勾结谋害他一事,表现得毫不在意?
他虽然在赌乔密尔暂时不会杀他, 所以之前没有拼死杀出宫去,可乔密尔这样的态度未免也太过奇怪……是在酝酿着什么后招吗?
如果狄萨弗森此刻睁开眼,他会发现自己想错了。
哪里会不在意, 乔密尔一脸沉凝, 都快苦恼疯了。
与狄萨弗森相关的一切, 在慢慢脱离掌控。这似乎是从一开始就能预见到的结果, 只不过他选择了侥幸,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去。
为了让狄萨弗森往后不至于像原书中那样扭曲暴虐,造成这片大陆深重的灾难, 他给了许多让其喘息的空间, 可是如此便意味着使自己暴露在了危险之下。
狄萨弗森会抓住一切机会来逃脱和报复, 自己是狄萨弗森目前最恨的人,没有之一。
恨到令狄萨弗森宁愿弯折了一身傲骨,也要等到复仇成功的那天。
可问题是,当狄萨弗森谋逆的行迹败露在了自己面前,要如何做?
加倍地去惩罚虐待狄萨弗森吗?
该死的这难道不是成了个恶性循环吗?!
……他才没有为逃避去虐待狄萨弗森而找借口, 他是理智的, 没错,一定是理智的。
那抹残存的意念时不时便会在脑海里浮现,蛊惑着他占有狄萨弗森, 将其牢牢束缚在身边。
他现在只需要让狄萨弗森当自己的宠物便好,当一只野性难驯但被拔牙断爪,无法伤害主人的宠物。
既然有取巧的办法,为何不利用到底呢?
乔密尔起身走向传送阵,进入到了阁楼。
木架上的卷轴被他一卷一卷地取下来翻开,乌鸦立在横梁上,歪了歪头,泛着幽蓝的眼珠一瞬不眨地看着他。
乔密尔记得是有一个巫咒能帮他实现的,在哪里来着……?
终于,找到了。
他抚摸着陈旧书卷上的字迹,眼里闪出兴奋的光。
良久后,狄萨弗森听见乔密尔的脚步声再次靠近。
对方跨上了床,一个重量压上了他的腰腹,乔密尔像以往调戏他那般骑在了他身上。与此同时,还有一声无比熟悉的利刃出鞘声传入耳膜。
狄萨弗森的眼皮之下,眼珠在左右微动,心绪如同暗涌的漩涡。
直到一阵腥甜的味道猛地涌入鼻腔,有滴答连串的液体溢进唇缝——
他猛地睁开双眼!
青年一手举着匕首,划破另一只手的掌心,赫然一道狭长的裂口直至手腕,符文在鲜血中隐现。湛蓝的瞳孔光芒凌动,仿佛有一场海啸在其中盛行,金发无风自扬。
狄萨弗森瞪着上方的乔密尔,低吼出声:“你在做什么?!”
乔密尔捏住狄萨弗森的下颚,想要掰开,闻言笑了句:“你醒了呀,亲爱的狄萨弗森。”
他的神情很愉悦,丝毫没有被发现的慌乱,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狄萨弗森立即擒住乔密尔的手,侧头想吐出流进嘴里的鲜血,但随着青年念动咒语,血液像是有了意识一样,自发钻入了他的口中,迫使他咽下。
流入食道的血液顿时激起了身体的一阵怪异反应,好似连指尖的细稍末节都开始跃动起来。
有一种快意的瘾,他整个人被挟持着,操控着,陷入不可挣扎的沼泽。
狄萨弗森惊愕。
“不许动。”乔密尔阴沉沉地命令道,“不然就把你绑起来。”
他染红的指尖在男人脸上滑动,俯身低语:“被你发现我的秘密了,怎么办呢?都怪你太不安分了……”
“我只能……和你结下命契,狄萨弗森,乖乖当我的契奴吧。”
狄萨弗森瞳孔缩紧,被鲜血浸染的薄唇微张,“命契……是什么?”
青年很乐意为他解答,“命契啊,书上是这么记载的,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贵族不幸罹患重疾,但善良的他舍不得自己的情人们,舍不得自己的侍卫、仆人、奴隶,甚至舍不得他饲养的那一群斗犬在他离世后孤单寂寞,所以委托一位高明的巫师帮了一个忙,以血为诱饵,将这些生灵的魂魄与他绑定在了一起……”
他盯着男人的眼睛,缓缓地道:“狄萨弗森,如果我死了,或是受了重伤的话,你多活不了一刻。明白了吗?”
狄萨弗森:“……”
乔密尔露出微笑:“亲爱的,你比我想象得要平静多了,我猜你现在一定在思考要如何解除命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我并没有解除它的能力。”
他抬起自己上一刻还血流不止的手,眼见着那诡异的符文消失不见,刀口也神奇地愈合了。
只有满目斑斓的暗红说明先前发生的一切。
乔密尔刮擦着狄萨弗森嘴角的血污,“记住了,你永远是我的奴隶。”
男人定定地看着他,眼底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乔密尔浑然不惧,蓝眸邪恶地眯起,将布满鲜红的手腕抵到了对方的唇锋上。
“这是主人赏给你吃的,舔干净……”
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狄萨弗森缓缓伸出舌尖,温热湿润的触感从他的肌肤上滑过……乔密尔几不可察地怔了一下,而后满意地笑了。
比起一味地绑住狄萨弗森辱亵他,强迫狄萨弗森回应自己,好像更有趣,不是么?
乔密尔闭了闭眼,道:“继续。”
手腕上的触感逐渐加重了,粗粝的舌面摩擦着皮肤,将浸入肤表的血迹一丝不留地舔舐干净,甚至时不时有齿尖刮过,带来不可忽视的刺痛感。
乔密尔隐隐皱眉,有些不太适应这粗鲁的舔.弄,有种下一刻连皮肉都要被撕咬开的错觉。
男人的喉结重重鼓动,气息粗沉。他抬眼看向身上的青年,双眸幽暗得惊人,绯红的色彩在其中凝聚,透露着疯狂。
乔密尔将狄萨弗森仿若发泄般的举动看在眼里,无声容忍着。
就这样恨我吧,等到假死后,一切就能结束了。乔密尔如是想。
有时候,他也会好奇,原主在被狄萨弗森折磨至死前心中有多少悔不当初……又或许,根本就没有。
其实,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原主变态残忍的缘由。
就好像……就好像是能预见到自己左右逃不脱的悲惨结局,因此肆无忌惮地放纵恶欲,进行毁灭前的狂欢一般……
至少,在原有的轨迹里,他曾占有了狄萨弗森的身体,那是他真正所喜欢的。
血迹被彻彻底底舔干净了,但是细嫩的皮肤上却留下了一时半会难以消除的痕迹。
狄萨弗森的唇齿造成的。
那块被肆意舔.弄过的皮肤发烫得厉害。
乔密尔收回手看了眼,抿了抿唇,转而又嘲弄般地笑了声,“亲爱的狄萨弗森,你可真像一条狗。”他凑近男人的耳边,幽幽说道,“比我以前养的巴顿舔得还用力。”
巴顿是乔密尔曾经养的狗,狄萨 弗森听其说过。
可他似乎对这样侮辱性的比较,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应。
男人全身紧绷地平躺着,银眸充血绯红,目光渐渐涣散。好一会儿后,乔密尔听见他不明所以地问了句,嗓音嘶哑到差点听不清楚。
“你很喜欢这样骑在我身上么?”
乔密尔挑眉,反问:“怎么?有问题吗?”
狄萨弗森没有回答,只是在乔密尔继续挑战他的底线时,牢牢地握住了乔密尔的双臂,让他无法动作。
乔密尔接受到了狄萨弗森反抗的信号,坚定而危险。
果然,在狄萨弗森清醒且未被束缚住时,根本不可能。就算是给他制造过被自己侵犯的幻境,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还是别真的把人逼急了。
乔密尔抬起臀部,呵斥狄萨弗森松了手,随后身体一翻,仰躺在了床的另一边。
用手背盖住眼睛,他宛若叹息地轻语:“你可以滚出去了。”
又过些许时间,他才听到男人离开的动静.
