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说,对不起
“沈沈清欢?”里头的人不确定地喊着她的名字。
听见对方还认识自己,沈清欢瞬间就顾不上其他的了,她快步走进去,才发现原来有一个隔间的门在外头被一把杂乱的扫把给别住了。
她顿时意识到这件事情不简单,赶紧上手把那个扫把给拿下来,然后打开隔间,见到被困住的女生,看清人后她惊讶道:“陈眠?怎么是你啊?”
“我”她愣愣地看着沈清欢,又低头瞥了自己一眼,见自己如此狼狈,尴尬地扭过了头。
沈清欢顺着她的目光也注意到了她衣服上全是水渍,头发末尾的发梢也是湿的,见状,不由分说地伸手把她拉了出来。
陈眠不知所措地跟着她朝外走,走到走廊边时,外头一阵凉风吹在了她的身上,她控制不住地发着抖,沈清欢见她冷,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肩上。
“不用”
见陈眠要把外套还给她,她语气都强硬了一些:“你披着吧,别感冒了。”
看她坚持,陈眠低下头,她垂着眼睫,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别扭地说了声“谢谢。”
“你怎么会被关在厕所隔间里面啊?”沈清欢站在她的边上,犹豫了片刻,才温柔地开口,生怕自己的问题会让陈眠感到不适……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陈眠别过头,不想让自己接收到沈清欢投来的担心目光。
沈清欢看她不肯说,她皱了皱眉,语气急了几分,几乎是脱口而出:“是有人欺负你吗?”
等她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可能问的太直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但陈眠只是扣了扣自己的手,她没有介意,也没有说实话:“没有,什么事情都没有。”
后面无论沈清欢怎么问,陈眠都死咬着牙说没事。
沈清欢被她这副样子给弄得都有些无奈了,她朝后背靠着墙,眼看陈眠一直都低着头,好像是不敢看自己一样。
怎么好像每次陈眠碰到自己,都是这个态度?她在心里发出疑问,嘴边也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很好奇的问题:“陈眠,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啊?”
话落,她直勾勾地盯着她,等待陈眠的回答。
她总觉得,如果今天来帮陈眠的人不是她,那或许她会是愿意开口的。
陈眠没想到她会突然那么直白地问,她和沈清欢在高一的时候相处就很奇怪,她当时以为是沈清欢没有在意,再说她们本身就没有玩的多好。可是今天听她说,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疏远和排斥一直都有让对方意识到。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也同样面色凝重的沈清欢,半晌嘴边才憋出一句:“没有。”
这是实话,其实说到底,像沈清欢这样明媚又不骄矜的女孩子,大概很少会有人不喜欢吧,哪怕就连她都不例外,她是无法真正去讨厌她的。
“那你为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沈清欢还想问着什么,陈眠却先一步开口打断了她。
她抬起头,是今晚第一次用目光直视着她,嘴边质问着问题。
沈清欢见她今天这个样子,心底那唯一的一点不确定性也终于被坐实了。
“所以真的是因为陆征年。”她的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陈眠盯着她良久都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
见此情形,沈清欢的表情也变得晦暗不明起来,她好像一时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陈眠看着她沉默,目光不自觉地朝着她背后的楼梯口看了一眼,她咬了咬嘴唇,表情霎时变得紧张起来,她紧盯着沈清欢的脸,语气继续生硬地问她:“那你呢,你喜欢陆征年吗?”
闻言,沈清欢猛地抬起头,她和陈眠四目对视,无声地对峙着一般。
也许那个答案,她们两个都很清楚。
可是眼下这样,沈清欢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也第一次在心里那么直面地问自己,她喜欢陆征年吗?
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对他,到底是真的有其他不一样的感情,还是只是他们关系比较好,所以在外人眼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陆征年呢?他又会喜欢自己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陆征年从来没有和她说过甚至暗示过任何一个字,他们一直都是朋友,好像也只是朋友而已。
陈眠的问题搅得她心里一团乱,她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样的答案,最后也动了动嘴,却只能沉默。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你不喜欢他,对吗?”陈眠的问题紧追不舍,逼着她开口。
但又好像也是陈眠自己,在试图用这个问题说服着自己。
她看着面前这样咬着唇不说话的沈清欢,又看了看玻璃窗上的自己,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好像有些可悲,她又到底要骗自己些什么?
“是,我不喜欢他。”她眼睫一颤,脑子里一团乱地回想起了什么,随后说话的声音变得异常冷漠起来。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尤其是在她想到最近的事情的时候。
陈眠和陆征年在一个班级,这阵子她不是没有碰到他们两个一起去楼下办公室问题目,她路过他们班级的时候,也经常看到陈眠去问他问题。
其实这些都是普通同学之间正常的交流,一起去办公室里的人也不是只有她们两个。
可是万一呢?万一陆征年其实就是喜欢陈眠的呢?
于是想到这里,她也不肯承认了。这阵子大家都被学习的压力逼得喘不过起来,谁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以后的事情,可是今天,陈眠把一切都打开天窗说亮话般问了出来,然后好像谁也没有办法去逃避了。
她咬了咬牙,刚才的话或许也是她想要欺骗自己,想要告诉自己,她其实并不喜欢陆征年,之前过往的种种事情,都不过只是青春期的错觉而已。
可是在那句话说出来的下一秒,沈清欢就后悔了,她心底第一时间涌上了一个声音。
她撒谎了,而且是一个很大的慌。
是她这么多年直率的人生中,最变扭的一个慌。
“但是我”
“清欢。”
她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陆征年就正巧出现在楼梯口。
他喊着她的名字,沈清欢听到他的声音莫名有些心虚地转过了身,但陆征年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他表情自然,扯着嘴边的笑,道:“你怎么在这,我一直在学校门口等你出来。”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在陆征年的脸上好像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勉强。
她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面前的人分明表情看着很正常,
“我还以为你回家了。”她回答着,没有说原本上楼就是来找他的。
她瞥了一眼陈眠,又看着陆征年平静的表情,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和陈眠两个人也心照不宣地停止了刚才的话题,装作无事发生,
“没有,我们也刚放没有多久,好了,天色很晚了,快点走吧。”
陈眠听见他的话,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又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和自嘲。
“对了陈眠,你怎么也这么晚了还在这里?还有你这身上”陆征年和沈清欢说完话,才注意到被她挡住的陈眠,见她浑身都是水,蹙眉不解地问。
“没事,就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她摇摇头,下意识地朝着沈清欢投去了一个眼神。
沈清欢接收到对方拜托的目光,她大概是不想让陆征年知道这事,所以自己也没有拆穿她,“哦对,我刚好上来遇到陈眠,见她不小心给自己衣服弄湿了,就把外套借给她了,顺便和她聊了几句。”
“哦,是这样啊,那陈眠你也早点回宿舍吧,今天已经很晚了。”陆征年讲着话,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信还是没信。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们一眼,没有问平日里这两个关系一般的人怎么会突然碰上就聊起来,也没有问沈清欢为什么会那么刚好地上楼。
他偏头看向走廊外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出于礼貌,他问着陈眠“你要和我们一起下楼走吗?”
他的话刚说完,沈清欢和陈眠就一齐抬起头盯着他。
过了好一会,陈眠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摇摇头,笑着拒绝:“不用了,我还要回班级拿点东西。”
见此,陆征年也不勉强,跟着沈清欢和她打了个招呼便转身下楼。
他们两个走到楼下,彼此都不说话,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都离得要“十万八千里远”。
微妙的气氛在他们之间徘徊着,最终还是陆征年没忍住,先一个停住了脚步,他站在外面的台阶上问她:“你和陈眠,真的没什么事情吗?”
沈清欢哑然,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不是刚才听到了什么,答非所问着:“你是什么时候到楼梯口的啊?”
大概是担心自己胡乱说出口的话被对方听到,所以她问得很犹豫。
陆征年听见她的声音,第一次没有着急回答她,他昂起头,看着站在比自己高一阶台阶上的沈清欢,他唇边含着不明所以的笑,问她:“你觉得呢?我是什么时候到的?”
沈清欢没料到他会把问题反抛过来,一时都有些哽住。
陆征年的眼睛紧紧地盯了她几秒,见她露出为难和慌乱的神色,最终还是不忍心地低头苦笑了一下,替她回答:“我就刚刚到的,看到你们站在走廊边就喊你们了。”
“哦,是这样啊”她扯着嘴角面勉强地笑了笑,她的心里有两个来回挣扎的小人,一个在说陆征年没有听到刚才的话,把这个话题敷衍过去吧,一个在说万一他就是听到了怎么办?
是啊,万一他就是听到了怎么办?沈清欢在心里不停地问着自己,她情绪纠结地死死咬紧嘴唇,嘴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陆征年就像是察觉出来她要说话,先一步打断她,催促着:“好了,我们快走吧,该回家了,回去晚了沈阿姨沈叔叔又要担心你了。”
“好。”
沈清欢的话还一个字没说,就这样硬生生地没了机会再说。
一路上,陆征年的步子都有点快,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般,沈清欢虽然平时走路也不慢,但是到底还是追不上他的。
可她现下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及地喊陆征年走慢一点,今天的事情让她整个人思绪都太乱了,所以她什么都没有说,只加快步子追上他。
陆征年朝前走了一小段路,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情绪太激动了,走的也太快了。
沈清欢一直跟在他的后边,却始终一言不发,没有说他半个字。
他垂下眼,在灰暗的夜里,没有人看得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只是不经意地把走路的速度慢了下来一些,但又不让对方察觉,好让沈清欢不用那么累地追着自己走-
陈眠就站在楼上的栏杆边,她听到了方才陆征年和沈清欢的全部对话。
她抿了抿唇,沉默地看着陆征年和沈清欢离开的背影,发丝上的水珠仍在不停地滴落在她的脸上,让她整个人都看上去湿漉漉的。
她举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沈清欢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因为她的动作掉在了地上。
陈眠一怔,下意识弯腰去捡那件深蓝色的校服外套,沈清欢的外套很干净,还有一股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她动作僵硬地把那件外套胡乱抱在了怀里,衣服因为她的揉捏,变得皱巴巴起来。
她蹲在角落里,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却没有着急起来。
她把自己的脑袋整个埋进了臂弯里,肩膀不受控制地不停颤抖起来。
有雨滴大的水渍不停地砸落在地上,让人分不清是眼泪还是她发丝上的水珠。
陆征年的刚刚好,是肉眼可见地被风吹红了鼻子,是出现在楼梯口僵硬的身影,是只属于一个人的刚刚好。
而她,今天是那样的难堪,却对着帮自己出来的沈清欢那样咄咄逼人。
今晚一切的行为,都让她打心底鄙夷着自己
良久,她哽咽着,终于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放声痛哭:“对不起”
那像是不知道在为什么事情说着抱歉,又或许,是为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第62章 暗恋需要一场告别……
陈眠的那件事情最后沈清欢还是提醒了一声江淮远。
她虽然也能感觉到陈眠可能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但能把她关在厕所里,还朝着她泼水,那恐怕不是一般的矛盾。
这件事情既然被她碰到了,那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坐视不管,但这件事毕竟也不是她能够去决定的。
所以她没有和江淮远直接说,而是嘱咐他最近注意着点陈眠,她想,要是陈眠愿意和江淮远说的话,那就没事了,但是如果她不愿意,那她也就不勉强了。总之叫江淮远注意着点她也不会出错。
但这件事情后来的发展,也是沈清欢完全没预料到的。
江淮远那小子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还真从陈眠的嘴里知道了那几个欺负她的女生是谁,在周一大课间时间,他直接跑到陈眠班级大闹了一通。
陆征年在班级里拼命地拦住他,才没让他在班级里闹出事情来。
陈眠当时就站在班级的中间收着卷子,她后来说,当时看到江淮远气冲冲地一声报告都不打就走了进来,她那个时候就顿感不妙。
但是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江淮远就走到和她不太对付的那帮女生面前,把她们的桌子给掀翻了。
那几个女生看着他突然这样发了疯一般,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原地。
周围的同学也更是他这莫名其妙的行为给惊掉了下巴,一句话都不敢说。
最后就是闹得他们两个班级的班主任都出面了。
了解实情后,陈眠他们班级的班主任让自己班里那几个女生向着陈眠道了歉,然后江淮远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地让江淮远这个刺头道歉。
一开始听说江淮远还不愿意低头,直到听到那几个女生被吓得颤颤巍巍地保证以后不会再去找陈眠的麻烦,他才终于松口,不情愿地道完了歉。
然后千叮咛万嘱咐地拜托着陆征年,让他在班级里照顾一下陈眠,免得她再经历类似的事情。
“征年,你一定要帮我看好陈眠啊,拜托你了,就算是兄弟我求你了。”
他被他们班主任领着回了教室,又挨了好一顿批,但是他像是全然没把这当回事一般,一下课又跑过来找陆征年,哀求着他。
江淮远其实不是一个会轻易去求别人的人,他虽然平日里嘴贱,人又吊儿郎当的,但是只要是关于陈眠的事情,他就没有不关注不认真的。
只是眼下最后的学习时间在倒计时,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能时时刻刻盯着陈眠,尤其是他们还不在一个班级,也不方便。
于是他就把心思打到了陆征年的身上。
陆征年起初听到他的话时,都差点要以为江淮远是不是被自己给气疯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他放在衣摆边的手紧紧握成拳,语气隐忍着:“我知道你要和我说什么,但是征年,其实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不被对方喜欢其实谁也不需要道歉,同理,我这种默默的守护,也不需要对方的任何回应。”
话落,他低下头苦涩地笑了一下。
这几年有多少人说过他是在自我感动,说他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人家陈眠根本就不在意。
可其实不是那样的,他知道陈眠也是会担心他,也是会感激她的。更何况,喜欢又为什么需要去纠结回报,喜欢就是喜欢,要求索取的那才不是纯粹的感情。
陆征年听着他的话,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知道江淮远只是在说着自己,为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而感到悲伤又无可奈何。
可他无故的,又突然想到了沈清欢。
也许一切就如同他说的那句话一样,爱与被爱都不要道理,亦不需要道歉。
“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就在班级里帮我看着点就行,行吗?”他抬眼,眼底含着勉强的笑意,让人看着觉得可悲又可怜。
所以陆征年最后还是答应了他。
江淮远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他和陈眠就在一个班级,他只需要偶尔注意一下那几个女生就行了,那几乎是每一个普通同学都能做到的事情。
而另一方面,他答应他,其实生怕江淮远再做出什么傻事来。
但陈眠其实和那几个女生也没有真正的特别重大的矛盾,那几个女生经江淮远的一吓,也都老实了很多。
只是那阵子总有人说闲话,说起江淮远当时的模样,像是要掀翻桌子,发疯撞死理科二班除了陈眠以外的所有人,大有一副“杀红眼”的样子。
后面中午他们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陆征年说着自己耳边听到的话,玩笑着和江淮远说,“那你记得也别杀我啊。”
“陆征年你给我滚远点啊。”
江淮远无语地骂着他,但他对学校里其他人怎么说自己都充耳不闻,一心只放在学习上和在最后周五他们住宿生放学后送陈眠回家。
他这副热忱劲儿,难免让宋清寒他们都不禁恍惚了,好像又看到了刚高一进来的时候,那个时候江淮远也是一个劲地追着陈眠跑,哪怕被拒绝了也丝毫不气馁。
而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陈眠不像之前那样直接狠心地拒绝他了。
经此一事,陈眠觉得是自己才害得他挨骂,所以在江淮远几番装可怜。以送她回家为由天天跟着她,她也无法再说出不同意的话了。
这样的时间过去的很快,苏市的温度也开始渐渐升温,途径一夜的大雨,春天开始被催促着离开。
很快便又要是一个夏天了,这是今年的最后一个夏天,也是属于他们高中时代的最后一个夏天-
“陆征年,刚刚你不在,艺术班沈清欢刚才过来找你,让我和你说一声,她们班今天下午要加课,让你不用等她一起回家了。”
陆征年拿着手里的卷子回到班级的时候,他们班的一个男同学冲他转告着沈清欢的话。
他闻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对着男生说了句“谢了”。
临近放学时,外面的天空乌云遍布,等陆征年走出班级的时候,一场大暴雨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好在从很早之前开始,他的书包里就一直备着一把雨伞,所以倒也不至于淋湿。
但是陆征年想起来,今天和沈清欢一起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没有看见她带伞。
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应该是停不了,要是不打伞淋雨,怕是回去要感冒。
陆征年心里想着,随后打着伞走出走廊,到校门口的保安亭,找了一处能落脚的地方,和往常一样等着沈清欢出来。
从高三开始,沈清欢的班级就经常是整个高三部里最经常拖课的一个班,她一开始也和陆征年说过,叫他放学不要再等她了。
可是开学那会徐嘉嘉的那件事情好像还恍如昨日,他们几个男生都不禁感到后怕,就更别说她们两个女生了。
陆征年也担心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无论沈清欢怎么说,他都不松口。
这次也一样,无论多久他其实都会等,只是他会告诉沈清欢,他们班级也经常和她班里一样,会晚放学。
也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有不舒适的愧疚感。
陆征年后来想起当时的自己,他才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在等沈清欢,年少时在等,未来以后似乎永远都在等。
他的人生里,等待这两个字漫长地蔓延了他的一生,而那个穷极一生也无法到达的终点,是一个永远朝前走的背影-
他站在校门口的旁边撑着伞,外面大雨如注,砸在水泥地上溅起了污渍,弄脏了他的裤腿。
陆征年皱着眉头看着这场大雨,从刚开始拥挤的放学人群等到校门口人群稀疏。
他突然想起来,这雨下得那么大,就算从教学楼跑出来,这一路上都是露天的,沈清欢也还是会淋到雨。
他和以往一样习惯了,下意识地走到这边,但是今天不同。
想罢,他也顾不上今天应该怎么和沈清欢解释明明说好了让他先走,但是他却依旧没有走的理由了。
他步子匆匆地正要朝着教学楼跑过去,生怕赶不上沈清欢班级放学的时候,正巧这时从不远处乌泱泱地又走过来了不少人,他朝着人群里望,只需一眼他就锁定了在无数五颜六色的雨伞里的人影,但是下一秒,他瞳孔一缩,倏然紧皱着眉,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
沈清欢手里正抱着书,和身边的一个男生并肩走在路上,男生撑着伞,大部分的伞朝着她肩膀这边偏着。
沈清欢看着心情不错,和对方有说有笑地说着话。
见此情景,陆征年刚迈出去的步子又无声无息地收了回来,他脸色紧绷,眼神带着几分敌意地盯着她旁边的男生。
那个男生嘴边含着笑,像是很开心的模样,满心满眼都紧紧地落在了沈清欢的身上。
而那个别样的眼神,他实在是太熟悉,熟悉让他不舒服。
“陆征年?你怎么还在这里啊?”沈清欢和身边人说了几句话,走到校门口时,她很快注意到了一个人站在那里的陆征年。
她喊着他的名字,直接冲到了他的伞下,眼睛依旧亮晶晶地看着他,像是这个阴沉的雨夜里,空中唯一发光的星子。
沈清欢周围的男生见她不假思索地就冒着雨朝陆征年跑去,他诧异地挑着眉梢,用着打量的眼神盯着对方,开口不太客气:“清欢,这个就是你说的和你一起上下学的——朋友啊。”
他特意咬着后槽牙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在沈清欢看不到的地方,用略带挑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陆征年接收到他的语气和目光,他没有接话,有些不适地紧皱起眉头。
只是迅速把伞朝着沈清欢那边倾斜,担心着她:“你别乱跑啊,都淋到雨了。”
“没事,就一点点雨。”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上的雨水,无所谓地笑着。
他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嘴边终于带着了笑意,但转头又看到了方才站在沈清欢朋友的男生,脸上的笑意顿时又消失了。
“清欢,他是谁?”
