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滋滋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完美耿贵妃 > 210-220
    第211章 第 211 章 今年是头一年结果子呢……

    耿文华不了解朝廷, 胤禛不了解商人。

    耿文华顿了顿,强调:“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一成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 有两成的利润, 它就活跃起来, 有五成的利润, 它就铤而走险, 为了十成的利润, 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有三十成的利润, 它就敢犯任何罪行, 甚至砍头的危险。”

    但胤禛了解人性。

    胤禛沉默半天, 耿文华笑眯眯的:“所以我觉得,好的东西, 咱们还是很应该学一学的。但总跟在别人后面, 就是赚钱都比别人慢,那为什么咱们自己不做呢?论起来聪明才智,咱们哪儿比西洋人差了吗?”

    她掰着手指数:“指南针是咱们发明的, 笔墨纸砚是咱们做出来的, 养蚕织布是咱们先会的, 西洋人学会写字才多少年?所以我觉得, 咱们若是真心想追赶西洋人,是很快的。”

    顿了顿, 又说道:“你看,在很久以前,各个国家之间打仗用的是木棍, 后来有了冶铁技术,打仗的武器就变成了箭支,长枪,再后来,炼铁的技术越发的好,战场上用的武器就变成了大刀……”

    其实这些冷兵器的发展,胤禛是比耿文华更清楚的,胤禛年轻时候也是跟着康熙上过战场的。再者,作为帝王,怎么可能连战场上的事情都不清楚呢?

    户部每年还要统计往边关送的武器数量呢,边关要多少,朝廷就需得打造多少。打造什么武器用多少铁,用多少煤炭,用多少人工,胤禛心里自是有一本账的。

    耿文华说的顺序或许不太对,战场上的兵器的演变应该是从木器到石器,从石器到青铜器,从青铜器到铁器,再从铁器,到现在的火器。

    现在大面积应用的火器绝大多数是红衣大炮,但火铳也是偶尔会用到的。

    “武器的发展是离不开科技进步的,皇上现在可能觉得,蒸汽机和大炮没关系,但说不定日后这两个就能联系到一起呢?”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胤禛伸手捏了捏眉心,已经是……第四次了。

    所以在耿文华的心里,西洋的武器,将来是必然会发展到大清追赶不上的程度?

    “那你既然提议发展科技,你可有什么想法?”胤禛问到,耿文华眨眨眼,很是不解:“我之前不是已经和皇上说过了吗?开学堂,朝廷用人也需得用别的法子来选拔,朝堂上就算是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改变,那衙门,还有地方上,甚至内务府,不都试一试别的法子吗?”

    她说完就摆摆手:“朝堂上的大人们都比我聪明,皇上合该是问他们,而不是来问我。先皇当年在的时候,曾在钦天监举办比赛,皇上若是实在是没法子,不如效仿一二?”

    这个钦天监的比赛——说起来是有些丢人的,因为比试了两次,都是西洋那边获胜,甚至因着人家获胜,朝廷不得不在京城修建了观星台。当然,这事儿对于康熙来说是好事儿,因为那会儿康熙要亲政,钦天监是他和当时的权臣打擂台的一个地方,康熙所支持的,是西洋这边。所以西洋人这边赢了,那就是康熙赢了。

    康熙本身,也是很愿意用西洋人的。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伸手扯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皇上,咱们回去吧?我觉得身上这衣服,有些……不太舒服,快喘不上气儿来了。”

    实在是勒的太狠了些,坐着都觉得腰要断开了。

    胤禛点头应了下来,见耿文华不太想走路,索性叫了轿辇来,两个人一路回到永寿宫,耿文华就迫不及待的换掉了身上衣服,然后喘口气:“还是咱们自己的衣服比较舒坦。”

    又来伺候胤禛更衣,胤禛也活动了一下手脚,问起来耿文华那纺织厂的事情:“有大臣上了折子,说民间百姓衣着有许多改变,多是你那纺织厂带来的……”

    因为耿文华要节省布料,所以纺织厂那边做出来的衣服,都是能省就省的。袖口要窄窄的,上衣不能太长,裤子可以用腰带,因为腰带能用碎布拼接,不用腰带的可以用扣子。

    这样一来,腰部那需要缠起来的布料就能节

    省下来了。

    百姓呢,尤其是做惯了衣服的家庭主妇们,对于节省这个话题,那必然是和耿文华有许多话题的。那衣服拿在手里,立马就能看出来布料是节省在哪儿了。

    就算是不会买纺织厂的衣服,现在也要开始学着做纺织厂的衣服了——节省布料嘛。

    所以现在民间的衣服样式,就多有改变,没必要那么长的,就短一点儿,没必要太宽的,就做的稍微合身点儿。

    有官员就看不过去,宽宽大大的衣服身段,但是这样短一点儿窄一点儿的,就能看出身段来。这算什么呢?有伤风化,尤其是女人们,穿这样的衣服走在外面,不堪入目!

    这样的折子,有一部分确实是看不惯这衣服的改变,但还有一部分,说不定就是年家在引导了。

    耿文华靠近胤禛:“皇上,您知道我那第二纺织厂,一年的利润有多少吗?”

    胤禛嘴角抽了抽,又是这一手。

    他不言语,耿文华伸手:“这个数。”

    这下子胤禛是真的有些吃惊 :“这么多?”

    耿文华点头,一年能赚一万两左右。第一纺织厂那边赚的更多点儿,能赚三万两左右。

    之前耿文华的船队出海,耿文华特意将第二纺织厂的库存衣服全给带上来,总共有三千件,到西洋是要翻三倍出手的,到时候这利润就更多。再加上库存的布料,光是这些,就能将船费给赚回来了,那剩下的东西,就全是利润了,包括耿文华让人采买的胭脂水粉,还有各种瓷器。

    耿文华笑眯眯的:“第二纺织厂的利润,有一半儿是来自于布料的节省,皇上不要光听那些人说什么有伤风化不堪入目之类的,只要这事儿对百姓有利,这就是好事儿。”

    她眨眨眼:“让这些大人们,别光盯着人家穿什么,有空也关心一下百姓们的餐桌上放着的是什么,哦,差点儿忘记了,许多人家是连餐桌都没有的,端着一碗饭蹲在那里就能吃了。”

    这话说的,很有讽刺意味。胤禛都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鼻子:“那些大人们会和你辩一辩礼。”

    耿文华摆手:“我不和他们辩,百姓愿意穿,那就说明我做得好。我若是做的不好,他们也不会愿意穿的。那些大人们若是非得要和我辩,那我只有一句话,仓廪足而知礼。”

    胤禛噗嗤一声笑出来:“诡辩。”

    耿文华笑嘻嘻的:“长远来看,这衣服做的简单些,有什么坏处呢?”

    胤禛沉吟了片刻才说道:“若是女子的衣服这样做,怕是社会会不安定,容易出现□□之类的案件。”

    “□□并非是……”耿文华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并不是因为女人们穿的衣服,而是因为□□犯想要□□,无论受害者们当时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 ,哪怕是将自己包裹的十分严实,若是遇上了□□犯,也是逃不过的。

    但这话,胤禛不一定认同,朝堂上那些上折子批评她的纺织厂的大臣们,更是不会认同。

    顿了顿她才继续说道:“皇上该更改一下律法,对这样的男人加大处罚,哪个县城没有青楼妓院呢?真要是忍不住,几个铜钱也能找个暗门子,何必非得要折磨良家女子?但凡对良家女子出手的,都是冲动易怒容易犯罪之人,若是不加重惩治,他们早晚也会做别的犯法的事儿。”

    她叹口气:“女子在这世上多艰难,作为掌权者,强大的一方,更应该护着弱者才对,律法也是如此,保护应该保护的人,才是律法出现的意义所在。”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也并不强求,更改律法并不是个容易事儿,律法一旦定下来,一个王朝,大部分时候,是除非灭亡了,建立了新的王朝,才会更改一部分前朝律法。

    胤禛就算是有改动律法的心思,也绝不会在这会儿显露出来。

    不过内务府那边倒是很快有了变动,胤禛下旨内务府的各处将作监,可以从民间挑选人才,这挑选法子就是考试。三年一次,内务府出考题,以物理化学和算数这三门为基础出考题,能考的上的,就可以到内务府来。

    内务府并不属于朝堂,所以朝臣们就算是对这事儿有些议论,却也并没有拦着。

    因为紧跟着,胤禛就下了另外一道圣旨——秘密立储。

    和内务府挑选人才比起来,这个秘密立储,才是朝堂上那些大人们关心的重点。什么叫秘密立储?这样立储的标准是什么?

    胤禛就详细解释,他会写下立储圣旨,平日里就放在太和殿,养心殿,以及乾清宫等地方。然后他自己会衡量考校皇子们,他觉得谁比较合适,就会在那立储圣旨上写下谁的名字。

    若是中途觉得这个不合适,要换一个,也很方便,只要换了那立储圣旨就好了,从头到尾,都不会让所有的皇子们知道谁的名字是写在上面的。

    不管是被册封还是被废,都不会在朝堂上引起太大的轰动。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谁也不知道胤禛心里属意的是谁——也没人敢去太和殿养心殿乾清宫这样的地方偷看藏起来的圣旨,当外面的侍卫和太监都是眼瞎耳聋的吗?再者,万一胤禛放的就是个空白圣旨,还没来得及写名字呢?

    你去偷看,那岂不是白白冒险一趟?

    你不知道皇上看中哪个,自然也就不能在皇子里面挑选自己想要支持的,然后胁迫皇上认下这个事儿。

    坏处也是这个,谁也不知道皇上看重中的是哪个,那你对皇子们该是个什么态度呢?万一太强硬,得罪了未来的皇帝呢?

    不过不管朝堂上如何议论,年家那边却是消停了几分。因为年家知道,这道圣旨,九成九就是针对年家的。

    年羹尧这段时间没少上折子,请封太子,他倒不会明确的说,皇上您该将我的大外甥六阿哥册封为太子,人家就是各种表忠心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早日册封太子,也是为朝堂安稳,也能让天下安心之类的。

    现在胤禛说,都别上折子了,朕打算秘密立储。

    年家那边要还上折子,那就不就成了和胤禛对着干吗?

    到了天气有些热的时候,胤禛就来找耿文华,说是今年夏天要去圆明园避暑,今年的夏天,是比往年还要炎热一些的。

    他既然来告诉了耿文华,那必然是要带着耿文华一起去的。

    宫务这些,耿文华索性就分给了格格们,以塔纳为首,连带着十三家的,还有老三家的,老七家的,反正又有钮祜禄氏在宫里,倒也不怕这些小姑娘们闯祸。

    都快到了成亲的年纪了,总不能一点儿管家理事的本事都没学吧?

    不过耿文华也提前和她们说了,学是学,若是有不会的,可以找熹妃问,却不能将宫里的事情拿回家去问。

    等过了端午,她就跟着胤禛去了圆明园。圆明园那边已经修建了一个很大的藏书楼,胤禛将之前陈梦雷等人主编的书全都放在了这边。

    允祉现在是得了差事,带着胤禛的命令,全大清跑着,各处建造藏书楼去了——胤禛的要求是每个府,至少要有一个藏书楼,但凡县学府学的学子,带着学里给的文书证明,都能到藏书楼去看书,想要抄写带出来也可以,但暂且不能将楼里的书本给带出来。

    大清总共一百八十五个府城,在这么多的地方建造藏书楼并不是个容易事儿。再者,建造藏书楼,也不是说你只盖一个房子就好了,这房子盖在哪儿,要多大,这还都是简单事儿。

    最关键的地方在意,你这藏书楼建造起来了,里面总得有书吧?书从哪儿来呢?

    现如今这书本,并非是说随意买卖的,许多大户人家,都是将书籍给珍藏起来的,除了自家子弟能看,别人甚至连听都不一定能听说。

    如此珍贵的东西,若是买,你需得花费多少银子?再者,若是买,那就是市面上寻常的书本了,谁会专门到藏书楼看寻常书本?

    所以少不得要和当地大户来回拉扯,捐书。你舍不得给原本,那就给抄写本。若是连抄写本也舍不得给,那你是不是打算和朝廷对着干?

    若是当地大户不算多,捐赠的书本也很少,那允祉就要另外想法子,比如说,从京城那边要书。

    各处已经有藏书楼的,可以让学子们抄写书本。抄写好的,就可以送到别处去。

    京城江南这些地方,是原本就有藏书楼的,又是康熙时候就已经开放给学子们的,所以这几个地方的抄写本还是挺多的。朝廷也不白要,抄写本要便宜些,但学子们多少也能通过法子赚点儿小钱。

    这个事儿呢,耗费甚大。

    修建房屋要钱,买书要钱,允祉一行人赶路要钱,衣食住也要钱。胤禛的钱哪儿来的?内务府给的,内务府现在将玻璃还有钟表生意给捏在了手里。

    但因为国库不是很丰盈,所以胤禛还是很缺钱花。

    耿文华犹豫了片刻,倒是没说出将纺织厂的利润上交一部分的话来。此例不好开,一旦开了,民间若是有生意做得好的,是不是也得将利润上交给朝廷一部分?若是不上交,那朝廷会如何想?会不会打压你的生意,再扶持了你的对头?那耿文华作为开了这例子的人,是不是就要被民间是民间商人埋怨了?这就跟民怨一样,一旦引起民怨,耿文华本身做的还是百姓生意,她这生意一旦被挤兑,那还能做得下去吗?

    做不下去,那给朝廷上交的利润又从哪儿来?

    所以她可以捐献给朝廷,可以借给朝廷,唯独不能分红给朝廷。

    再者,她若是分红给朝廷,朝廷会不会派账房来查账?会不会觉得现在的管事不会做生意,要再派人来接手这生意?这就跟将门打开了一条缝一样,你就算初衷是放一只蚂蚁进来,最后也会挤进来一匹饿狼。

    胤禛这段时间也很是为钱财的事情发愁,耿文华爱莫能助。

    至于朝堂上参奏纺织厂的事儿,胤禛也不过是来提醒一声,让耿文华将布料给放宽些。真要说有多大的事儿,那是不可能的,人家也没有光着身体上街是不是?

    所以很快两个人就将这事儿给扔到了脑袋后面,到了圆明园,特意抽空来逛园子。

    现如今院子里栽种了许多珍贵花草,耿文华是不懂得欣赏的,她宁愿在阳台上栽种各色小番茄,也不愿意放名贵花草,因为这些名贵花草都太娇嫩了,她有时候看了视频想学做什么东西,三五天都想不起来照看阳台上的植物,久而久之,也就只剩下一下生命力比较强的植物还活着了。

    她之前特意让胤禛给她留下了一块地,栽种了番茄辣椒之类的东西,番茄和辣椒现在都已经是在大清的食谱上了,不过是没有很推广开。

    她正蹲在地里看那番茄,忽然就想到胤禛缺钱的事儿:“不如让各地衙门推广这番茄辣椒,到时候种植成了,百姓若是自己愿意售卖,就自己想法子去卖,若是不愿意,朝廷就可以买回来,然后做成番茄酱,辣椒酱,御膳房的师傅们若是能研制出一个大众都比较喜欢的口味,那朝廷就可以建立一个酱料厂,然后售卖各种酱料,就算是售卖,往军营里送也好……还有船队,还有行商……”

    她掰着手指算一算:“可以卖的地方多了去了,到时候这钱可不就回来了吗?”

    胤禛有些疑惑:“这东西能卖几个钱?”

    “皇上总小看这些东西,一瓶是赚不来几个钱,但是一百瓶一千瓶一万瓶呢?再者,这东西是吃的,吃完了是不是要再买?若是大清几万万人口都买,那得是多少钱了?到时候只怕你回收回来的番茄和辣椒还不够用呢。”

    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摆摆手:“反正我就是给皇上出个主意提个醒,皇上若是愿意试一试,就让御膳房和内务府合作一把,若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

    胤禛沉吟片刻,觉得这事儿说不定能行。他当年也是跟着康熙打过仗的,那上了战场,真没什么正经饭菜吃,多是干粮,一天三顿啃干粮肯定是受不了的,若是能有个调味的酱料,又不是很贵的很,他自己是很愿意花钱买一些的。

    胤禛转头示意了一下苏培盛:“将这些熟了的番茄和辣椒送到御膳房去,让他们给做成酱料。”

    耿文华补充:“甜咸口味都试一试,还有这辣椒酱,可以分为好几个口味,不太辣的,一点点儿辣的,火辣辣的,辣的受不了的。”

    苏培盛忙应了下来,将两个主子装满了果子的篮子给拎起来拿走。

    耿文华这才起身,正要说什么,忽然想起来个重要事儿,赶紧问道:“才刚到园子里就来了这边,没来得及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皇上,若不然……”

    您自己在这儿蹲着,我去给皇后请安?

    这话没说出来,胤禛摆摆手:“皇后既然身体不适,你就别去打扰了,回头等她休养好了,有精神了,自会召见你的。”

    耿文华眨眨眼,顿了下,到底是没反驳,只笑道:“那我听皇上的,咱们再去看看那边的水果?这都五月了,草莓樱桃正可以吃呢。”

    草莓不说,樱桃可是她特意让人从南边找来的好苗子,今年是头一年结果子呢。

    胤禛跟着她往果树园那边去,离着老远两个人就闻到了果子的香甜味道。胤禛顿时来了精神:“多准备些篮子,回头朕好将这些果子打赏下去。”

    耿文华忙问道:“我可要打赏一些出去?”

    第212章 第 212 章 人也是分远近的。……

    胤禛带着耿文华在圆明园, 那朝中之人必然也是要往圆明园来的。虽说圆明园和皇宫相距不远,但那些住在皇宫和圆明园之间的倒是无所谓,可那些本住在皇宫另一边的,可不就需得在圆明园附近再买个宅子了吗?那势必家里人是要跟着一起住过来的, 女眷嘛, 胤禛看重哪个臣子, 后宫偶尔也要表示一下的。

    他就点头:“你看着办就是了。”

    于是耿文华就让人去拿了笔墨和绸缎来, 绸缎裁剪成一条一条的, 写上名字, 三福晋的, 五福晋的, 七福晋的, 十福晋的, 十二十三福晋的,张老太太的, 佟家大夫人的——李四儿那边她是绝不会给的, 哪怕隆科多将人给宠到天上去,只要别到她面前来,她就不管这事儿。

    一篮子也没多少, 也就是一盘子的事儿。

    但红通通的果子放在里面, 瞧着就十分喜庆。

    耿文华一边让太监们去送, 一边又问胤禛:“我瞧见另一处在修院子, 可是又要栽种什么?”

    胤禛摇头:“不是栽种东西,而是要做两个风车, 将两边走廊连起来,到时候让人在两边拉动风车,走廊里就会有风吹过, 放上冰盆,就算是三九天,也必然凉爽。”

    耿文华了然,胤禛很是怕热的一个人,本来到圆明园就是避暑来了。

    两个人在果园里消磨了一会儿时间,胤禛还要到前面去,今儿虽说不上朝,也是有折子的,还有大人们请见,胤禛也是不得闲。

    耿文华就派了知春去那拉氏那边问好,若是那拉氏得空愿意见,她就需得去给那拉氏请安。若是那拉氏不愿意见,她也就不用过去了。

    不过呢,那拉氏还是愿意见的。于是耿文华收拾妥当,就去给她请安。

    进了门请过安,用眼角仔仔细细打量,才发现一段时间没见,那拉氏竟是有几分苍老憔悴,脸色并不是很好,和在宫里时候相比,竟是也没太大差别。

    这养病……也不知道是养到了哪儿去。

    那拉氏笑着拉了耿文华的手:“宫里可有什么大事儿?”

    耿文华顿了顿,就说起来大事儿。六阿哥生病,年贵妃和

    年羹尧见面,四阿哥长大了,弘昼又去了江南,从江南带来了些养身的药材想要献给皇后。

    有些那拉氏是心知肚明的,有些知道的就不是那么详细。

    她问,耿文华就说,反正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和弘昼坦荡荡就行了,管其他人如何呢。

    那拉氏就感叹:“幸而是有你在宫里支应,若不是你,这后宫不定得乱成什么样子呢,那凤印,前段时间本宫也让人给你带了回去,若是遇上什么难事儿,你只管用印就是了。”

    耿文华忙笑着应了,她也不去和那拉氏分辨,这凤印是那拉氏主动给的还是胤禛要的。

    人家堂堂皇后,现在凤印都给送出去了,心里能好受吗?她要非得火上浇油,这会儿胤禛又不在,那拉氏要收拾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她既然得了实惠,就没必要在脸面上非得争论个输赢。

    说了片刻的话,那拉氏嘴唇就有些发白,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耿文华也不敢耽误,忙起身要告退。

    那拉氏也没过多挽留,命嬷嬷送了她出去。

    回到了耿文华自己住的院子,知春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前两天,听说那拉家分家了。”

    耿文华有些吃惊:“觉罗氏老太太不还好好的吗?”

    父母在不分家,虽说觉罗氏是后娘,但越是继室,才越是不能分家。有亲儿子在跟前,好歹有个能撑腰的,这分家之后必然是要跟着长子,长子又不是亲生的……

    知春声音越发的低了:“就是觉罗氏老太太提出的,长房那边现在正在想谋一个外放呢。”

    沉默片刻,耿文华才说道:“姜还是老的辣,原本这一个爵位,兄弟之间必然起嫌隙,指不定祸起萧墙,但现在一分家……兄弟之间感情虽然会淡,却不会有更大的祸事了。”

    因着分家了,就是两家人,这爵位也只能是二房的了,三房就是再动心思,也不会冒太大的危险了——都不是一家人了,人家那爵位自然是只在自家内部传了,和你三房有什么关系?

    老大又外放了,不住在一起,他自然是不用看弟弟脸面,不用觉得面对弟弟尴尬了。

    她就是有些好奇:“那老太太是跟着二房一起住?”