狄萨弗森走下楼,在廊道里穿梭而过,从窗洞透进来的阳光照不亮他寒铁般的面容。
他身上脸上凝着干涸的血迹,狼狈而肃杀,简直像从地狱爬上来的魔鬼。
所见之人眼中都闪着惊恐,退避三舍,莫敢拦阻。
走至庭院,狄萨弗森直接跃进了水池中,水花一声巨响,惊走了在密丛深处避暑休憩的飞鸟。
水面下的五指用力掐着根部,在池水冷冽的浸润下,渐渐疲软下来。
水池中一朵静静开放的黑花被激起的波浪砸中,几片脆弱的花瓣与花托分离,随着水流漂浮。
一缕缕血丝溶入水中,在花瓣周围萦绕,红黑交染,又很快杳无痕迹……
伊莱闻讯,心急火燎地冲入乔密尔的房间时,乔密尔已换好一身干净的衣服,正悠闲地躺在靠椅中,手里捏着书页翻看。
他的脸色略带不正常的殷红,完全没有失血的苍白感。
“……这是谁的?”伊莱看着床上暗红刺目的痕迹,迟钝了片刻。
“当然是狄萨弗森的。”乔密尔从容地回答道,并发出一声称叹,“我找不到比他更结实耐玩,更能令我愉悦的奴隶了。”
“伊莱,有关狄萨弗森的事,你不需要插手,知道吗?”
“这是命令。”他放下书卷,严肃地强调道。
伊莱颔首:“……我知道了,殿下。”
第56章 项圈 “如果愿意的话,就把它套在你脖……
窄长的木箱中, 躺着一具僵直的躯体,未着寸缕。
他的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却不见一根血管, 如空洞般幽蓝的双瞳,直勾勾地盯着阁楼的尖顶。
乔密尔从炉火上汩汩沸腾的浆液里舀出一罐, 冷却后,将其倒入躯体的胸腔之中, 那颗裸露在外的死寂“心脏”逐渐有了微弱的搏动。
乔密尔在等待着第二次注入期间,拿起羽毛笔,细致地在五官模糊的脸上一笔一笔地描画, 让那张脸与他越来越相像。
乌鸦显然对这漫长的过程感到无聊, 但它乖巧地没去打扰乔密尔, 在屋子里飞来跳去地自娱自乐。
它衔着那块从狄萨弗森手里得到的玫瑰玛瑙, 用爪子扒拉了好一阵,又飞到旧箱子里翻找还有没有新鲜的玩具。
然而,叼着玛瑙的喙却突然感到一空, 那块东西不知为何化作了一串流动的红光, 接触到一张残破的卷轴后, 消失不见了。
乌鸦费解地叫了声。
乔密尔察觉到异样,转头去看,箱子上方笼罩着一层诡秘的光晕,又很快消散。
他连忙起身走过去,一眼注意到那张卷轴, 他将其拾起——
上面原先本是一片空白, 此刻竟浮现出字来。
不是晦涩难懂的符号,而是普通人能看得懂的通识语,只是, 连在一起读,又令人感到几分迷茫。
【奥克塔薇尔降临在每一片山川与平地,平等而无私地妆点着荒脊的大陆。
繁枝生花,荼蘼结果,人们自此从无尽的猎杀中感受到新的希望……
冰冷的神不会永远冰冷,每一块碎片都终将觉醒,对没有尽头的未来发出抵抗。
人们面临祂的诱惑,如同期盼着温饱、健康与幸运。】
“冰冷的神不会永远冰冷”,是什么意思,指的是奥克塔薇尔吗?
乔密尔知道,奥克塔薇尔是这个世界的爱与美丽之神,神徽是月亮与玫瑰。
刚刚消融的玫瑰玛瑙与之有什么联系吗?难道是神明之力幻化而成的?作用是揭开卷轴的文字封印?
卷轴包括这个箱子是那天他从石塔里搬出来的,而玛瑙之前是在莉罗夫人手里,莉罗是怎么得到它的?
乔密尔暂时无法将这一切弄明白,也不确定这些未知是否会对自己产生影响。
只是,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东西似乎被破除了。
白天里,他看见有人依稀是在对着阁楼的方向张望,谈论着他听不清的话,还有似乎同样被遗忘的石塔,前阵子却忽然进了难民。
乔密尔垂眸沉思着,视线不自觉缓缓移到了那些依旧没有任何内容的无字书上……
不论会发生什么,只能随着情况的变化而应对.
乔密尔王子的宫院往日里都是沉闷寂静,这天却显出几分吵闹。
原因不是别的,是驯养官牵来了一群马。
这是乔密尔下达的命令,要在出发去往边城之前,学会很有必要的骑马。
驯养官指着一字列开的马匹,对乔密尔恭敬道:“王子殿下,这些马都是经过了严格的驯养,继承了战马的优点,品相好耐力佳,但性格尤其温驯,非常适合充当您的坐骑。”
乔密尔扫了一眼,叫了声“伊莱”,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帮他在其中挑出了一匹看着最为乖巧安分的黑马。
伊莱接过马儿的缰绳,示意驯养官可以离开后,转身对乔密尔道:“殿下,您确认要学习骑马吗?如果您还是和以往一样厌恶这些牲畜,我认为骑马将会是一件危险的事。”
伊莱的本意不是不想要乔密尔学骑马,他当然希望乔密尔能多会一些本领,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作为一名骑士,在他心里马儿是战友般的存在,骑乘者与他的坐骑是必须建立足够的感情和信任的。
乔密尔:“我相信你会教给我最安全正确的方法。”
伊莱:“那么殿下,您先过来和它交流下感情吧。”
乔密尔站到黑马跟前,慢慢伸出手,让马儿闻了闻手心,然后顺势摸了摸马嘴,揉了两下它的厚嘴唇。
马儿鼻孔里喷出热气,舒服地发出了一声咴鸣,黑长茂密的尾巴轻轻甩动。
“是这样吗?”青年笑着问。
伊莱的目光温柔如水:“您做得很好。我再具体教您该如何对一匹马表达善意与亲近。”
不远处,狄萨弗森将重剑插入木桩中,朝屋内走去。练了数个小时的剑,还是觉得一身精力没处发泄,但却不想继续留在原地。
“吱呀”一声响,他刚推开房门,便听到了一句语调熟悉的喟叹。
“啧,可真是一对感情深厚的主仆。”
奥塔莎又故技重施来找他了,这次是附在了一名普通男仆的身上。
她站在窗口,遥望着远处伊莱手把手地替乔密尔调整姿势,“传言中歹毒乖戾的乔密尔王子,居然对自己的骑士如此温和亲密,是传言不可靠,还是伊莱的魅力实在无法拒绝?”
狄萨弗森眸光一沉,原来从窗口还是能见到乔密尔和伊莱的身影。
奥塔莎又作担忧状:“我都不敢想象,如果乔密尔不幸死去,伊莱该有多么悲痛欲绝……”
狄萨弗森冷冷地打断她的遐思:“这不是你该关注的事。”
“也对。”奥塔莎瘪了瘪嘴,回过头看向狄萨弗森,顿时发出一声疑问,“咦?你看见我来,不应该是高兴才对吗?我很有可能是来带消息救你出去的啊。”
狄萨弗森磨了磨牙:“是。我很高兴。”
“好吧。”她摊摊手,“虽然我没看出来,但也许是这段黑暗的日子折磨了你的心灵,让你本就阴郁的性格变得更加难以捉摸,我也能理解……”
“有事快说。”
奥塔莎摆正脸色,终于说起了正事,“我那个巫师朋友得到了一条密报,启世教的人计划要绑走乔密尔,到时候王城将会出动大量兵力去搜寻,小巫师为感谢你的赠书之恩,决定提前亲自前来协助你逃离,怎么样?”