“哦,他是周景方,是我的同班同学。”
“这是陆征年,也是我的朋友。”
她依次给他们两个介绍这彼此,但是周景方和陆征年显然都没有想要和对方认识打招呼的意思。沈清欢愣愣地眨了眨眼,不明白这两个人都不认识,怎么话里话外都好像夹枪带炮似的?
见此,她都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征年见她冷场有些不知所措,才很勉强地和对方简单地说了句:“哦,你好,我是清欢的好朋友。”
“你好啊,我也是清欢的好朋友。”
对方像是有意要恶心陆征年一般,每句话都听得他很难受。
于是陆征年也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不再理会他。
沈清欢:
她看他们剑拔弩张的样子,眼角一抽,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可能有些人就是天生磁场不合的,可能他们两个就属于那少数的一类里没错,一定是这样。
陆征年看着她,不想继续在这个雨里撑伞站着,他叫了一声沈清欢,问她:“清欢,你和我一起回家吗?”
这话分明只是在问她要不要一起结伴放学回家,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沈清欢自己多想了,她莫名地从里面听到了别样的一个意思。
但是她今天是真的有事情,没办法和陆征年一起走,于是她摇摇头,刚开口解释:“今天不行啊,我们今天有事”
她嘴边的我们显然说的是她和周景方,陆征年心底一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想听沈清欢下面要解释的话了。
因为好像也没有意义,他不用问其他多余的也自然不需要沈清欢给他解释,因为他本身也没有那个资格。
想到这,他勾起唇自嘲地笑了笑,沉默地点点头,语气听不出情绪:“好,那我先回去了。”
说罢,他让周景方给沈清欢打伞,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背影被淹没在风雨里。
沈清欢被打断了话,一时有些愣在原地,她不知道陆征年这是怎么了,自己是哪里惹他不开心了吗?
她欲追上去问他,却被周景方的话催促着止住了要朝前跑的脚步:“好了清欢,我们快点走吧,老师已经在补习班等我们了。”
闻言,她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毕竟是她先答应对方有事在先的,也只好跟着他朝着陆征年相反的方向走去-
可是陆征年却没有走远,他站在学校不远处的亭子下,看着沈清欢和周景方并肩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陈眠询问沈清欢的那个问题,她是那样地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将不喜欢的字眼就这样脱口而出,让他的一切都变得难堪又无法言说。
这几天过去,他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记住,不要去当一回事。
可是感情这种事情,落在谁的身上或许都无法免俗,连他也是-
陆征年失魂落魄地拖着被淋湿的身体回到了小区家里,他走进自己的卧室,把房间门锁上,没有第一时间去洗个热水澡,而是呆坐在位子上,寂然地像一个不会动的雕塑。
直到江淮远的电话将他从落寞的情绪里拉了出来,对方在电话那头声音焦急,像是发生了什么着急的事情:“征年,你还在学校吗?”
“怎么了?我到家了。”他揉了揉自己湿了的头发刘海,语气是少见的烦躁。
“我妈肠胃炎住院了,我今天一下午都在医院里,但是我今天答应了陈眠要和她一起回家的,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个忙,把她安全送到家。”
“不是江淮远,你是不是脑子真的不正常啊,你不是喜欢陈眠吗?你一天天的找谁不好,就一定要找我去接她吗?”
陆征年本来今天心情就不好,听到江淮远拜托的话顿时情绪就更糟糕了。
他也是真的搞不懂自己这个兄弟到底怎么想的,原本他和陈眠还有自己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够尴尬了。
只是大家都不愿意去戳破,除了平时在班级里没办法避免的接触交流外,陆征年一直都在尽力地避嫌,免得让江淮远再误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是自从发生了陈眠那件事情后,江淮远就和发疯了一样,不停地找他帮忙照顾一下陈眠。
其实如果是换了一个人,不是那样奇怪的一段关系,这些平常事他都可以毫不犹豫地答应,可是偏偏就是陈眠,他既不想让江淮远误会,也不想给对方造成不应该有的错觉。
感情或许是一个人的事情,但是如果因为他的某些行为而让对方越陷越深,那他才是真的罪该万死了。
江淮远在电话那头被他吼得愣了几秒,才艰难地开口解释:“征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真的找不到人了,我也联系了清寒,但是他没接我电话,就再麻烦你一次了,陈眠她们家是在苏市租的房子,那个地方也很偏,你也知道之前徐嘉嘉的事情而且还有上次在厕所她被锁着的事情,陈眠毕竟是个女孩子,那么晚一个人”
他的声音听着真的像是已经穷途末路了,急的声音都有些抖。
陆征年心里也知道,江淮远是真的不知道能找谁了,不然他也绝对不会来求自己。
他不想听他那样可怜又恳求的语气,连忙出声打断:“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马上出门。但是说好啊,这就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以后有事就自己来,自己来不了就不要承诺了行不行。”
“好好好,你放心吧,我保证就是最后一次。”江淮远讨好似的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幸好陆征年不在现场,不然就会看到他的那一副谄媚样,然后鸡皮疙瘩掉一地。
“江阿姨怎么样了?严重吗?”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满脸都写着疲惫与无奈。
“没什么事,就是吃坏东西了,挂完水再观察一下就能出院了,你别担心啊。哦对了,陈眠那边我会去和她说的,不会让她误会的你放心,还有沈清欢那边也是,她要是误会你了,就让她来找我啊,我替你解释清楚。”江淮远深知他这两位朋友的脾性,所以提前想好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
只是正当他对自己的心思缜密沾沾自喜的时候,陆征年却只是平淡地丢了一句:“不用了,你和陈眠说清楚就行了。”
说罢,他那头就先挂断了电话。
江淮远的电话里立即传来“嘟嘟”的忙音,他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电话,嘟囔吐槽了句:“什么情况啊,今天吃枪药了啊?”-
而沈清欢这边,她们补习班的老师临时又整理了一些押题的题目,所以才通知今天让他们去拿。
她没有带手机,在学校里也不清楚,这个消息还是周景方告诉她的。
原本今天是要加课晚放的,但是他们最后一节课的老师突然家里有事,所以就让他们准时放学回家了。
刚好现在天色还早,周景方就提议让她跟自己一起去补习班拿题目,刚好他本来也打算要去,沈清欢又正好没有带伞,想着能顺带着蹭一蹭对方的伞,也就同意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提前和陆征年说过了,叫他今天不要等自己,他这个时间应该早就到家了才对,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会在学校门口见到陆征年。
拿到补习班的题目后,她脑海里竟是陆征年最后离开时那个孤单的背影,她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是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在周景方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晚饭再回家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想着关于陆征年的事情,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了。
“不用了,我要先回家了,今天谢谢你的伞了,我下周一请你喝东西。”
她不喜欢欠人人情,随便说了几句,就转身和补习班的老师借了伞,都没等周景方说出挽留她的话,就只身一人冲进了风雨里。
周景方见她那么着急,心底多少也能猜到原因,毕竟能让沈清欢那么不顾一切冒着风雨也要立刻回去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想到这,他也难免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着:“看来我是没机会了,这两人真是”
他想起校门口陆征年带着敌对的眼睛,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那副样子有多吓人。
而沈清欢,亦是如此。
她的确是一个很开朗明媚的人,但是能让她眼底亮起亮晶晶的光望向的人,大概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了。
那个眼神是和她望向其他人时都不一样的,而至于是哪里不一样,周景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感情这种事情,果然还是旁观者看得最清楚。
只不过他刚才那些行为好像一不小心给他们两的关系闹出了不少的误会。
算了,要是就因为这么点误会就能把他们两个彼此之间的关系弄僵,那这段感情也不过如此吧,他突然有些恶劣地在心里这样想。
但周景方忘记了,他们正值十八岁的这个年纪,就是最容易产生误会的时候。
他们都还不够成熟,会要面子地嘴硬不愿意解释,也无法像社会上工作的人那样坦荡地敞开心扉说出心里的实话。
那是他们最好的年纪。
也是最容易因为任何小事情就错过的年纪-
此时,在校门口,陆征年特地多拿了一把伞,递给站在保安室外躲雨的陈眠,和她解释:“是江淮远让我过来的。”
“嗯,我知道,他刚才打电话过来告诉我了。真是麻烦你了。”她不好意思地接过伞,语气疏离又客气。
原本她接到江淮远电话的时候,已经再三说了自己可以一个人回家,但电话那头的人硬是说自己已经找了陆征年过来了,让她不要乱走。
为了防止下雨天又让他跑空,陈眠也只好继续站在学校门口等着。
刚才在等待他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无比的忐忑,在看到对方朝自己走来的时候,陈眠又瞬间想到了上次的事情,她努力想让自己忘记,想装作无事发生。
“没事,反正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快点走吧。”陆征年摇摇头没注意到她的反常,只开口催促着她。
陈眠闻言抿着嘴点点头,他们走出学校的时候,外面的雨才稍微小了一点。
她和陆征年走在泥泞的路上,陈眠给他指路,她心思细腻地能感觉到陆征年今天的情绪不太对劲。
于是,她朝着陆征年的旁边望了望,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一个人,总是有些不习惯。
陈眠想着,片刻后才突然恍然大悟般意识到,原来是陆征年的身边少了个沈清欢啊。
他们平时并肩一起回家,她周五回家的时候也见到过很多次,今天他一个人,倒是看着反常了,因此她走在路边问他:“你今天不等沈清欢一起吗?她们班今天好像又加课了。”
“没有,她今天有别的事情,我们不同路。”
他的话刚说完,陈眠听着他略带怨气的语气,没由来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陆征年转头问她。
“我只是觉得有些稀奇而已,平日里不是不管她有什么事情你都会等她吗?”陈眠笑得苦涩,语气却还像是在玩笑。
陆征年听着她的话,在前面一个路口缓慢地停下脚步,光是只听她这一句话,他就知道陈眠是在说自己当时在她和沈清欢面前撒的那个慌,他尴尬着笑了笑:“果然还是被你猜到了。”
陈眠也跟着他的动作一起停住脚步,这时刚好雨停了,她收起伞,语气无奈道:“是你太明显了。”
听到她带着调侃的话,陆征年挑着眉梢,难得没有反驳。
“我听江淮远说,你打算考北京的大学了?”陈眠看出他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也就换了话题问。
“他怎么什么都和你说。”陆征年无语地点点头。
陈眠听着他吐槽的话不置可否,江淮远的确是个嘴巴很大的人,她笑了笑,继续说:“沈清欢应该也是要去北京上大学的吧。”
“是。”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疑惑地应着。
闻言,陈眠转过身,在微白色的路灯下抬头望着他,像是早就猜到了般,语气像一湖死水地平静道:“所以其实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阻止你去奔向她的,对吗?”
“什么?”陆征年不明白她的话里指的是什么,肉眼可见地皱眉起来。
可陈眠却也没有回答他的这个疑问,她嘴边露出勉强的笑,眼底却是灼热的悲伤。
有个问题好像被她埋在心里太久太久了,所以她眼睛一酸,冲动地把一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问出了口:“陆征年,你知道我喜欢你吧?”