    知春摇头:“说是跟着老三一起住。”

    老大要外放嘛,老太太一把年纪肯定是去不了的。若是跟着二房,那在大房看来老太太就是趋吉避害,只愿意享受富贵,不能同苦。

    跟着三房,三房也满意,因为老太太还有私房啊,他们奉养了老太太,那老太太的私房会落在谁手里?老二家得了爵位,老三家得了补贴,那老三家心气儿就会平,心气儿顺了,自然也会孝敬老太太。

    要是没想错的话,老大那边,老太太也必然是偷偷给了东西了,指不定这谋外放的事儿,就是老太太放在明面上一手谋划的。

    反正从表面上看,这一碗水是端平了的。三家人都觉得自家才是得了实惠的,如此一来,就各自安稳了。

    耿文华点了点头:“不过这样一拆开来,也是好事儿,皇上想来也是愿意看见这样的场面的。”

    那拉家三兄弟平庸,但偏偏过世的费扬古是能将。他死了这么些年,那拉家依旧是有些人脉能力的,这样一拆开,就相当于是整个那拉家泯然于众了,外戚混成这样,胤禛必然乐意啊。

    她摆摆手:“这样的话,咱们悄悄说就行了,万不能露在面上,也不要再说给别人听了。”

    知春忙应了:“奴婢明白,娘娘放心,奴婢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顿了顿,又说道:“年羹尧有个弟弟……年家在京城的事情,都是这位年三爷做主的。”

    耿文华点头,她知道这事儿,还知道这位年三爷是庶出的,年氏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略显得平庸的三哥,所以也不曾召见过年三夫人。

    “年三爷之前出城收租子,被人打断了双腿。”知春笑着说到,耿文华怔愣了一下,忍不住笑起来:“这可是真是老天长眼,知道是哪家干的吗?”

    知春摇头:“年家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年大将军回京之后,年三爷在京城就像是个螃蟹,整日里是横着走的。那收租子的事儿,据说也是猛然间提高了租子,本来京城周边的庄子都是三成的租子的,但偏年家,提高到了五成,要五五分,佃户活不下去了,这能对年三爷客气吗?”

    反正这事儿不是耿家做的,一来是太明显,耿家不会这样蠢笨。二来呢,耿家尚且顾不上呢,耿大人升官了,忙着开拓新的交际圈子。耿大哥呢,伤筋动骨一百天之后,也已经去了福建那边,帮着耿文华去建船厂去了。

    剩下一个小耿大人整日里在内务府,出宫进宫都是有记录的,怎么可能有功夫去找人,打断年三爷的双腿呢?

    再者,年三爷虽然嚣张,却也惜命,他身边跟着的,都是年羹尧找的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虽说多少有些残疾,但作为护卫应对寻常人还是没问题的。

    年家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年羹尧之前在朝堂上还参奏了隆科多,,两个人狗咬狗一嘴毛。隆科多那是个能受气的吗?自小就在宫里行走,因着亲姐姐的缘故,在后宫比在自家后花园还自在呢,他自恃身份,能忍这口气?

    所以年三爷这事儿,最后查来查去,也没查出来个什么,年家也只能是暂时的忍下来了。

    年三爷那双腿,还能治,并不是完全的断掉了,但是治好之后,也是要一瘸一拐的了。

    知道了这消息,就像是三伏天吃了一碗冰酪,那心里的痛快就不用说了,耿文华中午都多吃了半碗饭,撑的有些躺不住,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消消食儿。

    这会儿可不能到外面去,外面太阳正烈,晒一会儿怕是就要晒伤了。

    在圆明园的日子要比在宫里轻松随意许多,虽说那拉氏还是病着,但之前养病的时候就已经将内外给打理好了,现如今耿文华也不和她争权夺利,所以耿文华就少了许多事情,既不用看账本也不用管库房,要么就是捧着书看,要么就是弄个棍子摆弄——可不是瞎玩,而是在摆弄的火车轨道。

    枕木怎么铺,间隔距离又是多少,宽距又是多少,这些可都不是凭空想想出来的。

    她让木匠给她做了许多小的火车模型,用的是木头轮子。没办法,履带这东西也是做不出来的,需要大量橡胶,但大清境内的橡胶树……也才一小片,不太够用。至于杜仲胶,光是罐头瓶子里的密封圈这些都还不够用呢,哪儿能拿来做轮胎?

    一个月之后,火车的运行没研究明白呢,耿文华先做出来新型玩具了——发条小火车玩具。

    弄个发条放进去,在外面留下一个小小的手把,拧几圈,上好发条,小火车就在地上咕噜噜的往前走了。

    耿文华将这东西送到玩具铺子,没几天京城里就卖爆了。

    玩具铺子这边赚的钱,耿文华倒手就给了印刷铺子那边——印刷铺子,十年如一日的赔钱经营呢。

    等天气再凉快些,胤禛就提出要带着大臣们在圆明园搞秋收。耿文华是无所谓的,反正只要别让她下地就成了,她不喜欢做农活儿,虽说丰收的喜悦她也是有的,但她更愿意看别人干活儿。

    于是胤禛领着大臣们在院子里忙碌,她就让人往那边送茶水点心。自己顺便找个合适的地方,支好了桌子,准备画画。

    这幅画的名字就叫秋收图,回头再让胤禛给题上诗词就好了。

    过年的时候那拉氏才跟着回宫,她那病……太医说是就那样了,这些年疲惫伤了底子,好是好不了的,但若是不费神,也还是能活着的。

    那拉氏自己也知道总住在园子里不行,于是就特意和胤禛说了,胤禛后宫的时候,就跟着一起回了。

    她这边回宫,立马就有人上了折子,说是四阿哥和五阿哥该大婚了,这选秀的事儿是不是也该提起来了?

    这次倒是知情识趣,没用胤禛的后宫做借口了,而是说了四阿哥和五阿哥。皇子阿哥大婚,要选秀,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胤禛看了折子,沉吟片刻,就应下了这选秀的事情。

    来永寿宫的时候,也和耿文华提起来了:“弘昼这婚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耿文华是无所谓的,因为家世什么的,她并不是很在乎。但历史上,弘昼和他的嫡福晋好像挺恩爱的?那就不坏了人家姻缘了?

    “弘昼年纪也不算大,这婚事暂时压一压也好,先顾着弘历那边吧。”耿文华笑着说道,顿了顿,补充:“这侧福晋就先不要赏赐了,不然嫡福晋没进门,侧福晋先做大,后宅再闹腾起来,你也知道弘昼那性子,他自己就是个活泼的,不是很稳重,后宅若是压不住,闹出来了事儿,倒成了笑话了。”

    胤禛就无语:“为着选秀的事儿,钮祜禄氏都来找朕说了几次了,你倒是

    半点儿不心急。”

    “心急有什么用?好姑娘又不是着急急出来的,而是慢慢寻摸出来的,回头内务府将选秀的名单送上来,我让人慢慢打听就是了。”耿文华摆摆手:“赶不上这次就赶下一次,皇帝的女儿都还不愁嫁呢,皇帝的儿子还怕娶不上媳妇儿?”

    钮祜禄氏找胤禛是为了弘历的嫡福晋的事儿,钮祜禄氏——原本和那拉氏是私底下有什么协商的,但是那拉家的大房,忽然就没了爵位。

    这下子,钮祜禄氏就有些看不上那拉家的格格了。

    原本好歹是个公府格格,现在亲爹就是个四品官,那能做皇子嫡福晋吗?

    这事儿她还不敢找那拉氏说,毕竟是她要反悔,那拉氏的亲侄女能让她这样作践吗?怕不是那拉氏得将她吃了。

    所以她只能找胤禛,话里话外的,想给弘历找个温柔体贴的——那拉家的格格是有些性子要强的。毕竟亲姑姑是皇后,阿玛曾经是承恩公。

    耿文华就好奇:“弘历那婚事,皇上看中了哪家的格格?”

    胤禛看她一眼:“你对弘昼要是有这几分上心就好了。”

    不关心自家的,还要去好奇别人家的。

    耿文华摆手:“这不是上心,就是有几分好奇,皇上,到底是看中了谁家的?”

    “等指婚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胤禛摆摆手说道,其实到现在他还没做决定,不管是弘历还是弘昼,这婚事都要仔细斟酌才行。

    那秘密立储的折子上,他原本是比较看中弘历的,一来是弘历性子稳重,从小进宫读书,人也聪敏。二来呢,弘历也有几分才能,他吩咐了几次差事,弘历办的都挺不错。

    但是,子凭母贵,他更偏爱耿文华些,就更愿意为耿文华考虑几分。若是弘历做了皇上,钮祜禄氏做皇后,她那性子,能善待耿文华吗?

    再者,弘昼也并没有很差劲,弘昼自小学习也踏实,虽说没得康熙表扬,那是因着弘昼那段时间更在意孝心,要伺候生病的耿文华。而且,弘昼是耿文华亲自教养,弘昼的所学,更偏向于耿文华,重实务,偏科学。

    弘历爱文章,喜诗词。

    弘昼愿意在外面跑,虽说办差寻常,但这纺织厂从无到有,也算是能耐。

    几次衡量,那折子,胤禛到底是空下来了。

    于是弘历和弘昼的婚事也就有些为难了,若是折子上写着弘历的名字,那他这嫡福晋就需得找个出身好,为人宽和仁厚的。就算他现在对那拉氏略有些怨怼,但不可否认,在进宫之前,那拉氏还是一个很完美很合格的嫡福晋的。

    可若是折子上写着的是弘昼,那弘历的嫡福晋,就不能的出身太高,反而是弘昼的嫡福晋,要出身更好些。

    他来问耿文华,也是想耿文华有没有什么建议提议,万一弘昼心里有人呢?万一耿文华有更喜欢的儿媳人选呢?

    结果,耿文华半点儿忙帮不上。

    胤禛叹口气,说起来这过年的事儿:“本打算今年将十四给叫回来的,年底了,他在皇陵也守了一年。但朕忽然发现,他和年羹尧,私底下竟是有联系。”

    耿文华有些好奇:“十四和年羹尧?我记得他们两个以前不太对付的。”

    两个人都是将才,怎么说呢,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学上是评不出来最好最优秀的,因为文章总有不同风格,有人喜欢华丽的,有人喜欢朴实的。但武功这方面是很好分的,本事高就是高,本事不高就是不高。

    从自己身上功夫开始比,到每一场战争的损伤,耗费,伤亡,这些具体的数据放在一起一比较,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都是十分优秀的将才,自然也就看对方不太顺眼了。

    胤禛微微皱眉,片刻才说道:“今日不同往日。”

    往日里,年羹尧是他的家将,是要辅佐他,以他的利益为自己的利益,和老八等人是敌人的,十四是为自己争夺皇位,和胤禛是敌人,和老八……暂且能联手。现如今……十四还是要为自己,年羹尧也是要为自己。他们都要为自己,那就有共同的敌人了,也就是胤禛了。

    他一直觉得十四有些桀骜,从不觉得他继位了,十四就会放弃对皇位的垂涎,因为十四不管是眼里还是心里,对他这个皇帝,总没有敬畏之心,也没有臣服之意。

    十四每一次的口无遮拦,胤禛都觉得他说的就是心里话,就是真实想法。

    所以太后一死,他就打发了十四去守陵。一来是告诫十四,能护着你的人都已经走了,日后就安分些吧。二是告知天下,别看十四是他亲兄弟,兄弟之间情分并没有多少。所以十四要是想做点儿什么,那些跟随者,就需得多考虑一番。

    可他却没想到,十四在皇陵呆着,不光没有反思反省,反而是背地里和年羹尧联络上了。

    耿文华看胤禛神色郑重,就有些忍耐不住:“年羹尧虽说跋扈,但皇上下旨让他回京,他也回京来了,现如今他和十四联络,难不成还有什么想法?”

    难道还想扶持十四来造反?

    胤禛都坐稳皇位好几年了,八爷党都被拔除干净了。十四就算当年曾是康熙的爱重的皇阿哥,但现在在皇陵呆了一年,身边也并没有多少可用之人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个要谋反?

    还不如说年羹尧想扶持六阿哥做皇帝,自己做个摄政王呢。

    说到六阿哥,耿文华怔愣了一下,就明白了:“十四是亲叔叔……若是……他也能做个摄政王?”

    问题来了,六阿哥登基,一个是亲舅舅,一个是亲叔叔,哪个做摄政王才好呢?反正六阿哥身体不好,他大约是不能亲政的。

    耿文华赶紧赔罪:“妾身失言,还请皇上恕罪。”

    胤禛没说话,只将耿文华拉起来:“你一个后宫女人都能想得到的,朕如何会想不到?虽说不知道他们私底下是如何商谈,但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今年年夜宴,需得将十四给叫回来。”

    耿文华眨眨眼:“那十四福晋那边,我回头召她进宫,提前告知一声?”

    “需得温和,就说朕也是体谅十四的。”胤禛点头说道,不能让十四找借口不回来,需得降低他警惕,就跟当初宣召年羹尧进京一样,先册封个定西大将军的封号。

    耿文华就明白了,笑眯眯的:“正巧宫里得了些上好的绸缎,我回头让人送过去,十三府里也送些,还有三哥府里,都是出门在外的,家里女眷需得照顾好了。”

    十三还在河南那边,允祉则是在外面修建藏书楼。

    胤禛点头应了,耿文华就让人去拿了册子来,人也是分远近的,同样是赏赐,她更愿意将更好些的,分给十三福晋。

    第213章 第 213 章 我成亲且还要等呢。……

    宫里举行年夜宴之前, 十四就要回京,虽说皇陵距离京城不算远,快马加鞭也不过大半天,但总不能灰头土脸的进宫来贺新年吧?所以提前回京, 收拾妥当——过年了, 该剃头剃头, 该洗澡洗澡, 这洗澡不光是弄点儿泡一泡就完事儿了。

    十四在皇陵也有一年了, 需得好好收拾, 虽说不至于和女眷一样涂脂抹粉, 但该上药膏还是要上点儿的。

    年夜宴的时候, 因着胤禛总提起来的缘故, 耿文华也就留意了一下十四。

    怎么说呢, 一年不见,但是显得有些沧桑起来。他和胤禛兄弟两个, 年岁相差并不是很大, 但现在站在一起,都快分不出来长幼了——胤禛的保养是很好的,大约是想着和耿文华的年龄有差距, 总得要活更久些, 才能护着耿文华更久些, 所以他很是在意身体的。

    不过怎么说呢, 他在意也经不住自己折腾。

    一边吃着保养的东西,一边熬夜到三更。一边偶尔走动一下锻炼身体, 一边一天坐着不动看折子。

    他这种养生,在耿文华看来,就不亚于是白酒

    里面泡枸杞了。

    十四在皇陵呢, 也是风吹日晒的,平日里居住的屋子倒是有的,但毕竟是去皇陵守孝去了,哪儿能舒舒坦坦的整日里躲在屋子里?但凡不下雨,就需得在外面,要么抄写孝经,要么跪着祈福,反正是不闲着的。

    干活儿多就沧桑,十四就是这样变得……老气起来了。

    耿文华也就是看两眼就转过了视线,那拉氏正在和十四福晋寒暄,说十四既然回京来了,就让十四福晋上心些,好好照顾他之类的话。

    钮祜禄氏也听着有些无趣,就压低了声音来和耿文华说话:“今儿年贵妃瞧着有几分不高兴,可是年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耿文华摇头:“外面的事情我哪儿知道?再者,年大将军十分威严,家里的事情如何会轻易传出来?对了,你给弘历相看好了嫡福晋?”

    钮祜禄氏就叹气:“哪儿是那么好相看的,家世合适的,性子不合适,性子合适了,相貌又不合适。”

    她是了解自家儿子的,喜好美人,虽说现在还没娶妻,但那院子里伺候的就已经有两个了。之前小选,有个高家的,相貌十分出众,钮祜禄氏本来打算将人给弄到别处去的,免得弘历看见了要。

    结果没等她动作,弘历就已经看见了,亲儿子开口要,她是给还是不给?

    给吧,不太愿意。不给吧,又怕母子之间有嫌隙。

    毕竟弘历这年纪,又不是三两岁时候给个糖就能打发了的年级。他都十四了,上朝了,房里也有人伺候了,这年岁,要个丫鬟额娘还不给……他心里不得憋气?

    到最后,到底是给了。

    既然知道弘历喜好美人,她就想着这嫡福晋至少得好看,要不然再闹出个宠妾灭妻来,那才难看。所以这挑来挑去的,到现在都没挑到合适的。

    正说着话,就见年贵妃忽然端着酒杯开口:“十四爷为太后娘娘守孝一年,孝心至纯,如今回了京城,皇上可要赏赐十四爷?”

    这话问的,耿文华都有些悚然一惊。

    胤禛不太喜欢女人干政,这么说吧,清朝的皇上就没有喜欢女人干政的,后宫不得干政的石碑还竖立在乾清门那边呢。

    连那拉氏也是从不过问朝堂上的事情的,她想要知道,只会通过那拉家。

    耿文华也算是得宠的了,她也不过是和胤禛说说纺织厂的事儿,出个计划表之类的主意。

    年贵妃这话就差明着说十四不容易,皇上可要给个爵位之类的了。

    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连三福晋等人都忍不住偷摸摸的看年贵妃。年贵妃就当没察觉,只继续笑道:“皇上也只这么一个亲兄弟,想必太后娘娘在下面也是十分担心,如今十四弟回京来了,皇上哪怕是为让太后娘娘安心呢,也该赏赐十四弟一番。”

    她是贵妃,叫十四一声十四弟也不算是逾矩。

    那拉氏笑道:“年贵妃是不是喝醉了?今儿这酒水有些烈,可是内务府准备的?年贵妃素来体弱,一时喝多了,有些受不住也是有的,来人,护送年贵妃回去休息。”

    钮祜禄氏忙笑道:“是内务府刚送来的,说是今年的头一批梅花酒,妾身原想着要过年了,尝一尝这新酒呢,没想到倒是让年贵妃喝多了。”

    她端着酒杯笑道:“妾身给贵妃娘娘赔罪。”

    年氏笑道:“不怪你,本宫素来不喜喝酒,偶尔喝一点儿,不胜酒力也是有的。”

    她转头看胤禛,眼波流转:“妾身喝多了,若是言语不当,还请皇上恕罪。”

    胤禛面无表情:“既然喝多,就回去休息吧。 ”

    这边年贵妃起身,宗室里面就有人站出来说话:“皇上,十四爷既然回京来了,是不是也该上朝办差了?”

    “十四爷以前是做将军的,在这事儿上必然是有几分经验的,不如去兵部?”

    “我倒是觉得十四爷这天分,该去巡城司。”

    “京郊大营也可以。”

    不等胤禛说什么,下面就开始议论起来,胤禛端着酒杯没说话,垂着眼帘,不过他坐的位置高,下面这些人什么神态,他还是能看得见的。

    顿了片刻,他抬了抬手:“十四才回来,你们竟是一点儿不体谅他,该先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再说这差事的事情。不过既然你们都替十四着急,那……”

    停顿了一下,欣赏了一下十四脸上一闪而过的着急,胤禛才继续说道:“隆科多,火器营或者箭卫营,哪个还有空缺?”

    隆科多虽然不是宗室,但也算是皇亲,胤禛对他十分看重,所以今儿这年夜宴,隆科多也是能来参加的。

    现下胤禛所问的两个地方,都是隆科多掌管的。

    十四是先帝皇阿哥,一旦要进入这两个地方,对隆科多来说并不是好事儿。

    隆科多沉吟了一番就说道:“这些地方人手齐全,若是十四爷要去,怕是不好安插,不如十四爷考虑一下京郊大营?”

    十四笑道:“京郊大营?如此重要的地方,我怕不能胜任。”

    “这满京城,谁不知道十四爷骁勇善战,十分英武?”隆科多赶紧拍马屁,胤禛摆摆手:“既然十四不愿意,那这事儿就暂且押后,日后再说。”

    十四没说话,垂下了眼帘,他自然是比较相中京郊大营这边的,但胤禛要真的一下子给了他,他拿着也不安稳,生怕是胤禛将炸药裹在里面了。

    现在胤禛说暂且不提,十四心里又有些着急。

    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事儿若是不尽快定下来,指不定这差事就要杳杳无踪了,他可太清楚朝堂上这一手了,不愿意办的事情,越是往后拖,就越是容易没结果。

    拖着拖着,就再没人提了。

    但不能着急,至少不能让胤禛知道自己很着急。所以……今儿先不能提,再者,还有年家呢。就是胤禛忘记了,年家也不会忘记。

    心里如此一梳理,十四就果然心平气和起来。

    这些个人心里的想法,耿文华是不知道的。因着年贵妃喝多了先告退,耿文华就觉得略有些无聊,她虽然好吃,但是这年夜宴吃了几年,也没什么可稀罕的了。

    觉得大殿内有些憋闷,索性就悄默默的出来,准备找个地方吹一吹冷风,醒一醒酒。

    带了知春和知夏两个,还有几个随行嬷嬷,耿文华就往太和殿旁边的小花园走去。

    冬天嘛,小花园里也并没有什么争奇斗艳的花朵,就只栽种了些梅花。她正准备吩咐知春去找个剪刀篮子来,剪一些梅花枝条回去插瓶,就眼尖的看见一个身影从另一边墙角绕过去了。

    耿文华他们出来的晚,又是站在小花园入口那边的,正好有一个月亮门挡着,宫女嬷嬷们走路又素来是习惯了静悄悄,所以那人也是没留意到她们的。

    耿文华一时之间就来了兴趣:“瞧着不像是宫里伺候人的,咱们跟上去看看。”

    可别是今儿进宫的客人里,哪个喝多了走错路了。

    她摆摆手示意嬷嬷们留下,只带了两个丫鬟绕过那边墙壁追着那人过去了。

    再过去就是一个小小的宫殿,平日里基本上是空着的。这会儿大门虚掩,里面倒是有隐约的说话声。耿文华冲知春和知夏嘘了一声,自己蹑手蹑脚的凑到门缝那边去看。

    院子里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是弘历,女的……耿文华在那拉氏那边见过,是那拉家的格格。

    这会儿两个人手拉手,那拉格格仰着头看弘历,声音凄凄:“四阿哥……你明知道……现如今我的出身,已经是配不上你了,我都已经打算忘记你,要跟着我阿玛到外面去了……你又何必,约我在此见面呢?”