“启世教?”狄萨弗森眉宇皱起。
“对,就是那个曾经也在亚尼尔特泛滥,由黑巫师和他们的信奉者组成,与神明的旨意作对的邪.教。”
狄萨弗森忆起数年前,他领命围剿四处作乱造成民不聊生的启世教教徒,还有更早自己离开家乡那晚,焚天炽地的大火……
又问:“他们为什么要绑走乔密尔?”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奥塔莎摸了摸下巴,“小巫师没有办法得到更详细的情报。他只说,貌似乔密尔对于他们来说很特殊,应该不是为了简单的献祭。”
启世教教众需要靠献祭活人获得功勋,已经不是秘密。
狄萨弗森沉凝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奥塔莎早已习惯他这样,没太在意,继续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狄萨弗森,你近些天待在宫院里多注意情况,我期待你早日脱身——”她的眼神阴冷下来,语气渐重,“组织旧部,将兰曼斯特王城屠杀得片甲不留!”
说到底,杀母和流亡之仇是奥塔莎心中无法释怀的痛,最直接的仇人虽已找不到,但她可以让兰曼斯特的众多生灵作赔.
等待的日子令人焦躁,狄萨弗森明白自己在犹豫。
一是因为乔密尔与他结下的所谓命契,不可轻视,让他难免顾忌着乔密尔的安危;二是因为也许这会是一个能进一步获取启世教秘密的机会。
乔密尔与之有什么联系?他想知道。
庭院里响起哒哒的马蹄声,打破了一片寂静,让狄萨弗森紧绷的心思有稍许放松。
这意味着乔密尔暂且安然无恙,还未被绑走。
这几天,乔密尔闲暇之余都会在周围遛马,他学得很快,但在伊莱的教导下非常谨慎,暂时还未独自驱马奔驰过。
那膘肥体壮的黑马穿戴着金鞍铁蹄,看着威风凛凛,神态却温驯极了,稳稳地驮着娇贵的王子,没有出现过一丝惊险。
狄萨弗森多次见着乔密尔高高地骑在马上,从他眼前经过。
青年微昂着脖子看向前方,蓝眸中凝着淡淡的闲适与愉悦,抚着马儿的鬃毛,不曾往旁边瞥来一眼。他注视着乔密尔的背景消失在绿荫拐角,有种想将人从马背上扯下来的冲动……自己见惯了战场上人仰马翻马革裹尸的场景,骑马不该是这样的画面,美好到让他心痒。
而此刻不同的是,乔密尔轻勒缰绳转了个弯,在狄萨弗森跟前停下了。
狄萨弗森放下手中练重的石墩,抬头,两滴热汗顺着颊边滑下。
那张脸在西斜的阳光下对他笑着,秾丽且夺目。青年好像被笼在背景的火烧云里,连衣摆的镶边都发着金红的光。
“狄萨弗森,我有意带你去宫外,出席一个特殊的晚宴,你愿意配合吗?”
依旧是那般轻佻而不怀好意的语气,提醒着他人,美丽的外表下是一颗怎样的剧毒之心。
狄萨弗森沉默了一会儿,只见乔密尔从马鞍上解下锁链的一端,抬起苍白的手臂,朝地上随意一掷。
锁链那端连着一个项圈,“啪”的一声,在黄沙中砸出一个小坑。
“如果愿意的话,就把它套在你脖子上,跟着你的主人我前去赴宴吧。”
说完,乔密尔嚣张地挑眉看着狄萨弗森,等候他的反应。
说心里话,他并不想真的带狄萨弗森去那种场合。然而原书中,却是描述了这样的情节的——
原主驯服狄萨弗森的乐趣当然也包括展示,在人前展示他能肆意玩弄狄萨弗森的厉害。人们一起嬉笑哄乐,将昔日令兰曼斯特闻风丧胆的魔鬼踩进泥土里。
那段文字中的狄萨弗森,被折磨成了残疾,身上缠缚着的枷锁不曾摘下过。他无法反抗,双目空洞,像具尸体般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失去了所有作为人的尊严,可他承受的所有,都加倍返还给了世间……
因此乔密尔极尽侮辱,期待着狄萨弗森会发怒顶撞,那么他就可以顺势将人关在宫院里,应该也不算违背了守则。
可出乎意料地,狄萨弗森竟缓缓将项圈套上了自己的脖子,银眸如寒潭静水,与他回视。
男人挺拔地站立着,铁器反射的微光映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像一尊受难的俊美雕像。
乔密尔感觉眼睛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眉头不由紧蹙。
他偏过头吸了口气,夹了下马腹,闷声道:“那便走吧。”
锁链被拉直,一端系在马鞍上,一端套着狄萨弗森的脖子,他迈动步伐,姿态屈辱地被牵引着向前。
许久后,他才明白,脖子上的项圈可以取下,可心脏上的枷锁一旦戴上,便再也卸不下来了。
第57章 羞辱 他的双手双脚是自由的,锁链的另……
傍晚, 王城的大街上仍聚着夏末的暑气。
走南闯北的散商们清点着交换而来的物品和钱币,纷纷开始准备收摊;又有附近民众将自己一天狩猎采摘的成果吆喝售卖,换取需要的物资;还有流浪的艺人们敲开权贵家的大门, 寻求着能否靠卖艺讨得吃食,或与出来倾倒泔水粪便的仆人们嬉笑打趣着, 希望得到引荐……
王城的道路并不算开阔,被各式各样的人和杂物占据着, 勉勉强强才开辟出一条通道,供贵族们的马匹车辆通过。
一身华贵的青年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一群骑马佩剑的侍卫, 不可谓不引人注目。人们不敢对他们投来明显的目光, 却敢打量着被马鞍上的铁链套住脖子的男人。
男人戴着耻辱的面具, 以及狼犬样式的嘴套。
这个世界通常只有奴隶才会佩戴面具, 用来遮盖被主人惩罚留在脸上的烙印——或是被多次买卖的奴隶,剜去上一家给其印下的记号后,再添上的新的象徽。那满面狰狞的疤痕难免让人看了心生不适, 不符合贵族们的优雅。
嘴套则是为了防止还未被驯服的奴隶伤人, 且强迫他们适应自己如一头牲畜的身份。曾有一名贵族给饿到半死的奴隶戴上严实的嘴套, 然后将其关在食物丰富的房间里,看他如何痛苦发狂。这项惩罚被当作一个有趣的娱乐项目流传至今。
“这人是奴隶吗?”有人在旁议论着,“看这高大结实的体格,我都想象不出能卖到什么价钱。”
“唉,我又想起上个月在集市花了三分之一积蓄买的, 没干几天活就倒下病死了, 我都亏大发了。如果将这人送去建造新神殿,一定能为我赚到许多银币。”
对面一人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这种奴隶是你买下了就能驯养好的吗?前阵子有个消息听过没有, 一户人家买了个强壮的奴隶干活,结果全家都惨遭杀害,男主人一时不察被活生生咬断了脖子,那畜生饿疯了,被发现时,正躲在屋子里把那家待产的女人胎盘掏出来啃食,呵,还知道挑肉嫩的吃……”
“你看,他们给奴隶都穿得那么好,一天到晚就是变着花样地玩,真是浪费。”
“快别说了,被听见就麻烦了,那可是乔密尔王子。”
新来王城的人吃惊地瞪起眼,“你是说那位专门喜欢……”
“嗯嗯!”旁边的人捂着嘴点头,又“嘘”了一声示意他闭嘴。
然而,让他提前就闭了嘴的,是他见到那名戴面具的奴隶射过来的视线。那是怎样的眼神啊,宛如亲历了一瞬间的死亡般可怖。
“哥哥!哥哥,我可算找到你了!呜呜呜!”
