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天, 沈亦初穿着一身粗布,背着竹筐,戴着斗笠遮住面容, 随便走进一家医馆,凑近医馆伙计, 低声问道:

    “这位小哥,你们医馆收不收药丸?”

    医馆伙计身材瘦如麻杆,但从面相上看,应是一个会来事的人, 小伙子没有立刻拒绝,谨慎道:

    “什么药丸啊?拿出来我瞧瞧, 若是药丸里掺了些别的不该掺的东西,我们可是不收的。”

    沈亦初将背着的竹筐卸下来,从筐内随意拿出一瓶醒酒丸,递给医馆伙计,“喏, 这是用来解酒的, 若是喝醉了,吃一枚醒酒丸, 一刻钟之内必能清醒过来, 我筐子里还有其他功效的药丸,你可以慢慢瞧。”

    医馆伙计拿到药丸后,凑近鼻子闻了闻,只闻到药丸清香扑鼻, 苦味并不算浓,若要形容其味,只能说药丸的香味跟龙井茶的味道颇为相似。

    “味道还挺好闻, 跟茶糕的味道挺相似的,你不会真的拿茶糕糊弄我吧?”医馆伙计狐疑道。

    被医馆伙计质疑,沈亦初也不恼,他笑了一下,“不瞒小哥,这里面的确加了茶叶,不过茶叶只是用来去药材苦味的,这药丸里添加的都是上好的药材,你若是不放心,可以醉一下,试试药丸的效果,保证不会让您失望的。”

    医馆伙计摆了摆手,“免了,我家老先生不让我在做活时喝醉,这药丸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你还是去别家医馆问问吧。”

    沈亦初也没再坚持,将药瓶收到筐内,便头也不回地走出这家名为‘春和’的医馆。

    他直接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碧春楼,只是他这一身粗麻布衣差点被酒楼里的活计赶出来,在悄悄塞给活计一两银子后,活计才眉开眼笑地迎他进门。

    只要给得起银子,就算是叫花子来了,他们也照样将人伺候周到。

    怎么感觉,这乡野村夫看着有些眼熟呢?

    沈亦初在大堂里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筐子被他卸到了脚边。

    碧春楼不愧是全京城最大的酒楼,光是一楼的大堂,迎来送往之人就不胜繁数。

    有随身携带刀剑的江湖客,也有身着锦衣的富商,也不乏有和小姐妹出来逛街的俏小姐,还有寻常的恩爱夫妻……

    “客官您的包子!诚惠五百文!”

    “小二,来两壶烈酒,要温好了的。”

    “好嘞!这就来!”

    “小二,结账,银两放桌子上了,多了算爷赏你的。”

    “得嘞,客官您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马车停在后院,感谢配合!”

    大堂各处热热闹闹的,只有沈亦初这边显得冷冷清清的,他啃着一百文一个的馒头,就着酸梅汤,也喝得起劲。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喝的美酒佳酿呢。

    “小二,来六碗臊子面,要大碗,再来六壶仙人醉,快点快点,饿死爷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门口走进来六个壮汉,腰间别着大刀,留着络腮胡子,说话粗声粗气,尽显狂放傲慢。

    看面相就不是好相与的。

    小二见了,连忙上前招呼,脸上堆着笑,“各位客官,想吃堂食还是去包房用膳?堂食的话您随意选地方坐,包房的话需要掏二两银子的包房费,您看?”

    “我们弟兄几个没那么讲究,就在大堂用饭,让厨子快点把我们的面做好端过来便可,快点!”壮汉A不耐烦地说道。

    “好的,客官请上座,小的这就过去催。”店小二用袖口擦了擦汗,朝后厨跑去。

    沈亦初好奇地打量着六个络腮胡子壮汉,发现这六个人的体型硕大,每个人至少有二百斤以上。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他们黝黑的肤色,以及独特的说话口癖,最后一个字的音调一定是如波浪般上扬的。

    挺特别的。

    也许是沈亦初不加遮掩的视线,六个壮汉很快就跟他来了个对视。

    沈亦初往下抻了抻斗笠,视线很快挪开,本来以为不会引起六个壮汉的注意,却没想到弄巧成拙,六个壮汉径直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沉重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他选择按兵不动,看看这六个壮汉到底是要做什么。

    “小子,你的视线让我和我的弟兄们很不舒服。”壮汉A敲了敲沈亦初所在的桌面。

    沈亦初将小二叫过来,“小哥,给这六个兄弟上六壶仙人醉,算在我的账上。”

    碧春楼的仙人醉不便宜,一壶就得要二十两银子,店小二好心将价格告知,沈亦初笑了笑,从袖子中掏出一块金子。

    “够了吗?”沈亦初问道。

    “够了,够了!客官大气!小子马上去拿酒!”