    弘历深情款款:“我的心意,你竟是一点儿不明白吗?我是舍不得你的,你若是心里也有我,那我就求了我额娘,让你嫁给我……”

    那拉格格没说话,弘历顿了顿又说道:“虽说我额娘必然不会愿意,她之前去求了汗阿玛,说是看中了富察家的格格……”

    外面偷听的耿文华就忍不住挑眉,有这事儿?没听

    胤禛提过啊。还是钮祜禄氏自己决定了,但是事儿没成,就暂且谁也透漏?

    不过她也不太想看继续看了,不就是少年少女在这儿偷偷的诉衷肠吗?电视里这种情节多了去了,而且是高清画面,人物唯美,所以实在是没必要偷看这两个人的场面。

    她就说,怎么侍卫也没拦着呢,感情也是知道这两个人是来做什么来了。

    耿文华悄悄后退一步,十分小心,绝不会像是电视里那样,不小心踩断一根树枝,让里面的人听见的动静。

    走的稍微远一点儿了,才冲知春和知夏招招手,主仆三个又悄无声息的摸回到小花园那边去。

    “四阿哥这胆子也太大了些,就不怕那些侍卫透露些出去吗?”知春一边拎着篮子,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知夏快人快语:“他怕什么?就算是事情传出去,人家也只会说那拉格格没规矩,至于四阿哥,那是人不风流枉少年。”

    耿文华颇有些惊讶:“知夏很可以啊,还会说这句话。”

    知夏笑嘻嘻的:“多谢娘娘夸奖,平日里娘娘看书,奴婢也跟着听了几句的。这世道,也只对女人有名声上的要求,对男人嘛,则是宽容的很,四阿哥若是十分能干,人家甚至都不会说这事儿是坏事,是他名声上的瑕疵呢,只会说他风流倜傥。”

    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倒是真的,知夏看的通透。算了,咱们也不弄这梅花了,今儿这月色倒是挺好的。”

    照着外面亮堂堂的,看着时候也不早了,她就拎着裙子往太和殿那边去:“这会儿晚宴也快结束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她偷偷的进门,胤禛倒是留意到了,不过并未说什么。

    年夜宴之后都快半夜了,耿文华也没睡多久,她就觉得自己刚闭眼呢,就又被知春给叫起来了,诰命夫人们进宫来请安了,她需得起床了。

    她是贵妃,上面还有皇后呢,所以这些诰命夫人们就只是在永寿宫外面磕个头,并不进来,然后就又去给皇后请安了。

    耿文华也不在意,她甚至有些怀念之前胤禛下旨不让诰命们给贵妃请安的日子。

    等耿老夫人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快九点钟了。

    进了门,不等老夫人下跪,耿文华三两步过去就扶住了老夫人的胳膊:“额娘何必客套呢?只咱们母女两个在,该女儿给你请安的。”

    老夫人摆手:“礼不可废,你现在是贵妃,这规矩可不能破。”

    但到底是没跪下去,耿文华是晚辈,岂能受亲娘的礼?

    母女两个坐下来说话,耿老夫人就问起来这选秀的事儿:“到时候宫里可要留牌子?”

    耿文华摇头:“这事儿需得看皇上和娘娘的,有他们做主呢。可是有人求到了家里?”

    耿家是没有适龄的女孩子的,老夫人就摇头:“你大嫂私底下总是十分担心,你这年纪了……若是宫里再有新人,这鲜花娇嫩……”

    男人嘛,谁不喜欢更娇嫩的新人呢?到时候怕分了耿文华的宠爱。

    耿文华笑道:“额娘,这事儿不是您操心的。就算是宫里进了新人,我有弘昼和塔纳在,皇上就是看他们两个的脸面,也不会太苛待我了,耿家还是要和以前一样本分才好。”

    耿老夫人就连忙点头,说家里的事儿,老大人现如今如何,耿大哥如今,耿家弟弟如何,事无巨细。

    又说耿家大侄子,到了年纪了,该要成亲了,想问问耿文华的意思。

    耿文华是没有意见的,弘昼这边的婚事她都还没看好呢,索性就让耿家自己做主:“若是有喜欢的,私底下商量好了,倒是可以来和我说一声,我给求个赐婚的圣旨。”

    耿老夫人就连忙点头应了。

    这新年过的还是一如既往,等过了初六,十四阿哥的差事就定下来了,果然是去了京郊大营。

    十四福晋特意进宫来谢恩,还专门去了一趟年贵妃那边。

    到了三月,这选秀就正式开始了。

    弘昼这段时间倒是留在京城的,因着耿文华之前说暂且不要侧福晋,弘昼也就并不很在意这次选秀,他也知道耿文华是更倾向于让他十八岁才成亲的,所以他并不着急。

    但那拉氏还是将耿文华叫过去询问了,看要不要先赏赐弘昼两个人伺候着。

    在耿文华拒绝之后,也就并没有坚持了。

    随即,那拉格格和弘历私下里相会的事情就被捅出来了。不是耿文华,耿文华没这个闲工夫,再说了,少男少女,情正浓,她就算是知道不妥当,但也知道这事儿是拦不住的,再者,宫里的事情如何能逃得过那拉氏的眼睛?、

    人家那拉氏,亲姑姑,都不曾管着,她何必多事儿呢?

    她只当是不知道,没有遇见过。

    捅出来的人是弘历那边的一个小丫鬟,给弘历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陌生的帕子,然后这帕子就被送到了钮祜禄氏跟前。

    钮祜禄氏很生气啊,正在选秀时候呢,指不定就要定下来嫡福晋了,哪个小丫鬟敢这会儿勾搭阿哥爷?

    钮祜禄氏就要查,准备查出来之后先将事儿给遮掩住,人给处置了。

    结果查到了那拉格格身上,钮祜禄氏立马就拿着这帕子去了那拉氏那边。

    随后一道圣旨下来,那拉格格就被赐给弘历做侧福晋了。

    至于那帕子的事儿,谁也没有再提过。

    胤禛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边将那拉格格指给弘历,另一边就又指了富察家的姑娘做嫡福晋。不过,并非是历史上的富察氏,历史上的富察氏,耿文华知道是李荣保的女儿。此次指婚定下来的富察氏,却是马斯喀的女儿,自然也是嫡女。

    而且,相貌也十分不俗。

    李荣保兄弟三个,马斯喀是长兄,另有一兄长马齐,马齐有个嫡女,是嫁给了十二允裪,也就是现如今的十二福晋。

    李荣保的女儿也在此次选秀之中,被指婚给了康熙十九阿哥。

    一家三兄弟,三个女儿,全都是嫁进了皇家。

    一时之间,富察家在京城就十分炙手可热起来,最热的是马斯喀家,毕竟出了个皇子妃,四皇子弘历,那可是有很大的可能会继承皇位的。

    不管是先赐婚哪个,是同一场选秀出来的,那有嫡福晋,就必然是嫡福晋先进门,免得侧福晋势大,到时候再压过嫡福晋去。

    所以,富察格格的婚期是定在了七月,至于那拉格格,那必然是要等富察格格做主的。人家那会儿是嫡福晋了,府里要进人,自然就是嫡福晋拿主意了。

    钮祜禄氏那边立马就开始忙碌起来,要给弘历准备礼服,要准备聘礼。

    塔纳来永寿宫的时候都忍不住抱怨:“说是内务府要最新的布料,今年江南那边上进的,就先送到熹妃母那边去了,我和姐姐们连看一眼都没机会。”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你往宽了想,毕竟是弘历大婚,一个人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倒是你们姐妹几个,年年穿新衣,也就不差这么一次了。”

    塔纳也不是真的生气,她要是真的恼怒,就直接上内务府去要布料了,她堂堂公主,难道还抢不过一个熹妃?

    胤禛是必然偏着亲生的女儿,而不是偏着一个妃嫔的。

    她就是觉得钮祜禄氏高兴过头,做事儿有些失了分寸而已。

    抱怨几句,就又去说弘昼:“你和四哥只差两个月,现如今人家成亲了,你看着有没有很羡慕?”

    弘昼摆手:“不羡慕,这一下子就有了嫡福晋和侧福晋,日后还不知道他那后院如何热闹呢。对了,额娘,四哥成亲之后可还要住在宫里?”

    耿文华点点头:“本来你熹妃母是相中了雍亲王府呢,但现在你三哥住着,总不能再将你四哥塞进去,毕竟成了亲就是两家子人了,挤在一个宅院里像是什么话?再者,你三哥又是禁足,那你四哥住过去,只出门还是不出门呢?侍卫怎么知道出门的是你三哥的人还是你四哥的人呢?所以,你四哥是暂且留在宫里,等日后你也成亲了,你们两个就要被打发出去了。”

    弘昼赶紧摆手:“我成亲且还要等呢,四哥既然成亲,若是想搬出去,只管搬出去就是了,不用等着我。”

    耿文华笑眯眯的:“这事儿我说了可不算,需得你汗阿玛说了算,不过,你这次确定是没看上的?若是有,和额娘说一声,额娘帮你留着?等你日后大了,直接指婚就好了。”

    弘昼赶忙摇头:“没有,额娘还是先别操心我了,操心操心慧敏格格吧,也到了要指婚的年龄了。”

    第214章 第 214 章 这银子可不就是白得的……

    慧敏格格是老三家的女儿, 嫡幼女,长女是早些年,康熙那会儿就已经嫁人了的。这个是养在宫里的,因着老三喜好读书, 他这女儿也是个手不离书的, 性子很是温和安静。

    耿文华就有些发愁:“若是嫁到蒙古去, 难免担心受委屈。但若是留在京城……也不知道你汗阿玛心里是如何想的。”

    慧敏格格年岁略大些, 对塔纳也十分照顾, 塔纳那纺织厂的宣传部的话本, 多是找了慧敏帮着看的, 两个人关系好, 也就没少来永寿宫请安, 所以耿文华也是有些上心的:“再者你三伯母进宫来说, 还是想找个文化水平高点儿的。”

    至少夫妻俩坐一块儿能有话说,别这个说东边, 那个应西边的。

    弘昼爱莫能助:“您也问一问皇额娘, 这些个格格的婚事,不都是皇额娘挑选的吗?皇额娘若是选的好,您自然不用管别的, 皇额娘若是选的不好, 您再想法子就是了。”

    耿文华横一眼弘昼:“难道我不知道这道理?不过是因为……”那拉氏现如今并不怎么好说话而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那拉格格的事儿觉得丢了脸面, 或者是因为弘历动了什么心眼, 本来说好的是让那拉格格做嫡福晋的,结果现在成了侧福晋。

    总之, 那拉氏这段时间是有些心情不太好的,耿文华就不愿意去招惹,免得再被迁怒了。

    弘历那住处很快就定下来了, 是在宫外另外赏赐了府邸,按照当年惯例,皇子出宫开府,内务府是有赏赐的,总共是十六万两白银。

    不过这府邸是旧的,需得重新修整,所以这段时间,弘历还是要住在宫里的。

    他和富察格格的婚事一定下来,富察家那边也热闹起来,因着富察格格和十二福晋的关系,连带着允裪都和弘历有几分亲近了。

    耿文华并不很关心这些事儿,但架不住钮祜禄氏总来说。

    大约是因着弘昼到现在还没成亲,同样作为额娘,钮祜禄氏对弘历早早成亲是很有几分自得的,总说自己这辈子算是完成了任务了,只等着弘历成了亲生了孩子,她这辈子就没什么放不下的事儿了。

    听的耿文华很是无语,就忍不住挤兑回去:“你现如今也不过是三十多的年龄,怎么的,完成了任务了,等弘历生了孩子了,你就不活了?怎么就没放不下的事儿了?赶着投胎去啊?”

    钮祜禄氏那脸色顿时有些难堪起来,她心里还是略有些忌讳这死啊活啊之类的话的,顿了顿才说道:“你看你,我也不过是白说一句,你就这样……”

    耿文华哼一声:“你说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总这样说,我能忍你?倒像是我儿子没成亲,就成了小可怜一样。要我说……”

    话到了嘴边,她顿了顿,到底是没说出来。

    成亲太早确实是对身体不好,胤禛也知道,当年胤禛也和康熙提过。

    现如今这选秀的年龄,也在胤禛的暗示下变成了十五岁到十八岁。

    弘历今年是十六,富察格格今年是十五。

    她和钮祜禄氏说,钮祜禄氏也不一定信,说了也白说,倒像是诅咒一样,她记得历史上弘历的前面几个嫡出的就没站住,万一这个富察氏和那个富察氏一样了,到时候岂不是成了她的诅咒成真?

    为着几句口舌让人记恨,不值得。

    钮祜禄氏等了片刻没等到耿文华开口,就瞪着眼睛,耿文华摆手:“以后少来我面前显摆了,弘历是成亲了,但成亲以后的事儿才是麻烦呢,你且等着就是了。”

    她这样一说,钮祜禄氏倒是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也不是显摆,我就是高兴……”

    耿文华哼一声:“行了,知道你高兴。”

    正要说什么,那拉氏那边就派了人来叫。耿文华和钮祜禄氏就一起往那拉氏那边去,进了门,就看见那拉氏那屋子里多了两个人,不是丫鬟,是穿着秀女的衣服的,这点儿区别耿文华和钮祜禄氏不至于分不出来。

    钮祜禄氏就疑惑:“这选秀不是结束了吗?”

    弘历那婚事一定下来,胤禛搞了个大批发,将宗室中到了年纪的,全都给指婚了。

    最早的赐婚圣旨是十天前下的,最晚的是今天早上送出宫去的。

    这赐婚的圣旨全部出去了,也就是选秀结束的意思,撂牌子的早已经出宫,留牌子的也都确定领去处,那接下来就是各回各家,等着成亲就是了。

    怎么这会儿,那拉氏宫里还有两个秀女呢?不该都在储秀宫收拾行李出宫去的吗?

    年氏也从外面进来了,四月底的天儿,外面是有些热的,年氏脸上有一层薄薄的汗,进了门,扫一眼耿文华和钮祜禄氏,也没打招呼,就直接在旁边落座了。

    钮祜禄氏顿了顿,还是给年氏行礼:“给年贵妃请安。“

    年氏微微抬手,又看耿文华:“耿姐姐倒是来得早。”

    耿文华笑道:“离得近。”

    真要说近,其实是年氏的宫殿更近些,永寿宫也过来还要经过两道门呢,比年氏略远一些。

    年氏也听出耿文华的意思,就笑道:“我身体弱,不能走快了,走得快就喘不过气,比不得耿姐姐身体健康。”

    耿文华很是认真:“年妹妹日后还是少说自己身体不好这些话吧,年妹妹是读书人,自来文采出众,难道就不知道一语成谶的典故?”

    年氏脸色顿时不太好看,钮祜禄氏就点头:“是啊,言出法随,年贵妃,日后还是少说这些话吧。”

    年氏张嘴就要斥责她们,但话到嘴边,耿文华却事情抢先说道:“当然,这可能是无稽之谈,我们也没什么实证,但我想着,既然有这么个典故,必然是有些说法,我和熹妃也是关心年妹妹,年妹妹不爱听,我们日后不说就是了。”

    钮祜禄氏又点头:“是,你不喜欢,我们不说就是了。对了,六阿哥身体如何了?前段时间听说他有些咳嗽,可好了?”

    年贵妃脸色有些铁青,但顿了顿,还是点头:“六阿哥身体好了些,要不了多久估计就大好了。”

    连个感谢关心的话也不愿意说。

    那拉氏这会儿才从里面出来:“在里面就听着你们说的高兴,说什么呢?”

    熹妃抢先回答:“关心六阿哥呢,听说六阿哥前段时间又生病了。”

    那拉氏也很关心:“可找太医看了?你之前总说,六阿哥要用年家送来的药材才能安心,现如今年大将军也回了京

    城,可需要本宫和皇上说一声,再打发了人去西北找些药材回来?”

    这话也是挤兑年氏的,宫里用的药材,什么时候需得专门派人去当地找了?不都是当地最好的药材商收购了,送到京城来,给太医院那边看,太医院觉得好,就留下来的吗?

    这事儿是双方都有利的事儿,太医院是免于奔波,只要想要,就能买到最好的。药材商则是有太医院收购这个名头,能将自己的药材说的更好些,对生意有利。

    宫里的药材,才是最好的。

    年氏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多谢娘娘费心,不过现下不用了,六阿哥身体已经比幼时好转许多,京城太医院的药材已经够用,并不用再去外面采买了。”

    六阿哥不能再体弱下去了,若是再传出来他年寿有碍,子嗣有碍之类的话来,那就算是年家再如何支持,六阿哥怕也是与皇位无缘的。

    所以从现下开始,六阿哥的身体得慢慢好转起来才行。

    那拉氏也知道年氏的心思,顿了顿,也并不和年氏争辩,只笑道:“既如此,若是要用什么,只管找太医院要就是了。今儿叫你们来,是有一件事儿。”

    这后面的话,是对耿文华和钮祜禄氏,还有年氏,三个人一起说的。

    她伸手点了点那两个一直站在那里的秀女:“这两个秀女,一个叫顾玲,一个叫何秀,都是汉军旗出身的,本宫打算留下她们,充盈后宫。”

    说着看耿文华:“这事儿需得下个懿旨,耿贵妃你看,是将凤印送回来,还是本宫让人去你那里盖凤印?”

    耿文华心里就像是被鼓槌使劲敲了一下,但到底是将脸面给撑住了,笑着说到:“娘娘既然回宫,这凤印,本该是送回给娘娘的,但当时因着是皇上亲自交付,所以我原想是问一问皇上的。可现在既然有事儿……不如娘娘略等一等?回头等圣旨下来,我再和娘娘说?”

    这圣旨下来的意思可就多了,一个是胤禛下旨让耿文华归还凤印,一个是胤禛下旨赐两个秀女位份。

    前者的话,胤禛大约是不太可能会下旨的,否则也不会有那拉氏这会儿亲口询问的事儿了。后者的话,胤禛若是留这两个秀女,那就是在耿文华和他之间扎下来刺来。

    耿文华心里也有些没底,不知道胤禛会选择哪一个。

    那拉氏倒是宽和的很:“也是本宫想的不周全了,既如此,那本宫略等一等。不过,这两位秀女,总得要安置下来。本宫身体不适,怕会过了病气,倒是不能留人。”

    她扫一年年氏,年氏立马笑道:“我那边也不留人,我自己也时常……”话说一半儿,想到耿文华和钮祜禄氏之前的话,剩下的半句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钮祜禄氏有些迟疑,转头去看耿文华。

    耿文华笑道:“宫里如此大的地方,难不成连安置两个人都没地方吗?妾身瞧着那钟粹宫就挺好的,一来是安静,二来呢,地方也大,她们既然是同一批秀女,想必也是有些交情的,两个人住在一起也好做个伴儿,娘娘觉得如何?”

    反正这人她是不会放在自己宫里的,给自己找不自在这种事儿,傻子才会做呢。

    她早些年对胤禛能偏爱于她不抱希望,但却是胤禛自己做到了。

    她又对胤禛“忠心” 不抱希望,却还是胤禛自己做到了。

    现如今她也明白皇后留下两个秀女的意思,不就是不愿意胤禛专宠吗?她刚打眼一看就看出来了,这两个秀女,汉军旗出身的,都是有些相似之处在身上的。

    这点儿相似之处,和早些年的齐妃能对上。

    想必当年齐妃也是十分受宠的,甚至可能是独宠过一段时间。

    奈何男人花心,再或者,是因为齐妃犯过错?反正她也不知道齐妃为什么失宠,反正齐妃失宠肯定不是因为她耿文华,她进府的时候,府里都有一个武氏还有一个钮祜禄氏了。

    耿文华面上带着笑意,心里却是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情。

    对上皇后的眼神,她也没有半分退缩,年氏都能和那拉氏对上,她为什么不能?是,年氏是有年家撑腰,但她耿文华也不是空有贵妃名头没点儿实力的啊。

    熹妃缩着脖子不出声,那拉氏沉默半天才说道:“还是耿贵妃考虑的比较周到,既如此,那就先让她们住在钟粹宫,回头等皇上册封了位份,再说这事儿吧。”

    说着冲那两个人招招手:“给两位贵妃请安吧。”

    两个秀女十分规矩,赶忙上前来请安。

    耿文华随意从手腕上拽下来镯子算赏赐:“既然进了宫,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需得好好伺候皇上才是,本宫等着你们为皇上开枝散叶。”

    年氏嘴角也带几分笑意,见耿文华给了镯子,索性从自己头上拔下来两根簪子算赏赐了。

    见了礼,那拉氏就摆手,正事儿说完了,各自散了吧。

    钮祜禄氏又是和耿文华一路:“咱们都这样的年纪了,皇后忽然留了两个水灵灵的秀女在宫里……”

    耿文华也有些无语:“你也知道咱们这个年纪了啊?你都快要做祖母的人了,好意思去争宠吗?再者,这天底下男人都一样,不都是更喜欢年龄鲜嫩的吗?你心里也别有什么抱怨,反正你都完成任务了,该将机会留给别人,也好让别人也有个完成任务的可能。”

    钮祜禄氏就算是迟钝也不傻,当然是能听出耿文华这话里的生气的,她有些无语:“知道你生气……但又不是我将秀女留在宫里的,你和我发火有什么用呢?你有本事,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说这番话啊。”

    耿文华否认:“我才没有发火,我就是觉得咱们相处的好好的,忽然再来两个新人……”

    钮祜禄氏呵呵一声,挑眉看耿文华:“你看我信吗?”

    耿文华就觉得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顿了顿才笑道:“你信不信,与我何干?只是你看着吧,这宫里本来就不很太平,现如今……怕是更不太平了。”

    钮祜禄氏微微挑眉,却是并没有接话。

    太平不太平的,和新秀女却是没什么关系的。

    之前不太平,是因着年氏和皇后。现如今不太平,更多的是耿文华自己内心恐惧,从哪方面说,也轮不到她钮祜禄氏来操心啊。

    不过,想到皇后是偏向于弘历的,那也就是她站在皇后这边。既然是站在皇后这边的,对于新秀女的事儿,她就只能是觉得好,不能说这事儿坏。

    话不投机嘛,钮祜禄氏也并不是很愿意捧着耿文华了,因为她就算是捧着耿文华,也得不到半点儿好处,那有这个时间 ,还不如去皇后那边下下功夫呢。

    所以两个人很快分开。

    回到永寿宫,耿文华本来是想躺一躺,让自己缓口气的。

    结果越是想越是生气,若是从没得到过,那也就算了,可偏偏她现在得到了,却是要被人算计着失去,这能忍吗?