这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名少年的呼喊。一个瘦得跟骷髅一样披着麻袋的身影径直冲到狄萨弗森面前,往他身上扑。
他哭嚎着,被狄萨弗森推开也不停,嘹亮的声音和他瘦小的身材那么不相配。
“哥哥,家里被大水冲垮了,父亲母亲都死了,我快活不下去了,一路流亡到这里,没想到能与哥哥重逢,我好想你啊,呜呜呜……哥哥,你怎么了,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瑞希啊。”
乔密尔诧异地停下。
“哪里来的疯子,竟敢阻挡王子的路。”一名侍卫上前,抽出马鞭就要甩向少年。
少年身子一缩,瑟瑟发抖地躲到后方,以狄萨弗森作挡。
“慢着。”乔密尔出声呵止了侍卫。
他的鼻子很灵,尽管隔着一定的距离,但却闻到了一股难以忽视的腐臭味。仿佛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少年麻袋遮挡下的脸上,眼窝深陷,大片乌黑,胳膊细得像是风干的树枝,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沾满了泥土,有小块泥土掉落,细看便发现其下遍布紫黑色的斑块。
“你是什么人?”乔密尔眯起眼睛问他。
少年没有回答,静默了片刻,又似突然发了疯一般,朝乔密尔挥舞起了拳头,速度快到一时没被拦住。
可他够不到乔密尔,便去打他骑的马,口中叫嚷着,“就是你把哥哥关起来了,还把哥哥折磨成这样,你这个恶毒的坏人!我要帮哥哥报仇!”
“放肆!”伊莱忍无可忍,连忙替乔密尔稳住受惊的马,随即一脚将少年踢开。
少年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身体一阵抽搐,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周围民众用可怜的目光看着少年,有人说他自不量力,又有人说是精神错乱。
无人关心他说的话,先不说狄萨弗森面部被挡住,是如何隔那么远认出来的,就算是真的也根本不重要,他们只知道一个是乔密尔王子的奴隶,一个是明摆着找死的难民。
侍卫走过去探了下少年的鼻息,禀报道:“殿下,人已经死了。”
“死了?”伊莱皱眉,也前去确定了后,脸色愈发黑沉。
乔密尔:“……抬走,去埋了。”
小插曲很快画下句号,一行人继续去往城南的商贾会所。
乔密尔压下不宁的心绪,垂眸瞥向狄萨弗森。
刚刚那人……分明有蹊跷。
他很确定那个少年说的不是疯话,就是假话。狄萨弗森童年时便与家人离散,即便有个弟弟,少年看着才十二三岁的模样,那时最多是个婴儿,根本不可能对狄萨弗森有印象。
狄萨弗森从始至终默不作声,符合他一贯的冷漠,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好像只是意外地被人错认了。
乔密尔联系起其他,不由地心生疑窦。
这人将项圈嘴套戴上,仅仅是因为不再反抗吗?
还是说,出宫才是他的打算?狄萨弗森到底是否背着自己有什么谋划?.
不多时,一行人到达了目的地。
商贾会所顾名思义,是由一群商人为了交流合作而组建的机构,可却没有那么简单。
吟游诗人曾这样描述此处:会所的一块石雕掉下随意砸中一人,宫内就会因为重要人物的缺席而取消廷议。
这里进进出出可见王政要员,甚至存在少数神职人员。由于客观因素,兰曼斯特尤其重视且依赖商业,商业版图也被权贵阶层把持着,普通人乃至底层贵族根本无法尝到这块蛋糕。
会所自然是花费重金打造,虽不敢有比肩神殿的庄严,但却极尽地舒适享受。
它的主体是一座圆形的建筑,占地广阔,由两层构成,下层是商讨事务的会堂,和商人们的临时驻扎点、货仓;上面一整层都是娱乐场所,给会所的运行提供了大量金钱收入。
建筑旁边矗立着几座巨型水车,极其惹眼。兰曼斯特盛行温泉,会所地势高且离最近的温泉池较远,却专门修建了一条水道将泉水引来,再由这数座巨型水车输送至二层,打造出空中温泉,拉动水车的奴隶几乎每天都有死伤。
入了夜,一层只有仆人在清扫,乔密尔走进二层的宴厅。
里面觥筹交错,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歌姬舞女在卖力地演出,贵族们在尽兴玩乐,鼓点与琴声此起彼伏。
他此番前来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要尽快打点好一条运输和贩卖货物的渠道。
届时离开王城,改头换面,就将所有产权交给伊莱,让伊莱出面打理,一是给自己带来收入以防陷入潦倒的窘境,二是是给伊莱多年无私效忠的回报……如果伊莱被解除巫咒后,还愿意与他做朋友,接受这些的话。
乔密尔将邀请函递给仆人,被引入了座,对周围朝他看来的人回以礼貌的微笑。
每个座位是互相独立的,伊莱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而狄萨弗森则是跪坐在乔密尔脚边,和这里其他的奴仆一样,人们却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他。
这人僵硬的身体代表了抗拒,面具嘴套透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危险,脖子上的项圈是对他野性的训诫,然而他的双手双脚又是自由的,锁链的另一端被矜贵的王子松松垮垮绕在手指上……显出几分诡异的矛盾感。
男人极具力量感的健美身形,那么符合那位被乔密尔圈禁在身边的敌国杀将。
可……他会是狄萨弗森吗?
就这样带出来了?
实在有些难以想象。
克利温德和莉罗自乔密尔等人进来后,就死死盯着,不曾挪开一瞬。
狄萨弗森一动不动,也不主动伺候乔密尔用食,乔密尔不打算去戏弄刺激他,他的视线在搜寻着今晚交谈的目标,能达成交易的对象。
卡洛韦卸任后,商会推选了新的会长,麦特斯,是一个曾受过最高表彰的武将家族当家人。这个家族现虽已很少在军政务职,不过在商界混得风生水起。
历任会长,不见得是最位高权重的,但绝对是精明懂时势的。
在乔密尔找到目标前,麦特斯已举着酒杯来到他座位旁。这人长得精壮魁梧,如果不是醉心于经商,无疑是当战士的好材料。
“尊敬的王子殿下,有许久未曾看见您了,非常荣幸您能受邀前来宴会,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请您千万不要客气。”麦特斯边说边坐了下来,俨然一副另有其事的样子。
货物渠道如果有商会会长的帮助,自然事半功倍,而如果得罪了人家,暗中使绊子,确实是个麻烦。
乔密尔虽从这人似笑非笑的脸上看出几分不善,但装作毫无所觉地道:“多谢您的慷慨。”
“不用谢,我的妻弟,布尼克,让我替他问候您。”
乔密尔沉默一瞬。
布尼克?
噢,他想起来了,是那个曾在地牢被他惩治过的倒霉鬼。
兰曼斯特这个王城,实在是太小了,小到处处是旧怨。
事实上,他能感受到这里大多数人都对他抱有敌意,且逐渐敢公然显露了。
乔密尔对此有心理准备。
原主让人忌惮之处,不是拥有什么权力,而是不管犯了什么罪,都能被包庇,国王无底线地纵容着他,就连向来严明的大祭司也睁只眼闭只眼。然而,现在不同了,大祭司开始降罪于他,他即将被驱逐出王城。
再加上自己很长时间没再传出什么狠辣之事,外人将其视作收敛,以为自己担忧起了树敌的祸患。
也无怪乎这些人的态度都开始微妙起来。
麦特斯摇了摇手中的空酒杯,“哎呀,没注意到酒都喝完了,我正想与殿下您多聊聊,听说您最近想要打点一条商道?不知准备了多少资金啊?”
“会长有意了解,我当然乐意告知。”
乔密尔不动声色地拿起酒壶,替麦特斯倒上。
伊莱眸光沉沉地看着,下颚紧绷。
旁人见向来嚣张独尊的乔密尔王子竟默默地给人倒酒,脸上纷纷露出讽意和对麦特斯的称赞。
乔密尔明白,这位新会长不止是算旧账,更重要的,是借拿捏自己,来获取在商会更高的威信。
麦斯特听罢乔密尔的打算,反问道:“您的意思是要运输作物去到南方,需要一条盗匪稀少,干燥且路程短的商道,以及沿城的售卖权?”