陆征年还没明白她上一句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被她突如其来的后话给说懵了。
他愣神地抬起头,陈眠却不敢继续看他,她怕陆征年接下来说些什么她就没有勇气说下去了。
陈眠眼神闪躲,见他没有开口否认,其实她心里也就多少都有数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知道的。”她惨白着脸,声音嘶哑着:“自从高二我和你分到一个班之后,除了非必要的时候你都避着和我的接触,我那个时候就应该明白的。”
她的喜欢其实并没有藏得多么的好,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往往就算捂住了嘴不说话,眼神也是没有办法骗人的。
她话里虽然像是在质问他,可是说出口的话看似是疑问句,实则却都是肯定句。
很多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可她只是不敢去细想而已。
可是就在昨天,她从江淮远嘴里知道了他和沈清欢都要报考北京的大学,这一切好像就突然变得不可控起来。
他们马上就要毕业了,以后也不一定会再见面了。
北京距离苏市太远了,远得让她心慌,所以她必须要做些什么了。
陆征年看着陈眠低着头,他抿着唇,面露严肃,沉默良久才只能说出一句抱歉的“对不起”。
他也只能说句对不起。
陈眠是在听到他嘴边的对不起后情绪彻底崩溃的,她摇了摇头,眼泪像晶莹剔透的珠子直直地砸在了地上,淹没在深夜里。
“你不要道歉啊,你不喜欢我不是需要你道歉的事情啊。”她狼狈地用手擦着眼泪,语气哽咽着说:“陆征年,我从高一开学的时候就喜欢你,后来高二的时候,我看到我和你的名字一起出现在文理分科表上,知道我们是一个班的时候,我真的比任何人都要开心,我那个时候以为,或许我跟你也算是有缘分的,或许这就是老天给我的机会,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想多了。”
她一股脑地把自己心里憋了太久的话都在今晚说出来,陆征年站在她的边上,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她,随后什么都没说,只安静地聆听着。
这大概也是他对陈眠这段感情表示的尊重。
一段暗恋、一段感情、一段故事,被爱者像是从未入局,只能感到抱歉,只能做倾听者。
所以陆征年也没有去打断陈眠的任何一句话。
“很多事情,可能真的不是谁先喜欢上谁就有理的吧,感情也从来都不分先来后到。江淮远高一那个时候追着我跑,后面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不缠着我了,我当时真的松了好大的一口气,后面我朋友和我说,说我们这个年纪的男生都是这个脾性,都只是不计后果的冲动,只要等冲动的那股劲冷却下来,那就好了。”她笑着自己那时的愚蠢的想法,眼泪不受控制地再次决堤。
“我当时也在想,会不会你对沈清欢也是这样的,可是我又很纠结,我既希望你是那样,可又不希望我喜欢的人是那样的一个对感情只有三分钟热度的家伙。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终于发现,是我错了。原来你和江淮远,都不是那样的男生。”
她为自己小看了他们的感情而道歉,也为自己这场无望的暗恋找到了结果。
这个结局或许在高一那一年,沈清欢和陆征年站在崭亮的舞台上一起演出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好了。
但是她醒得太晚了,也明白得太晚了。
她当时只是在台下,仰着头心里发酸,如果早知道一切会变成这样,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喜欢上陆征年。
在过去的无数个节点,她都能够及时止损,但是她太倔了,她不愿意。
而在此时此刻,她的眼泪已经糊了自己满脸,话说到最后声音都抽抽噎噎的。
她突然特别希望陆征年能开口放狠话拒绝自己,然后她就可以彻底死心了,可是就是没有。
陆征年只是在确定她嘴边的话说完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心里无故蔓延上一股辜负别人真心的愧疚感。
随即他开口说话的语气明显地变得温柔起来,陆征年轻声安慰着她:“陈眠,你别哭啊,真的是对不起,但是我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不好,你在我眼里一直都是个很优秀的女生,你值得一个你喜欢的,也同样喜欢你会珍爱你的人,而那个人不应该是我。”
陆征年其实并不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他也不太会安慰人,尤其是面对面前这个女生还是自己朋友喜欢的女生时。
他词穷地就只能说出这些话了。
可是听到他安慰的话后,陈眠反倒更难过了,她红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喜欢了三年的人。
也许是可悲的,或者又是可悲中带着幸运的。
因为她喜欢了一个本身就很好很好的人啊-
正巧这时,路边刮起一阵大风,吹的她眼角蓦然地更酸了。
她其实早就猜到陆征年的答案了,对他的拒绝,她其实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本就是一场带有答案的告白,是一场注定好的结局。
“我其实早知道你会拒绝我,但是马上没几天就要毕业了,毕业后我们大家就都要山南水北奔向各地,以后也就很难再见了吧,我只是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说罢,她舒了一口气,胡乱地用纸擦着脸上的眼泪。
有些事情也许就是要说出口,只有那样,才不会成为积年累月的执念与遗憾。
但她其实现在还是心里在泛苦,可她不想让陆征年看出来,于是强装着自己没事,她说:“但今天我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了,那就代表,我不会继续喜欢你了陆征年,以后我们就是普通同学关系。”
她勉强扯着嘴边的笑,想要为自己留一份体面。
陆征年也看出她的逞强,但是话不是假的,这也许也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于是他想着,也笑着点点头,语气无比诚恳:“好,也谢谢你陈眠,谢谢你的喜欢。”
陈眠听到他那么真诚的话,又莫名地想哭了,可她好不容易才止住自己的眼泪,所以她努力忍着,佯装不在意地说:“好了,那你就送我送到这吧,送人回家这种亲密的事情,还是不适合我们这种普通同学关系的人来做啊。”
“可是我答应了淮远”
“没事,我家就在这个巷子的旁边,走几步就到了,你就不用送我进去了。”陈眠指着他们面前的小巷子,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装好了路灯,一眼望去亮堂堂的,看着让人莫名的心安。
陆征年看出陈眠不想让自己送她过去的心思,见她坚持,他也只能作罢,同意地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今天谢谢你。”她努力脸上挂着笑,只是这个笑有些太难看了。
陆征年点点头,正准备目送她离开的时候,却又见她刚要离开的步子倏然收了回来。
陈眠突然转过身,像用力地鼓起勇气一般问他:“临走前,在最后,我能抱你一下吗?”
话落,陆征年一怔,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就是作为一个告别,可以吗?”她紧张地咬着嘴唇,但嘴边的话不是假话,她是真的打算,将今天晚上作为这场不应该开始的这段暗恋的终点。
他闻言,看着陈眠脸上忐忑的表情,不知道怎么的,他好像突然觉得自己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
甚至她觉得,陈眠要比他还要勇敢太多,因为至少她有那个勇气说出来。
即刻他又想到江淮远,想到自己的朋友为了陈眠一直在默默地付出,也在无尽的喜欢里尝着酸涩的苦味。
原来他们都把一段感情弄得那样糟糕,他一时间想到了太多的事情,也许是知道陈眠做下这个决定有多么地不容易,所以他没忍心拒绝,答了一声“好”。
听到他的同意后,陈眠只动作轻轻地抱了他一下便自觉地松开了,那是一个不含任何私人感情的拥抱,一个只是为了告别而出现的拥抱。
“谢谢你的答案。”
她终于释怀地笑着,然后转身没犹豫地离开。
暗恋的开头是无法抑制的心动,是束手无策的潦草,可是暗恋的结尾既然她能够决定,那就认真地好好告个别吧。
至少那样,我们也曾经,和自己青春里的那个人,好好地说过一句再见-
陈眠离开后没多久,外面就又继续下雨了。
沈清欢站在不远处,手里的伞被她紧紧攥在了手里。
她冒着风雨冲了过来,一路都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她猜到陆征年可能是误会了,他不知道她们班的加课被临时取消了,一想到这,她就想起在雨声中,听到自己不能和他一起回家后,陆征年露出的那双失落的眼睛。
于是她跑得更快了,连路边溅起来的泥点子落在她的新衣服上都顾不上。
可当她跑到半途中央,就刚好看到了陆征年,她刚想开口喊住他,嘴边的声音却还没来得发出声,就被面前的那一幕噤声住。
她站在黑暗的地方,唯一的光亮只在陆征年他们那边的身上。
她头顶的路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坏的,发不出光亮了,而她现在的心情也和那个坏了的路灯一样,心底沉重的闷,闷得开始喘不过气来。
那个拥抱似乎耗光了她刚才的全部力气,叫她脚步如同灌了铅一般,一步都挪不动了。
好像曾经让她最害怕的事情,就这样没有一点预告地发生在了她的面前。
沈清欢木然地盯着他的背影,随后狼狈不堪地撑起伞转头脚步慌乱地离开。
她的脸上传来一阵温热,混着吹到她脸上的雨水,难受极了。
外面又下雨了,可她的心里好像也在下雨
她再也不会喜欢这个多雨的夏天了。
第63章 最后一次见面
那天发生的事情,沈清欢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提起过。
隔天,陆征年本想约她出来道歉,但沈清欢要去补习班,所以他们两个人只在小区里的紫色花廊下匆匆地见了一面。
沈清欢拿着包走到廊下的时候,就看见陆征年一个人垂着头,整个人情绪很低落地坐在那里。
她看着这场景,突然想起了高一那年的冬天,那个时候她和陆征年才刚认识了几个月,为了和彼此见面,两个人各自端着一杯感冒药从暖和的屋子里跑出来,只因为陆征年说要请她看雪。
那一幕到现在想起来她依旧还是觉得滑稽又搞笑,躲在花廊下吹着风雪,回家的时候头发和衣服都湿了一片,他们两个那天后感冒还加重了,被家里父母训斥了好一顿才罢休,可当时嘴里泛苦的药丸,和生病的不舒服,沈清欢都通通记不清了。
那个不顾一切都要跑出去的冬天,偏偏却是他们彼此间最开心的一年。
这一切都好像恍如隔日,可是等她细细回想起来,才惊觉原来都要过去三年了。
那个时候好像一切都很好,虽然她和陆征年还是经常会因为一些小的别扭而闹矛盾,可是在宋清寒的开导下,他们两个最后也都会诚恳认真地和对方说清楚,然后和好如初。
所以这全部的事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好像之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也许是从高二那年分班后,是从高三的那个学姐来找陆征年要联系方式的时候,又或许是更早
慢慢地他们认识的时间越来越久,却也越来越没有办法敞亮地说出自己的不高兴。
有些情愫静悄悄地在他们的心里发酵,直到某一天,才在无声的误会里溢了出来-
陆征年听到声音,才缓慢地抬起头,他看着沈清欢,勉强扯出一抹笑来,但笑得实在是难看。
他们两个默默地看着彼此,谁也不说话。
半晌,陆征年才清了清嗓子开口:“清欢,昨天的事情”
“陆征年!”她听到他要说昨天的事情,就如临大敌般大声地阻止他后面的话。
“怎怎么了?”他被吓了一跳,有些结巴地问。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反应会那么大,略有些尴尬地慌忙解释:“我我还要去上课,有什么事情都等我们高考后再说吧好吗?”
闻言,他一怔,一下子没明白沈清欢嘴边的话是什么意思,还误以为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沈清欢生气了,所以她不愿意原谅自己。
“清欢我”他张了张嘴,对上沈清欢躲闪的目光,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不知道沈清欢是在不愿意谈及什么,他在心里胡思乱想着,连带着自己都变得不安起来。
陆征年沉默了半晌,才终于妥协般答应:“好,我们高考后再说。”
“那就说好了,考完最后一门试后下午,就还在这个花廊,我也有事情要和你说,你千万要来,”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心里却有些忐忑。
“好,我一定会过来的。”虽然不知道沈清欢要说些什么,但是他还是郑重地答应了。
沈清欢见他答应了,才终于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昨天的一切依旧都缠绕在他们的心上,让彼此间都有了心事。
但是现下最重要的显然不是这件事,沈清欢想,他们的事情以后还有的是时间说,但是高考的机会对他们来说只有一次,谁也不想在最后的关卡出任何问题,所以他们都只能顾着眼下。
在临走前,他们两个看着彼此,一起脱口而出:“祝你高考顺利。”
话落,连他们两都有些诧异于彼此的默契,但很快又一起笑了起来。
这是这段时间里,他们难得露出的、对对方而言的一个真心开心的笑容。
这些日子都发生了太多事情了,让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对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自己不受控制的感情。
好似一开始认识的时候,见到对方就想笑,和对方说话接触就会高兴。可是随着感情发酵得越深,原先的高兴就被太多太多的痛苦给代替。
可喜欢不是因为感到痛苦才会出现的,可爱情又偏偏只有到最浓厚时,才会变得斤斤计较又自私。
这也许就是个无解的命题,选择爱或者是痛苦,其实并不是相悖的-
临近高考的最后倒计时三天,苏市一中给他们放了假,让学生自己回家复习和提前去熟悉去考试考场的路线。
宋清寒他们五个人的群也恢复成了之前的答疑解惑群,每个人都在紧张的氛围中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耗尽。
二〇一一年六月七号初夏,迎着一场大雨,苏市一中的高三学生正式迎来了高考。
每一个高三学生和他们的家长都紧张得要命,连沈清欢父母这种平日里最从容不迫的人,高考的那几天都焦虑得睡不着觉。
沈清欢虽然心里也有点慌,但是在第一场考试拿到卷子后扫了一眼大概,心里就也有底了。
三天考试都进行的很顺利,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他们走出考场时,是一个明媚晴朗的大晴天。
沈清欢一走出考场,沈母就往她怀里塞了一个最新款的手机,和一大捧漂亮的百合花。
她看着手里的东西一愣,随后笑道:“沈女士,你这也太有仪式感了吧。”
“别人家都有的,你怎么能少啊。”沈母笑得开心,心里这块大石头也总算是落下一半了,“快拆开手机看看,这可是你爸爸拜托了好多人才买到的。”
“真的啊,那我一定要好好看看。”她面露惊喜,急哄哄地就要现场拆。
“好了啊,回家再拆,哪有你这么着急的啊?”沈父看了一眼沈清欢,无奈又宠溺道。
正好这时候宋清寒也跟着人群走出了考场,沈父见状拉着走过来的宋清寒,张罗着要带他们出去吃饭:“清寒,我和你爸啊,给你和清欢订了个大饭店,赶紧上车,好好去庆祝一些你们结束了这三年的苦海。”
原本宋清寒和沈清欢还打算站在外面等徐嘉嘉他们三个出来,他们五个人除了他们两外,其余的都不在一个考场,这三天大家约定好要心无旁骛地好好考试,生怕见面一不小心说些考卷的题目,影响到彼此的心态,所以都没有见面。
他们在群里给彼此互相打气,说考完试后就把之前没约成功的饭局都补回来。
只是眼下宋清寒难得见妈妈也那么高兴,于是他和沈清欢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各自上车,也不想扫自己父母的兴致-
吃完饭后回家,沈父开着车子,沈清欢吃饱喝足后,终于想起了自己今天的要紧事。
她慌张地在车里拿起手机陆征年编辑短信。
沈清欢:你现在还在小区花廊下面了吗?
沈清欢:我和清寒哥一出考场就被拉去吃饭了,到现在才回来,你别走啊!一定要等我!我马上过来!