    皇后为了什么,耿文华心知肚明。

    现在后宫的局势基本上就是已经定下来了,但这并不符合那拉氏的利益。那拉氏原本居高而坐,只要她不插手这夺嫡的事儿,日后不管谁做了皇上,她都必定是太后。

    以前在雍亲王府的时候,她自己也明白这道理,所以为人十分中正宽厚。

    按理说,进宫了,她就该越发的摆正自己的位置。

    但偏偏现在摆在面前的诱惑不一样了,以前就是一个王爵,现在放在面前的却是皇位。

    若是没人争也就算了,偏偏年氏要争,年家要争。

    年家争也就争了,反正皇后没儿子,她只要将四阿哥或者五阿哥给推出去,也能挡得住年氏。

    偏偏,年家也容不下那拉家。年家的爵位一封再封,现在满京城,谁知道那拉家这个承恩公府呢?但凡说起来,都是年家的国公府。

    年氏……已经撼动了那拉氏的地位。

    皇后就入局了,不光入局了,还站在了四阿哥这边,以四阿哥为利刃,应对了年家的挑衅。

    皇上却是容不得皇后拿他的皇子们去争

    斗的,于是也就按下了那拉家。可这事儿在那拉氏看来,就是皇上护着六阿哥,为此不惜将那拉家给压下去了。

    嗯,如此薄情寡义,皇后心里不定发生什么变化呢。

    夫妻之间,最忌讳的就是互相误会。

    现在的情况就是皇后带着四阿哥是一方势力,年氏带着六阿哥是一方势力。耿文华是不争的,但她不争,却也不容小觑。

    两者相争,必定有损伤。

    那怎么将耿文华给拉下来呢?这两个秀女就是用来拉耿文华入局的手段了。

    现在后宫是耿文华独宠,若是再来两个,分了耿文华的宠爱呢?这两个人,又是皇后留下的。

    耿文华伸手揉一揉胸口,这口气她有点儿咽不下去。她都将弘昼打发往江南了,那拉氏还是要将弘昼给拉进来。

    塔纳从外面跑进来:“额娘,宫里可是新进了两位娘娘?”

    耿文华诧异:“你都得知这事儿了?”

    塔纳点头:“内务府往钟粹宫送家具去了,额娘,您别伤心。”

    耿文华伸手摸摸她的脑袋:“额娘不伤心 ,额娘信得过你汗阿玛。再者,额娘还有你和你哥哥呢,就算是……也并不会如何的。”

    为了两个孩子,就算是胤禛真的宠幸那两个人了,她也是能忍下去的。

    人生嘛,短短几十年,熬着熬着也就没了。

    塔纳顿了顿才说道:“额娘,皇额娘既然身体不好,那凤印是不是还在您手里?不如让汗阿玛给那两个秀女赐婚?”

    “你皇额娘都当着我们的面儿将人给留在宫里了,现在赐婚,谁家敢娶?再者,对你汗阿玛名声也不好。”耿文华笑着说到,皇后前脚留人,皇上后脚赐婚,这传出去,岂不是成了夫妻不和?

    寻常百姓家夫妻不和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但宫里帝后不和,那就是大事儿了。

    耿文华摆摆手:“你小孩家家,不要操心这个事儿,免得想太多,再不长个子了。你额娘心里有数,你不用管。”

    不等塔纳再说什么,她就岔开了话题:“你五哥找你要纺织女工了?”

    “是,说是江南那边的女工不太好管。”江南也是纺织业发展的地区,那边女工对于纺织也是很有经验的。

    但怎么说呢,纺织厂要的是女工,齐心协力合作完成工作的,同事之间有竞争有学习有进步。江南那边的呢,却是习惯了小作坊作业,要么就是单打独斗,要么就是家庭式的合作。

    两种理念有点儿不同,弘昼就想从京城这边带走一些女红,到那边去做管理层,将京城这边纺织厂的理念给带过去。

    耿文华微微皱眉:“京城这边的女工,可是自愿去的江南?”

    塔纳赶紧点头:“是自愿的,我和五哥并不会强迫,去的也多是单身的,家里并没有什么牵挂的。”

    甚至,有可能是为了摆脱家里的,对于这种的,塔纳是不过多过问的,免得再被那家里人给缠上。

    “但凡愿意去的,不光月钱会提高,还会一次性给十两银子做安家费,所以愿意去的还是挺多的。”塔纳笑着说到,十两银子不算少了,纺织厂有吃有住,又不需要自己买宅子,这银子可不就是白得的吗?十两呢,半年工钱了。

    第215章 第 215 章 皇上!我要恼了!

    胤禛一开始并不知道后宫这事儿, 但到了下午也就知道了,毕竟宫里要多两个人,苏培盛那边必然是要留意的。他一留意,胤禛也就知道了。

    他就有些不太高兴:“朕并未吩咐, 皇后怎么自作主张了?”

    但这事儿也不能说是皇后错了, 皇后本身就担任着选秀的职责, 充盈后宫, 本也就是她的责任。之前上折子请求胤禛选修的时候, 也有一部分的折子就是在说皇后并未尽到职责, 皇宫人数稀少, 皇上子嗣不丰。现如今皇后回宫, 既然赶上了选秀, 那留下两个秀女在宫里, 是在职责之内。

    但想到永寿宫的耿文华,胤禛就又觉得略有几分头疼。耿文华定然是不会愿意宫里多两个新人的, 对于女色这种事情, 胤禛并不是很热衷的。

    他若是热衷,后院也不至于就那么几个人了。

    三阿哥也就比他大两岁,三阿哥自打成亲之后, 那后院侧福晋庶福晋, 从来没少于五个的。

    但胤禛最多的时候, 也才五个。自打宋氏没了……呢, 也就一直维持在四个。

    与其有那功夫挑选美人,倒不如他将时间拿来看折子。

    后来知道耿文华是比较在意这方面的事情的, 又正赶上那段时间康熙年老体衰,胤禛几乎是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一个时辰在盘算心思, 所以也就没有太大的精力放在后院了。

    再后来就是习惯了,他去永寿宫,和耿文华也是有无数的话要说的。

    不管是民生,还是朝政,亦或者是……耿文华口中所说的科学,还有不谨慎时候透漏的一点儿异世不同,都让他很是好奇,很是在意。

    耿文华对于他来说,不光是给他生了孩子的女人,还是能和他在所有的事情上都相谈甚欢的知己,还是能在他抱怨吐槽的时候能给与应和的同道中人。

    于是他看重耿文华,也就更胜于其他。

    这人心里有了衡量,那就很容易作出取舍来。

    耿文华生气气病了自己,后宫进新人,这两个放在一起,胤禛几乎是不用思考就能做出来选择来的。

    他现在一想到永寿宫里的耿文华可能正因为这事儿生气恼怒,就算是知道皇后所作所为是职责之内,他还是略有些迁怒:“倒不如之前病着了,还能少管点儿闲事。有那时间,慧敏格格马上要指婚了,怎么不见她见一见蒙古那边来的诰命们?”

    京城里也并非是没有蒙古人的,一年到头,这个部落那个部落,总有诰命夫人或者格格到京城来。

    要么是找胤禛断案——两个部落之间可能为了水源粮食之类的大打出手,输了的那方越想越是气得慌,索性就进京来告状。要么是格格们到了年纪要成亲,有人是愿意留在草原自由自在的,但也有人是向往京城的繁华精致的。

    还有回京来探亲的,公主郡主们是和亲到了蒙古,又不是卖身给了蒙古,所以若是得了空闲,偶尔回京一趟也是可以的。

    再有就是到京城走关系求助的,部落里面一时有什么不趁手,找亲戚接济一下都是常有的事儿。

    所以若是那拉氏有心,见一见这些蒙古来的人,打听一下哪个部落里有年纪相当,人品也不错的青年,还是能做到的。

    偏这样的正经事儿放在眼前不管,要伸手去管一管明知道会得罪胤禛的事儿。

    胤禛就问苏培盛:“耿贵妃是不是很生气?”

    苏培盛犹豫了一下:“奴才听说,耿贵妃和熹妃娘娘在花园里拌嘴了几句,贵妃娘娘气冲冲的回去了。”

    胤禛就又说熹妃:“整日里搬嘴弄舌,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话要说。你说,朕现在下旨让人将那两个秀女给送出宫,合不合适?”

    那当然不合适了。

    皇后都将人留在宫里了,皇上这会儿派人送出宫去,一来是往皇后脸上打巴掌,二来也让人觉得皇上受制于人。现如今耿贵妃独宠的事儿,在宫里宫外几乎不算什么秘密了,该知道的人家都知道。本来年家之前就折腾过一场,差点儿让年家干成了——参奏耿文华独宠不行,要将祸国妖妃的名头给耿文华扣上去。

    要不是民间忽然掀起来了盘点耿贵妃的功劳这事儿,耿贵妃怕是就要折在那一次事情里面了。

    现如今皇上再来个火上浇油,生怕别人想不起来耿贵妃是一个妖妃啊?

    再者呢,这两个秀女都在宫里转了一圈了,现如今出去,那谁家敢娶她们?出宫也是没活路,她们还不得想办法咬死了耿贵妃?至少给皇后立个功,好让那拉家照看一下自己娘家。

    苏培盛虽然没说话,但是那眼神表情

    都将想法给表露出来了。

    胤禛就忍不住叹气,顿了顿,吩咐苏培盛:“到朕那内库里挑选一些东西给耿贵妃送过去,就说朕现在忙着,一会儿再过去探望她。”

    并不是不敢见,而是胤禛这会儿真忙着。他打算改革吏治,定下火耗归公的政策。但这事儿呢,是很影响官员们的利益的,以前的火耗都是属于官员们的,现在这火耗要归于朝廷国库。相当于是将给那些官员们私人的银子充公了,这谁能愿意?

    就跟之前摊丁入亩一样,摊丁入亩是损害了大地主的利益。现在这火耗归公则是损害了官员们利益,这政策从提起到实行,必得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现下他那桌子上放着的,都是反对火耗归公的折子,他需得一一批改,再从中挑选能让他忽悠的改变想法的人,再让这些人改变阵营来帮助他。

    所以一时半刻的,他也去不了后宫。

    再者,刚出了这事儿就去后宫,那他是天下的帝王,还是后宫的男人?

    耿文华坐在永寿宫就收到了一大堆的礼物,有珠宝,有布料,有香料,还有两个金子打造的麒麟,巴掌大,十分厚实,放在手上一掂量就知道是实心的了。

    这麒麟做的是栩栩如生,又金光灿灿,颇有几分憨态可掬。

    不光是耿文华瞧着稀罕的很,塔纳也很是喜欢:“额娘,这个做的真是精致。”

    耿文华笑眯眯的:“你若是喜欢,送给你一个,不过呢,这个得留着,回头等你有五嫂了,再送给你五嫂。”

    反正她就这一儿一女,哪个也不亏待就是了。

    塔纳眼睛都亮了:“真送给我一个?”

    耿文华点点头,将其中一个塞到她手里:“拿着吧,不过这东西太大,摆着放倒是可以,拿在手里把玩就有些不合适了。”

    说着话,就在那堆东西里面挑选起来,最后拿了个小巧的玉雕,是一个玲珑球,上下可以打开,里面可以放熏香的那种,不管是拿在手里或者是挂在衣服上的,都挺合适的,就送给塔纳:“你最近不是在学做香吗?回头往里面放一些香料,不过既然学,就需得好好学,有些香料用的好了,是对身体有好处的,但有些香料……就跟药材一样,需得配伍,看起来都寻常,但搭配起来可能就有某种奇效了,所以有些香可能有害人的作用,你若是学的不精,将来怕是要吃亏。”

    像是耿文华就分不出那些香料是对身体有好处的,哪些是害人的,所以她就不用。她熏衣服多思用的鲜花,或者果子,再或者干脆就是自己提炼鲜花精油。

    西洋那边也有很好的香水进贡,自打胤禛做了皇帝,这方面她就很有便利条件了,总能有几瓶香水可用。

    她是更习惯用香水的。

    塔纳忙点头应了,收了礼物,又忍不住偷偷笑,被耿文华发下,伸手捏她脸颊:“笑什么呢?”

    “汗阿玛心里还是很看重额娘的。”塔纳说道,要不然也不能前脚有那两个秀女的事儿,后脚就给自家额娘送东西来了。

    耿文华哼笑一声:“那是因着……算了,你年幼,这些事情,日后再想就是了,好了好了,既然得了礼物了,就快些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你总在这儿,别人还不得以为你额娘多善妒,连两个新进宫的秀女都容不下。”

    还要皇上和公主轮番安慰。

    塔纳估摸着自家汗阿玛过会儿是要来的,她这年纪也不算小了,自然明白这会儿她是不好多留的,就赶紧抱着自己刚得的礼物起身:“那我先回去了,额娘若是有事儿,只管让人去公主所找我。”

    耿文华笑眯眯的应了下来,叫了知春送塔纳出去。

    等人都出去,她自己对着软榻上的礼物发了一会儿的呆,就又开始挑选起来,这些东西放着也是白放着,能用起来的,就要用起来,免得放着放着就放坏了。

    “这些布料,做些新衣服来穿。”耿文华叫了知夏来吩咐:“这不是眼看夏天了吗?做几件轻薄的衣服。”

    布料有些多,两三件衣服肯定是用不完的。她就将颜色比较喜庆的留下来:“回头等弘昼要成亲了,送给五福晋。”

    “这些珍珠拿去做首饰,那珍珠衫不是有些旧了吗?拆掉做珍珠粉,用这新的珍珠来做珍珠衫。”珍珠粉是好东西,不管是内服还是外用,都有美颜作用。

    她将首饰匣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大件儿的让人给放起来,小的……不配套的,干脆就分给知春她们几个。

    这忙忙活活的,也就将两个秀女的事儿给扔到了脑袋后面。

    等胤禛过来,耿文华已经是面色如常的在看书了。

    胤禛摆摆手,没让人通传,而是放轻了脚步进门,凑过去看了一眼耿文华正在看的书,然后就是忍不住挑眉:“这书……是你写的?”

    耿文华吓一跳,差点儿没将手里的书给扔出去,等看清是胤禛,这才忍不住伸手在他胳膊上轻拍了一下:“皇上怎么一点儿动静没有的?吓死我了。”

    胤禛伸手摸一摸她后背:“好了,下次朕不这样了。这书……”

    他点了点耿文华手里的书,耿文华笑眯眯的:“之前皇上不是说,要在京城建立学院,挑选内务府的人去学物理和化学,还有算数的吗?我就想着,倒不如民间也开办这样的学院,内务府的人……多是包衣出身,盘根错节,他们本身有了差事,不一定愿意再静下心来去学习,倒是民间,若是学好了这三样,朝廷给与考核,然后再安排到内务府来。”

    她顿了顿就说道:“但民间若是读书有天分的,多是去读四书五经,猛然开始学这些,怕是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理不出头绪,所以我就从简单的东西开始写,先要引起他们的兴趣,学得好了,自己就愿意往深处学了。”

    倒是没否认这书就是她写的。

    胤禛颇有几分吃惊,拿过了书本仔细翻看。

    怎么说呢,语言倒是十分直白浅显,就跟大白话一样,但看起来果然是轻松不费神,一点就通。

    他顿了顿,忽然问道:“朕记得你那印刷铺子,早些年也出过一些科普的书籍?”

    是针对生活中的一些容易让人吃惊害怕的事情,就比如说鬼火,还有什么神仙显灵,民间变戏法的奥秘,还有抓鬼的一些“手段”之类的。

    另外还有一本生活小妙招这些,就比如说布料不小心染色,晚上遭遇鬼压床该怎么办之类的。

    耿文华让人印刷之前也是让胤禛看过的,但那会儿胤禛就笃定她这书是卖不好的,因为能买得起书的,大部分是知道这些东西的。买不起书的……你就是用书本和他解释了,他也不会信,因为一些根深蒂固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

    胤禛提起来印刷铺子,耿文华就忍不住叹气:“一年年赔钱。”

    胤禛挑眉:“那不如关门了?”

    耿文华忙摆手:“就算是赔钱,好歹是有些事情做,若是关门了……”连点儿念想也要断了。

    她对自己的来处,也就靠着这些回忆了。但人的精力有限,若是不去回想,要不了多久,关于来处,也就要忘个差不多了。所以就算是赔钱,这印刷的事儿也得做下去,她也需得每日里尽力回忆一些以往的事情,勉强来凑出来几本书。一年到头也不用多,三五本就够了。

    胤禛是学过物理化学的,耿文华的这本书既然是基础书本,他自然是看得懂的,翻看一遍之后就放在了一边:“你若是实在舍不得关门,回头开办了学院,就让学院从你这边购买书本。”

    耿文华眼睛瞬间就亮了:“皇上的意思,当真要开办学院?”

    胤禛微微点头,顿了顿又说道:“但想要全国各地都开学院,那朝廷是力所不及,所以朕只打算在京城开办一学院,若是有落第举子,家里又不愁生计的,倒是可以试一试。”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不管是什么时候,读书都不是个……便宜的事儿。就算是现代,国家有九年义务教育,也照样有许多人读不起书——书本费,纸笔费,校服费用,大部分的家庭能承担,但也有一部分家庭承担不起。

    到大清,连个义务教育都没有,自然也就不要说什么读书不费钱的话了,读书甚至是更费钱的。

    读书尚且如此,那做研究就更费钱了。

    她抿抿唇,也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是帮不上忙也插不上手的,早些年她还想过要给天下人免费读书的机会呢,但后来就知道这事儿太过于想当然,于是一些很天真很单纯的念头,这些年也就慢慢的,自己给丢弃掉了。

    说完了正事儿,胤禛看耿文华,主动提起来那两个秀女的事情:“皇后既然将人安排了钟粹宫,那必然是要给个名分的,朕思来想去,不如册封为答应。”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点头:“也好,按理说新进宫,需得从下面慢慢来,但皇上后宫本来就人数稀少,那进宫就册封为答应,也很是合适。”

    宋

    氏没福气,进宫没多久就过世了。

    她既没有子女,也没有恩宠,就是过世,也不过是悄无声息的埋葬了。

    现如今宫里,确实是人数少的很。

    胤禛点了点头:“朕也是这个意思,回头朕让内务府去宣旨,至于这凤印,皇后身体本就不好,又操劳了这选秀的事情,接下来还是让她先休息一段时间,你费心些,照旧拿着这凤印。”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出来:“你倒是促狭,怕是皇后娘娘要生气的。”

    “生气也不会针对你。”胤禛摆手说道,那拉氏多年来都是一个公正的形象,虽说现在做事儿有些失了分寸,但大面上还是不会出错的。她的所作所为,也必然是保持在一个度内。

    私下里可能会做些什么,但明面上,甚至还会对耿文华更和善些。

    多年夫妻,谁不知道谁呢?

    胤禛顿了顿才问道:“瞧着你今儿心情挺好?”

    耿文华脸上笑意就落下来了,抿抿唇才说道:“也不是很好,不过是想着皇上累了一天了,难得来我这里坐一坐,我若是再闹脾气,皇上就是不生气,也该更劳累了,这才体谅了皇上几分。”

    她停顿了一下又问道:“皇上,既然要册封答应,打算什么时候去宠幸新人呢?”

    说着话,还使劲在胤禛胳膊上拍了一下。

    胤禛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朕就说,你这样的醋坛子,今儿怎么还愿意好言好语的和朕说话,原来是体谅朕啊,那可得多谢你体谅了。”

    耿文华哼一声,转头不去看胤禛。

    胤禛拽一下她的头发,因着已经晚上,耿文华早早就散开了头发让宫女帮着梳通揉按了一番——那么些头发盘在脑袋上,又顶着许多首饰,一天下来,累的很,晚上若是不揉按一番,夜里极容易头皮疼。

    这会儿胤禛一拽,耿文华的脑袋就往后面仰了一下。

    她恼怒的回头瞪一眼胤禛,胤禛笑眯眯的:“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个很体贴的人,朕心里也感激你的体贴好不好?”

    耿文华将自己的头发拽回来:“我又不是要皇上的感激的,皇上明知道我心里在意的是什么。”

    胤禛点头:“朕知道,朕这个年纪了,就是你不说,朕也知道该保养身体了。”

    他叹口气,伸手:“朕五十岁了啊。想当年,汗阿玛五十岁,还能打马骑射,蒙古和京城之间,来往无数。朕现如今,却是时常觉得精神疲乏,身体无力。”

    康熙那会儿确实是身体强壮,哪怕是快到六十,也照旧是精神矍铄,精力无限。

    但胤禛现在就开始觉得,有些有心无力,并不是床上那方面的,就平日里的事儿,起身走动都觉得懒散,并不愿意动弹。

    太医也说,他这身体是有些虚的。

    男人嘛,精元这东西就是精血,也是不敢随意耗费的。

    就算是太医不说,胤禛自己也是很注重保养身体的。他那些改革,有些是才做了一半儿,有些是才做了个开头,有些是才有了具体的章程,若是他现在就死了,他并不敢保证他的继承人,就一定会将他的这些改革给维持下去。

    所以,在没有看到自己的改革有成效之前,他不愿意死。

    既如此,那保养身体就十分有必要了。

    揽住了耿文华,胤禛又说道:“朕应付你一个就已经足够了,若是再来几个,那当真是要命了。所以你也只管放心,既然皇后留着她们在宫里了,那得空让她们伺候皇后去就是了。朕这里,并不用她们伺候,再者,朕现在也只习惯你在身边伺候,换个人也不能安心。”

    他笑道:“现在可放心了?”