“是的。”
“这可不太好办啊,您要知道,那些地方长年洪涝,动乱频起,光是维护稳定,城邦主就耗费了大量人力财力……如果您要在他们的地盘售卖,总得为他们分担些损失不是?而且,您将本就稀缺的作物运走,也得经过相关人员的同意才是。”
“价钱可以谈。”
乔密尔深知,这世道生意最重要的是稳妥,多的是人心存侥幸,结果一个环节被做了手脚,钱货全失。
麦斯特笑了笑:“钱固然重要,但也要看您的诚意。”
他拿起乔密尔替他倒满的酒杯,忽然手一滑,杯子叮当一声掉在了地板上,鲜艳的果酒恰巧洒满了乔密尔的脚背,金色的鞋带被浸染。
“抱歉了殿下,我太不小心了。”麦斯特满脸歉意。
可却没等乔密尔说出“无妨”,他又话锋一转紧接着道:“不过要我说,您带来的这性.奴也太不会伺候了,这都呆着不动?”
麦斯特眯起眼睛,语气邪佞,“还不赶紧替你的主人舔干净?”
第58章 遵命 男人托起眼前纤细的脚腕,伏下了……
麦斯特说完, 周围一片陷入了自发的安静,人们停下了喝酒、笑谈、搂抱亲密的动作,纷纷猜测着即将会发生的事。
远一些的人虽然并没有听清楚麦斯特说了什么, 但也本能地关注着这边。
音乐的声音仿佛都低沉了下来。
面具之下,狄萨弗森的神情看不见, 但可以从他更紧绷肩背,读出濒临到极点的情绪。
与此同时, 还有瞬间黑了脸的乔密尔。
麦斯特可没忘记他那妻弟在他面前痛骂狄萨弗森时的可怜模样。虽然并不确定这人就是狄萨弗森,不过他敏锐地观察到了乔密尔的为难,觉得有趣极了。
“殿下, 您看, 他竟然还敢不动, 您对待奴隶原来是这么宽容的吗?这可无法调教出乖顺的。您应该狠狠地压迫他们, 如果敢不听话,就一根根地敲碎这些牲畜的骨头……”
乔密尔:“……”
乔密尔的指尖抠着手心,眼底一片阴翳。
现在该怎么做?
就算可以直接无视麦斯特的话, 可带狄萨弗森来的目的, 不就是为了将荒淫变态的人设遵循到底吗?
……该死的麦斯特, 把他架到火架上了啊。
然而这时,令人没想到的是,有人过来貌似打起了圆场。
克利温德皮笑肉不笑地高声道:“王子殿下,不是所有人都费了心思就能调教好的,与其给自己找烦恼, 还不如直接享受成品。”
他看了麦斯特一眼, 对方止住了话头。随即克利温德拍了拍手,从他身后的人群中,走出来一名赤裸着上身的男人。
男人有着漂亮的肌肉, 五官年轻,英朗俊逸,完全符合原乔密尔王子的喜好。
克利温德跟着介绍:“殿下,他叫索克,曾是亚尔兰特最受欢迎的战士之一,只不过厌倦了战场,非常愿意为像您这样尊贵的客人服务。无数贵族男女,没有人对他的表现有过一丝不满。”
“他绝对可以满足殿下您的一切癖好。”克利温德转头对男人说道,“还不去给乔密尔殿下打招呼?”
索克大步走到乔密尔的座椅前,单膝跪地曲腰,“尊贵的殿下,无比高兴能见到您,您比传说中的风采更甚,原谅我的浅薄,简直无法在世间找到更美好的词来形容您。”
乔密尔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戏,压下心里的厌烦。
克利温德喜欢狄萨弗森,所以安排了这么一个容貌体格都与狄萨弗森有些许相似,甚至 连过往的身份都差不多的人,妄图将自己对狄萨弗森的注意力吸引走几分。
虽然很可笑,但也不得不感谢他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台阶下。
索克眼中闪着热忱的光芒,“殿下,不知我是否有荣幸,替您舔干净脚上的酒液?”
思虑过后,乔密尔皱着眉头默许了。
这人看着并没有被强迫的痛苦,反而无比适应,似乎对他来说是常做的事一般。
既然如此,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狄萨弗森垂着头,眼珠转动看向乔密尔的脚下,默默攥紧了五指。
索克的热情逐渐变成了兴奋,他爬到乔密尔的脚边,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
乔密尔眉头却越皱越深。
为什么会感觉到这么别扭,甚至是恶心?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克利温德阁下,您这一招实在是高明。”莉罗夫人悄然来到克利温德身后,对他说道。
克利温德回笑道:“不知您对索克的表现是否满意?”
“我很满意。”莉罗闭了闭眼睛,回想了一下,“无论是前阵子的缠绵,还是此刻,我都非常地满意。他非常强壮、猛烈,又能完全服从我的心意。”
“是不是比他还要完美?”克利温德心照不宣地问。
莉罗拨了拨头上的珠宝,红唇勾起,“您要知道,人们总会对未曾得到的念念不忘。”
“您的脚绝对是我见过最精美的,它简直如同一个无价的艺术品……”索克止不住地赞美着,轻轻托起乔密尔的小腿,解开缠绕在其上的金色丝带。
粗黑的五指在那光滑如雪缎的表面细细摩挲,乔密尔的神经开始紧绷,后背隐隐发毛。
“噢,您的皮肤沾着这昂贵的美酒,一定美味极了,我迫不及待想要品尝,美丽的殿下……”
他边欣赏边呢喃着,吐出舌尖,缓缓低头。
坐席中有人恍然地挑挑眉,发出下流的窃笑。
“这是索克的另一面吗?”莉罗问,“您给了他多少报酬,让他在乔密尔面前如此低贱又兴奋,宛如一条发情的公狗?”
克利温德注视着前方,“不,您不知道,索克对漂亮的事物向来没有抵抗力,他是爱与美丽之神最忠实的信奉者。”
“是嘛?”
“恕我一直很费解,你们说这位乔密尔王子喜欢凌虐男人,可我怎么觉得……他只适合被绑在床上,让人狠狠地……”
“嘘——”
莉罗但笑不语。
伊莱目眦欲裂,怒意不断冲击着他的胸膛。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曾经的某一幕——
也是这样一个宴会,那位康普顿公爵的儿子酒后胡言,说王子比他后院最淫.贱的性.奴都销魂……然后被猛犬活生生撕碎,整个宴厅都被他的残肢与鲜血弄脏。
……只要伤害了王子的,都该死。
伊莱早已发觉乔密尔的不适,终于,他无法再容忍片刻。
“滚开!”
伊莱直接将索克踢翻,抽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呵斥道:“混账,竟敢——对王子无礼?!”话到嘴边,他将“亵渎”二字,替换成了“无礼。”
索克眼神一暗,回过神来的他以一个巧妙的姿势从刀刃下脱离,迅速对伊莱发起反击,一排琉璃器皿不幸被两人打碎。
人群里响起惊呼声,近处的人们纷纷避让,唯恐伤及自身。
“怎么回事?”克利温德质问,“乔密尔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伊莱,住手。”乔密尔沉声说道,暗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两人这才互瞪着分开。
克利温德又道:“您就是这般纵容手下的人行凶吗?索克可不是能任意宰杀的奴隶,他是多位大人们的入幕之宾!”
乔密尔并不屑作解释,只冷冷道:“阁下应该感激我今晚是来谈生意的,否则您不会见到我如此好脾气。”
“所以您是打算对刚才的暴行偏袒到底?”