她在车上打完字,又手忙脚乱地翻出今天进考场前交给爸妈的书包,从最里层拿出一封信来。
信上写写划划看着乱七八糟的,但她咬着嘴唇,局促不安地盯着自己之前写在上面的内容。
沈清欢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只是她的心跳已经跳得越来越快,像是马上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一般。
“不紧张不紧张,没事的没事的,我一定可以的。”她双手手指紧紧蜷结,嘴边默念着自我安慰。
沈母坐在副驾驶,通过车内后视镜,表情不解地瞥了一眼丈夫。
沈父也同样注意到了自己女儿的异常,两人疑惑地对视一眼,像是在问,高考不是已经结束吗?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些什么,车子就驶进了小区,沈父刚停好车,沈清欢就一股脑地拿着手里的纸打开车门,冲着小区里跑去。
“爸妈,我还有事情,你们先回家啊。”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朝着花廊的位置奋力跑去。
跑到花廊下的时候,那里面没有人,沈清欢气喘吁吁地一手撑在木头柱子上,担心着陆征年是不是已经走了。
可是手机上的信息并没有被对方回复,她知道陆征年不是那种食言的人,所以她打算坐在那里等一等。
可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直到外面天色都变得漆黑,沈母打来电话询问她怎么还没有回家,问道:“是不是在和征年他们一起在外面庆祝啊?那也要早点回来啊,不能仗着自己现在成年了就胡闹啊。”
被母亲这样苦口婆心地说着,沈清欢一瞬间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逞强地在电话这头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只说:“我很快就回去了。”
说罢,她先挂断了电话。
几个小时前手上发送出去的消息依旧是杳无音信,沈清欢心里大概知道,陆征年应该是不会来了。
想到这,她垂下眼,失落地看着自己手里被捏得已经皱巴巴的信纸。
这封信的内容是她碰见陈眠被锁在厕所那天回去后写的,沈清欢觉得自己并不算是一个爱逃避的人,她认识到自己的心意似乎是有一些晚,可是等她确定自己就是喜欢陆征年后,很多事情就变得不再那样苦恼起来。
也许就和一开始她在运动会上告诉江淮远的那样,如果她喜欢一个人,那她就一定会去告诉他,让他知道。
所以,哪怕在那天雨夜的那一幕被她残忍地碰见,沈清欢心里难受得发苦,痛苦的情绪在她的身体里叫嚣,让她那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那是她这十八年里,最难捱的一个晚上,可是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依旧还是没有打算就此退后放弃。
告白有时候不是为了答案,而是为了一份结果。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或许实在是太荒谬,她也明白,陆征年喜欢的人应该也真的不是自己,可是这几年的相处不是假的,如果那不是喜欢,那会是什么?
无论是什么,对她来说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都应该有一个答案的。
她不想漫无目的地结束,不想在许多年后午夜梦回时,想起曾经的胆怯而后悔。
虽然她已经知道了陆征年给的答案可能不是她想要的,但是她一路上捏着那张写着告白内容的纸,依旧还是紧张了好久。
可是从白天等到深夜,等到她的耐心耗尽,也把她的心里无法控制漾起的期许给熄灭-
陆征年一连几天都没有给她回信息,他似乎已然将这个约定抛之脑后。
沈清欢从一开始一睡醒就打开手机查看有没有陆征年的消息,到最后麻木地盯着他们的聊天界面沉默发呆。
终于,在等待了两天后,她整个人焦躁又郁闷,终于坐不住地出门朝陆征年家走去。
她站在他家门口,虽然心情很不爽,但还是礼貌地按着门铃,但是房子里似乎也空无一人,她等了半天,才被旁边出来晒衣服的邻居阿姨提醒:“小姑娘,他们家没人了,前几天就急哄哄地出远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你别等了。”
出远门?听到这话,她皱起眉头,心底莫名地涌起一股不安,随后她冲着对方点头说了句“谢谢”后,立刻发信息给江淮远询问他知不知道陆征年的行踪。
江淮远那头倒是回得很快,三两句话就告诉了她情况。
江hy:征年说老家那边有急事,所以考完试就回去了。怎么了?他没告诉你啊?不应该吧?
盯着对方发来的信息,顿时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算什么,有急事不知道说一下吗?答应好的事情也就这样食言。”她气愤地迈着步子,但心里想着好在没事,只是虚惊一场,她不免松了口气。
可是瞬间她又想起陆征年的已读不回和放她鸽子,顿时沈清欢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心里越想越气,不满的埋怨道:“陆征年,等你回来我是一定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她忿忿不平地留下一个生气的背影离开,但沈清欢当时也没有想到,在花廊下的那次对话和见面,就是他们十八岁那年的最后一次见面。
第64章 消逝在这场雨季……
高考结束后二十天左右,他们的高考成绩就都出来了。
出成绩的中午,沈清欢一家子忐忑地凑在电脑前,紧张地输入准考证号,然后分数跳出来的时候,沈清欢眼睛一亮,比她预想中的还要高一点。
“这个成绩,按照去年的分数线,考上北京的大学肯定没问题!”沈母看着电脑上的成绩,骄傲地拍了拍沈清欢。
沈父也激动地开始给身边的朋友打电话:“哎老宋,清寒考得怎么样?哎呦清欢啊,她这成绩上喜欢的学校绰绰有余了。”
沈父第一个给宋清寒爸爸打去电话,也好奇着宋清寒的成绩。
宋清寒一向是他们这一辈里从小到大成绩最好的那个,所以高考自然也是,发挥得很稳定。
“那好啊,那到时候他们两去北京,也能互相照应。好好好,这都是大喜事,等到时候录取通知书下来,我们一定要给他们两个孩子大办一场。”
沈父笑得眉笑眼开,语气里都难掩激动,沈清欢一听又要组饭局,一下子就头疼了。
她看着电脑上的高考成绩,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这三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她真的马上要向着自己的梦想更近一步了。
很快,他们五人小群里大家也都在依次报喜。
江hy:这个大学稳稳当当的了,朋友们,以后就要是大学生了哈!
江淮远第一个发着语音嘚瑟,其他人见他都这么说了,也才敢一个个冒出来接话。
琴键:我考得也不错!
申请函:我还行。
江hy:宋清寒你少装啊!这个时候就别谦虚了行不,你要是还行那我们算什么?超级差吗?
申请函:……
沈清欢看着宋清寒发出来的那一串省略号,顿时爆笑起来,感觉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对方疑惑的目光。
随即,她也在群里说着自己的高考成绩,大家都考得不错,一个个都心情很好。
唯独……陆征年始终没有在群里发言过一句话。
从高考结束后,他就好像消失了一样,除了和江淮远说了自己家里有事要回老家外,谁也不再知道他的踪迹。
沈清欢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她也说不出来,只是莫名的感到心慌。
她盯着陆征年仍旧没有回消息的聊天界面,犹豫地想要不要给对方打个电话过去。
群里的其他人也发现了陆征年的沉默,他们几个不停地艾特着他,但消息就像是石沉大海,统统都没有回复。
江淮远在群里安慰他们,说陆征年可能还在老家处理急事,所以现在没时间回复他们。
可是他自己说着这话,自己都很难相信了。
什么样的急事处理了快要整整一个月都没处理好他们谁也不知道,只能暗自期待着某一天,陆征年会像往常一样,和他们联系-
沈清欢盯着手机上的拨打键,踌躇地不知道该怎么下一步动作。
她既怕电话打过去打扰到陆征年,也害怕这个电话根本就不会被接通。
沈清欢心里想着,直到今天,她好像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了解陆征年,她一切信誓旦旦的相信,都在高考后那个下午的失约后化为乌有。
“咚咚咚”,门外传来宋清寒的敲门声,他喊着失神的她:“清欢。”
闻言,她才哑然地回过神,笑得勉强:“清寒哥,你怎么过来了?”
“喊了你好一会了,怎么了?是有心事吗?”他看着沈清欢脸色不太好,担心地问着。
沈清欢摇了摇头,她没有说实话,大家都好不容易才从严酷又紧张的高考中结束,现在终于能轻松地开心些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他们再度烦恼。
“没有,不过你怎么来了?”
“喊你去吃饭,沈叔叔和我爸又给我们定了一桌好菜。”说着这话,他表情都有些无可奈何。
“我爸不是电话里和宋叔叔说,等录取通知书下来再说吗?”她诧异道。
“这次是我爸等不及了。”宋清寒早对宋父的突然行为都习以为常了,和她对视一笑说着。
“好吧,那走吧。”沈清欢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和宋清寒一起走在去饭店的路上,边走边感叹:“你说你爸和我爸,怎么就那么喜欢有事没事就要组个饭局庆祝。”
“不知道,可能这就是大人们的庆祝方式吧。”
他们走在午后的林荫道上,梧桐树上的蝉鸣闹耳,外头的温度直线升高,晒在人的皮肤上很烫。
沈清欢这才恍然地意识到,原来已经到盛夏了,这阵子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总之是浑浑噩噩地就过去了。
这也大概是她最没有实感的一个夏天,在一场场等待中忘记时间。
宋清寒走在她的身边,见她和平时不太一样,换做往常,这个时候她肯定是最激动最高兴的,可是现在不知道怎么了,都变得不爱说话了。
他一猜便知道肯定是和陆征年有关,所以开口问道:“怎么了,还在担心征年的事情吗?”
沈清欢闻言,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没有讲话。
“你也别太担心了,征年的成绩一向都很稳定,他估计就是被急事缠身了,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
他们其他人都并不知道沈清欢和陆征年私底下的约定,也不知道他们还有话没有说完、没有解释完。
虽然也对陆征年突然的离开而感到奇怪,可是他走之前也说过原因,他们虽然是好朋友,但很多事情对方不说,他们也都会着注重分寸地不多过问。
“嗯,希望吧。”她沉默了片刻,才扯嘴角笑了笑点头。
“等征年回来,我们五个就能一起出去吃饭了。”他宽慰着沈清欢,叫她安心。
“嗯,不过你倒是和嘉嘉想一块去了,她最近兼职拿到了第一笔工资,天天催着我们出去,说她要请客呢。”她努力压着内心的不适,开口调侃着他和徐嘉嘉。
正巧这时,他们两个路过了一家花店。
宋清寒突然停下脚步,沈清欢朝前走了几步,回过头发现他没跟上来,疑惑着:“怎么了?”
“我”他盯着面前的花店,有些犹豫地轻声开口:“我明天打算去嘉嘉家里找她。”
“行啊,那我们明天一起去吗?”沈清欢虽然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事情,但还是点头答应。
但没想到,宋清寒听到她的话后,着急地连忙拒绝:“不,就我一个人去。”
听着他的话,沈清欢更加不明白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又转移到面前的花店上,霎时,她一下子就懂了。
“哎呦,你要干嘛啊。”她嘴边漾起八卦的笑,一时半会都顾不上自己的事情了。
宋清寒见她一副秒懂的表情,不好意思地“啧”了一声,“我我就是想让你帮我一起挑一挑花,看嘉嘉喜欢哪个。”
他闭口不提送花的原因,扯着沈清欢就朝着花店里进去。
见他那么急的模样,她不尤地摇头笑,边走边继续戏谑道:“清寒哥,能看到你这副急哄哄的样子,可真是难得啊。”
宋清寒从小到大都是一副冷静稳重的样子,只要是认识他的长辈,就没一个不夸他的,所以她也在这样强烈的对比下,显得格外得毛躁和沉不住气。
今天这样,沈清欢也觉得稀奇得很,都想拍下来了,她连连在心里感叹,果然爱情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啊。
宋清寒就边走边听她调笑自己,他无奈地瞥了一个制裁的眼神过去,沈清欢见好就收,马上开始认真挑花。
“嗯我觉得吧你买玫瑰吧,嘉嘉喜欢玫瑰。”她简单扫了一眼花店里全部的花,最后觉得还是玫瑰最适合告白。
“这我当然知道,那你说我买什么,红玫瑰吗?会不会有点老土?”
“红玫瑰哪里土了!告白就要红玫瑰才对啊!”
他们两个站在一堆花的面前,认真地争论起来。
旁边的店员听到他们的声音,过来好心提醒:“那个不好意思,我刚才在那边听到你们要买红玫瑰,但是目前我们店里已经没有余量的红玫瑰了。”
沈清欢听着一愣,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红玫瑰卖得那么好,那要不我们再去其他店里看看,或者选其他的?”
她问着宋清寒,他还在犹豫,旁边的店员见他们要走,忙解释:“是这样的,今天来了一位客人,把我们这的红玫瑰都订走了,后来还嫌花的数量不够,然后去把隔壁几个花店的红玫瑰花也全买光了,所以现在可能我们这附近都没有店里有红玫瑰了。”
“啊?哪个有钱人这么一掷千金啊。”她诧异地感叹了声,继续问:“那红玫瑰什么时候再进货?”
“最少也要到大后天了。”店员不好意思地抱歉,然后指了指旁边的花:“要不你们看看其他的,其他颜色的玫瑰还都有。”
宋清寒朝着那一大束五颜六色的玫瑰花望去,最后眼睛一亮,指着其中一束道:“那就拿白玫瑰吧,我记得嘉嘉也很喜欢白玫瑰。”
他嘴边含着笑,转过头询问沈清欢的意见,表情看着认真又期待。
沈清欢见他对选花这件事都那么重视,也不由跟着他一起笑起来,点头说“好”。
“那就这个了,还要麻烦你们帮我选其他的花一起搭配一下,一定要包的好看点。”宋清寒走到前边,和店长再三叮嘱着。
女店长手上认真地记着他的要求,边写边好奇地问:“这么正式,这是要去告白吗?”
“对,她要是同意了,我再来你们这边买红玫瑰,等下次我来,你们这应该就有红玫瑰了吧。”他点点头,嘴边玩笑着。
“有有有,那肯定要有啊,为了让你再来买花,我们没有也得有啊。”
店长说话让人听着很舒服,沈清欢听着也笑起来。
她在心里由衷地为自己的这两位朋友高兴,也真心地希望他们能快一点得到幸福-
次日中午,外头下着绵绵小雨,天色阴沉着,宋清寒撑着伞出门去花店拿花。
告白的事情他也只和沈清欢一个人说了,其他人都没告诉,尤其是江淮远,生怕他这个大嘴巴不留神就漏出去,所以这事就剩下沈清欢一个劲地为他紧张。
拿到花后,他和手机上比自己还紧张地沈清欢说了一声,就朝着徐嘉嘉家的方向去了。
他捧着手里的鲜花,越靠近徐嘉嘉的家,自己的心跳就跳得越快。
今天外头的风很大,但是他整个人却紧张地额头都要冒汗。
他和徐嘉嘉刚打完电话,徐嘉嘉对这一切都不知情,但也早早站在门口,不停抬头望着前面的路,期盼着宋清寒的身影出现。
外头的雨顺着风飘在了他的衣服上,因为下雨天,路边都没有人,宋清寒低头看着怀里的花,用外套衣服遮着,又生怕压坏花朵,动作都小心翼翼的。
他酝酿着他等会要开口说的话,正拐进小巷子口,再拐一弯便要到了。
他全部的心思都在等会要说的话上,没注意有人迎面朝着他走来,那人穿着一身黑,脸上带了一个口罩,脚步迅速地走到他的面前,宋清寒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嗤”地一声,宋清寒吃痛地低下头,看见一把刀子直落落地捅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痛得直抽冷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艰难地抬起头,不明白地盯着面前这个人猩红凶恶的眼睛。
“你们害我哥死了,那你们也别想活。”那个人凑近他的耳边咬牙切齿地说着,声音却很轻,轻得如同恶魔般的低语,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说罢,男人手上用力,把手里的刀往他腹部的更深处捅。
宋清寒皱着眉,疼得咬紧了牙关,他身体已经脱力地倒下,半跪在地上,没有一点还手的余地。
手里的伞和那束被精心护着的花砸进泥污里,他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把原本白色的玫瑰染得鲜红。
男人见他这副模样,癫狂地露出一抹满意的笑,他抬脚把宋清寒一脚踹翻,雨势逐渐变大,遮住了这个巷子里的一切声音。
宋清寒的手机在掉下时摔了出来,手机上正巧打来了一个电话,男人低下头看着那个电话的备注:嘉嘉。
瞬间,他表情目眦欲裂,恶狠狠地瞪了倒在地上的人一眼,然后转身朝着徐嘉嘉那边的位置走去。
宋清寒听到自己手机震动的声音,像是也意识到了什么,他艰难地挪动身体,手臂被崎岖不平的水泥地磨得血肉模糊,宋清寒在血污里痛苦地爬着,每动一下都如同被凌迟。
那个男人听到声音回头,宋清寒颤抖着手,在他脚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拽住了对方的腿。
男人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力气,他不耐地骂了一声:“妈的。”
随后,铆足力气又用力踹了他一脚,挣脱腿上的禁锢。
“不”背后传来他痛苦地嘶声裂肺。
正要朝着徐嘉嘉家方向走时,巷子不远处传来清晰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男人听见声音,只好不情不愿地暂时停手,他面露不屑地用眼神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脚步匆忙地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隐匿在雨夜里。
宋清寒见他离开,终于无力地仰头倒在血泊中,他嘴边源源不断地咳出大量的血,雨水混着鲜血,形成一条血河。
徐嘉嘉站在家门口,看着雨愈下愈大,她焦急地拨打电话,心底突然开始没有理由地发痛,剧烈刺骨的痛。
宋清寒手机上的电话仍在不停地震动,大片大片的雨滴砸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神开始慢慢涣散,面前露出徐嘉嘉还在等自己的模样。
“嘉嘉”他嘴边的血止不住地咳了出来,声音轻得像是不存在,脑海里混乱地开始走马灯般,他用最后一口气,努力张着嘴,好像想说些什么:“我我我不想”
只差一步,一墙之隔,他的声音消逝在这场雨季里。
第65章 扭转时空的钥匙……
时间回溯到几个小时之前。
沈清欢在手机上看到宋清寒的消息后,就着急地等待着他们的好结果。
他和徐嘉嘉对彼此的感情,是她这个旁观者都为之动容的。
之前他们年纪太小,如今高中都毕业了,就没有任何阻碍了。
她这边正等着宋清寒那的消息,手机聊天软件里却突然弹出陆征年退群的信息。
沈清欢愣神地盯着这个消息看了几秒,才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
她连忙点开和陆征年的聊天框,质问的消息甚至都还没有发送出去,沈清欢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和陆征年的聊天界面变成了非聊天好友的状态。
于是这么多天的那股不安终于在此刻全部爆发,她用力地点着手机屏幕,试图拨打对方的手机号码,但电话忙音持续了很久,直到无人接听自动挂断,陆征年那头都没有一点反应。
见状,她顿时被气笑了。
手机上,江淮远也给她单发着信息,询问他陆征年怎么退群了。
沈清欢盯着江淮远一条条弹出的消息,可是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她又怎么会清楚。
江hy:征年怎么了?怎么突然退群了?