    耿文华脸色微红:“皇上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吸人精血的妖精呢,还应付我一个就足够了……”

    胤禛挑眉:“难道不是?那前几天……”

    耿文华脸色通红,就像是染上了一层胭脂,迅速伸手捂住胤禛嘴巴:“皇上!我要恼了!”声音却是软绵绵,又带了几分颤,像是钩子一样,逗的胤禛忍不住哈哈笑,伸手将人往怀里带:“你恼一个朕看看。”

    第216章 第 216 章 朕和你开玩笑呢。

    册封答应的圣旨下来, 那拉氏就有些沉默。这事儿过了皇上的手,那凤印……也就拿不回来了。看样子,皇上是铁了心要将凤印留在耿文华手里了。

    那拉氏叹口气,转头对嬷嬷说道:“我原先想过会是李氏, 或者是年氏, 却没想到, 会是耿氏。”

    李氏有弘时, 年氏有家世, 哪个不比耿文华强呢?结果现在再看, 李氏被迫念佛去了, 弘时也成了别人家的阿哥。年氏倒还有家世, 只可惜独守空房, 皇上对年氏也只剩下面子情。

    嬷嬷也点头:“这就叫会咬人的狗不叫。”

    那拉氏摆手:“这话说的太粗俗。”但顿了顿, 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随即说起来钮祜禄氏:“本来哪个皇子登基,也不会不尊我的, 但无奈何, 我却是不得不站出来争一争,我若是不争,那拉家可就当真在京城里没有落脚之地了。现如今这宫里的三个皇子, 我也只能是选弘历了, 也幸好弘历为人还算是聪敏。回头你让御膳房做些弘历爱吃的点心, 给弘历送过去吧。”

    嬷嬷忙应了下来。

    耿文华却是不管这些事情的, 她知道胤禛打算办学院,整个心思就放在这上面了。

    甚至还和胤禛提出了要求——要招收女学生。

    但胤禛却是不答应的, 理由也是现成的:“能到学院里学物理化学的,必然年岁都不会小了,如此年岁, 需得守着男女大防,若是一起读书,难免会出事儿。再者,女子到了年龄就要嫁人,嫁人之后,若是再出门办差,也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呢?两点,一个是女子需得打理家事,你若不做,这事儿就需得给别人做,给别人做,就难免会出事儿,若是你出门办差,男人在家里纳妾了呢?内宅就不安稳。再有一点,女子承担生育责任,若是出门来办差,这生孩子本就是过鬼门关,若是累着了怎么办?再者,怀着身孕,到底是有许多不方便之处。

    还有一点,其实是和第一个缘由差不多的,那就是若当差,就需得和男人一起,那不还是男女大防这方面的事儿吗?

    可若是不当差,那学了有什么用呢?何必浪费这个时间和精力呢,有空倒不如学学女红,琴棋书画之类的。

    耿文华就很是不赞成:“皇上何不将眼光放长远些看呢?孩子自幼都是和母亲更为亲近,若是做母亲的对这方面有兴趣,甚至能为孩子启蒙,那孩子长大之后,对这方面岂会一无所知?您就看塔纳和弘昼,一些基础的东西,他们两个是不是比寻常这个岁数的少年少女更为精通擅长些?”

    她笑道:“这是打基础,就好比是第一次筛选,经过母亲的培养,对这方面还能有所学的,将来在这方面也必然有天赋,也更愿意下功夫。盖房子嘛,你地基打的好,房子也才能更结实。皇上若是不让女子学,那满京城几万人,您可能只能挑选出来两三个人才。可若是女子也能学,那同样的人,就是三五百个人,皇上也能选的出来,所以长远来看,女子读书,也是有许多好处的。”

    顿了顿,补充:“不光是这些学科方面,就是四书五经,也同样如此,母亲有所学,孩子才能被更好的教养。所以我素来是不赞成女子只学些女红之类的。”

    至于琴棋书画,那是无所谓的,毕竟人所擅长的,多种多样,你总也得让艺术生有生存的空间是不是?

    胤禛皱眉,耿文华又说道:“至于皇上说的男女大防,若是从根本上解决,那就建造两个学院,一时之间若是找不到许多先生,那就两个学院轮流上课。若是想要节省一下,那就将同一个院子分为两部分,宫里又有许多嬷嬷太监,到时候就分派出去,男女双方的书院,食堂,活动场地,都不许对方进入,如此不就能防范的住了吗?再者,皇上难道就因为这男女大防的事儿,要因噎废食吗?”

    耿文华说的是很有道理,但胤禛还是摇头:“不光是朕会如此顾虑,朝堂文武百官,民间百姓,都会如此顾虑,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他们若是不愿意送女孩子来读书,那你的女子书院,就是个摆设。”

    为什么会有人家不愿意女孩子多读书呢?因为读书能明理,能启智。书读的多了,就容易移了性情。

    不读书,她们就会觉得,顺应潮流是对的,按照父母给安排的,按部就班的嫁人,生孩子,打理内宅,抚养孩子。读书了,她们就会去想,为什么要嫁人,为什么要生孩子,凭什么要打理内宅。

    一旦这样想的人多了,社会就要动荡了,就要不安稳了。

    作为男人,胤禛确实是喜欢耿文华的。但作为

    皇上,他觉得,女人还是应该在内宅。

    耿文华也看出胤禛的想法,顿了顿,叹气:“皇上,若是这个机会,能让大清变的更强大呢?”

    胤禛摇头:“就算只有男人,大清也会变得更强大。”

    女人能做的事儿,除了怀孕生孩子,哪个男人不能做?反而是女人做不到的,男人也照样可以做得到。

    就比如说那几十斤的石头,男人能搬得动,女人却是搬不动的。

    “一个国家的强大,并不是看青壮年有多强壮,而是要看孩子有多优秀,少年强,则国家强。”耿文华说道,胤禛挑眉:“少年强则国家强?这说法倒是有几分意思。”

    沉默片刻,他叹气:“行了,你也知道,面对你,朕总要……”

    有几分退让。

    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若是你坚持,这个女子学院也不是不能办,但若是招收不到学生,你可别来找朕哭鼻子。”

    他就不信哪个大户人家,愿意让自家的女孩儿抛头露面的出来学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他自己和耿文华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但之前因着西洋教士的宣传,再加上物理化学和四书五经又是大大不同,所以男人家可以因为兴趣学一些,女孩儿家能接触到的……实在是少的可怜。

    顶多也就是看过耿文华书铺里的那些绘本。

    她们不知道这东西如何用,学了能做什么,自然也就是不知所谓的东西了。

    耿文华却是兴致勃勃:“既如此,那就需得考虑这个住处的问题了,回头这学院需要找一个大些的地方,还要在京城里。”

    顿了顿,就问道:“皇上觉得城西的教堂如何?”

    京城是有好几个教堂的,但耿文华说的,是这个最大的,当年汤若望活着的时候,康熙命人给他修建的,占地几乎比得上办个雍亲王府了。

    后来汤若望死了,也不是没洋人想要这教堂的,但康熙自此之后就并没有再看重过哪个洋教士,胤禛更是……只用人家做珐琅瓷,或者画画,也没有太看重的意思。

    于是这教堂就空下来了。

    而且,这教堂不光是只一个教堂,周边也因着常年有洋人居住,那一片的建筑风格都有些和西洋类似,又时常有西洋商人来往,所以那地方就类似于一个小小的西洋人居住地。

    因着汤若望的坟墓也在那边,还有康熙的亲自题字,大清也是有不少文人学士往那边游玩的。

    胤禛听她说起来那教堂,沉吟片刻才说道:“若是做学堂,倒还是可以的。”地方大,关键是桌椅多,都是现成的,而且还是分成两边的,到时候中间直接拉上屏风,男女一起上课都是可行的——不过到时候需得要开两扇门,学生需得走两边。

    两个人商量片刻,回头胤禛就在朝中透漏了这事儿。

    办学不是坏事儿,再者皇上也没说要增加科举,所以朝堂上并不是很多人反对。但招收女学生,这个就有许多人不同意了,上了折子说这事儿不妥当。

    胤禛只留中不发,回头让然征用那教堂的时候,就干脆将那教堂一分为二。以那教堂为中间线,东边算做男学生的地盘,西边算作女学生的地盘。

    耿文华是很关注这事儿的,也知道胤禛派遣了工部去修建那院子,还在钦天监挑选了两位先生,一个是大清的,一个是西洋教士。

    只两个先生也不够,另外又从内务府将作监挑选了三个先生,一个是教导器械方面的,一个是教导化学方面的,还有一个是教导算数方面的。

    功课安排自有这些先生来拟定,但教材耿文华是已经准备好了的,只派人送过去就行。

    如同胤禛所预料的,一个月过去,没有女学生来报名。

    胤禛就笑:“你若是办个学规矩礼仪的女学,那必然是有许多人来报名的,甚至可能会因为一个上学的名额,打的头破血流,争着抢着来读书。”

    耿文华顿了顿,不服输:“指不定过段时间就有人来报名了呢?实在不行,我就选几个人送过去读书,总之不能让那边空着。”

    有人开了先例去了,那就相当于是在一堵墙上开了口子,日后别人经过这道口子,也会愿意走进来看看。但若是空着,三五个月招收不到学生,那日后就绝不可能再招收到学生了。

    耿文华是打算让塔纳去的,哪怕塔纳就去三个月,装装样子也可以。

    却没想到,是允禟的女儿先找上门来了。她阿玛虽然被胤禛贬为庶民,摘了黄带子,但她也还算宗室人,不过是没有什么封号身份。

    允禟当年四个女儿,一个遗腹子,上面三个女孩儿都已经嫁人,这小的,如今也有十三,本来也是到了要嫁人的年龄,但一来是弟弟年幼,她想多留两年。二来就是不愿意将就,因着允禟的缘故,他家几个女孩儿都是不太好议亲的,她并不想嫁个有短缺的人家,过去吃苦受罪。

    自家额娘也总说自家是得了贵妃的恩情的,九福晋现如今还从纺织厂领着分红呢。

    她自幼,也对这方面很有兴趣。自打额娘将切割布料的图纸换成了纺织厂的分红,他们家日子就好过许多。她也是那会儿起,对这方面就十分下功夫。

    现如今既然有个光明正大的渠道,能再学一学,学好了就能直接进衙门,她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机会的。

    当然,九福晋必然也是考虑过这小女儿的婚嫁方面的事儿的,但架不住小格格自己愿意,娘儿俩争执了许多天,这才有了这报名的事儿。

    耿文华自然是十分欣喜,作为第一个报名的女学子,她很是大方的赏赐下了不少东西,比如说免费赠送了铺盖,免除了头一年的伙食费,又让塔纳带了人进宫,亲自征询她关于校服的看法建议。

    本来塔纳是不愿意去的,她现在忙着呢,但瞧着耿文华对这事儿十分热衷,她就又有几分改换心意了。

    于是,这一个学生,就变成了四个——宫里还有许多格格呢,每日里都是和塔纳同进同出的,塔纳要去读书,她们自然也想跟着去,就是学不到什么,出宫去玩一玩也是好的。

    反正只要有人去,耿文华就高兴得很。

    就算去的都是宗室里面的女孩儿,但学院开着,日后就总有别的出身的女孩儿愿意来的。不说别的,京官家的女孩儿若是想和塔纳交好,是不是就愿意来上学呢?

    官员家的来了,商户家的还会远吗?商户家的来了,京城外面的还会不来吗?

    胤禛来的时候,她就挺得意:“日后读书的越来越多,就像是我和皇上说的,一代人,两代人,三代人之后,咱们大清的科技,就必然要比西洋的更优秀,更先进。”

    胤禛就忍不住笑,伸手捏一捏她的脸颊:“好,既如此,那是不是该说说这学院的花销问题了?”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挑眉:“那男子学院那边的花销是如何

    规定的?”

    胤禛笑道:“从朕的私库里面出的。”

    这话一说,耿文华顿时十分心痛。胤禛有私库,她也有库房。不同之处在于胤禛的私库是有出有进的,历代皇上都有属于自己的皇庄,而且内务府那边呢,也会有收入,没有玻璃作坊这些新兴产业之前呢,内务府的收入就是贩卖瓷器,腾挪宫中旧物之类的。后来有了玻璃作坊,水泥作坊,内务府那边的收入也就更多了。

    再加上胤禛这私库是继承于康熙,康熙那会儿还有西洋各处国家送来的进贡之物。这一代代累计下来,就不是个小数目了,所以学院的这点儿花费,在胤禛这儿根本不算事儿。

    但耿文华的库房有什么呢?除了胤禛赏赐,也就是纺织厂的利润了。她手上的那几个庄子铺子,庄子已经并入到纺织厂那边了,铺子则是分给了弘昼和塔纳。

    她手里唯一剩下的,就是年年赔钱的印刷铺子。

    但纺织厂那边呢,还要另外建造第三第四,甚至将来会有第五第六纺织厂,所以她手里其实是没多少现银的。

    她花出去的,基本上就没回头的。

    这女学的花销,可不是个小数目。

    可女学也是她费功夫求来的,就算是花费不小,她也必得将这事儿给坚持下去。

    于是咬咬牙:“皇上既然是用的自己私库,那我也从自己的库房里出,我那船队想必也快回来了,到时候这银子就不是大问题了。”

    船队一趟能赚许多银子呢,到时候她怕是就要比胤禛还有钱了。

    说起来这船队,又想到船厂,就忙和胤禛说道:“最近接了个大单子,广东那边有黄姓人家,一口气定做了十艘大船,这单子大约能换五六万两银子。”

    顿了顿,又问道:“皇上,这船上的武器,妾身能不能和朝廷做个交易?”

    胤禛就皱眉,耿文华忙说到:“也不要最好的,就往年的旧的,收拾收拾还能用的就行。”

    胤禛笑道:“你就不怕朝上有人参奏你。”

    耿文华就笑道:“妾身也是为皇上节省银子,再者,妾身又不是倒卖武器,而是和皇上做生意,他们参奏妾身什么?”

    胤禛无奈:“就算你是好心,做的事儿也是为朝廷牟利,但这事儿是能放在明面上说的吗?”

    哪个朝廷,会直接在明处喊一声我们有落后的武器要售卖,谁要买就赶紧报名的?

    不都是私底下悄默默的处置了吗?

    白放着是不可能的,做武器耗费巨大,不能因着旧了不好用了,就当废品垃圾一样堆放着,或者扔掉。能换成钱是最好的,就是换不成钱,也要做了其他用处才行,定不会是白白放着的。

    但这个武器贩卖,尤其是朝廷的武器贩卖,那是个十分严谨的事儿。

    一旦放在明面上,谁知道你这武器卖的是新的还是旧的?万一有人被许了高利,将新武器给卖出去了呢?倒卖军械,那是抄家灭族的罪名。

    甚至可能会被扣上谋反的罪名,到时候指不定连九族都跟着被灭呢。

    所以一般人是不能接触这种东西的,就算是真和朝廷做生意,那也是悄默默的来的,谁敢放在明面上?

    胤禛将其中利害仔细分析给耿文华听,耿文华默默无语,怎么说呢,确实是和她的认知不太一样,那都是朝廷的东西,朝廷要卖,谁还能拦着不行?

    但她也知道,越是朝廷的东西,大概这贪污也越是严重。

    所以顿了顿,她就很顺从的改口:“那皇上说,我该如何拿到这些东西呢?这价钱该如何定?是您定,还是我偷摸摸的找户部来问?”

    胤禛伸手扶额:“你都和朕说了,朕还让你再去找户部?”

    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军械倒卖吗?

    耿文华眨眨眼,胤禛顿了顿说道:“回头你让人准备好银子,武器自会送到福建那边的,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验货就是了。”

    他可以找别人去办这事儿,耿文华就不用经手了。到时候就算是真被人参奏了,船厂那边必然是能找到背锅的。

    当然 ,也出不了大事儿,他默许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出事儿?

    耿文华忙应了,笑嘻嘻的谢恩:“还是皇上对我好,皇上的恩情,妾身心里记着呢。”

    胤禛也笑:“光是记着就完事儿了?”

    耿文华摆手:“也不是,妾身也想着报答皇上,这样吧,妾身以成本价,给皇上建造十艘大船?”

    胤禛就忍不住好奇:“成本价是多少?”

    耿文华伸出来手指头:“一艘船的成本价在八千两,我若是卖,是以一万二的价钱卖。”

    这个成本价,已经是包含了材料,人工,时间等等。

    胤禛不说话,耿文华笑道:“现下皇上已经取消海禁,那想必没多久,朝廷就需得组建海军。”要不然,海面上也不太平啊,别以为朝廷强大了,海面上就安稳了。

    就是本土,都有许多海盗,出来远点儿,还有倭寇,还有西洋那边的海盗海贼,海面上不安稳的很。要不然,那些出海的船队,为什么都要在船只上配备上武器呢?

    所以朝廷组建海军,是必然的事情。

    胤禛就忍不住笑:“既然是组建海军,十艘船是不够的,你既然要以成本价给朕,那朕不得定做个一两百?”

    耿文华立马抬手捂住胸口,若是年年不赚钱,那船厂那么些人,靠什么吃饭生存呢?她说的人工成本可不光是给工钱。

    顿了顿,她伸手:“ 二十艘?”

    胤禛哈哈笑起来,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一下:“朕和你开玩笑呢,若是组建海军,这船只,必然是要朝廷采买。”

    也不是胤禛一个人说了算的。

    征林伐木,这都是要当地衙门来做,算一种劳役。建造船只,也必然是从百姓中挑选,而不是交给某个造船厂来做。

    不过说起来组建海军,胤禛又想起来些朝政上的事儿,索性就起身:“朕往养心殿去,时候不早,你先歇着吧,今晚上就不回来了,你不用等着朕了。”

    第217章 第 217 章 就是夫妻,也没必要总……

    转眼到了冬天, 本来胤禛已经在宫外给弘历选定了府邸,并册封了弘历为贝勒,但因为天寒地冻,不好动工, 所以弘历这一年的冬天, 也还是留在宫里, 他秋季里就成了亲, 富察氏是个很温婉的人。

    来年四月份, 天气暖和, 弘历才带着富察氏出宫去。

    富察氏是个贤惠人, 这边出宫, 那边就给那拉家下了聘礼, 商定了那拉氏进门的时间, 也是定在了秋天。

    不过耿文华听说,弘历虽说看重富察氏, 但对房里伺候的一个高氏, 也是十分温柔多情。所以这那拉氏进门,也不知道是富察氏想找人维持平衡,还是想着反正都已经赐婚, 早晚是要进门的。

    弘历府上的事情, 耿文华是很少过问, 在宫里的时候难免听说些乱七八糟的。但等一家子出宫去了,

    耿文华就不好主动问了,毕竟也不是她亲儿子。

    她是更关心弘昼呢, 江南那边的纺织厂早已经开工,自打开工,弘昼留在京城的时候就更长了。之前胤禛是将他放在户部的, 现如今又换了工部,反而是弘历,从礼部换到了户部。

    这个换来换去的事儿呢,并不算什么大事儿。胤禛兄弟们当差的时候,也是换来换去的,甚至换的更勤快,今儿是在户部,明天指不定就是礼部了。

    天气越发好的时候,京城里倒是发生了两件事儿,不算好的事儿。

    一个是允褆过世,一个是惠太贵妃过世。

    母子两个是一前一后走的,允褆走的早些,惠太贵妃上了年纪,可能是母子连心,虽说那拉氏是下令让瞒着允褆过世的事儿了,但惠太贵妃还是紧跟着没了。

    胤禛心里多少是有些难受的,就算是这几年允褆是一直被圈禁在府里的,但每年逢年过节,胤禛都是会将人请到宫里说说话的。不管年轻时候如何争夺,但兄弟之间也不能说一点儿情分也没有,再者,到了这年龄,回忆往昔,也只剩下兄弟之间的和睦了。

    他心里难受,就又叫了太医院去郑家庄给理亲王看诊,闹的理亲王都有些哭笑不得。

    当然这些个事情,并不会让胤禛长久的沉溺在悲痛之中,很快朝堂上就有人上了折子,参奏年羹尧和允祯有谋反之意。

    任何事情,但凡沾染上谋反两个字,那就不能轻拿轻放。

    皇上命允祥和章佳阿桂来差这事儿。

    就好像是……河堤掘开了口子,一瞬间,朝堂上参奏年羹尧的折子就满天飞起来。这个参奏年羹尧嚣张跋扈,那个参奏年羹尧无视皇上,再有参奏年羹尧侵吞军粮,还有参奏年羹尧枉顾人命。

    都不是随口胡说的,这些罪名,全都附上了证据。

    嚣张跋扈是有的,他在西北做大将军,因着军士和当地百姓有了纷争,他不闻不问,任由手下军士打杀了无辜百姓。当地县令上门询问,年羹尧连见都不曾见,直接将人给打发了。

    无视皇上也是有的,胤禛曾派人问一些西北的事儿,年羹尧将胤禛派过去的钦差给轰走了。

    桩桩件件,都是有证据。

    年羹尧在朝堂上就直接被摘掉了顶戴花翎,被侍卫给押下去了。

    年氏在宫里一下子就慌神了,当天就请了太医,说是心口疼。

    年氏还派了人在养心殿那边守着,原本是要想胤禛过去的。但胤禛并未去,胤禛也没去别处,就留在养心殿一晚上。

    早上给那拉氏请安的时候,那拉氏还让人去叫了年氏。但年氏那边说是病重,没有过来,那拉氏也并没有很在意,只说道:“既然年贵妃身体不好,这段时间六阿哥就不要到后宫来了,本身六阿哥身体也不是很好,再过了病气,阿哥身体出了事儿,算谁的?”

    那拉氏亲自叫了嬷嬷到阿哥所传话。

    随后就听说年氏亲自往养心殿去了,不过并未能进门,养心殿虽说也是胤禛寝殿,但毕竟前面也是办公之处,进进出出都是朝堂上大臣,哪儿能任由一个女眷进出呢?