“我让伊莱住手,并且没有喊动侍卫,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克利温德眯起眼睛:“王子殿下,我虽然现在不能与您对抗,但也不会就这样算了,您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完全是将威胁摆到了明面上。
他想借此威胁什么乔密尔很清楚。可青年摇晃着手里的铁链,无动于衷。
麦斯特挥退了围拢来的商会护卫,笑着出面调解道:“二位不必伤了和气。”
“看来王子殿下是瞧不上克利温德大人引荐的人,那么不知道殿下到底愿意让谁服侍您呢?是您带来的奴隶吗?我很好奇,他到底是谁?难道比索克更有魅力,才能让挑剔的殿下您看中?”
狡猾的麦斯特,再次将话题顺势转到了狄萨弗森身上。
果不其然,又看见乔密尔阴郁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麦斯特猜测着,乔密尔对这个男人——大概率是狄萨弗森——的顺从度根本没有把握,因此不敢轻易下达过分的命令,而狄萨弗森不管是继续忍辱,抑或反抗,都将是一场好戏……
乔密尔稍稍沉默,心中已有了打算。
无需真的让狄萨弗森当众受辱,只要事后编造一个幻境即可。尽管除了白白浪费巫力,并没有什么本质不同。
可他真的不愿那样去做。
迄今为止,他单方面地玩弄狄萨弗森,而对方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实际上都没有动过他一根手指……说完全没有愧疚是假的。
乔密尔扯动了下锁链,无声地喊着狄萨弗森的名字,“你……”
可还未等他说完整“帮我擦干净”,只听到男人沉沉地应了声,“遵命。”
狄萨弗森始终未抬头与乔密尔对视,他单膝跪起,贴近乔密尔脚边,不紧不慢地取下了自己的嘴套。
随后托起眼前纤细的脚腕,伏下了身躯。
“……”
人群一阵静默。
乔密尔双眸猛然睁大,陷在震惊中。
狄萨弗森……他在做什么?
直到温热湿滑的触感自脚背传来,不真实的现实如同烟花在他脑海里炸开。
狄萨弗森竟然真的,在舔他的脚?
他是误会了自己要强迫他吗?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乔密尔控制不住,身心强烈的冲击感让他腿肚绷紧、抖动,他在抽回与将错就错之间徘徊,连脚背硌到了面具的凸纹都感觉不到。
男人停顿了片刻,再次抬手,自己取下了面具。
尽管只有侧脸,当那英俊无俦的面容暴露在众人眼皮之下,不会再有一丝的不确定。
银瞳透着绯红,牢牢盯着眼前漂亮的肢体,如同饿狼盯着血淋淋的食物。
他继续舔食着,履行青年给他下达的命令,将残留的酒液一一舔去,喉结鼓动,咽下津液……
有人不敢置信,呆视着久久无法回神,又有人发出怪异的桀笑。
他……为什么要摘下面具?
乔密尔一片茫然。
自己给狄萨弗森戴上面具,是藏了不愿他被确认身份的私心。
可狄萨弗森是疯了吗?
还是说……他在以一种另类的方式恐吓着,今晚所有看到过这一幕的人终将被他斩于剑下?
麦斯特拍了拍克利温德震颤的肩膀,轻声对其说道:“阁下,瞧见没有?这就是你曾经倾慕而不可触摸的对象,他如今已经抛弃了尊严,连反抗的勇气都不剩了,等到将他从乔密尔身边抢回来,你就可以好好享受这成果了……”
“这对你来说,不应该是好事么?”
“……”克利温德看向麦斯特,眼中浮现迟疑,嗫嚅着难以回答。
乔密尔恍惚感到眼前出现了一片黄沙,那是他刚来这个世界时看到的景象。
黄沙上滴落着男人的鲜血,男人伤痕累累,被锁链狠狠勒住脖子,压趴在地。
嗜血的眼神在他身上剥皮拆骨,对方倔强地不肯听从命令,低头亲吻他的脚尖。
而此刻,熟悉的项圈、锁链,这颗头颅终是低下来了。
——所以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可他又要有什么改变呢?
看似安全的相处,以为能让狄萨弗森少一些对兰曼斯特的仇恨,抱着与狄萨弗森关系缓和的幻想么?
多么可笑,怎么可能?
半晌后,乔密尔喉咙里挤出两个模糊的音节。
“……够了。”
第59章 横行 他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声音太小, 狄萨弗森似乎没听清,舌尖朝青年的趾缝移动。
“我说,够了。”
乔密尔目眦绷紧, 再次重复。
难以忘记上一次被狄萨弗森握住脚时,自己刚被……那污秽又难堪的场面——甚至是同一只脚, 而被不同的东西弄脏了……
过于魔幻离谱的现实让他喘不过气来,分不清充斥在自己心中的情绪是愤怒, 还是悲伤。
……狄萨弗森,他心里到底该有多恶心?
男人的动作停下,但头颅却僵硬着未动, 乔密尔扯着锁链迫使他昂头, 终于看清了他的神情。
然而什么也读不出来。
恨意藏得太深, 以至于那幽暗的银眸显出几分空洞来。男人将自己伪装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和原本的事态发展一样。
乔密尔沉默数秒,没来由溢出一声哂笑,蓦然间换了一副表情。
“你做得很好, 亲爱的狄萨弗森。”他摸着男人的头发, 像对待宠物般施舍夸奖, 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
狄萨弗森没有任何反应,乖顺地维持着跪姿,低头垂眸。
无人知晓,他对乔密尔的举动感到有多么可笑——
这可都是您允许的啊,不记得了么?
可您刚才是觉得恶心了么?我亲爱的王子殿下?
如果……以后碰到了更恶心的事, 您要怎么办呢?……
伊莱震惊到无法言语, 就算没有乔密尔勒令他不要管狄萨弗森,他也一时间不知该对这一幕做出何种反应。
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慢慢变成了不可描述、不可掌控的样子……
作为从始至终看着狄萨弗森被王子囚禁强迫的人, 他绝不认为狄萨弗森自行低下头亲吻王子的脚,只是在无法反抗的情况下,避免不必要的惩罚。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狄萨弗森一定……另有所图。
这时,旁边忽然响起了一人的掌声。
麦斯特边鼓掌边哈哈大笑道:“尊敬的王子殿下,要知道狄萨弗森曾经可是无数兰曼斯特战士心中的噩梦,难以想象您是怎么把他驯得如此乖顺的,有没有什么秘籍能和咱们大家分享呢?”
“秘籍?”乔密尔将脚踩在狄萨弗森的胸膛上,示意他帮自己把鞋穿好。
而后悠闲地回道:“无非就是把一个人的底线击碎,对他做尽最能刺激他的事,他无法反抗,变得麻木、习惯,就自然乖乖地听从指令了。”
狄萨弗森眸光微动。
这也适用于您吗?殿下?
麦斯特又问:“我很好奇,您说的‘最能刺激他的事’,具体指什么?”
周围的人拥着身边的侍奴,惬意嬉戏,眯起眼睛打量狄萨弗森,或嘲讽、或淫邪的态度不言而喻。
乔密尔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他暗吸一口气,抬起狄萨弗森的下颚,神情恶意地对其说道:“狄萨弗森,你来说说,最刺激的具体指什么?”
男人静默了许久,银眸像是蒙上了一层浓雾。
就在以为他不会开口之际,沉闷的嗓音自喉间挤出,“您脱光衣服,骑在我身上……”
短短几个字,声音低沉到断了,转为了心里的默念——
勾引我。
乔密尔眉间一紧,伸出手指按在狄萨弗森的嘴唇上,让对方的回答断在此处。
他接过话头,幽幽说道:“你在床上的表现,令我满意极了。”
狄萨弗森的嘴角弯起一丝弧度,不明显,像是青年的手指刮擦而过时才带动的。
有人喝得醉醺,趁此机会,起身大放厥词。
“哈哈哈,原来如此,那我们嗝、是不是……是不是都能体验下,把狄萨弗森踩在脚下的感觉?我还以为他有、有多么负隅顽抗呢!什么屠戮世间的魔鬼,都是夸大其词,哈哈……”
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王子殿下,您把人借给我们,玩、玩一玩,好不好啊?”