关你西红柿:我也不知道。
江hy:你也不知道?他这么多天没和你联系过吗?不应该吧,我以为他只是没空回复群里的消息而已。
好像所有人都默认地觉得陆征年和她的关系最好,所以无论陆征年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都会第一个来问沈清欢。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到底是什么样好的一个关系,会已读不回那么多天,以至于到最后,连删除好友都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
江淮远那头见她没有再回信息,心急如焚地开始去询问其他人,半晌,他才发来一条信息,说:我问过陈眠了,她说征年和她说,他要报考老家那边的大学了
陆征年的老家在东北,所以他是不打算报考北京的大学了?
是觉得不好意思和她说吗?所以直接选择了删除好友?
沈清欢在心里悲哀地想着,她不知道陆征年到底把她想成什么不可理喻的人了,可如果只是因为这样,他好好说就好了,她也不会生气的,这本身就是每个人的决定。
可沈清欢偏偏,要通过其他人的嘴里知道这件事情,她脑海里又在浮现那天雨夜的事情,又是陈眠。
或许他只是意识到她对他的感情不对,因此不想和她纠缠,所以才出此下策。
所以江淮远大概也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和沈清欢说,话里话外都支支吾吾的。
可是沈清欢却不想再看到关于陆征年的任何消息了,她其实早就应该猜到的,从他们那天在花廊下见面,看见他情绪不对欲言又止的时候,她就应该明白的。
其实答案早就直接地摆在她的面前了,只是她还不愿意相信,还不肯及时止损到此为止,所以才落到一个这样狼狈的结局。
他连一个答案都不敢给她,就这样变向地拒绝了一切。
那她,也不要再喜欢陆征年了。
沈清欢拿起手边那封写得密密麻麻的信作势就要扔掉,可真到要扔进垃圾桶的时候,她的动作又突然顿住了。
这封信上的内容,在这二十几天里,几乎每天深夜都被她不停地修修改改,虽然早就做好了最坏的结果,可是少女怀春的心思,总是这样的别扭又难以说清,连沈清欢这样炙热直接的人也不例外。
她正犹豫着手上这封信的去处,沈母却在这时候突然回家了,她匆忙地打开客厅大门,沈清欢被打得一个猝不及防,下意识把手里的东西胡乱地塞进口袋里。
“妈!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她站起身来,眼神飘忽不定,有些心虚。
“清欢!清寒出事了!你快和妈妈去医院。”沈母看着她,脸上神色急得似乎要哭出来。
“什什么?”沈清欢神色一怔,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沈母拽着上车-
在医院,寂静的病房外,他们一家三口赶来的时候,宋父沉默地站在病房门口,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病房内,嘴里不停说着祈求的保佑,被他搂在怀里的宋母却已然哭得泣不成声。
清欢走上前没几步,便看到坐在旁边椅子上满手都是鲜血的徐嘉嘉,“嘉嘉!你怎么了?”
她惊呼,心底的忐忑愈发浓烈。
徐嘉嘉抬起头听到她的声音,她脸上布满泪痕,浑身都在发抖。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沈清欢,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只盯着沈清欢不停地哭。
当下的气氛奇怪又压抑,她对上沈父有些湿润的眼睛,想起方才一路上过来,无论她怎么询问,沈母都一言不发的模样。
沈清欢心里一咯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呼吸都差点停滞。
恰好这时,病房门被医生从里面打开,他们穿着白大褂走了出来,抱有歉意地冲着宋父宋母鞠躬:“实在是抱歉,我们尽力了。”
话刚落,宋母痛苦地从喉咙里发出大叫,她奋力地推开宋父冲进病房,趴在宋清寒的身上,嘶声裂肺喊着:“清寒!清寒!不要丢下妈妈儿子!我的儿子”
宋父闭上眼,沉痛的表情龟裂,他走进病房,背影佝偻着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沈父沈母听到医生的话后,他们两个都不忍心地别过头,小声地啜泣起来。
沈清欢脑子嗡嗡作响,像是一下子都听不清外界的声音了,她朝病房里看了一眼,看见白布遮住宋清寒苍白的脸,她的大脑机制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还好好的人,会变成这样。
她无意识地留下眼泪,脸上湿润凉了一片。
远处走来的警察他们没有见过,他们站到徐嘉嘉面前,想做笔录了解当时发生的情况。
可徐嘉嘉像是傻了一般,她瘫坐在位子上,眼神空洞,什么话都不肯说。
病房里白得触目惊心,让人心痛地几乎要窒息,沈清欢眼前恍惚,逐渐变得模糊、空白,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那是最差劲的十八岁。
任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十八岁,竟以这样悲痛又残酷的结局收尾-
宋清寒的葬礼在苏市夏天最热的那一天,事发的那个巷子口,因为没有监控而无法找到具体的线索,从知情人嘴边唯一得知的,只有宋清寒在死前,仍在呢喃着什么。
可是谁都没有听清他嘴边的话,谁也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宋清寒的父母对这样的结果自然不可能会同意,他们夫妻两几乎一夜白头,失去了两个孩子的痛苦彻底击垮了宋母,她的精神状况愈下,时常有不清醒的时候。
也是从那天开始,徐嘉嘉开始生病,她开始失眠,午夜梦回时,她眼前总浮现出,自己隔开人群跑过去,看见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宋清寒躺在冰冷的地上,她冲过去抱着他,哀求着让周围的人报警,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裙子,那是她唯一的一条裙子,也是为了见他而买的。
她整个人以吓人的速度在那个夏天暴瘦,瘦得险些就差一副皮包骨,多次在家里晕倒。
沈清欢和江淮远也开始自顾不暇,他们的悲伤甚至还来不及消化,就又因为徐嘉嘉的事情心力憔悴。
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了,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那是二〇一一年的苏市,监控设备一律都不齐全。
最后杀死宋清寒的凶手还是没有被找到,宋父宋母辞了工作,花光自己所有的积蓄,只求一个结果和公正。
徐嘉嘉也在知道凶手没找到后,终于愿意进食吃一点饭,她动作机械地塞着手里的米饭,整个人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旧娃娃。
她说,她要等到那个凶手落网,她说,她要为宋清寒报了仇才能死。
也在宋清寒死后,徐嘉嘉像是变了一个人,填报高考志愿时,她没有选择原先的专业,而是改报了苏市一所大学的法学。
她没有表情,冷漠地说,“等抓到那个人的时候,我要亲自把他送进去,让他为清寒哥偿命。”
沈清欢看着她的模样,悄悄地背过身抹眼泪。
徐嘉嘉的一生都波折又坎坷,她曾经说,能在自己最困难无助的时候,遇见沈清欢和宋清寒,就是她不幸的人生里唯一的幸运。
也从很早很早之前起,她喜欢上了那个虽然嘴上不会说太多漂亮话,但是会在关键时候二话不说把她护在身后的宋清寒。
是最好最好的宋清寒,是她最最最喜欢的宋清寒。
江淮远和沈清欢听着她的话,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不忍地含着眼泪。
这分明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可偏偏就是这样残酷的人生,迫使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九月初,这一年高考完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开学。
沈清欢的学校最早开学,沈父沈母把她送到了北京,把行李交给她,语重心长地嘱咐了她好多话,也答应她会照顾好在苏市读大学的徐嘉嘉,叫她宽心。
可是沈清欢又怎么可能能放心,她每天定时定点地给徐嘉嘉发去短信,也和远在千里苏市的大家一起追寻着宋清寒那件事情的后续。
听徐嘉嘉说,宋母每天都失魂落魄地站在警察局门口,不停地恳求他们,甚至于跪下。
宋父整天酗酒,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起来。
但好在有徐嘉嘉能时常陪着他们,所以他们的状况也没有太不好-
十二月底,北京的冬天冷得很快,恍惚间一个学期已经过了大半。
那是沈清欢待在北京过得第一个冬天,在十二月三十一号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北京下雪了。
那天她正好一整天都没有课,大雪下了一整天,外头的大雪压弯了树干,她听着北京本地的室友说着每年冬天打雪仗的事情,她们约定着今晚一起出去跨年,沈清欢却拒绝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漫步在北京的雪夜,周围每个店门口都堆了一个雪人,有的雪人带着红色的围巾,有着用胡萝卜做成的鼻子,脸上被勾起一个笑脸,看着漂亮极了。
沈清欢盯着路边一个个的雪人,眼底的眼泪突然毫无征兆地决堤。
她终于来到了北京,终于考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院校,可是她却一点都不开心。
她孤身一人走在北京的街头,想起曾经有人,和她一起约定要一起考到北京。
想起宋清寒说,他们三个到北京后要互相帮忙,更重要的是也要出来常聚。
那个时候他们幻想的未来都太美好了,没有一点瑕疵,梦幻地像是一场梦一般。
又或许,的确就是一场梦。
她惨笑着,眼泪划过脸颊,被冷风吹得生疼。
不是她食言了,是命运太戏弄人了。
也是那一年,她才知道陆征年家早在高考后就搬家了,她和江淮远找过去的时候,陆征年的家里已经空落落的,什么都没剩下了。
他走得直接又了当,像是了无牵挂地就这样斩断在这里三年的一切。
也从那天开始,她意识到自己被对方戏弄了,原来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回答自己的答案,也从来没有打算要赴约。
沈清欢笑自己愚蠢,笑自己傻,托付真心在这样一个不值得的家伙身上。
她离开苏市前,特意将那份已经皱到不能看的信烧掉,从此以后,陆征年这三个字,开始成为她漫长人生中的禁忌词。
那场火焰掀起、燃烧,最后又被她的眼泪给熄灭。
十八岁的夏天,比任何一年的冬天都要更加得寒冷。
十九岁的她,站在北京街头的某个雪夜狼狈地大哭一场,那场眼泪冲刷了她和陆征年的一整个青春,包括那个未知的、曾在无数个深夜让她回想起就失眠的答案。
眼泪模糊着眼前的视线,好似就在不远处,有个身影站在那里,轻声地对她说:“不要哭。”
于是她抬起头,眼神逐渐恢复清明,面前已然站着的,是二十九岁的陆征年。
他手里拿着纸巾递给她,沈清欢才惊觉原来自己哭了。
她的眼泪是扭转时空的钥匙、是按钮,却唯独不是答案。
第66章 你当年到底有没有……
苏市这些年变化很大,一中也早就不像之前的模样了,那棵在她无数的记忆里,在风中会摇曳着的火红色枫叶树,也早就消失不见。
听说是在好几年前,在一个台风天被大风吹断的,台风过后,学校想再把枫叶树扶起来种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它下头,平时看不见树身的地方,已经悄悄腐烂了。
后面大概是嫌那里空着不好看,就种了其他的树木在那里。
这些还都是当初电视剧来苏市一中取景的时候,陈喃回去告诉她的。
故地重游,就注定好了要被回忆裹挟,也是在所难免。
沈清欢和陆征年找了一个走廊,躲着外头下得愈发大的暴雪,他们两个并肩站在一块,却沉默地只能相对无言。
缄默半晌,沈清欢才终于清了清嗓子开口,她目光走神地环顾着学校的四周,问他:“你在苏市待了几年了?”
面对她突然的问题,陆征年一怔,没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认真想了想,随即回答道:“七八年了吧。”
听到他的答案,沈清欢有些诧异,一切似乎都像是乱了套,他这个北方的人反倒在南方的苏市长久定居,而她这个本地人,却离开苏市也要将近十年了。
“这么多年,你去看过清寒哥吗?”她眨了眨眼睛,鼻子莫名地一酸。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提到宋清寒,她还是会那么难过。
“看过,几乎每年都会去。”听到他的名字,陆征年也面露痛苦:“我是后来回来的时候,才知道的清寒的事情。”
“回来?”沈清欢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她吸了吸鼻子,把自己难过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她佯装无所谓地挑了一下眉梢,转过身紧盯着他,用着重逢以来第一次那样强硬的语气,质问他:“当年高考结束后,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一声不吭就消失?你知道我们都在找你吗?”