    年氏怎么去的养心殿,就又是被怎么给送回来了。

    随后朝堂上又有人上折子参奏年羹尧有谋反之心,这折子之前也提到了十四阿哥允祯,本身这事儿就是正在追查中的。但现下这个折子,又有不同——直接说年羹尧家里藏着有龙袍。

    胤禛一开始不信,但命侍卫搜查之后,还真找到了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这下子年羹尧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年氏也知道到这一步,怕是年羹尧性命难保,也不知道是无头苍蝇乱转还是怎么的,就找到了耿文华:“我二哥不是那样的人,龙袍必然是有人陷害,皇上现在并不愿意见我,我知道你是皇上爱重之人,只求你,让我见一见皇上……”

    耿文华都有些无奈:“皇上并不会听我的,我往日里也只是在永寿宫里等着,皇上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我也是没法子的,所以这事儿我真帮不上你的忙。再者,你二哥冤枉不冤枉,这事儿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需得看证据,那龙袍若不是你二哥让人做的,那总不能是凭空出来的,总得要有人放过去是不是?年家那地方你自己是知道的,你二哥治兵素来有方,会让他自己的书房,那样重要的地方,凭空冒出来一件儿龙袍吗?”

    所以,要么真是年羹尧自己准备的,要么就是年家的人出现了叛徒。不管是哪一个,耿文华上哪儿查去?这事儿怎么也不和后宫沾边啊。

    不过耿文华是信任胤禛的,胤禛这人就是对年羹尧不满,就单单那些参奏年羹尧的折子,就已经足够收拾年羹尧了,何必再多此一举的冒出来一件儿龙袍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年羹尧到底有没有谋反之意,谁也不知道啊。就是年氏,她也只能保证年羹尧是想扶持六阿哥的,她敢保证年羹尧扶持六阿哥,就没有几分是看六阿哥身体不好的份儿上吗?

    年氏是真的走投无路,胤禛不见她,六阿哥被困在阿哥所——那拉氏下了令,六阿哥这段时间就只能在阿哥所休养身体,别说是到后宫来了,连出宫都不行,整日里就在自己屋子里,连上书房都不用去了。

    如此一来,六阿哥也是见不到胤禛,也见不到年羹尧的。

    她求救无门,本想去求那拉氏,但那拉氏……到底是比不得耿文华受宠。

    “你与其来求我,倒不如求一求老天爷,只盼着你二哥是真的被人陷害,而不是自己有谋反之意。”耿文华说道,不等年氏再说什么,就叫了宫女来:“我瞧着年贵妃脸色不是很好,必然是有些累了,那就赶紧回去歇着吧。”

    胤禛再到永寿宫来的时候,事情基本上已经是尘埃落定了——十四阿哥允祯被夺爵位,从此圈禁。念着年羹尧有平定西北的功劳,再加上年希尧求情,所以只夺了年羹尧爵位,抄没家产,夺去官身,命年羹尧暂且做了城门守卫。

    胤禛说的时候还是有些伤心:“朕是真没想到,十四弟居然真有谋反之心,我原以为他和年羹尧就是想扶持六阿哥……”

    却不想,十四是想自己做皇帝。

    那一身龙袍确实不是年羹尧自己做的,要不然他这会儿也不能还有性命在。

    是十四收买了人手,给年羹尧放进去的。但年羹尧也并不冤枉,他若不是抱着那点儿不敢见光的心思,如何会让十四趁机钻了空子?

    总的来说,十四确实是想取代胤禛做皇帝,年羹尧则是想利用十四,弄死了胤禛换自家亲外甥做皇帝。

    两个人的目的不一样,但目标是相同的——弄死胤禛,或者说,将胤禛给赶下皇位。

    “皇额娘刚没的时候,我心里也是想着,若是他能改过,好好的听话办差,我也不是不能容他的……”胤禛眼眶都有些发红,偏十四自己不知足。在皇陵反省了那么长时间,竟是和年羹尧搅合到一起去了。

    年羹尧……和十四一样,带过兵打过仗。

    怎么说呢,只要掌握过权利,就不会在轻易放下,他们忘不掉权利在手的滋味。为什么当官的就非得要往上爬?不就是因为越往上,权利越大吗?

    他们都曾经是将在外,在军营之中,就是高高在上,无人能越过的存在。忽然被召回京城,要被文官弹劾,心理上至少是有些适应不了,很有些落差的。

    打过仗嘛,胆量也肯定比文官大。文官要造反,瞻前顾后,少有能成,但武将要造反,就是一个念头,一冲动,就要开始做准备了。

    胤禛心里也为年羹尧惋惜:“到底是难得的将才……”

    他停顿了片刻,没有再说下去,却是微微叹口气。

    耿文华给他端了茶水:“皇上要如何处置年希尧?”

    年希尧是没有掺与的,但他和年羹尧是亲兄弟,年羹尧所谓作为,他当真是一点儿没发现吗?就算是真的没发现,他是长兄,他对于这事儿也是有些责任的,至少一个疏忽不察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年希尧也是很能干的,他和年羹尧的能干之处不同而已。

    胤禛端着茶杯却没饮,而是顿了下才说道:“回头朕看看老三那边可缺人手用……”

    耿文华顿时笑道:“三哥巴不得你多给他送些人手呢。”

    一开始在各地修建藏书楼的时候,允祉是很高兴的,他本身就是喜好诗词文章的,藏书楼又能从本地弄出来不少书,他闲暇时候还能看看书呢。再者,允祉的幕僚又有许多,都是和他有共同爱好的,最有名的就比如陈梦雷,对允祉那叫一个死心塌地。

    你想想,一群志同道合之人,去干自己喜欢的事情,这能不高兴吗?

    但去了三年,允祉现如今高兴不起来了。从去年开始,就一直上折子,表示这差事太辛苦了,他上了年纪干不动

    了,请皇上另外差遣能干之人去办差。

    实在是这事儿,几乎是没有闲暇时候的,到了地方就是选定地址,选定了地址就要开始建造,建造途中呢,你就得开始各处找书籍。

    书籍这东西珍贵的很,像是孤本珍本这些,都是被藏在各家的,价值千金的东西,谁家愿意白白拿出来呢?

    允祉也不能带人上门去抢是不是?那就需得想法子了,今儿去讨论文章,明天去宣扬朝廷政策。人家答应让抄写了,还要找人抄写,然后填写藏书楼文本目录。

    等好不容易忙完,藏书楼修成了,你说想在这儿暂停一个月看看书,别想了,没门,该启程往下一个城镇去了。

    允祉的年龄真不小了,允褆今年都没了,允祉那也是头发花白,五十多的老人了。

    所以允祉就开始写折子,该将办差的机会给年轻人 ,他一把年纪了,想回京来颐养天年,安享晚福了。

    说起来允祉,胤禛的心情总算是有些平缓了,顿了顿,又说道:“等三哥回来,再让人去请了二哥来,我们兄弟也在宫里聚一聚……”

    说着,又有些伤感:“到底是聚不齐了……”

    耿文华抿抿唇,就算是老大还活着,就算是十四没被圈禁,你们这兄弟也聚不齐的好吗?老八和老九都死了,再者就是活着,你愿意和他们聚一聚吗?

    老八人虽然死了,但遗留下来的问题,至今都还没解决完呢,胤禛但凡提起来就是咬牙切齿,别说是聚一聚了,怕是一见面就要提刀砍人了。

    但这话她可不敢在明面上说,只笑道:“若是要聚一聚,千万不能喝太多酒,皇上这年纪,也该保养了。皇上最近可让太医把脉了?”

    胤禛点头:“只说有些睡眠不足,思虑太过。”

    胤禛并没有很将太医的话放在心上,做皇帝的,哪个不思虑?不思虑的都是昏君。

    他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之前有人给朕上了折子,说是道家有一门养身之法,朕正要打听打听。”

    一听这话,耿文华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可是要炼制丹药?皇上,您千万要想一想妾身,若是没有您护着,妾身可怎么办?怕是朝堂上大人们都容不得妾身了。这丹药哪儿是那么好吃的?秦皇汉武……皇上,想一想他们啊,那都是史书上有名的人物,却因着小小的丹药……”

    胤禛疑惑:“秦始皇是吃丹药死的吗?”

    不是吧?

    耿文华被噎了一下,开始掰着手指给胤禛数:“太远的不说,就说前朝……”

    “那说不定其他皇帝也吃,那么多皇帝,总有几个不是吃丹药死的吧?只不过因着死的这几个恰好是吃了丹药之后就死的,所以人们才认定丹药能吃死人?”

    胤禛说道,耿文华无语了片刻,哼笑:“我一心为皇上,皇上还要在这里和我分辨?那丹药若是好的,怎么我从不曾听说有吃丹药治好了重病的?什么羽化飞仙,那都是骗人的,皇上如此英明,竟还会被这种事情给糊弄住吗?您若实在是不信,咱们回头养两只鸡,喂它们吃丹药,看她们会不会死就是了。”

    胤禛又迟疑:“那说不定人吃了是好的?”

    鸡和人,那能一样吗?

    人要是非得认定一件事情,别人就算是再多说辞都不一定能掰过他那认知。胤禛现在就好像是钻在了牛角尖了里,非得认定了那丹药是好东西,耿文华就算是将他脑袋撬开了,都不一定能说服他。

    耿文华气哼哼的:“皇上心里其实很明白的,这丹药当真是好的,为什么人人都说不好呢?”

    胤禛张张嘴,片刻才说道:“大抵是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起的。”

    丹药十分贵重,因为炼制丹药的材料十分贵重,所以丹药也并非是人人都能吃得起的。

    耿文华都想将胤禛的脑袋打开看一看了,她深吸一口气,暂且不要去和胤禛分辨,因为人在争辩的时候,对方越是说什么,你就越是想反驳,就是有一种胜负欲在,必得要辩论赢了才行。

    所以她越是反对,胤禛怕是越是想要试一试。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冲胤禛笑道:“皇上,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个对错的,不如皇上先找人试一试那丹药?也不要赏赐给别人,那大牢之中的死囚犯,挑选些身体强健的,一日里一丸丹药试一试。”

    不等胤禛开口,她就又说道:“对了,既然十四和年羹尧的罪已经定下来,这去往年家抄家的人可选定了?”

    胤禛也不太愿意和耿文华争辩了,输了自己心里难堪,赢了……好像也不太光彩,见她岔开话题,也就跟着换了话题,说起来这抄家人选:“让十七去。”

    “那十四被圈禁,十四家的几个孩子……”耿文华又问道,胤禛沉吟片刻:“接到宫中来吧,女孩子没几日就能嫁人了,男孩子该办差办差。”

    他连弘皙都能接出来用,十四家的这几个,亲侄子,也没十四那胆量和本事。

    就算是将来……那也能留个将来的帝王练练手。

    总不能他将所有的隐患都除掉了,将来的帝王一点儿磨炼没有的登基吧?胤禛自己是血雨腥风中杀出来的,虽说也护着儿子,不愿意他的儿子经历许多,但也绝不许他的儿子单纯的像是个傻子。

    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该历练的还是要历练。

    耿文华就又说起来慧敏格格的婚事:“娘娘那日里询问,说是看中了蒙古一个世子,年龄倒是相当,妾身让人打听了,为人也很是不错,皇上若是觉得好,也就能赐婚了。”

    不等胤禛问,她自己就摆手:“皇上还是且先等一等,妾身让人去问一问五福晋。”

    人家的女儿,需得让人家自己也私底下打听打听才好。

    这种事儿,胤禛并不多问,他朝堂上那么多些事儿呢,这里下雨了那里干旱了,这种婚嫁的事儿,上有皇后,中间有耿文华,下还有亲生的父母,他何必操心呢?

    不过既然说到了这小儿女婚事,胤禛就问道:“转过年,塔纳也有十来岁了,她这婚事,你是不是要趁早打算起来了?”

    真看中了,不得和男方家里暗示一下,将人给留着?不说是娶妻了,纳妾也最好是别有。

    耿文华小心翼翼的看胤禛 ,胤禛停顿了片刻就反应过来了,忍不住笑:“你是在担忧和亲蒙古的事儿?朕只有塔纳这一个女儿了,必然是要留在身边的,回头你在京城里挑选一番就好。”

    耿文华顺口问道:“满汉都行?”

    胤禛顿时皱眉,耿文华赶紧笑道:“妾身就是顺嘴……”

    胤禛摆摆手:“并非是觉得你说错了,不过这事儿需得从长计议……你难不成是看上了哪个汉臣家的儿郎?朕倒是觉得,满人家的也不错的,像是阿克顿家

    里的两个儿子,小小年纪,就很是勇武。再者,满汉风俗不同,若是嫁给汉人,怕是塔纳自己也不会习惯。”

    大的不说,这饮食上,满汉就是有很大的差别的。吃的都不能顺口,那这日子能过的顺心吗?

    再有就是在祭祀啊,年节礼仪啊,大不相同的,这个要过颁金节 ,那个要过孟盂兰节,怕是这过节的事儿夫妻俩都得争吵起来。

    胤禛不说,耿文华是真没想到这点儿,但这会儿还要和胤禛分辨一下:“颁金节和孟盂兰节又不是同一天,就不能一起过一个孟盂兰节,再一起过个颁金节吗?”

    “那若是塔纳在孟盂兰节非得要办个赏花宴高兴高兴,然后额驸非得要在颁金节去给死去的祖宗上柱香呢?”胤禛问道,耿文华沉默片刻,眨眨眼:“那就分开过?上香的上香,办赏花宴的办赏花宴。”

    就是夫妻,也没必要总捆绑在一起吧?

    耿文华一拍手:“再者,塔纳是有公主府的,又不是非得要住在额驸家的,额驸也是有自己的家的,也不是非得要住在公主府的。”

    第218章 第 218 章 才不会放在眼前自找烦……

    见耿文华总说起来这事儿, 胤禛就以为她是看中了哪个汉臣家的儿郎,忍不住多问了几句:“谁家的?多大年纪?”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塔纳也才十来岁,她看中什么看中?

    “不过是提前问一问, 若是塔纳将来自己看上了, 或者是谁家的儿郎很是有出息, 偏又是汉臣家的, 皇上不得提前打算起来吗?”满汉不通婚, 胤禛若是要赐婚, 可不得提前将各种障碍给清除掉吗?

    既然不是现在看中了, 胤禛也就不着急了。

    顿了顿, 又说起来十三的身体:“这两年总有不自在, 朕已经赏赐了他一个太医, 随身伺候,但奈何早些年身体底子坏了……”

    其实一半儿的原因是因着早些年在养蜂夹道将身体熬坏了, 还有一半儿的原因是十三自己得病的缘故, 太医说他那骨头里生了东西,所以总会浑身骨头疼,但十三能忍, 平日里是不如何说的, 可这种病又是治不了的, 只能缓解, 只能熬着。

    胤禛说十三的病情,也是因着有人说, 丹药能强筋健骨。

    他自己尚且想吃一吃丹药呢,这种好东西,自然也是想和十三分享分享的。

    耿文华费尽心思绕开了话题, 胤禛又给扯回来了。

    耿文华心里暗暗腹诽,怕是之后你自己觉得这丹药是好东西,你想分享,人家不一定愿意要呢。

    她就笑道:“十三弟的身体既然不是很好,你就将军机处的事儿分一分,别总可着十三弟一个人用。”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也不多说,两个人安静的坐了片刻。苏培盛就来了:“张大人在养心殿那边等着,说是出了些事情,请皇上定夺。”

    这会儿找进宫来的,必然是大事儿。胤禛也没敢耽误,连忙起身去了养心殿。

    耿文华不敢让人往养心殿去打听事情,但很快她也就知道了是发生什么了,有人参奏隆科多,说隆科多收受贿赂,将京城防备图给卖掉了。

    防备图这事儿自然是是十分要紧的,若是有谋反之人拿到了,不说立马攻陷京城吧,也不会很耗费力气。

    防备图丢失,胤禛立马就叫了十三去查。隆科多则是被拿下,扔到了大牢里。

    隆科多原先可是能和年羹尧相提并论的人,朝堂上的官员甚至能分为佟选和年选,佟选就是投了隆科多门下,得了隆科多赏识提拔的。年选,那就是投了年家门下,得了年羹尧赏识提拔的。

    年羹尧这轰然倒下,年选也就成了落水的鹌鹑,只静悄悄缩在一起,不敢再有半点儿动静。

    于是这朝堂上就剩下个隆科多,十分显眼。

    隆科多这一被下了大牢,瞬间那求情的折子就飞进了养心殿。

    隆科多有个爱妾李四儿,也开始为隆科多奔波起来。然而隆科多得势的时候,李四儿一个侍妾还能蹦跶,隆科多现在都下了大牢,谁会给一个侍妾脸面?

    但李四儿求情求到了耿家头上。

    话说的……不太好听,将她自己和耿文华相提并论了,她自己是隆科多爱妾,耿文华也不过是胤禛爱妾,同为爱妾,那该同病相怜,互相体谅才是。

    这话说的耿老夫人就忍不住冷笑,当即就摔了茶杯命人将李四儿给赶出去了。

    人是赶出去了,但话还是传到了宫里。不是耿家传的,而是李四儿出门之后又和别人说的,这世上哪儿都少不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所以宫里耿文华也就知道了。

    知春偷偷看耿文华脸色,就怕耿文华发怒,耿文华却是笑道:“她有一句也没说错,我也不过是一个侍妾而已。”

    知春赶紧开解耿文华:“那怎么能一样呢?她李四儿贱籍出身,娘娘您却是有品级在身上,您乃是朝廷册封,得百姓供养的,岂能是一个侍妾能比得?”

    耿文华卷摆摆手,笑道:“不说贱籍不贱籍的,这……”

    顿了顿,到底是没说下去,也怕胤禛听了伤心难堪。

    她看知春:“咱们也别管,李四儿嚣张也嚣张不了几天了,回头自有她得罪的人去收拾她 ,咱们没必要出头。”

    这是生怕宫里有人打着为她出口气的旗号,再去宫外找事儿。知春应了一声,她自会去约束永寿宫的人。

    李四儿没多久也被下大牢了,因为随着隆科多下大牢,当即有许多折子参奏隆科多,卖掉防备图只是其中一个罪名,另有收受贿赂,倒卖铁器,和江南官员有所勾结,克扣军备等等罪名。

    光是一宗大的,就是江南那边有二百万的盐税,说是送到了隆科多手里。但这一笔钱,佟家上上下下却是找不出来的,佟家那边自己将李四儿给送了过来,说有可能是在李四儿手里,于是李四儿也就紧跟着住进了大牢。

    当然,她和隆科多肯定是分开关押的。

    朝廷这边光是算隆科多收的贿赂,就算出来将近四百万两银子,这笔钱,胤禛必得是要拿回来的。所以,没有见到银子之前,他们夫妻,是谁也不能出来的。

    佟家这边自然会求情,甚至连畅春园那边的平太贵妃都上了折子想回宫来。

    平太贵妃是在佟佳皇后过世之后进宫的,她也一辈子没子女,当年因着佟家皇后养育过胤禛,她自己也就对胤禛十分亲近。别的太妃,胤禛可以不给面子,但在胤禛经过佟佳氏的过世,又被康熙送回永和宫的那段比较艰难的生活中,平太贵妃给与他的关心就十分难得,他心里还是十分感恩的。

    所以平太贵妃说要回宫,他就忙让那拉氏去接了。

    到底是长辈,平太贵妃一进宫,耿文华等人就需得去请安。

    平太贵妃的年龄并不算大,也才六十多,大约是在畅春园的日子过的太舒心,瞧着是比几年前还略胖一些的,人也和善,脸上总带几分笑意。

    扫视一圈,不见年氏,就问道:“年贵妃怎么没来?可是有事儿?”

    那拉氏就笑着解释道:“年贵妃身体抱恙,怕过了病气给您。”

    年家和佟家并不对付,平太贵妃也并不是很关心年氏,就点点头:“既如此,就让她好好养着吧,这是耿贵妃吧?瞧着比以前更好看了些,怎么没见塔纳公主?”

    “不知道您今儿回宫,塔纳一早就出宫去了。”畅春园距离皇宫可不远,马车打一个来回也才半个时辰。皇后吃过早饭去接,到现在也才九点钟。

    塔纳是天不亮就出门了,她需得去京郊纺织厂,就要早起。

    平太贵妃又点点头,又问熹妃,又问齐妃,一个个问一遍,就摆手:“我这刚回来,也需得休息,你们就不用在这里陪着了,各自回去吧。”

    耿文华等人也就赶紧起身告辞了,这才走出寿康宫,熹妃就压低了声音:“你看见平太贵妃身边带着那姑娘了吗?”

    耿文华当然看见了,穿着打扮又不是宫女,也不是嬷嬷,必然不是宫里人。

    熹妃又说道:“那穿着打扮,看起来低调,实际上却很是不普通,光是那头上的簪子上镶嵌的宝石,就需得好几百两银子,我估摸着是佟家的格格。”

    耿文华又点头,估计是猜对了,因为平太贵妃也没必要带别人家的姑娘进宫啊。宫里又不是菜市场,谁想进来就进来。

    熹妃看她不为所动,顿时有些泄气:“那你是不是也猜出来了,这佟家的格格,是奔着进宫来的?”

    耿文华这次没忍住,嘴角抽了抽,看熹妃:“你是不是……怎么就猜到这上面来了?”

    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平太贵妃要真想将佟家的女孩儿送进宫给皇上,那之前刚选秀,通过选秀进宫不更光明正大吗?偏要等到这时候,将人给带进宫,再让皇上给册封给位份?

    世人不得看低佟家,为了一个隆科多,将自家的女孩儿都送进宫去吗?

    所以,就算是要给这位格格找想男人,也必然不是盯着胤禛的。

    想到这里,耿文华就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熹妃,有可能是冲着弘历来的?但也不对,若是看上弘历,之前不也照样可以选秀的吗?是明知道弘历的嫡福晋侧福晋都有主儿了,所以不愿意经过选秀的厮杀吗?