乔密尔面无表情,缓缓地看向那人。
顿了片刻,咧开红唇道:“你想要怎么玩啊?”
“我对男的没有那方面的爱好,就是想看到他狼狈求饶的样子。”
此人兴奋地滔滔不绝,“比如,像您之前那样,把他扔进斗兽场,让他与一匹匹猛兽厮杀得鲜血淋漓……嗝,再比如,把他饿到不成人形,会不会连堆放在奴隶营的垃圾也能吃得下去?哈哈哈,还有,把人锁在被炙烤的铁笼里,看他能不能表演奇迹逃生……”
“听着可真有趣。”乔密尔静静听完,轻笑道。
“那殿下您同意了?”
乔密尔站起身,将锁链交给伊莱,优雅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边向前走,边继续说道:“可是,若把狄萨弗森弄废了,谁来满足我?我对一个皮包骨、浑身是伤疤的残废可没兴趣啊。”
狄萨弗森转过头,紧紧盯着乔密尔的背影。
青年语调轻松,而面色却阴寒如水。
在那人后知后觉,刚感到一丝危机之际,一根高高矗立的灯柱不知怎么地向旁边一倒,火烛以一个不对劲的轨迹飞落下来,乔密尔抬脚一踢,正好砸到了他的身上,瞬间引燃了衣物。
乔密尔开心地弯了眉眼,脸上阴霾全散,无邪得像个天使。
“如果想找乐子的话,不妨先来看看你,能不能扑灭身上的火吧。”
“啊啊啊啊啊——!”
男人的惨叫声在偌大的宴厅里回荡,极其渗人。他痛得在地上打滚,周围座位的人赶紧避开。
由于他衣服上洒落了一些酒液,烧得正旺,根本无法立即扑灭,连地毯上都燃起了几丛火苗。侍仆们惊恐万分,围上前去七手八脚地替他灭火,有人提着水桶来,与旁人撞在一起,场面乱成一锅粥。
其余不少宾客都倒吸一口冷气,看乔密尔的眼神瞬间变了,流露出从前的忌惮与憎恨。
青年很满意。
是啊,这才是真正的乔密尔王子。
一个不讲任何道理,乖戾残暴,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
自己之前谨慎克制都是在做什么呀?
呵,昏了头么?
“啊,对了,麦斯特会长。”乔密尔无视这边的惨状,又转身对麦斯特说道,“我差点忘了,咱们之前的事情还没说完呢。”
麦斯特眼角抽了抽,压着怒意道:“殿下,我认为现在要更要紧的事情,是您最好给出刚刚突然放火烧人的解释。”
乔密尔无辜地摊摊手,道:“火烛砸向我了,我一害怕,本能地把它踢开。”
“您以为这样的解释大家会相信吗?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麦斯特又强调着,“这里是商会的地盘,这个人是商会的重要成员——”
乔密尔嗤笑打断他:“就算本王子不小心杀了他,又能怎么样?”
“你——!”
商会的护卫见状,已全员警戒,而伊莱也早已一个哨声,直接将所有侍卫都叫了进来。
两拨人形成对峙。
“您不要激动,先请坐。”乔密尔淡定地道。
麦斯特看着男人的惨状,重重说道:“乔密尔殿下,我会将今晚发生的事如实禀告给大祭司和国王,看他们如何审判!”
乔密尔仍旧不以为意,他甚至来到麦斯特面前,亲手将人按坐下来。
麦斯特魁梧的身材比他高了一个头,可却感到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压着自己周身,他只能顺着这股力量,几乎是脱力般倒在了椅子中。
麦斯特心中剧震,刚要高声质问,却突然又发现自己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乔密尔哂笑。
原本打算浪费在狄萨弗森身上的巫力,既然不需要了,就交代给这些人吧。
“会长阁下,刚刚敬您的酒不小心洒了,现在我给您重新倒一杯。”
他的手心对着麦斯特,刚好可以让对方瞧见藏匿在手中的不明白色粉末。
粉末被全数撒入酒水中,消融不见。
这是什么东西?
麦斯特心中不可避免地蒙上了恐慌。
他想要呼救,但苦于无法出声。与他交好的同盟们在不远处静观其变,或投来疑惑的目光,或压根把注意力放在了被烧伤的人身上,根本不知道他正在遭受什么。
乔密尔:“为避免您再次失手打翻酒杯,我直接送到您嘴巴边给您喝下,可千万不要再质疑我的诚意了。”
“喝下这杯酒,以后关于我开辟商道的事情可要多多照顾啊。”
青年的瞳孔湛蓝到诡异,幽光粼粼。
麦斯特只能僵硬地看着对方将被下了药的酒强行灌入他口中,以此对他达成长期威胁。
“千万不要不小心说出去哦。”乔密尔在他耳边轻声提醒着,“否则的话,你会溃烂得像是悬吊在炼油坛上的奴隶的腐肉。”
麦斯特双目圆睁,牙关打颤,如果刚才他更多的还是愤恨,那么现在则完全被恐惧代替。
乔密尔解除了施加在他身上的巫法,仅短短时间,麦斯特已是一身冷汗,状若失魂。
“好了,事情办成了,我们走吧。”乔密尔转身道。
他迅速收敛起所有表情,仿佛刚刚的一切均与他无关。
接过狄萨弗森项圈的链条,乔密尔对他说道:“真庆幸你没有想着要趁乱逃跑,回去后,奖励你不用伺候我,独自享用大餐。”
这里的食物并没有怎么吃,此刻他已经感觉到饿了。
“……”男人本来平展的眉宇隐隐皱起。
“等等。”有一个声音叫住了乔密尔,是莉罗夫人,“殿下,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乔密尔冷冷瞥向她。
莉罗说道:“您是有仇必报的人,我想,有一件事情,您应该会想从我这里知晓经过。”
第60章 遇害 他一头扎进废墟中,疯狂地扒拉开……
乔密尔等人跟随莉罗走了出去。
夜晚的街道已行人罕见, 除了寻欢作乐的贵族,几乎没有平民会无端在夜里出门,唯恐招来灾祸。
莉罗从一架巨型水车下经过, 乔密尔停下脚步,不耐烦地道:“有什么话现在就可以说了。”
莉罗转过身看他, “您不介意让您的侍卫们都听着吗?”
乔密尔:“不介意。”
“殿下,有人将祭神大典那天, 您所经历的事情,告诉我了。”莉罗轻呵了声,“确实很有趣, 如果您的侍卫们, 以及狄萨弗森, 都想要听的话。”
“谁告诉你的?”乔密尔眯起眼睛, 阴沉道,“是那个消失不见的冒充神职人员的巫师吗?”
而他没注意到的是,身旁的狄萨弗森一瞬间出现的异样。
手臂青筋绷起, 昭示着男人的躁怒。
莉罗深深地望了狄萨弗森稍许, 没有直接回答乔密尔, 冷笑在她唇角勾起。
“或许,我们可以先聊些其他的事。”她提议着,“比如您知道的,早先我就向您表示过,我对狄萨弗森很感兴趣, 想要向您借一借他。”
乔密尔果断道:“我也早已说过, 我拒绝。”
莉罗并不在意乔密尔冷硬的态度,她的目的也根本不是说服他,而是——
“那么如果我告诉您, 我与狄萨弗森曾经就相识,且有过一段缠绵而快乐的回忆,您会感到介怀吗?”她缓缓说道。
“是么?”乔密尔挑眉反问。
他第一反应当然是不信。按原书所描述的,狄萨弗森没有对任何人动过情,无视甚至憎恶着对他表达倾慕的贵族。
“当然了,我怎么会编造谎言呢?”莉罗微微扯起笑容,“您正好可以亲口问一问狄萨弗森,我想他应该是一个坦率的人,会如实回答您。”
莉罗的态度让乔密尔感到有丝奇怪。
他转眸瞥向狄萨弗森,男人的神情让他更加感觉不对劲。
如果莉罗是明晃晃地撒谎,狄萨弗森完全不必要有过激的情绪,直接否认便好。事实上,狄萨弗森并不是靠讨好莉罗才获得逃出去的机会,而假装与别人有染也绝不是他的性格。何况,狄萨弗森现在还在自己手里,应该知道让自己不高兴了他的日子不会好过。
“狄萨弗森,回答我。”乔密尔皱眉道。
对方不说话。
他攥紧锁链,捏住男人的下颚,死死盯着他,也没有逼迫出一个字音来。
默认?