她一口气地把当年想问的问题都问了出来,心里却倏然地松了一口气,这些问题,她早该在许多年前就亲自问他。
“当年”陆征年听着她一连串的问题,想起当初发生的事情,有些难堪地说道:“在当时,高考前几天,我爸在一次逮捕犯人的行动中意外去世了。”
他扯着嘴角,勉强地抬头和听到他话后彻底呆住的沈清欢对视。
其实陆征年也有些记不清当初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去的,陆父去世的太突然,陆母一时无法接受,直接晕倒住院了。
他们在苏市没有亲戚,全部的事情也只能靠陆征年一个人承受,他那会也才刚十八岁,面对太多事情都束手无策。
那个时候是他们所有人临近高考最关键的时候,他却整个人自顾不暇,好像已经什么顾不上了,就连高考的那三天他也是恍惚着过的。
直到周围的同学高喊着高考结束,他们的父母笑着涌上来,有的手里拿着东西,有的牵着自己孩子的手说要出去庆祝。
拥挤在人潮里,他第一次特别庆幸因为周围的嘈杂,让他显得在人群里没有那么狼狈,周遭的人都忙着欢呼、忙着庆祝。
他想,幸好那天他没有在考场外见到沈清欢,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以一个什么样的模样去见她。
可是后来发生的一切,又让他由衷地后悔,他宁愿那天再见她一面,因为往后都即将再也没有机会-
陆征年从考场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考砸了。
这一切的事情都太影响他的心态了,可是目前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继续想关于考试的事情,他匆忙地挤开人群,朝着医院跑去。
到病房的时候,病床上却是空无一人。
查房的护士告诉他,他妈妈自己一大早班里出院了。
闻言,他心慌地离开,跑回家的时候,看见陆母脸色苍白地指挥着搬家公司搬家。
“妈!”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家门口,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征年,你回来了。”陆母嘴边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她没有询问陆征年考得怎么样,只是和他说:“我们回老家吧,你爸他肯定也想回去了。”
她抬起手抚摸着儿子的脸,手背上满是挂水留下的淤青,陆母垂下眼,看见自己儿子眼下的乌青时,顿时忍不住地落下泪来。
陆征年无力地低下头,他心里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不断地有冷风灌入,他只能点头答应,“好,好,好,妈我们带爸回家。”
他是在那一天和陆母一起离开的苏市,离开那个他们一家人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他们走得很匆忙,沈清欢的消息正好在他跨上离开苏市的长途车时发来,一条一条信息弹在手机屏幕。
她说叫他等他,可是他却没有勇气去回复任何一个字了-
“当时还是太年轻了,出了那样的事情,好像轻而易举地就把我压垮了。”陆征年嘴上轻描淡写地说着当时的痛苦,好像那时候无助的人不是他一般。
可是沈清欢紧盯着他的眼睛,她知道他在难过,她很想告诉他,人生的生离死别其实从来都不关乎年龄,他不用佯装着坚强,可是话到嘴边,她好像也一时失语了。
沈清欢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她没有身份,也没有立场,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一个迟到了太多年的事情。
“但终究还是我对不起你清欢,是我违背了我们的约定。”陆征年嘴上挂着难看的笑,他看了沈清欢一眼,便不敢再继续和她对视,他低下头,眼底闪烁着不明的情绪。
那一年高考他没有考好,也没有如同他们的约定一般,考去北京的大学。
那年似乎大家都很顺利,唯独他顺遂半生的人生突然在最重要的时刻夭折,如同他预料中的那样,大家考得都还不错。
徐嘉嘉他们在群里询问他的时候,他却无法开口了。
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考砸,父亲骤然离世,他的不告而别,都让他无法言语,只能懦弱地躲在其他人找不到的地方,暗自舔舐这一切的伤口。
或许也是那个时候太年少了,心气也太高了,一次人生的失败就让他没办法再次打起精神来。
他知道自己的离开过分又无故,但是那是当时的他能做出的最好决定。
在那个所有人都不喜欢的十八岁的夏天,他许下一个谎言,慌称自己要回老家读大学,然后删除了关于苏市记忆里的所有人。
他拜托陈眠,如果沈清欢问起来,麻烦她就这样说。
陈眠不知道他的意图,只再三提醒他,如果自己这么说,那他和沈清欢就真的完了。
她让陆征年考虑清楚,可他却再也没有回复。
这是他做出的决定,原来他也早在那个时候就放弃了和沈清欢在一起的机会。
他的人生在十八岁那年开始坠落,所以他说
“清欢,去奔向更好的人生,去奔向更好的人吧。”
他那个时候并不知道沈清欢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他大概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喜欢到那样的怯懦。
曾经自己拥有的无数东西,都让他觉得,或许自己是有机会的,可现在
他过去是那么的执拗,哪怕知道沈清欢是不喜欢自己的,也不肯就此结束。
而现在,他甘愿放手,任由自己坠入深渊
沈清欢听见他的对不起就红了眼睛,她偏过头,装作一副被风雪迷了眼睛的模样,久久不说话。
“对不起,最终还是没有和你一起考去北京。”他眼底含着泪,声音颤抖着不断道歉。
为他的懦弱,为他的胆小,为他对她造成的一切伤害道歉。
他的话刚落,沈清欢的眼泪就直截了当地砸在了地上,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怎么样的心情。
这个曾经萦绕在她心里无数次的答案,竟然以这样残忍的方式被揭开。
她不清楚自己执着这么多年,是不是就是想听到陆征年的一句道歉。
这么多年里,她曾经无数的时候怨恨他,恨他的不告而别和戏弄,可是眼下真相就摆在她的面前,她却不想相信了。
她宁愿陆征年只是不喜欢她,不想回答她的答案,所以他人间蒸发般离开了,她曾经无比厌恶他的这个不负责任的行为,也在毕业后无数个夜晚回想起他们一起经历地一切,不明白他的那些行为,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是不是真的就是在耍她的感情取乐而已。
可现在答案就摆在面前了,此时她却可悲地想,如果真的就是这样就好了。
她抹着脸上的眼泪,半晌才哽咽地憋出一句话:“陆叔叔他葬在哪里了吗?我也想去为陆叔叔上柱香。”
陆父以前在苏市的时候,就对他们五个人都很好,虽然工作繁忙,但也经常会让陆征年喊他们几个来家里玩。
“我爸他没葬在苏市,葬在了老家那边,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他嘴上虽然那么说,可其实他们都知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陆征年见她没有回答,打心底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看着天上飘下的雪,绕开话题道:“我还记得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好像也就是在这个走廊,那个时候外面也下着雨,周围的人都忙着避雨,我就看见你忙不迭地冲进了雨里,那个时候我本来还想叫住你,说我有伞的,但是你跑得实在是太快了。”
陆征年说着过去的事情,眼前不断浮现出当时的场景。
“只是没想到,和你才分开没多久,我们又在小区碰面了。”他想起那时候的沈清欢,她被雨淋湿了头发,却毫不在意自己似的跑出来,和喂猫的他撞了个正面。
她还怀疑自己是不是这里的居民,被误会后又慌忙地道歉。
想到这,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那真是他们最好的时候。
可说起尺玉,他们两又突然都一齐沉默了。
“我以前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们好像刚捡到尺玉没有多久,但是一转眼,原来也快要十三年了,尺玉走了也快要三年了。”说罢,她抿着唇,眼底染上一丝悲凉。
保安大婶把尺玉养得很好,它本身就是流浪猫,寿命不比其他的猫那样长,能活过十年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尺玉是在三年前去世的,她没有预兆地突然生病,宠物医院的医生说,它的年纪大了,可能很难熬过去。
保安大婶被通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哭得泣不成声。
尺玉离开的前一天,沈清欢在深夜刚结束工作,接到这通电话后,她推掉了明天的工作,让徐嘉嘉订了最近的一班航班机票,几经波折转机,才回到苏市。
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尺玉的状态已经很不好了,它好像撑着一口气,见到匆匆而来的沈清欢出现在门口时,微弱地叫了一声。
它好像就是在等她,为了看到她一眼,然后安然地离开。
沈清欢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咽气离开,心脏痛得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这是她和陆征年一起救的小猫,其实救了它后,从高二开始他们两就都很忙了,慢慢地也没有时间再去看尺玉。
可尺玉好像真的是一只记性很好的小猫,它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和陆征年。
也是从那天起,除了宋清寒的忌日外,她再也没有回过苏市。
这个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也偏偏是这个地方,带给了她人生中的所有悲痛与眼泪。
她知道,以后自己大概也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她要在今天,把一切的事情都问明白。
她努力掩下自己喉间的哽咽,狼狈地抬起头,装作自己很不在意的模样开口:“其实今天,我把你约到这里,除了要问清楚当年的事情外,还有一件事,我也要问你。”
她的声音在这场大雪里格外清晰,像是时间穿梭了许多年,那封告白信的内容好像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于是她张了张嘴,声音已经不自觉地染上哽咽,她问他:“陆征年,你当年,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第67章 我是沈清欢的男朋……
沈清欢的话让陆征年直接一怔,他缓了几秒,才愣愣地盯着面前的她。
这些年沈清欢的容貌变化其实不算大,除了更添些成熟和气质更佳外,看着比以前沉稳了一些。
大家都说,随着年纪和阅历的增长,人或多或少都会变化,会变得和从前不再一样。
陆征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沈清欢的眼里会是什么摸样的,可她在他的眼里,是这么多年唯一没有变化的人,岁月变迁,沈清欢却似乎从没有变过。
就和最开始,他认识她时的模样,甚至连性格都没有变化。
她永远都是那样赤忱直接的,任何想问的话永远都不会拖泥带水。
可是他呢?他会不会让她很失望?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执着了那么久以来的答案根本就不值得?
想到这,他暗下眼神,习惯性地把右手朝着背后挡了挡。
外面的雪势渐渐小了下来,问完问题后,沈清欢看他始终都抿着唇不讲话,于是,她突然也笑了:“陆征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当不了一个坦荡的人吗?”
她嘴边挂着自嘲的笑,抛下这句话后,她就不管不顾地走到风雪里,朝着校门口的方向大步离开。
陆征年见她突然走了,连忙三两步地追上她,慌忙地要解释:“清欢,我不是”
“你不想说就不用说,我本来也没有要逼你的意思,只是陆征年,我真的想不明白了,这些过去了那么多年的事情,你当初离开是有原因的,那今天呢?”
沈清欢步子匆匆地走到校门口,才听到陆征年犹豫的声音才终于停下脚步,悠悠开口。
她不明白此时此刻他的欲言又止,但她又的确想要一个答案。
在今天之前,沈清欢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原来是个那么执拗的人,这个答案其实早就没有意义了,可是她当年没有弄明白的问题,直到今天,她都迫切地想要知道。
她需要一个答案,是与否都好,她需要那个答案,来让自己能够无所顾忌地朝前走。
有时候她也真觉得时间荒谬,他们十八岁未完成的遗憾,竟然都要让二十九岁的他们来弥补。
“清欢我”见她那样疾言厉色地质问,他终于也没有办法再继续缄默,他张了张嘴,刚要开口的话还未完全说出口,不远处就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陆爸爸!”
听到声音,沈清欢和陆征年一起回过头,发现不远处有个孩子朝着陆征年这边扑过来。
陆征年也连忙蹲下身,一把抱住那个小女孩,有些惊讶地问她:“小暖?你怎么过来了?”
“不好意思啊征年,小暖一直吵着要来找你,我实在没了办法才带她过来的。”远处跑过来一个女人,气喘吁吁地拉着那个叫小暖的小女孩,不好意思地冲他们笑了笑。
沈清欢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不禁地皱了皱眉,她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陆征年,和对方对视,用着不可置信的目光无声地质问他。
“这位是?”那个女人也自然注意到了沈清欢,她盯着她的脸,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见过似的,半响,她才想起来讶然:“你是沈清欢吧?我在电视上听到过你唱歌,你是征年朋友啊?你好啊,我叫苏娅,是征年的”
她声音略带激动地拉着沈清欢,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身后的一道声音打断。
“清欢。”
沈清欢本来就头疼得要死,她还没弄明白眼前是什么情况,就又听到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她转过头,看见来人,皱着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你是周景方?天呐,我没认错人吧?”苏娅瞪大了眼睛,声音一惊一乍地盯着后来的人。
周景方没料到在这会被认出来,但职业操守让他顿时露出标准的笑容,和对方打招呼:“你好啊,我是周景方。”
他穿着一身黑色修身的大衣,走到沈清欢身旁时有意无意地朝着对方使眼色。
陆征年也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还能再见到这位,他用力地抱着小暖,也有些不解地站起身来看着沈清欢,想等她介绍。
“不过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啊?”苏娅只知道陆征年说要来见昔年故友,却不料在这里见到了两个平日里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大明星。
“我是来接清欢的。”他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故意用着含情脉脉的眼神望着沈清欢。
见状,陆征年也不仅蹙起了眉头。
怎么这么多年了,这家伙都改不掉这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你们这是”苏娅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太寻常,大胆地猜测着。
“是没错,我是清欢的男朋友,对吧清欢。”周景方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嘴边笑着道。
随即,其余几人的目光都一起齐聚在沈清欢的身上。
沈清欢被他们盯得难受,对上陆征年探寻的目光,抿了抿嘴却没有解释。
身边的苏娅倒是像知道了什么惊天大八卦似的,激动得要命:“天啊!我还以为是媒体胡乱造谣的,没想到你们居然是真的啊!”
“哎这个可是机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周景方料到沈清欢会是这个反应,更加得意地向陆征年投去一个挑衅的目光。
一如当年在校门口时一模一样,但这一次,陆征年只有些落寞地垂下眼,他什么都没有说。
被陆征年抱着的小暖不舒服地叫着:“陆爸爸,外面好冷,我想回家了。”
听到小丫头的声音,周景方也露出一副意想不到的样子,在这里添油加醋:“哇陆征年,你孩子都这么大了,真是想不到啊。”他挑了一下眉梢,看了苏娅一眼,说:“那你就是陆征年的老婆了?”
“不是的不是的,这个不是”苏娅见他误会,赶忙摆手解释。
可沈清欢却没有闲情继续听下去了,外头的雪花刺痛地划过她的脸,她叹了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脸上礼貌的假笑,道:“天很冷了,早点抱孩子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说罢,她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陆征年留下,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了。
周景方见此情形,也来不及继续八卦了,立刻跟着沈清欢的步伐,跑上去追她。
苏娅看着他们两个走远的背影,不确定地问:“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有,也没关系。”陆征年眼神晦暗地望着沈清欢越走越远的背影,他什么都没有多说,只转头谢着苏娅:“今天谢谢你帮我带小暖了。”
“哎,你客气什么,正好今天我休假。而且当初大家都一起说好的,一起带着小暖,你也别压力太大了,有什么事情就随时来警察局找我们帮忙,不要觉得客气。”
苏娅无奈地摇了摇头,见他心不在焉地始终看着沈清欢离开的那个方向,他们早就已经走远了,背影也被风雪掩埋,可他却不舍得收回目光。
见此,她伸手捏了捏小暖的脸颊,把她从陆征年的怀里抱回来,道:“小暖,现在见到你陆爸爸了,那能不能回家乖乖地去睡觉了呀,你陆爸爸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哦。”
小暖看着陆征年紧绷着的脸色,也懂事地点了点头,奶里奶气道:“好吧,我也觉得有点困了,陆爸爸再见。”
她摆着小手,笑着冲陆征年说再见。
“嗯,那我先把小暖带回家,你处理完事情后再来我家里接她吧。”
“我没什么事情”陆征年摇头道。
“是吗?可是我觉得你可能需要追上去解释一下吧。”她努了努下巴,示意他快点追上去。
“你看出来了?”闻言,陆征年一瞬间木然,转身问她。
苏娅抱着小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是你太明显了。”
话落,他倏然一滞,好似这句话在很多年前,他就听谁也这么说过。
真的是他太明显了吗?可是为什么偏偏就只有她一个人看不出来?-
“哎哎哎,沈清欢你走那么快干嘛啊,我都追不上了!”
周景方一路追着沈清欢进了小区,两人停在沈清欢家门口,沈清欢语气不耐地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来苏市干什么?”
“你这什么话啊,我也是苏市人啊。”周景方心虚地挠了挠鼻尖,没底气道。
闻言,沈清欢也不讲话,她双手抱臂,就这样直视着他,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见她这样,周景方最终还是先败下阵来,无可奈何地解释道:“好吧好吧,我是问了李婷姐才知道的,不过你是什么情况啊,抛下那么多工作就为了跑来苏市见他?”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而且,我纠正一下,我是合法休假,不是罢工跑路。”她语气很冲地呛了他一句。
“这谁知道”
看对方这副死样,沈清欢也没有心情再和他纠缠,她翻了一个白眼,迈步子进门,把周景方拒之门外。
“哎哎哎!”周景方看她这样绝情,立马眼疾手快地挡住她的动作,不满道:“沈清欢,不带你这样的啊,你怎么用完我就扔啊。”
听着他的抱怨,沈清欢也懒得继续装了,她打开还没关上的门,眉梢轻挑,语气冷漠疏远:“对啊,我就是用完你就丢了,怎么样?”
“哎不是你”
“我没记错的话,你这几天婷姐都给你安排工作了吧,你是不想活了?还是想赔违约金了?赶紧滚回北京去行不行,别来烦我。”
说罢,她用力地“嘭”地一声摔上了大门,给周景方吃了一个闭门羹-
过了好一会,徐嘉嘉从外头打开门,她买了些礼盒回来,见沈清欢回来了,语气调侃着:“你回来了啊,怎么样,周景方没去坏你事吧?”