    熹妃可不知道耿文华这片刻,心思就转了许多圈了,只自己说自己的:“若不是要送进宫,那好端端的,带个格格进宫做什么?可别说是要放在身边伺候,那格格的年龄一看就是正当婚嫁时候,真若是疼爱,合该是找个好人家,而不是留在身边伺候。偏这个年纪了,要嫁人了,带进宫来了,你说,这宫里还有几个男人可挑选?不就是冲着皇上来的吗?怕不是之前是觉得皇上不近女色,只独宠你一个,不舍得送进宫来守活寡,但之前又听说选秀留了两个,所以又有了心思,送进来争宠来的。”

    怎么说呢,居然觉得还有些逻辑和道理在啊。

    耿文华赶紧甩甩头,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给甩开,还有,现在说独宠都不避着她了吗?

    “不要胡思乱想,佟家注重名声,必不会是送到宫里来的。”耿文华说道,熹妃噗嗤一声笑出来了:“佟家注重名声?平太贵妃自己是如何进宫的?隆科多和那李四儿还有名声在吗?你这话,可真是个笑话了。”

    隆科多和李四儿的事情,在整个京城都是笑话,有这么个宠妾灭妻的,你说佟家注重名声?

    耿文华也有些无语了,又笑道:“真若是送进宫来了,你我还能拦着不成?有皇上和皇后在呢,这种事情,也用不着咱们来操心。”

    熹妃瞪大眼睛:“你这话,糊弄别人也就算了,还来糊弄我?皇上应不应,还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这又不是朝堂上的事儿,不过是后宫进人的小事儿,你还能说不上话?”

    她拉着耿文华胳膊:“我觉得你该和皇上说一声,别让这佟家的格格进宫,现如今咱们这宫里的人数正正好,又都是相处时间很长了的,大家伙儿和和睦睦的不好吗?非得要再弄一个进宫来。”

    耿文华知道熹妃的心思,之前那拉氏留下的那两个,不过是汉军旗出身,对钮祜禄氏是半点影响也没有的。但佟家的格格若是要进宫,那少说也是个妃位吧?佟家啊,那可是……当年的佟半朝,这种人家,钮祜禄家是抗衡不过的。

    就算是熹妃有儿子,也不一定能压得住佟家这位格格。

    她都是做婆婆的人了,怎么还要一把年纪,再去给别人低头呢?

    所以,宫里进人可以,反正她现在不受宠,分的也是耿文华的圣宠。但,进的人不能身份比她高,不能压在她头上。

    耿文华摆手:“我还是觉得你想太多,佟家格格可能并不是要进宫的,人家女孩子名声重要,你也少说几句吧。”

    这进宫的名声传出去了,日后还怎么嫁人?

    熹妃瞪大眼睛:“我必然没说错……”

    耿文华打断她:“就算是你猜中了,我说了,这事儿有皇上和皇后做主呢,你何必插手呢?咱们只等着看就是了。”

    熹妃皱了皱眉:“你不着急?”

    耿文华笑道:“我不着急,所以,你也别着急。”皇上不急太监急,她这个独宠的人都还不着急呢,你这个不得宠的,着急什么?

    熹妃现在也不是当初了,至少耿文华这话里的意思是听出来了,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太好看,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是,我现在是做婆婆,马上就要做祖母的人了,合该是端庄稳重,不像是有些人,一把年纪了,还要跟年轻女孩儿比呢。”

    耿文华看她一眼,收了面上表情:“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做祖母了。”

    说完率先往前走一步,将熹妃给留在了原地。

    熹妃顿时有些恼恨,哼一声才转身往自己的宫殿去。

    耿文华并没有很关注佟家这位格格,胤禛是个说话算数的,那新册封的两个答应,他连见都没去见,就算是佟家格格要进宫……她也没法子拦着。

    她一如既往的窝在自己的书房里编纂教科书,塔纳是快黄昏的时候才从外面回来的,进了宫就直奔永寿宫来,先说了纺织厂的事儿:“最近要开始做四件套,按照额娘说的,枕头套,被套,床单,先用棉布的来做,做成大红色的喜庆的样式。”

    这也是纺织厂新开的产品,这个做起来可比衣服省劲儿多了,所以做起来速度也快。而且,还有绣花——绣娘是之前宫里放出的宫女,也不要多,一床被褥上,就边角,或者中间绣上几朵花就可以了。

    因着做的是婚庆市场的产品,耿文华的要求也不多,只一点儿,看着喜庆。

    所以颜色就选定的大红色,上面的绣品则是花卉,并且多是牡丹,菊花,石榴花这几种。牡丹是看起来富贵,菊花是长寿,石榴花是多子多福。

    她定好了样式,就让塔纳去和纺织厂的人沟通,因着这个定位的是比较有钱的中等家庭,所以被褥的尺寸也定的是一米五宽,两米长。

    塔纳接着说道:“等这棉布的推出来,若是有许多人买,咱们再做绸缎的。若是无人买,咱们低价处理了现在手里的这些,也不算是很赔钱。”

    耿文华笑道:“好,考虑的很是周全,那大约需要多久才能做出来?”

    塔纳停顿了一下,伸手:“我给纺织厂一个月的时间,能做出来多少做多少。再者,我还想着和额娘商量,将咱们京城那铺子改成一个大的商场,专门卖咱们纺织厂的东西。”

    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摸一摸塔纳的脑袋:“你很聪明,这法子也能想得到。好,那你去做,额娘给你做靠山,不管输了赢了,额娘都给你兜底。”

    这不就是直销模式吗?以前是很流行的,就是后来的各种专卖店。

    耿文华笑道:“那名字你可想好了?”

    塔纳点头:“名字不用另外想,就用纺织厂的名字,纺织厂布庄。”

    但凡和布料相关的生意,都可以叫布庄。这个店铺,不光是卖衣服,还要卖四件套,以后说不定还要卖别的,所以直接叫布庄就好。

    两个人正说着话,胤禛就过来了,一看塔纳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刚从宫外回来,就笑道:“没有在外面玩儿?”

    塔纳叹气:“太忙了,没顾得上玩儿,汗阿玛,我想明天出宫去玩儿。”

    胤禛问到:“去哪儿?”

    “我想去四哥府上,之前也和四哥说好了。”她本来想找弘昼玩儿呢,但弘昼有事儿。再者,弘昼没成亲,在宫外也没府邸,所以去不了。

    胤禛点头:“想去就去,不过,需得留意时间,不可回来太晚。用了晚饭吗?”

    这问的是耿文华,耿文华忙说到:“没有,想着皇上要来,就特意让他们晚些做。”一边说着,一遍吩咐了宫女去取晚饭。

    塔纳也顺便留在这边用饭。

    因着塔纳在,耿文华也就没空问佟家格格的事儿。

    吃过饭,胤禛又陪着塔纳下棋,塔纳年幼,本就下不过胤禛,输的多了,眼眶就发红,要哭不哭的——她在外面能干,在父母跟前也是小孩子啊。

    胤禛就赶紧哄:“好了,汗阿玛这个玉佩送给你?”

    他可不会说下次让着塔纳,小孩子嘛,输了再练一练就好了,总被人让着怎么能行?

    塔纳不高兴,拿了玉佩就从软塌上下来,胡乱给胤禛行礼,又找耿文华告辞:“额娘,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明日我一早出宫,回来给额娘带好吃的。”

    说完摆摆手,就小跑着走人了。

    胤禛叹气:“塔纳脾气越发大了。”

    耿文华无语:“不是皇上惯出来的吗?从小就说,咱们塔纳是格格,脾气大些怎么了,现在这脾气大,皇上您

    说,怎么了?”

    胤禛被噎住。

    过了片刻,岔开话题:“朕刚去平太贵妃那边看过了,平太贵妃身边那格格,你可见过了?”

    耿文华点点头:“见过了,熹妃还猜测是要仅供来的。”

    她看胤禛,眼神灼灼:“可是要进宫的?”

    胤禛无奈:“又说这话,之前那两个是选秀进宫的,朕不好将人赶出去,现如今是平太贵妃带进来的,朕不愿意,谁也没办法勉强。再者,平太贵妃并不是要将人送进宫,而是相中了弘昼。”

    耿文华有些惊讶:“相中了弘昼?”

    胤禛点头,佟家本来是先打听的弘历,后来知道钮祜禄氏更看中富察家,佟家也是有几分傲气的,你看不上我家我还看不上你家呢,所以这位佟家格格,就在选秀的时候,报了病,错过了这次选秀。

    弘历和弘昼同龄,弘历成亲了,弘昼还没成亲。

    佟家思来想去,就又觉得弘昼也不错,但错过了选秀,也不知道耿文华这边有没有看上别人家的姑娘,不敢赌下一次,所以就只能拜托了平太贵妃将人带进宫,一来是让耿文华见一见,二来呢,也让两个少年人见一见。

    胤禛这么一说,耿文华就先皱眉,心里略有些不太喜欢:“佟家未免自视过高,还想在两个皇子之间挑选……这姿态,我很是不喜欢。”

    佟家女孩儿因着出过一个皇后,一个太贵妃,所以也算是比较尊贵有名气的。

    胤禛沉默了片刻:“若是人品尚可……”

    佟家也算是势力比较大的,就算没了隆科多,那还有别的人呢,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轰然倒塌。

    耿文华摇头:“我还是不太喜欢,就算是她本身人品贵重,可有那样一个家族……我并不愿意弘昼被人拿捏,妻族势力过大,对他来说,不是好事儿,再者,我出身也就如此,若是再来个出身显贵的儿媳,那我到时候如何在儿媳面前摆婆婆的架子呢?”

    这话自然是开玩笑的,若是弘昼成亲,她定将两个人打发出去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去,才不会放在眼前自找烦恼。

    第219章 第 219 章 等着景仁宫那边消息。……

    耿文华自己虽说是不太喜欢这位佟家格格的, 但这事儿她还是和弘昼提了一句,以免日后弘昼从别处知道,万一他看中了佟家势力呢?若是弘昼年岁小,耿文华自然是能帮他做主的, 但现在他已经长大, 不说已经开始办差了, 甚至开始自己经营纺织厂, 男孩子嘛, 哪个喜欢自己的事情一直不能自己做主的?

    不过, 弘昼到底还是站在耿文华这边的:“一来是性情怕是不合适, 我听太贵妃那边的人说, 这位佟家格格是个十分精细的人。”

    所谓的精细, 就是喜好锦衣华服,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耿文华虽说也没穷过,但好吃的吃过, 路边摊也不嫌弃。弘昼自幼跟着她, 也是很喜欢在街上随意逛一逛,有小吃就买一些的。

    再者,他这两年频繁出京, 也很习惯在路上吃的粗糙。

    至于穿着, 虽说不至于天天穿纺织厂的衣服, 但三五天也会穿一次。用耿文华的话来说, 这就是有一种广告效应的,广而告之。

    佟家格格呢, 那一件衣服,抵得上弘昼身上十件衣服了。

    再就是性情方便,佟家格格是更喜欢诗词的, 听说现在在宫里,每日里十二个时辰,有至少四个时辰是手里拿着书本的。而且,贵太妃那边总传出消息,说佟家格格又作了什么好诗词,好文章。

    弘昼虽说功课不差,但空闲时候,是更愿意放松一下的,夫妻之间嘛,难道整日里相处就只谈论诗词吗?那不成了年氏和汗阿玛吗?汗阿玛也不见得就喜欢诗词啊,要真喜欢,怎么就不爱去年贵妃那边了?

    就这两方面一比较,弘昼就将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性情不和,日后怕是过不到一起。二来呢,我现在还不想成亲,额娘您是不知道,四哥那府上……”

    他露出些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耿文华虽说自己不去打听,但既然有人说,她还是有几分好奇的:“我只听你熹妃母说你四哥的福晋十分贤惠,你四哥又向来是聪明人,他那府上,难不成还闹出来了什么乱子不成?”

    弘昼顿了顿才说道:“也不是闹出来了乱子,这么说吧,四哥现在就跟个肉骨头一样,后院那些人,都是饿狼。我之前去四哥府上,短短半个时辰,竟是有四拨人前往书房,四嫂让人送了点心过去,高氏让人送了鸡汤过去,那拉氏让人送了蛋糕过去,还有个小丫鬟,亲自拎了奶茶过去。”

    他伸手挠了挠脸颊:“我都有些厌烦了,看四哥那样子,竟还有些骄傲?还和我炫耀来着,对,就是炫耀,明着抱怨说自己在府里不得闲,但那脸上表情却不是真的生气。”

    他就不信了,自家四哥是府里的男主子,他要是真生气,一声令下,谁敢随意往书房送东西去呢?

    对于弘历得意的点儿,弘昼也是不太明白的:“当年在王府,没有汗阿玛允许,别说额娘了,就是嫡额娘,都不许往书房去,四哥那后院如此松散,他竟还是十分高兴?”

    耿文华笑道:“你四哥大约是觉得自己很有魅力,不管是富察氏还是那拉氏,亦或者是高氏,都是极为出色的女子。富察氏温婉端庄,高氏素有才华,那拉氏性情活泼,任何一个放在外面,都是耀眼的明珠,然而这些个明珠,现如今在你四哥面前低头了。”

    顿了顿,就说道:“就好比你汗阿玛和你十三叔,还有张大人等,现在站在你面前,齐齐夸赞你是世上绝顶聪明之人,你高兴不高兴?能不能忍得住不去外面炫耀?”

    弘昼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嘴角就控制不住往上挑,明白了弘历的感觉,他这都不是真实发生的,还只是想象一下呢,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惊喜。四哥那后院,可是真实存在的。

    但弘昼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不过是几个女人……”

    男人嘛,难道就求一个美人环绕?

    耿文华笑道:“每个人的追求都是不同的,不过,你日后,还是不要学你四哥,你该知道你的目标是什么,认定了你心里的路,然后勇往直前的走着就行了,不要为路上的风景而耽误你的目标。”

    弘昼赶紧往外看,门窗都开着,宫女嬷嬷都在远远的地方站着。

    他松口气,看耿文华:“额娘不觉得我异想天开?”

    “不觉得。”耿文华摇头,顿了顿,笑道:“这种事情,本就是能者居之。不过,额娘今儿要告诉你的是,无论你要做什么,都必得要想好你的退路。若是成,那自然是好的,若是不成,你该如何呢?和你八叔一样,还是和你十四叔一样呢?”

    老八是死了,十四虽然没死,但也是被圈禁了。

    弘昼沉思,耿文华让人去拿了地球仪来:“你看,隔着大西洋,有这么许多的土地,许多的国家,额娘又有船队……”

    不等她说完,弘昼就将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此事我不能牵连额娘,我有什么想法那是我自己的事儿,不能因着我想要什么,就将额娘也拖进了泥坑里。”

    顿了顿,他又说道:“再者,我知道额娘的意思,但额娘想过没有,既然外面还有许多的土地,为什么这些国家,相邻如此靠近,却没有去占有呢?再者,隔着一个大西洋,那边的气候,风土,我们全然不知情,只在大清境内,从京城到江南,都需得带着一把泥土,那去了大西洋那边,若是有个是病痛,我们连太医也没有……”

    去了岂不是要没命?

    若是夺嫡失败,他不出去,死的也就是他一个。可若是出去,死的就不一定只是他自己了,他们这群人走了,留在大清的人怎么办呢?

    所以,额娘说的后路,他觉得不成。

    耿文

    华就忍不住笑:“你觉得没有太医是大事儿,但京城的洋人也不少,你可曾询问过他们,他们国家的人若是生病了要怎么办吗?”

    弘昼脸上顿时露出些惊恐神色:“我自然是问过的,腿坏了就切掉双腿,胳膊坏了就切掉胳膊……简直就是,不开化,茹毛饮血。”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好吧,忽然想起来了,现如今的西洋医术,在大清这种保守治疗的大环境下,确实是有些骇人听闻的。

    西洋的医术,现如今好像也是出于摸索阶段?

    耿文华顿了顿才说道:“那咱们带着个太医出去?”

    “有太医没有药,有什么用呢?”弘昼摆手,又说道:“额娘不要想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了,您呢,只管安安心心的在永寿宫做您自己的事情,若是……您就和齐妃母一样,闭门不出就好。”

    就好像惠太妃,哪怕大千岁被圈禁了,康熙照样念旧情,将人好好的养在宫里。就算是紧闭宫门念经祈福,吃喝穿戴方面,反正是没人敢怠慢的。

    再者,还有塔纳在,塔纳可是汗阿玛唯一的女儿,难道汗阿玛还能连塔纳一块儿打杀了?只要塔纳好好的,额娘的后半辈子就有靠。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将外面的事情,尽量的不告诉额娘,完全的和后宫分割开来。

    耿文华摆摆手:“我可不能不出门,算了,你大了,自有主意了,既如此,那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就是了。”

    弘昼虽说并不赞成出海的事儿,但耿文华觉得自己还是要尽早做准备。实在是不行,到时候让人打晕了弘昼,将他给弄到船上送出去完事儿。

    弘昼虽说不是她生的,但也是她养的啊。嗯,就算她生的时候不在,但坐月子的也确实是她。

    弘昼没看上佟家的格格,平太贵妃也没法子,她虽说心里有些暗恼,却也知道现在并非是先帝在的时候了。于是就只好找那拉氏,说佟家格格错过了之前的选秀,现如今病好来了,想说一门婚事,让那拉氏帮着寻摸寻摸。

    那拉氏倒是热心的很,将这事情给兜揽了下来。

    不到五天,还真的给这位佟家格格说了一门婚事——十三家的嫡子。

    这位嫡子呢,不是长子。当年十三成亲之前,府里也是先有了侧福晋,还是那句话,先进门的人就是占据优势,这位先进门的侧福晋不光是在管家方面占了便宜,还顺便将十三的心给占去了大半。

    若非是后来十三倒霉,是十三福晋不离不弃,怕是十三阿哥又是一个宠妾灭妻的典范了。

    庶长子弘晨早已经成亲,但这位嫡子,却还没成亲。

    那拉氏提起来这门亲事,先去问了平太贵妃。平太贵妃对这门婚事很是满意,十三现在可是铁帽子亲王,世袭罔替。现如今这个嫡子,也已经被册封为了世子,将来必然是要继承十三的爵位的。

    十三又是胤禛的肱骨大臣,军机处总领,可谓是皇帝之下第一人。若说身份,那真是除了皇阿哥,也就是十三家的儿子比较得势了。

    那拉氏又宣召了十三福晋进宫来询问,十三福晋当时并未决定,而是说要等回去问一问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又亲自进宫来问了胤禛,他是知道胤禛对隆科多的态度的,现如今就看胤禛是不是要将佟家和隆科多划分开,还是直接当做一体看。

    事情绕一圈,胤禛来永寿宫的时候又提起来了:“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给佟家留一份儿体面,一来是感念汗阿玛,二来呢,当初我年幼……隆科多时常出入后宫,也是他带着朕在外面玩耍。”

    小阿哥年幼时候出宫机会很少,基本上就是到外家转一圈即可。

    胤禛养在佟佳氏跟前,那出宫必然是不会去乌雅家的,多是去佟家。

    佟家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面上肯定是周全周到。

    就是后来夺嫡,佟家是站在八阿哥那边的,却也不妨碍他们年节时候,照常给胤禛送节礼。

    情分是真的,不支持他做皇帝也是真的,支持八阿哥更是真的不能再真的。整个佟家,当年也只一个隆科多是站在他这边的。

    耿文华就明白胤禛的意思了:“皇上想如何做就如何做,不过是个女眷,将来就是再如何,也牵扯不到出嫁女身上。”

    胤禛本就已经有决定,得耿文华支持,没几天就下了赐婚的圣旨。

    然后,佟家那边就分家了。

    分家这种事情呢,一般来说是很少有的。鉴于朝廷关于赋役的规定,不管是民间还是朝堂,都是大家族更有利,小家庭则是不易生存。

    所以不到不得已,少有家庭会分家。

    佟家也是如此,不管是当年八阿哥夺嫡失败,还是后来隆科多得势,佟家一直没分家。

    现如今,隆科多进了大牢,佟家这边就分家了。

    佟家前脚分家,后脚关于隆科多的处置就下来了,斩立决。

    李四儿也没得好,在隆科多被带去刑场的头一天,一杯毒酒,李四儿就成了一具尸体。

    至于隆科多贪墨的银钱,佟家那边将隆科多那一房所有的家产都给捐献出来了,隆科多的嫡长子,则是带着妹妹还有李四儿生的弟弟,一起往东北去了。

    煊煊赫赫的佟家,就好像一棵大树,说倒塌就倒塌了。

    京城里很是议论了一段时间,但很快这个八卦新闻就又被另外一个事情给取代了,宫里的皇后娘娘,不行了。

    这事儿很是突然,别说是外面百姓觉得懵了,就是宫里耿文华等人都觉得有些……天上忽然掉下来一块儿石头砸在了脑袋上一样。

    前段时间明明身体还好转了些,不光有心情来给佟家格格说亲了,还很关心弘历的子嗣,特意叫了富察氏进宫来询问呢。这怎么一转眼,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耿文华等人在大殿里面等着,胤禛和太医则是在内室。

    熹妃左右看看,到底是没忍住,靠近耿文华身边:“皇后娘娘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耿文华微微摇头:“我也不知,娘娘的脉案,也并不是我等能看见的。”

    从皇后去圆明园,耿文华就再没见过那拉氏的脉案了。

    熹妃就叹气:“之前还说要举办弘晖运动会了呢……”

    都已经下令开始准备了,这已经是第三次的弘晖运动会了,现下整个大清都已经很熟悉这个运动会,每年到这时候,也会有许多人准备参加。

    可忽然之间,皇后就倒下来了。

    熹妃就皱眉:“也不知道今年这运动会还能不能开了。”

    挺热闹的一件事儿,但凡开运动会,整个京城都热闹的街道上连个空闲地方都没有,人挨人,人挤人。熹妃喜好热闹,她就是不能亲自出宫凑热闹,也要找人打听打听,回来听的津津有味。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没搭理她。

    年贵妃忽然开口:“皇后娘娘前两天吐血了。”

    耿文华有些吃惊:“年贵妃是如何知道的?”