为什么狄萨弗森眼中透着隐怒?
他是觉得在莉罗点破旧情之后,雌伏于自己令他倍觉难堪吗?
狄萨弗森与莉罗的关系到底如何?乔密尔不由得在意起来。
莉罗绝不是一个值得交付真心的人,她自私虚伪,对狄萨弗森以至于所有男人都是收集珠宝般的占有,如果有必要的话,她会为了自己,牺牲掉所有人。
……等等,他在瞎操心什么?
这个世界的观念也许本就如此。性.欲、放纵、厮杀、仇恨,人们理所当然地让自己的本欲随外界滋长……狄萨弗森作为主角也不例外。
只不过,关于狄萨弗森的情史,并不重要,没有在原书那粗略的叙述中体现罢了。
莉罗又突兀地拉回话题:“王子殿下,祭神大典那天,您的遭遇我真是深表同情。如果您当时忽然醒来,难以想象您的脸上会是何种震惊与愤怒——”
而她话音未落,狄萨弗森却开了口:“是的,我曾与她有过一段交情。”
话音不大不小,足以让所有人都听清。
“哈哈哈哈……”莉罗这时爆发出了一阵笑声,笑得与她优雅的形象违和极了。声音穿过黑暗传来,细听之下充满了讽意,稍显刺耳。
“……?”
乔密尔有一刹那的僵硬、困惑,可不及多想,他迅速摆正自己的角色。
“跪下来。”青年冷硬地命令道。
扯住跪倒在地的男人的头发,屈辱地迫使他仰头,青年以倨傲的姿态俯身,蓝眸阴郁邪恶。
“不管以前如何,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狗,我一个人的。”他威胁着,“如果让我发现你有别的心思,我会把你绑在床上,几天几夜,相比那晚加倍地折磨你,明白么?”
训诫完狄萨弗森,乔密尔抬脚朝莉罗走去。
不必再等了,莉罗已暗中害过他多次,此刻就是消除掉这个不稳定祸患的好时机,至少也要让她不再具备兴风作浪的能力。
莉罗的侍仆被她遣退到身后,他迎着乔密尔的目光,静静说道:“你以前的奴隶为何那么惧怕你、服从你,从未想过反抗?你想过么?”
乔密尔边走边道:“当然是因为反抗会遭受生不如死的惩罚。”
莉罗:“不只是这个原因。卡洛韦曾赠予的香膏还记得么?那是用巫术影响人心的力量。但它是可以解除的,所以凯雷才会因为亲人被挟持而刺杀你。”
乔密尔脚步一顿,磨牙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您当然不懂,并且……”莉罗语调阴寒,“至死也不需要懂。”
伴随着这句话,上方传来巨大的震响。
水车散了架,如同一只巨大的怪物瘫倒下来。里面积蓄的温泉水泄了洪般自高空倾倒而下,同时坠落的甚至还有不知何时掉入其中的人尸。
视线被水帘阻挡,短短一息之间,行道溢满水流,堆砌的货箱杂物被冲得七零八落,有离得近的不幸者被飞来的重物砸伤或者直接横死。
乔密尔的身影也木桩与激水埋没。
“殿下!——”
嘶吼声响起。数人逆着水流费力冲过去,寻找乔密尔的下落。
会所里人们涌了出来,看到这一片狼藉,震得目瞪口呆。
“蠢蛋,还不快想办法泄水!”
“货物啊,我的货啊!”
“快点给我去找那一百箱皮草,找不到就扒了你们的皮!”
……
月光清冷,映在水面一片银白,又有一丛丛火把亮起,摇摇散散。
人们叫嚷着,忙着减少损失,侍卫、奴仆被使唤得团团转,顿时无人再看管狄萨弗森。
他一头扎进水车倒下后的废墟中,疯狂地扒拉开遮挡物。
脏水浸透了他全身,不知什么尖锐的器物划破了双手,男人浑然不觉地翻找着,可依然毫无所获。
不对!
狄萨弗森抬头,露出猩红的双眼。
就在这片范围内,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你在做什么?狄萨弗森!”女人尖锐的声音喊住他,“你不想着现在逃跑,难道还在找他的尸体吗?!”
狄萨弗森猛地转身,掐住莉罗的脖子,恶狠狠道:“他在哪?”
莉罗心中一震,没料到狄萨弗森如此无情,她艰难地道:“当然、当然是,被砸成烂泥,然后被冲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狄萨弗森五指继续收拢,“我再问一遍,他在哪?”
莉罗意识到对方是真的会杀了她,在颈骨快断裂前,终于说出了实话,“他刚好走、走到了传送阵,我只是,只是听、听命行事……但我不知道他咳咳……”
“放开夫人!”莉罗的侍卫举刀而上。
狄萨弗森踢飞两人,将莉罗挡在身前,逼退众人数米远。他扫视着四周,森冷低语:“谁给你的胆子,敢威胁我?”
莉罗的喉咙如灼烧般,几乎无法发出声音。接着她被卸掉双臂用力朝前一扔,身子凌空而起,侍卫连忙将她接住,再一看狄萨弗森,已往人流稀疏处奔去。
只听又有人喊道:“伊莱大人,狄萨弗森在这里!”
“夫人,要追吗?”侍卫询问莉罗。
莉罗养尊处优,从未经受过这样的剧痛,她咳了好一阵,吐出口中的残液,才恢复一丝清明。
额际全是虚汗,她紧拧着细眉摇了摇头示意作罢,眼底全是后怕与怨恨。
仆人托着她垂落的手臂,“还不抬夫人回去看医师!”
狄萨弗森又被几人围住。是乔密尔的侍卫想将他擒下。
他不再有任何顾虑,出手狠辣,没一会儿就将三人击晕,剩下的人勇气失了大半,有些畏缩不敢上前。
狄萨弗森不愿多加缠斗,正要冲出去,可这时,一个钩子从侧后方精准地甩了过来,正正好勾住他项圈上的链条。他不得已腾出一只手拽住,而已经赶过来的伊莱领着更多的侍卫,再次将他拉入了战局。
这条系在脖子上的锁链成了弱点,让他一时难以脱身。
狄萨弗森忍无可忍,对伊莱吼道:“你抓我做什么?乔密尔人都没找到!”
他要去找那个小巫师,兴许能得知乔密尔的下落。
伊莱被狄萨弗森的话噎了一下。
他承认自己是慌乱了,王子生死不明,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哪怕一片衣角,他只能拼命说服自己王子一定还活着。而按王子的命令,也不能放狄萨弗森走。
“王子如果知道我放跑你了,会生气。”伊莱顿了片刻,又道,“狄萨弗森,不过我倒是私心希望你能有多远走多远,王子殿下不会允许你——”
狄萨弗森打断道:“难道是允许你吗?”
伊莱瞪起眼:“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过那种心思!”
一片嘈杂声中,空中蓦然传来一连串不甚明显的鸟类嘶鸣。
可对于狄萨弗森却是那么熟悉。
他立即仰头望去,蓝黑色的夜幕下一个更加漆黑的小身影在盘桓,毫无疑问那只被叫作“乔”的乌鸦。
乔冲着下方又“啊啊啊”地叫了几声,然后朝某个方向飞去。
狄萨弗森严肃道:“让开,别耽误时间,我知道他在哪。”
伊莱犹豫一瞬,挥了挥手,“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