“是你和他说我在苏市一中那边的?”她回过头问,看着脸色不太好。
“是啊,我这不是看你们两个太磨叽了吗?打算让陆征年醋一下来着。”徐嘉嘉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沈清欢朝着门口望了望,见门口已经没有人了,便知道周景方应该是回去了。
“怎么样怎么样,你和陆征年聊得怎么样?”徐嘉嘉放下手里的东西,八卦地凑到沈清欢的身边。
沈清欢看着她,紧抿着唇,脸上不好地简单说了他们分开时的情况,一听完她的话,徐嘉嘉顿时炸了:“什么?!”
她瞪着眼睛,一刻也等不了了地拿出手机,发着六十秒的语音怒骂江淮远:“江淮远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陆征年都有老婆有孩子了,你还整这一出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江淮远那头,刚打开手机的语音就看见陆征年垂头丧气地走进了自己家。
他正好外放着语音,然后就和陆征年一起被骂呆住了。
他指了指手机里的内容,又看了看他:“我不是让你好好说吗?”
他无语地叹了口气,赶忙给徐嘉嘉解释:“不是你听我说啊,什么老婆孩子啊,陆征年哪里来的老婆?还有那孩子,孩子也不是他的啊!”
第68章 长了脚的时钟
“什么叫不是他的?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啊江淮远!”徐嘉嘉语气里满是不相信,觉得对方在帮着陆征年一起胡扯。
江淮远眼见这事情在电话里讲不清楚了,他看着陆征年失魂落魄地坐在自己的旁边,压根不着急的模样,简直是气得咬牙,他推了陆征年的肩膀一把,暗骂他:“你能不能也着急一点,我可都是在为了你的事情急得上火!”
“其实不用解释那么多,清欢不是有男朋友了吗?”陆征年被他说得烦躁,不顺心地揉着自己的头发,语气沮丧。
他的声音顺着传到电话里,这下轮到江淮远坐不住了,他也开始教训起徐嘉嘉来:“不是徐嘉嘉,沈清欢有男朋友了你怎么不说!你还好意思跑过来臭骂我一顿呢?”
“什么男朋友不男朋友!你别污蔑我们家艺人啊!”徐嘉嘉一听到“恋爱”这两个字就如临大敌,就差当场写一篇公关内容下来。
“我真是要被绕晕了,他们两个到底都聊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江淮远听不懂她的话,只隐约能感觉到其中有蹊跷,想到这他更加头疼了。
原本是想让他们两个把误会给说清楚的,可是这怎么好像越说越乱了?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我看电话里一时半会也是说不明白了,干脆我们当面聊吧,你和沈清欢来我家,我发地址给你们,陆征年也在我这。”
江淮远眼见这件事情暂时一言两语是解释不清看,所以他直接强势地敲定注意,也不容徐嘉嘉那头说些什么,就挂断了对方的电话,然后把自己家的地址发给了她。
徐嘉嘉在手机上看着江淮远发来的地址,拉着沈清欢的手就要走。
“走,陆征年也在江淮远家里。”
“去做什么?我觉得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沈清欢甩开徐嘉嘉的手,沉着声音冷漠道。
徐嘉嘉回过头,看她要临阵脱逃,顿时无奈起来,她苦口婆心劝道:“清欢,你自己想清楚,是你自己打算要一个答案的,如今距离那个答案就临门一脚了,如果你今天不去,过几天我们就要回北京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是你和陆征年两个人的事情,我们其他人就算帮你们忙来忙去,都不如你们两个自己说清楚来的有用。”
沈清欢:“”
她听着徐嘉嘉的话沉默,但到底,还是被她拽着来到了江淮远的家里-
“你们来了。”陈眠在门口等着她们,给她们两个人开门,“淮远他们两个就在里面等你们,去吧。”
陈眠给他们拿到了些水果和茶水,顺便还拿了瓶酒在桌子上,防止他们里面有人有些话在清醒的时候没办法说出口。
有时候陈眠也实在觉得命运动人,面前的这一众人,曾经在她的眼里,是最好、最契合的朋友,也是最直接最胆大的人。
可现在,他们竟然也生疏至此,怎么能让人不唏嘘呢?
做完这些,她和江淮远对视一眼,自觉地走出客厅,留下一句嘱咐“你们好好聊”后,转身关上了客厅的门
他们四个坐在客厅的桌子前,一起面面相觑着,一时居然都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陆征年偷偷看了一眼沈清欢,却只见她低着头,一副不愿意和他说话的模样,便也沮丧地低下头。
方才徐嘉嘉和江淮远还在手机里互相说对方的不是,如今就在面前了,他们两个倒是也变哑巴了。
“哎不是,你们这一个个来我家里都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啊。”他给他们三个各自倒了杯水,试图玩笑缓和气氛:“当初你们来我家玩的时候,不是一个个都兴奋开心”
江淮远笑着的话说到嘴边,原本只是想让他们不要这么尴尬地紧绷着,可是不说到当年还好,一说到那几年的事情,他也顿时想起了宋清寒,瞬间噤声了。
也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曾经被他们年少时自诩为人生中最无暇又快乐的那段日子,已经成为了长大后最难以启齿的过去。
徐嘉嘉见他话说一半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她也自然知道,在座的他们心里都想到了什么。
可是这样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她想,如果宋清寒今天还在的话,大概一定会是第一个跳出来破冰的人。
不过又仔细想想,倘若宋清寒今天还在,或许他们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
如今倒是都变了,她在心里有些感慨地想着,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来吧。
“行了,大家也是好久没见了,喝茶多没意思啊,来喝酒。”她把面前的茶水杯子推到一边,自顾自地打开那瓶酒,给他们四个人都各自倒了一杯。
江淮远见她潇洒倒酒的模样,习惯性地忍不住调侃道:“呦徐嘉嘉,这么多年没见,你都学会喝酒了啊?”
“你这什么话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不允许谁成长了。”她嘴边说着话,随即率先仰头一口闷了杯子里的酒。
烈酒辛辣,呛得她嗓子火辣辣地疼,可她却像是没感觉似的,又一杯杯给自己续上。
“哎哎哎,你干嘛呢,要给自己灌醉啊?”沈清欢坐在她旁边,看她不要命了似的给自己灌酒,紧皱着眉头夺走她手上的酒杯。
“哎!别拦我啊,要么大家就一起喝,今晚不醉不归啊!”徐嘉嘉晃着头,从沈清欢手里重新夺过酒来,她大手一挥,嚷嚷着叫他们一起喝。
沈清欢盯着徐嘉嘉不管不顾的样子,她垂下眼,鼻子莫名地一酸。
自从来到苏市后,她们两个都装作没事人一样,对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人,几乎都是闭口不提,似乎只要那样,宋清寒的死亡就只是一场梦境。
这是徐嘉嘉来到苏市后第一次这样失态,她闭了闭眼睛,她想,有的时候她也真的希望这一切就只是一场梦,这恍如隔世过去的将近十多年,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梦就好了,这样梦醒了,她再睁开眼,一切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在他们最好的时候,谁都没有离开、谁都没有消失,他们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可是眼下,她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大家,他们每一个人都看着徐嘉嘉神态迥异,谁也看不清彼此眼底的情绪。
于是她也觉得心烦极了,拿起桌上杯子里的酒刚要喝,手上的动作却突然被陆征年拦住。
他犹豫地问她:“你的嗓子能喝酒吗?”
她闻言愣住了几秒,才挣脱开陆征年的禁锢,无所谓道:“哪有那么娇贵了。”
说罢,她昂起头,也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完。
陆征年盯着她的动作怔了半晌,他苦笑了一声,也拿起酒杯,无声地陪着她一起喝酒。
江淮远就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到自己家里没多久,什么话也没说,就开始喝着酒,像是有什么苦大仇深似的。
好吧他长叹了一口气,也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站起来喊道:“行啊,那就一起喝吧。”-
有些话或许就是要喝了些酒才能开口的,但论酒量,醉的最快的还是江淮远。
酒过三巡,江淮远开始口不择言地提起当初:“哎我还记得当初我们一起出去研学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四个,还有清寒那个时候凑在一起玩游戏,喝的都是碳酸饮料。”
“是啊,那个时候你还说,玩这种游戏就得罚酒才有意思。”沈清欢喝得晕乎乎的,用手撑着脑袋,说话的速度都有些慢。
她喝酒容易上脸,脸上都红了一片。
也许是因为醉了,所以提起宋清寒的时候,没了一开始的那种严肃和缄默。
“我那个时候还说呢,我说光宋清寒那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不能喝。”江淮远大笑着,眼睛却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当时清寒还不服气,我说干脆等我们成年了就找个时间出去喝得不醉不归一次,我要好好看看我的猜测对不对呢。这小子倒是没给我这个机会。”
沈清欢听着他的话,嘴边好似在笑着,可她偏着头,眼角的眼泪就这样无声地刮过脸颊。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但好在客厅里没有开灯,所以她也不用害怕被人看见自己哭了。
可是正当她打算装作若无其事地用手背抹掉自己脸上的眼泪时,身旁突然多出了一张纸。
沈清欢动作一顿,随即红着眼睛抬眼看他,在不太清晰的光亮下,她看见陆征年紧抿着唇,眼底裸露着掩不住的心疼。
她没有动作,既没有拒绝他的纸却也没有接住。
他们两人木然地在灰暗的客厅里对视,眼里都汹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方才离别前发生的事情,他们也都从徐嘉嘉和江淮远嘴里知道了些,虽然具体怎么一回事还不清楚,但是或多或少也都知道那是个误会。
可是他们之间的误会似乎真的有些太多了,一定要坐下来讲的话,一时居然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徐嘉嘉喝多了酒,背靠在沙发上,黑暗掩住了她脸上落下的眼泪。
这一年,他们二十九岁,距离苏市的那些年时光,过去了将近竟然也要有十多年了。
时间像是长了脚的时钟,匆匆忙忙地就到这里了。
是啊,她想,怎么就这样快的走到了今天。徐嘉嘉苦涩地笑着,眼泪冰凉地划过她的嘴边。
不去细数好像还真的意识不到,宋清寒走了也要有十二年了。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在朝前走,苏市的经济也飞速发达,在宋清寒案子水落石出的那天过后,她跟着沈清欢离开了苏市,一起去了北京。
这一晃,居然也要四五年了。
曾经这个,让她无比喜欢的城市,也在记忆里变得灰暗又陌生。
可徐嘉嘉这些年总在夜不能寐,她时常做梦,梦到宋清寒。
她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宋清寒在怪她,怪她离开了,却把他一个人丢在了那里。
刚到北京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精神状况依旧还是不太好,徐嘉嘉把自己做到的梦告诉了沈清欢,沈清欢默然良久,随后只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不会的,清寒哥只会希望你能往前走,嘉嘉,我也是。”
那时,她听见沈清欢的话,却也只是笑了出声,她没有回答。
朝前走吗?前边在哪里,路又到底在哪里。
从宋清寒死后的那天起,她便再也找不到那条往前走的路了。
而她想,其实也不只是她一个人这样吧。
如今,看着面前的一切,她也更加确信,原来他们谁都没有走出十八岁。
第69章 这些年,你后悔过……
“好了,怎么喝点酒一个劲地就在回忆过去啊,既然说到玩游戏的事情了,那我们就现在再玩一局怎么样?”徐嘉嘉抬起头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眼泪,她还没有忘记这次来的正事,开口问着:“江淮远,你觉得呢?”
江淮远很快就接收到了她的信号,于是也连忙点头答应:“行啊,正好当初的那场游戏也没有玩成功,那就今天来一局吧。”
沈清欢看着他们两,很明显地察觉到了他们不寻常的意图,但是她没有拆穿,只是看着陆征年点头道:“好啊,怎么玩。”
“那我去洗把脸,你们酒量倒是好,我都要晕了。”江淮远边说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着厕所的方向走去。
沈清欢晃着手里的酒杯,语气调侃道:“他酒量怎么那么差啊。”
“是你们两个太能喝了。”陆征年看着她虽然酒精已经上脸,但是人还是清醒得要命。
只是在此刻,他才觉得,或许过于清醒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痛苦的情愫蔓延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多年前的那场大雨,如今好像依旧湿漉漉地黏在他们的身上。
江淮远原本是想让他们几个酒后吐真言,只是没想到倒是自己先跑去厕所吐了。
徐嘉嘉闻言不以为意,耸耸肩道:“职业需要,以前清欢还没火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们为了防止被灌酒,练了多久的酒量。不过我看你也挺能喝的?”
“可能是天生的,没喝醉过。”他笑了笑,或许是因为大家喝了酒多少还是有些醉意,所以说话也不想先前那样客气了,他注意到徐嘉嘉刚才嘴边的话,有些不解地转头问沈清欢:“你们之前经常喝酒吗?”
“也不算是,就是以防万一,毕竟在娱乐圈里,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总要比其他的行业更谨慎一点。”沈清欢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不在意似的笑了笑。
她没有说这些年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吃过的苦,其实她也不是一开始就一帆风顺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那也就没有必要说了,有些伤疤并没有必要非要展露在人前。
陆征年见她无所谓的态度,正还想再问几句,但江淮远刚好回到客厅,他手里还拿着一盒东西,嘴边嚷嚷着:“来来来,我回来了,开始玩吧。”
“江淮远,你这个样子真的还行吗?别玩着玩着直接晕倒了。”徐嘉嘉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有些哑然:“这不会是我们当时玩的那副牌吧?”
江淮远点点头,笑她眼神好,他低下头看着手里已经破旧褪色的盒子,语气却无故染上苦涩:“我还一直等着要逆风翻盘呢,就一直保存到现在了。”
“行啊,那就看看,过去了十几年,你的运气变好了没有。”陆征年整理着桌面,附和道。
沈清欢和徐嘉嘉听着他的话,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他们四个一起把盒子里的真心话大冒险的卡牌拿出来,整齐地摆在桌面上。
外头挂起了大风,风雨交加,天色黑沉沉的,像是要世界末日一般,恰如他们研学在酒店的那一晚上,屋内灯光灰暗,沈清欢喝多了酒,脑袋少见地有些晕起来。
恍惚间,好像真就回到了高一那年-
“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规则啊,不过这次如果抽到不想回答的真心话或者大冒险就要喝酒了啊!”
他从背后又拿出几瓶酒来,说罢,率先开始甩骰子。
“六六六,给我个六!”
话落,其余三人也好奇地凑到一起,眼看着骰子在桌子上转了好几圈,最后一个显眼的红点朝着正面。
“”
江淮远看着桌上的骰子,一脸无语地闭上眼,试图看不见这个悲催的局面。
沈清欢第一个大笑起来:“不是吧江淮远,怎么十年过去了,我感觉你的运气更差了。”
她笑得肚子疼,徐嘉嘉也跟在旁边边笑边摇头。
陆征年见她们的反应,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行了,你这个倒霉的快点抽牌吧。”
“你们别得意啊,我下一局说不定手气就好起来了。”江淮远忿忿不平着抽了张牌,言之凿凿地夸下海口。
然后
接下来他就遭受到了连坐二十个俯卧撑、两次真心话,外加一个给自己通讯录第一位打电话的大冒险。
陈眠在他们的卧室里接到他电话的时候,也是一脸无语:“江淮远,你搞清楚今天的目的行不行?你在这抢风头呢?”