    年贵妃笑了笑:“本宫想知道,自然也就能知道,皇后怕是有些不太好。”

    耿文华就忍不住皱眉,宫里的忌讳挺多的,就比如说,早上不能说不好听的话,尤其忌讳说生死之类的东西。当然,你私底下讨论,那没人管。可你当着很多人的面儿,那就是失仪。若是宫女嬷嬷,那是要拖出去掌嘴的。

    皇后病了,年贵妃说皇后不太好,这话就很不好听了,也犯忌讳。

    熹妃脸色也有些怔愣,随即就有些神色莫测起来——年贵妃若不是有些小道消息,怎么可能会这样直白的说皇后不太好了呢?

    她原以为,皇后又是和之前一样,不过是病一场。

    但若是不太好了……那皇上可还会册封继后?

    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看一眼耿文华。若是要册封继后,人选怕是就在耿文华和年贵妃之间了,但胜算上,耿文华占八成,年贵妃只占两成。

    若是耿文华做了皇后……那弘

    昼岂不是成了嫡出?

    皇后必然不能有事儿才行,否则对自己和弘历来说,就是大大的不利。

    熹妃垂下眼帘,忍不住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祈祷,皇后可千万要好起来才行。

    年贵妃看着她这动作,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熹妃听见也当没听见,要不然怎么办?她一个妃子,去和贵妃争辩几句?

    很快胤禛就从里面出来了,耿文华赶紧起身行礼,胤禛皱着眉摆摆手:“你们都回去吧,皇后身体不好……该静养的。耿氏,宫里的事情,你暂且劳累几分,回头等皇后好转了,必然谢你。”

    耿文华忙笑着行礼:“皇上客气了,娘娘待妾身如同亲姐妹,现如今娘娘病着,能为娘娘分忧,妾身十分荣幸。”

    胤禛点点头,看了看年氏和李氏,还有钮祜禄氏,顿了顿,到底是没再说别的。

    越过她们,点了点顾氏两个:“这段时间,就虔诚抄写几卷佛经,为娘娘祈福就好。”

    顾氏两个忙应了,瞧见胤禛明黄色衣服往前走,就连忙转身,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送胤禛出门。

    熹妃看耿文华:“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娘娘?”

    耿文华摇头:“没听皇上吩咐吗?娘娘要静养,既如此,咱们就先告退,回头等娘娘好转了,自有召见的时候。”

    她往外面走,年氏顿了顿,也就跟上了:“你说,皇后要是没了,皇上会册封你为皇后吗?”

    耿文华站住,转头看年贵妃,片刻之后笑道:“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挑拨离间,皇上不光是我的男人,还是皇上,天下之主,还是几位阿哥的父亲,若是册封继后,他顾虑思量的太多,我可舍不得。”

    这最后一句,说的她自己都有些牙酸。

    说完之后,不等年氏反应,就冲熹妃招手:“你过来,忽然想起来你素来冲动,所以有几句话特意交代你。”

    熹妃忙到跟前来,耿文华转身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先不说娘娘身体如何,你我都不曾见到太医出来说话,就是娘娘真有个什么万一,也别别人说什么册封继后的话你就信。”

    钮祜禄氏瞪大眼睛,显然不太明白耿文华是如何看出自己心里的想法的。

    耿文华嗤笑一声:“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就算是真要册封继后,也必然不会从你我之中挑选。所以,你大可以放下这颗心,别别人一撺掇,你就跟吃了药一样往上窜。”

    钮祜禄氏脸色顿时通红,气的:“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很是没脑子一样……”

    不等她说完,耿文华笑了一声,钮祜禄氏那脸色顿时更红,耿文华笑眯眯的道歉:“好,那是我说错了,你有脑子,还很是聪明。我不过是白提点一句,你愿意听就听一听,你不愿意听就算了。”

    她摆摆手,转身往自己的方向走去。

    钮祜禄氏留在原地等了片刻,脸色慢慢的就沉静下来,顿了顿才转身:“走吧,眼看要秋天了,该起风了啊。”

    皇后到底是没留住,也就五六天,耿文华还在沉睡之中,就听见外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她睡眠浅,立马睁眼,知春在外面轻轻喊道:“娘娘,娘娘?不好了,景仁宫那边来了消息,说是皇后娘娘不行了……”

    耿文华迅速坐起来,掀开了帘子伸手:“是那边嬷嬷来传话的?太医可赶过去了?”

    “皇上已经去了,太医院那边但凡当值的,全都赶过去了。”知春说道,快手快脚的展开衣服给耿文华穿上:“先来通知的娘娘您,宫里需得留意些,这万一……”

    万一皇后真没了,宫里可不能出乱子。

    耿文华点头,吩咐道:“你留下,叫了后面的嬷嬷们起来,吩咐下去,宫里各处不许随意走动,再派人往内务府去说一声,准备……麻布和白灯笼,等着景仁宫那边的消息,别到时候来不及更换。”

    吩咐完,不等洗脸,就急匆匆带人往景仁宫那边去,到了门口,迎面遇见年贵妃,两个人互相看一眼,谁也没说话,只管进大殿等着。

    第220章 第 220 章 现在倒是不好大张旗鼓……

    耿文华并未见到那拉氏最后一面, 她赶到景仁宫,只见到太医进进出出。也不过是一炷香时间,里面就传出了嬷嬷宫女们的轻微啜泣声,随后胤禛就从里面出来了, 叫了耿文华:“你去……帮她更衣吧。”

    耿文华忙行礼起身, 带着嬷嬷往里面走。

    人刚死的时候, 身体还是软热的, 趁着这时候才好更衣。若是略耽误……到时候为更衣, 怕还要在尸体上造成损伤, 对于比较相信鬼神的人来说, 如此一来, 怕是转世投胎之后, 身上也会有损伤。所以, 只要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多是会为死者及早更换衣服的。

    那拉氏这衣服也是早早就准备好的, 她自己身体不舒服,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再者,就跟民间老者早早准备寿材一样,早点儿准备寿衣, 也是有冲一冲的意思的。

    耿文华叫了那拉氏的嬷嬷:“我来扶着娘娘, 你们需得轻手轻脚, 尽快为娘娘更换了, 热水可准备了?”

    嬷嬷忙叫了宫女去打热水来,自己则是先开始为那拉氏更衣。

    那拉氏身上的热气儿已经开始散了, 耿文华垂眼看了一下她那脸上,心里就忍不住叹气,其实光是看脸色的话, 她是已经比去圆明园那会儿看起来好转了些的。

    人生无常。

    原以为她是好了,却没想到,回宫这才多久……

    收拾好衣服,外面这才敲响了丧钟。宫里立马开始更换装饰,宫人也需得佩戴白花。

    因着没了的是皇后,所以这宫里的事儿,还需得耿文华来操持。她一边让人收拾准备灵堂,一边派人去通知公主阿哥们,不过还是先问了胤禛一声:“弘时那边……虽说是过继了,但毕竟也是娘娘看着长大的,他自己也有孝心……”

    胤禛顿了顿,还是摆手:“让他随着宗室一起进宫吧。”

    既然已经过继出去,就不要再破例了,以免他心里再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奢望。

    耿文华点头应了,就只派人去叫了弘历一家。

    弘历夫妻两个十分有孝心,不到两刻钟就赶过来了,富察氏一身白衣,进门之前眼眶就发红,进了门,那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落:“皇额娘,您怎么就如此狠心……”

    耿文华看的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转头看一眼塔纳,塔纳神情呆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呢,她到底是年幼,对于生死虽说也有了解,但毕竟那拉氏是她身边第一个,十分亲近之人死亡的事情。

    耿文华看的可怜,伸手揉一揉她脑袋:“你别太伤心,你皇额娘久病,现如今……也算是不用再受病痛折磨了。”

    塔纳抬头看耿文华,片刻才问道:“额娘,人死了,真的就没有灵魂吗?”

    耿文华点头,但顿了顿,又摇头:“额娘也不清楚。”

    若是当真没有,那她算什么呢?若是有,那鬼神岂不是当真存在?这又和她从小所学十分冲突。或许,她的穿越也能用科学点儿的说法来解释?比如说,是什么声波光波脑电波之类的传递?

    塔纳这才开始眼眶有些发红:“皇额娘还说,等今年冬天了,送我一个滑雪车呢。”

    她这才开始哭起来:“我也想给皇额娘买一个生辰礼物呢,才看好了一个佛像,正打算买下来……皇额娘是不是再也收不到我的礼物了,也没办法再送我礼物了?”

    耿文华没说话,她盯着棺材前面的火盆也有些发呆。

    外面传来十三福晋的声音:“现下也快天亮了,宫外有许多赶过来的诰命夫人,还有宗室福晋,可要如何安排?”

    耿文华忙起身到外面,先和十三福晋点点头,这才说道:“已经命人安排了蒲团,皇上的意思……停灵七天。”

    也就是要哭灵七天。

    诰命夫人和宗室福晋进宫

    ,按照安排好的蒲团跪下,到时候该哭哭,该休息休息就是了,也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安排。

    不过休息的偏殿那边,耿文华是特意叫了两个太医候命,就怕这些女眷当中,到时候有上了年纪的,或者大肚子的,哭灵时间长了身体受不住,常用的药材也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说熬药就能熬药。

    再就是茶水,还有点心。哭灵是个体力活儿,从早上持续到下午呢,宫里也不会给准备午饭,所以也只能靠着这些点心来缓解一下了。

    当然,若是有胆子大的,哭灵的位置比较靠后的,自己偷偷在袖子里藏点儿吃的也可以,但这种事情一旦被发现,轻则被斥责,重则被赶出宫,连累家族名声,尤其是家中男人仕途。后果有些太过于严重,所以倒是很少有人犯这种的错。

    十三福晋忙给耿文华行礼:“贵妃娘娘安,妾身进宫时候,外面已经是有许多马车……”

    十三福晋是好意提醒,耿文华就应道:“我知道了,多谢十三福晋提醒,赵采,带人去宫门口那边迎接着,若是有上了年纪的,就准备个轿辇。”

    顿了顿,她说道:“我去拟定个名单,回头你拿着名单到宫门口去接人。”

    像是一些宗室长辈,就需得用轿辇。

    耿文华给十三福晋示意了一下,请她进内室:“还请十三福晋帮我斟酌斟酌。”

    十三福晋毕竟是嫡福晋,耿文华就算是帮着皇后打理了一段时间宫务,但也不过是个贵妃,少有往外赏赐东西的时候,论对宗室的熟悉,自然是比不上十三福晋的。

    谁家的福晋辈分大,谁家的福晋年龄大,谁家的福晋有身孕。

    耿文华这边拿出来名单,自有人去安排轿辇。另外就是诰命夫人们,也需得考虑一番,就比如说张廷玉的夫人,年龄大,快七十的老太太了,也需得准备个轿辇。

    阿克顿的福晋有了身孕,他也是胤禛比较看重的人,所以也需得安排轿辇。

    等这些全安排好,也已经是天色大亮,大殿外面已经跪满了人。

    随着礼部的一声吩咐,哭灵才算是正式开始。胤禛也在,站在棺材前,大约是人已经死了,以往心里再多的嫌隙,现在也已经成了过眼云烟,心里剩下的就只有好了,胤禛也有些落泪难过。

    外面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来:“哭!”

    外面就传来哭声,屋子里更是一片哭声,耿文华将帕子放在眼睛上,冲鼻子的味道一下子就将眼泪给冲下来了,倒不是她不难过,只是……人的精力有限,她一边忙着操持丧事,还要分神来哭,也得要眼泪那么及时才行啊。

    所以这帕子,就是为怕眼泪不及时才准备的。

    大约是一刻钟,外面又传来喊停的声音。耿文华收起来了帕子,跪坐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就起身往隔壁去,也有妇人在大殿里——就算没有身体不舒服,偶尔也需要更衣如厕之类的。

    见耿文华进来,几位夫人怔愣了一下,就忙起身行礼,也有十分热情的给慰问耿文华:“贵妃娘娘瞧着有些憔悴,可是事务繁忙?妾身知道娘娘伤心难过,但也得顾惜身体啊。”

    耿文华笑着点点头,也顺便关心了一下她们的身体,这才绕过她们往大殿后面去。

    大殿后面是那拉家的老太太,这位老太太因着没了亲闺女,现在瞧着就像是一把干骨头,脸上都没几分活气了。

    耿文华也没进去,只叫了嬷嬷来询问:“老太太可还撑得住?若是撑不住,回头几天就不用进宫来了。”

    嬷嬷苦笑:“晕厥了两次了。”

    耿文华顿了顿就叹气:“天下慈母心,可若是拦着……算了,本宫进去看一看吧。”

    她进去,老太太就睁开了眼睛。耿文华上前来拉着老太太的手:“老太太,您可得多顾惜自己身体,您若是这会儿倒下了,那我们娘娘怎么能心安呢?再者,娘娘临终之前,还有放不下的事儿呢,我本打算和老太太商量一番,若是老太太您身体撑不住,这事儿我可和谁商量呢?”

    老太太这才有了几分活气:“娘娘放心不下什么事儿?”

    “一个是您的身体,一个是弘晖运动会的事儿。”耿文华说道,她这话自然是胡说八道的,她都没见到那拉氏最后一面,怎么知道那拉氏有什么放得下放不下的?

    但由己及人,她若是要死了,心里放不下的,怕是也只有父母子女。

    至于兄弟姐妹……那是不用操心的,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没谁是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的。

    老太太那眼眶就发红,耿文华赶紧安慰:“您别哭,您这一哭,我们娘娘还以为是我欺负您了呢,您得好好的才行。”

    老太太使劲点头:“是,我得好好的,我不能让她走的不安心。”

    顿了顿,还是哭到:“这个狠心的人啊,竟是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这样狠的心!”

    耿文华忙轻轻摸着老太太后背安慰:“这生病是谁也不想的事儿,娘娘也实在是没法子……”

    小半个时辰才将老太太给安抚好,然后妥善的派人将老太太给送出宫,她是长辈,是那拉氏的亲娘,哪儿有长辈为晚辈哭灵的?不过是请她进宫,来见一见那拉氏的遗容而已。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还是要继续活着的。

    停灵七天,那拉氏被弘历和弘昼兄弟送到皇陵安葬。

    胤禛也不知道是太伤心还是什么,又继续罢朝了三天。他罢朝也没在后宫停留,而是住在养心殿那边,耿文华也就没过问——不管他和那拉氏之前现如今是什么情分,那毕竟是多年夫妻,少年相伴,没有爱情也有亲情,哪怕是养了十多年的小猫小狗死了呢,胤禛也要伤心难过的,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就是再善妒,也不会连这个都容不下,连这么一点儿伤心难过的时间都不给胤禛。

    所以耿文华只当不知,她只将后宫给打理好,免得这会儿再给胤禛添乱。

    “年贵妃那边又请了太医。”她正在看账本,知春就来回话了:“说是年贵妃今儿早上又吐了一次。”

    耿文华就叹气:“之前的丧事耗心耗力,她本就是个不能伤神之人,回头让太医院将脉案送过来我看看,若是有什么要用的药材,让太医院只管用最好的。”

    知春应了一声,又说起来齐妃那边:“说是要供奉一个佛像,找内务府要了,内务府给的她又嫌弃不太好……”

    内务府给的都是瓷器的,齐妃想要玉石的。但佛像这种东西,从没有差的材质的玉石,就是再不好,也多是中等的玉石料子,那价钱也都不会便宜。

    内务府的东西也不是不要钱白来的,齐妃想在份例之外再要一点儿,那就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耿文华顿了顿就说道:“内务府那边既然已经拒绝了,那咱们就不要过问了。齐妃若是来找了,那再说。”

    齐妃肯定是不会来找耿文华要的,因为耿文华现在掌管宫务,耿文华说要扣下她的月例,她找谁都没用。哦,找皇上有用,但皇上不会见她。

    耿文华说完齐妃的事儿,忽然想到顾氏两个,就忙说道:“她们当初是皇后娘娘留下的,现如今娘娘没了,想必她们两个心里也惶恐着呢,你让人去看一看,若是有克扣……直接找内务府说一声。”

    知春赶紧答应了。

    胤禛在养心殿自己难过了几天,又写了两首悼念那拉氏的诗词,到了第四天,才算是来了永寿宫。

    耿文华一见他就公事公办,让人拿出来了账本:“娘娘的丧事用了七千两银子,今年也已经过去大半,内务府那边的账本,宫里上半年的开销竟是花费了一万两白银……”

    一万其实不算很多,宫里虽说只有几个主子,但宫女太监嬷嬷不少,一个月的月钱加起来,就是一个比较庞大的数字。再加上逢年过节的赏赐,还有一年四季的衣服。

    耿文华他们这些做主子的,随时吃点心都有,但对御膳房来说,则是一早就要开始准备十几样的点心,主子要什么,就能送过去什么。主子不要的……也不会浪费,所以这御膳房的花销,就能占宫里的一半。

    分摊下来各处的都不算多,但是放在一起,这个总数就有些骇人了。

    胤禛就忍不住皱眉:“这么多?”

    耿文华点头:“所以妾身想和皇上商量一番,之前小选的人都已经安排妥当,那是不是宫里可以再放一批人出去?”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现如今这些人手可够用?”

    “多少是够用呢?事情都有人做,那就是够用,陪着主子站在说话,算不算差事?”耿文华问道,胤禛叹气:“算了,你看着办就是了。日后这宫里的事情,都由你看着办。”

    耿文华看他一眼,就问道:“不用和年贵妃商量着办?”

    胤禛无语了一下:“就年贵妃那身体,你能和她商量几件事情?”看着耿文华眼睛都眯起来了,胤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脑子竟是比平日里转的更快些:

    “倒不是朕心疼她,朕是担心耽误你的事儿,本来你一个人拿主意,你说如何就如何了,你若是再找她商量,她又有心思考,偏又身体不给力,一炷香能做决定的事儿,偏偏得要三五天才能决定好,你说耽误时间不耽误?”

    胤禛又拍拍耿文华的手:“你莫管她,只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耿文华这才收回视线,顿了顿又说道:“内务府那些个将作监,若是敞开了和民间做生意……”

    胤禛脸色立马认真严肃起来:“这种想法万不能再有,不说历朝历代了,就是当年汗阿玛在的时候,允礽的奶兄,靠着内务府敛财多少,你难道没听说过吗?”

    耿文华是真没听说过,也就摇头:“倒是没留意过。”

    胤禛叹气:“与民争利这四个字,一部分是说你别与普通百姓做一样的生意来抢夺占据他们赚钱的市场,一部分也是说,有钱有势之人做生意,就必然少不了贪污受贿这四个字。你本意可能就只想着公平公正的做生意,但你如何确保你手底下的人就不会恃强凌弱呢?你做胭脂水粉生意,那是不是民间就会盛行种植花草,就会有人出面抢占良田?”

    为什么商户三代之内不许入仕,就是因为做生意这事儿,可太多空子能钻了。

    你开个粮铺,就有人会将上好的粮食用中等的价钱卖给你,但是人家也不能赔钱啊,那这中等的价钱怎么买来上好的粮食呢?压到最后,所有的利润,全在上面的利益链上分掉了,只有种地的百姓,用最好的粮食换来了勉强能温饱的粗粮。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内务府一旦放开这口子,民间商户首当其冲会吃亏,再然后,就是相关从业百姓。

    耿文华抿抿唇,大概明白胤禛的意思,她沉默了片刻才笑道:“倒是我短视了。”

    胤禛摆摆手:“也不是你短视,你还是十分聪明的,之前你那句话说的就十分有道理,有多少的利益,人们就敢于冒多大的风险。”

    所以要想掐掉风险,就必须将利润局限在一定范围内。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胤禛忽然说道:“皇后也不过是才过世,朝堂上就有了请封皇后的折子。”

    耿文华瞬间想到了:“所以你这几天才说是伤心过度,不愿意上朝?”

    就是为了给朝臣一个态度,他对皇上情深,短时间内,最好是谁也别提册封继后的事情。

    揣测圣心也是这些大臣们的必修课。

    胤禛点点头,过了片刻,忽然问道:“你想做皇后吗?”

    耿文华都惊了一下,仔细看胤禛神色,想从他脸上分辨一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奈何胤禛现在十分老道,脸上竟是不露半分,耿文华顿了一下,就摇头:“不想。”

    但过了片刻又笑道:“我说不想,皇上信吗?不过,我现在确实是不想,因着我了解皇上。再者,我也愿意为皇上着想,皇上不光是我的男人,还是天下之主,还是三个阿哥的父亲。”

    她说她不想做皇后,胤禛也不一定能相信,那干脆就说自己的理由算了。她体谅胤禛,知道胤禛不会册封自己为继后。

    果不其然,顿了一下,胤禛脸上略有些愧疚:“朕还想着……若你非得要做皇后,朕该如何说呢,没想到,你竟是这样体贴周到。朕确实是不能……”

    他苦笑了一下,做皇上也并非是随心所欲的。

    他觉得以耿文华的能力见识,做皇后绰绰有余。但朝堂上,也并非是所有人都赞成耿文华做皇后的。当然,胤禛是个乾纲独断之人,若是他非得要做,朝堂上就算是有反对的,他也并不在意。

    就好像他的那些改革,摊丁入亩,火耗归公,朝堂上不都是有至少七成的人反对吗?

    他唯一顾虑的,是大清长长久久的江山。

    他知道耿文华有许多想法,和这个年代格格不入。他也知道耿文华的来处,和大清处处不同。所以耿文华做皇后,对大清的影响,他并不敢有所保证。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并未选定继承人。

    弘历能干,但于女色上过于放纵,于生活上也是略有些奢靡。

    弘昼活泼,但做事儿十分认真,也愿意下功夫,并不怕吃苦。

    至于六阿哥……胤禛是不会考虑的,年家在的时候不考虑,年家完蛋了也照样不会考虑——就六阿哥那身体,皇位给了六阿哥,是害他,而不是对他好。

    若是将来他选中了弘历,那耿文华做皇后就不太合适了。

    但若是他选中了弘昼,那耿文华也未尝不能做皇后。

    胤禛笑道:“现如今朕只能是委屈了你,幸而你贴心,朕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等过段时间,朕给你些赏赐。现在倒是不好大张旗鼓。”

    毕竟皇后刚没了,他刚对外表示了对皇后的深情,转头就大肆赏赐耿文华,不说外面怎么说他了,对耿文华名声也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