江淮远在电话这头被骂了一顿,讪讪挂断电话。
然后自己面前的这三位朋友,都一脸憋笑地盯着他。
江淮远:“”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出了一个馊主意。
“江淮远,我要是知道你要这么玩的话,那我就不同意了,这个游戏完全没有参与感啊。”徐嘉嘉笑着摇头,随意地把手上的骰子甩在桌上。
得到一个最小的数:1。
“哎哎哎,徐嘉嘉,叫你刚还说我,现在轮到你了吧!”江淮远见状,激动大声站起来指着她。
徐嘉嘉见他那么沉不住气,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很无所谓地抽了一张大冒险。
纸牌上的内容:给你某个聊天软件的置顶发去一条“我想你了”的信息。
其他人看见这张牌上写的字,纷纷怔住。
反倒是徐嘉嘉没有一点忸怩,她拿出手机,点开唯一一个有置顶的聊天软件,编辑了几个字,给对方灰白的头像发了过去。
上面有一连串的未回信息,全是她单方面在发信息。
“挺好,这话给谁发都不合适,唯独给他刚刚好。正好,我也真的有点想他了。”她亮出自己的手机给他们看,笑得有些勉强。
宋清寒走的那一年什么都没有留下,唯独剩下这么一个聊天的账号没有被注销,那头账号的头像已经永远都不会因为上线而闪烁了,她的信息也永远都不会有人回答了。
如今的时代更迭,他们高中那会用的聊天软件到现在也不怎么用了,唯独只有徐嘉嘉还在坚持。
沈清欢心疼地看了徐嘉嘉一眼,声音哑着:“那明天我们一起去看清寒哥吧,他要是看到我们四个一起去,一定会很开心的。”
“是啊,以前我们几个有谁闹矛盾,就数清寒每次最着急了。”江淮远点点头,嘴边笑着,眼底却没有一丝地笑意。
“什么闹矛盾啊,你直接点名算了。”徐嘉嘉努力咽下喉咙里的哽咽,玩笑地指着陆征年和沈清欢道:“以前就你们两个最爱吵架了。好了,陆征年下一个是你。”
她催着进度,陆征年没有接她的话,他猛然给自己灌了一口烈酒,沉默地投着骰子。
他是这一轮点数最小的那个,抽到的大冒险是,左边的人可以询问他一个问题,必须回答,如果不回答的话,就要连喝三杯酒。
陆征年的左边是徐嘉嘉,他抬起头,见对方一副已经准备好问题的模样,笑道:“那问吧。”
“这么多年里,你有没有谈过女朋友?”
徐嘉嘉一开口就是王炸,沈清欢坐在角落里,虽然想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侧了侧,好奇着陆征年的答案。
江淮远见她装的那副模样,不禁低头笑了一下。
“没有。”他回答得干脆利落,不像是在撒谎。
“那那小孩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徐嘉嘉听见他的回答,面色却更加疑惑了。
可陆征年没有顺着她回答,他盯着沈清欢悠悠道:“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闻言,徐嘉嘉顿时不满地“啧”了一声。
江淮远见状,怕徐嘉嘉下一秒就不爽起来,赶忙叫沈清欢继续下一个。
他有些期待地盯着沈清欢,希望她也能像陆征年一样输一个。
只是天不遂人愿,沈清欢的运气似乎还是和之前一样,怎么比都是最好的那一个。
反倒是陆征年,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徐嘉嘉的话问出了神,又输了一局。
见此,江淮远又兴奋起来,心想,那这也行。
“这次我选真心话。”
真心话的纸牌在桌子的另外一边,距离陆征年有些难拿,江淮远见缝插针,喊着沈清欢:“沈清欢,征年够不到,你帮他抽一张吧。”
“我?”她突然被提及一怔,不确定地看了陆征年一眼,见他笑着点头同意,也就没拒绝,随手翻了面前最上面的一张牌。
“上面写了什么?”
“说出一件让你最后悔的事情。”她一字一句地念出卡牌上的内容,然后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沈清欢不想把局面闹得太僵持,所以她尽量用着轻松的语气问他:“我也想知道,当年的事情,你后悔过吗?”
后悔过吗?有后悔过不告而别吗?有后悔过一句话都不留下吗?有后悔想到和他们这群人连再见都没有说,多年后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故人无法聚齐了吗?
可是后悔这个两字或许本身的存在成分就足够重了,无论她如何插科打诨都没有用。
陆征年只堪堪撞进她欲言又止的眼神里,她嘴边挂着笑,眼睛里却像是落了一层薄雾,那层雾气像是随时都要落下来一般。
于是他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睛,他默然许久,才扯了扯苦涩的嘴角,低下头拿起桌上的三杯酒一饮而尽。
一切答案不言而喻,尽在他的动作里说明。沈清欢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又很快舒展开来,她轻笑了一声,终于明白原来他是不愿意说。
那她也就不勉强了,她拿起手边的骰子动作随便地一抛,骰子在玻璃桌上滚动,清脆的骰子声“哗啦啦”作响,最后它恰好停在了陆征年的手边。
这是这个游戏玩到现在,沈清欢投出最低的一个点数。
江淮远见她难得运气那么差,也有些惊讶,只是刚才的插曲让他无法开口调侃,只能和徐嘉嘉对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沈清欢漫不经心地抽了一张大冒险,她偏头瞥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然后把卡牌翻过来拍在桌上。
“我选你。”她挑了一下眉,语气不容置疑。
这话是对着陆征年说的。
那张卡牌直愣愣地被放在桌上,上面的内容是:选一个最近的人,让对方询问你一个问题。
陆征年的眼睛扫过卡牌上的字,他被沈清欢盯着紧张地抿着唇,其他两人的目光也都一齐落在他的身上。
在室内的昏暗里,外头正好下起了大雨,雨声滂沱,苏市的冬天一如既往的寒冷,连室内开了空调也不管用,可他却在此刻被沈清欢炙热的目光盯得耳根发热。
酒精的作用好像这个时候才在他的身上起作用,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他启唇,声音温柔又很轻,他的眼睛里含着沈清欢看不懂的情绪,却又格外地像最初认识的那个他。
他问她:“这些年你过得开心吗?有觉得,很累吗?”
第70章 她远比十八岁要拥……
沈清欢没想到陆征年想了半天居然就问出自己这么一个答案。
她以为他们都在对过去耿耿于怀,所以一定都会追问个明白,她的问题陆征年一律都在逃避,所以她想把选择权交给他。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事情,在沈清欢的眼里是一定要去弄明白说清楚的,可是眼下,好像只剩下她满腹疑问,陆征年竟然什么都不想问。
但他看着太真诚了,让沈清欢知道,他不是随便找个问题胡乱问想糊弄过去,他是真的想知道她这些年到底过得好不好。
所以这下轮到她沉默了。
恍惚间,她忽然想起这几天,除了徐嘉嘉外,她的那群高中关系还算不错的老同学都或多或少有联系她,他们话里话外无一不在说,说陆征年的变化实在是太大,说他和高中的那个陆征年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徐嘉嘉也说,没想到陆征年会变化那么大,变得她都有些不敢认了。
可是真的有吗?除了时隔那么多年后再见到他时的意外外,今天发生的种种都让她觉得陆征年一点都不陌生,好像他们也只是在某一天高中的晚上一起结伴回家,对着彼此说了一句明天见而已。
沈清欢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错觉,又或许是,无论是哪个时候的陆征年,都永远最在乎的就是她到底过得开不开心。
她不明白为什么,但似乎这个答案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陆征年问完那句话后就一直等着她的回答,他也不着急,没有催促,就这样安静地默默等着。
好像过了很久,徐嘉嘉和江淮远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她正要开口时,口袋里的手机传来“滋滋”的震动声,沈清欢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宋清寒妈妈的电话。
“喂,宋姨您怎么了?”她目光一滞,连忙接通电话,语气带了些焦急。
宋清寒妈妈一般没有事情都不会给她打电话,所以但凡打过来的都是大事情。
“我没事清欢,只是听你妈妈说你和嘉嘉回苏市了啊。嘉嘉在你身边吗?”宋母见自己吓到了电话那头的沈清欢,赶忙解释。
“嗯是啊,昨天刚回来,这不是这几天有点忙,正打算明天和嘉嘉一起过去看您呢。”她和宋母在电话里聊天,另一只手指了指手机,用无声的口型解释“清寒哥妈妈”。
见状,他们几个也都一齐停下手边的动作,纷纷冲着电话那头打招呼。
宋母一听对面那么多人,有些惊讶:“你们这是都在一起啊?”
“是啊,今天正好,到江淮远家里聚聚,嘉嘉也在呢。”沈清欢按了手机的免提,回答着。
“挺好的,你们几个孩子啊,高中那会关系就好,三两天都要跑到各自家里去玩,现在长大了,也不应该生疏的。”宋母听到他们在一块,心里也有些宽慰:“清寒要是知道,他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们这帮孩子高中三年都很闹腾,和宋清寒原本的性子不太符合。
宋清寒一开始也担心过,怕她不喜欢徐嘉嘉他们,还试图找沈清欢一起想办法,可是宋母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封建。
她过去做错了太多,有太多没办法控制的情绪,对着自己的孩子也是拔刀相向,利刃往往都刺向了身边最亲近的人。
宋清寒后来脾气变成那样沉稳又懂事,一大部分都是因为家庭的缘故。
可是沈清欢父母也不止一次说过,说孩子还是应该有孩子的样子,不能在该闹该幼稚的时候那么老成。
一开始好在有沈清欢带着他,后面又多了一个徐嘉嘉,再后来又多了陆征年和江淮远。
他们几个年轻气盛,高中时没少给家里找麻烦,宋清寒也是难得有时也会跟着他们一块胡闹。
宋母心里清楚,他们几个对自己儿子来说,并不是普通的朋友。
只是可惜,自从宋清寒去世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过了。
“对了,我今天打电话过来,是因为我在家里收到了一封邮件,上面的地址写的是我这里,但是名字的落款是嘉嘉的,你看你方便让嘉嘉过来拿一下吗?”宋母说着话,手里边抚摸着桌上的相框,照片上,是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
“嘉嘉的东西?那怎么会寄到您那里去啊?”沈清欢疑惑地看了一眼徐嘉嘉,见她也摇着头,露出不解的神色。
于是陆征年轻声道:“既然不清楚是什么,那就过去看看吧,正好我们也好久没见宋姨了,一起过去吧。”
江淮远也在旁边点点头,虽然他和陆征年好像上个星期才去看过宋母,但是都过去一个星期了,也算是时间久了吧。
“好,那我们现在过去。”沈清欢见状也点点头,对着电话那头的宋母道:“正好大家也想来看看你宋姨。”
“哎呦,我好着呢,你们别担心,路上注意安全啊。”
话落,她和宋母寒暄了几声,就挂断了电话。
他们起身出门,江淮远冲着屋里和陈眠说了一声,顺便拉着其他几个人都吃了颗醒酒药,一个个确定彼此身上没有酒味才敢出门。
出门前,沈清欢还打趣着,说他们现在特别像还是高中生偷偷喝酒怕被发现一样。
打到出租车后,徐嘉嘉想起什么,修改了路线,解释道:“我和清欢还买了些补品,先去清欢家里拿了再过去吧。”
“行,等会路过街上,我和征年也去买点。”
“嗯。”-
从沈清欢家里出来后回到车上,车子朝着宋母现在居住的地方开去。
自从宋清寒爸爸死后,她就搬了家,把原本小区的房子闲置了,搬到了之前宋清寒爸爸的老家去。
那个地方在苏市的最南边,位置有些偏,路上还要废好一会时间才到。
下车后沈清欢熟门熟路地敲着门,“宋姨。”
宋母听见声音走出来,她打开门见是他们,笑着捋着已经半百的头发,高兴着:“你们都来了啊,快进来吧。”
宋母满脸笑意地迎着他们进去,进门后就东忙西忙地给他们倒着水。
陆征年他们几个见状赶忙放下手里的礼物,上去跟着一起帮忙。
“宋姨,您快坐下,这些我们自己来就好了。”
沈清欢拉着宋母,扶着她坐下。
宋母也点点头,她看着聚集在自己屋子里的这几个孩子,又看了一眼沈清欢,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感慨:“一眨眼就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们都长那么大了。我也好久没见你们一块来了,清寒他要是现在还在,应该也和你们一样大了。”
她动作很轻地拍了拍沈清欢的手,看着他们如今的模样,脑海里却混沌着,不知怎么的,就是看不清宋清寒长大后的模样。
四人听着宋母的话,嘴边的笑一时都有些僵住。
“是啊,这是一晃都过去好多年了,宋姨您的身体最近还好吧?”沈清欢抿着唇,忍着心里的难受,率先开口。
“好好好,我一切都好,你们也别担心我。”宋母慈爱地笑了笑,然后拿着桌上的那封未拆封的邮件,递给了徐嘉嘉:“对了,就是这份邮件,嘉嘉你拆开看看。”
“不不不,宋姨,这应该不是我的。”徐嘉嘉摆了摆手解释,“我都不知道什么邮件,应该是弄错了。”
“这上面我看着,倒像是清寒的字,如果是清寒写的你的名字,那就一定是他给你的。”
邮件的最上面,写着一行显眼的字:寄给十年后的徐嘉嘉。
宋母那邮件塞在她的怀里,她对宋清寒和徐嘉嘉的事情也并不是一点都不知情,她了解自己的孩子,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她想那一定是对他们两个都很重要的东西。
说罢,徐嘉嘉才不确定地接过,盯着上面的字迹有些发愣。
宋清寒的字一向都写的很好看,是标准的正楷,她也认得出来,那的确就是他写的字。
十年前
隐约着,在座的他们好像都恍然大悟般,猜到了邮件里包裹着什么东西。
正巧,这时门外有个叔叔走进来喊着宋姨的名字,像是有事找她。
“拿回去看吧,记得打开后告诉我声里面是什么,我还有点事情,天色也晚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宋母嘴边说着和高中时一样无差的话,好似无论他们长多大了,在她的眼里,也都还是孩子。
临走前,宋母从口袋里拿出几个红包,硬要塞给他们。
“马上要过年了,今年清欢你和嘉嘉也不会回苏市过年吧,那压岁钱,阿姨就提前给了。”
红包包得很厚实,他们四人推托了好一会,宋母都不依他们,最后直说:“你们就当是替清寒他收着的,我现在过年啊,身边也没孩子能包个过年的压岁红包了,给你们,阿姨是真的开心。”
话说到这里,他们四个低着头,也不好再拒绝。
临走前,宋母还想把他们送的礼盒换回来,他们四个好说歹说,才让她勉强收下。
外面出租车的师傅还没有走,他们重新回到车上,车子没有马上发动,宋母在门口和那个男人说着什么话,看着神色还挺开心的。
他们四个望着宋母,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红包,心里五味杂陈的。
回到江淮远家的时候,刚走进门,陆征年就开口问着她们两个人:“今年你们俩也要在北京过年吗?”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沈清欢和徐嘉嘉听到他的话也一愣,过往的每一个年沈清欢都很忙,一开始是忙着唱歌拍戏,因为不温不火,所以就要做出比其他人加倍的努力。
再后来,接的戏变多了,名气也上去了,她也开始每年都在剧组过年,或者是在各个地方的晚会上出现。
刚开始几年还有些空余时间,她们两个也能够一起回苏市陪着沈清欢父母和宋清寒父母一起过年。
宋父宋母他们也都一大把年纪,却是孤家寡人,也实在是可怜。
但后面忙起来后,她就很少有时间回苏市了,徐嘉嘉跟着她一起飞来飞去、忙前忙后,沈父沈母也搬到了北京,也就只剩下过年的时候,他们夫妻俩会回苏市陪着宋母。
算起来,她们也快要很多年没有在苏市过过一个年了。
今年是格外特殊的一年,沈清欢忙碌拼搏了十几年,她马上要三十岁了,回望过去事业蒸蒸日上,可其他的也什么都没有了。
她其实拥有的远比十八岁那年的自己多得更多,但她心里却好像始终缺了一块口子。
所以她也在这一年,和自己说,沈清欢稍微歇一歇吧,给自己喘口气。
于是她回到苏市,迎面对上面前陆征年期待的目光,她笑了笑道:“不,今年没有工作,就在苏市过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