    “几位兄弟不是大顺人吧?来者皆是客,我们不妨坐下喝一杯?”沈亦初示意六个壮汉坐着说话。

    他不喜欢仰着头看人。

    六个壮汉没客气,将沈亦初包围住,他们坐下来的时候,凳子传来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一个桌子一共安排了四张条凳,六个壮汉一来,三条凳子不堪重负地断了。

    ……

    沈亦初将斗笠往下拽,遮着面庞,憋着情绪,生怕刺激到六个壮汉的自尊心。

    “你们这凳子怎么这么不结实啊!店家在何处?我要给弟兄们讨个说法!饭还没吃上,竟先摔一跤!”壮士B颤颤悠悠地站起来,脸上的肉都气得发颤。

    其他五位壮汉也跟着附和,看着很是凶煞,这般模样吓走了很多胆小的客人,大堂的人数一下子就少了一半。

    “二哥别生气,我们不如直接把店砸了!”壮汉C一拳把沈亦初用饭的桌子腿给锤断。

    桌上那些一百文一个的馒头立刻滚到地上,沾了灰,显然已经不能吃了。

    沈亦初垂眼一数,他的六百文没了!

    店小二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马去请店家过来,然而六个壮汉仍不依不饶地叫嚷着,这下,大堂内的客人都走空了,只有那一桌江湖客还在冷眼旁观。

    六个壮汉开始猛砸店内的桌椅,使店内一片狼藉。

    “什么人敢在碧春楼闹事?”店掌柜一出来,看到店内的情景,怒不可遏。

    真是瞎了眼的驴蹄子,也不看看碧春楼背后的东家是谁,竟然敢在青天白日之下找麻烦!

    六个壮汉见终于有管事的出来了,便开始叫嚣:

    “怎么?你们店的凳子不结实,把我几个弟兄给摔了,我们砸你几个桌子怎么了?”

    “我们都没找你要药钱,你竟敢朝我们计较几个破桌烂椅?我呸!”

    “你们是西戎国的?”店掌柜将他们打量了一番,心中了然。

    “你管我们是哪里人?你就说这事该怎么着吧!”壮汉A斜眼看着店掌柜,满脸的不服气。

    沈亦初一惊,西戎国的?

    自从他来到这边当暗卫,所遇到的毒针,毒药基本上都跟西戎国脱不了关系。

    而且,西戎国和大顺的关系如此紧张,这六个人不暂避风头,反而要高调闹事,究竟想干什么?

    那桌江湖客闻言,其中一位青衣公子笑出了声,“我倒不知是哪里滚出来的跳梁小丑,原来是来自蛮荒之地的西戎啊?吃了几个酒,就敢在大顺的地盘嚣张?胆子挺肥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只敢对几张桌子撒气算什么英雄好汉,若是觉得我们的话不中听,便在此打过,如何?”黑衣劲装男子满口都是挑衅,激得一个壮汉朝着他就扑了过来。

    “气煞我也,看我不活撕了他!”

    黑衣男子直接迎了上去,掏出飞镖朝着壮汉骠实的脚脖子身寸了过去。

    可由于壮汉身上的肉太瓷实,这飞镖的力道对壮汉来说,跟挠痒痒也没区别了。

    壮汉趁此机会,朝黑衣男子腰间抱去,准备来一个抱摔。

    白衣公子眼见着黑衣劲装公子要吃亏,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就要上去帮忙。

    青衣公子则掏出一把带着尖锐刀尖的扇子,也跟着攻了过去。

    其他壮汉也纷纷加入这场混战。

    店掌柜本来是想出来息事宁人的,但碰到这场面只能自认倒霉,他要去楼上接着盘账册去了。

    不然怎么办,他谁也打不过,继续待在这只能干着急。

    沈亦初在角落欣赏着这场混战,江湖客三人行的身手灵敏,各种招式花样百出,而壮汉这边占着体型优势,物抗属性极高,被飞镖、长剑刺到身上,也只受了些皮肉伤而已。

    不过再怎么样,他还是希望江湖客能赢,毕竟江湖客不会将他那价值六百文的馒头扫到地上落灰。

    他们三人又是大顺百姓,他打心眼里生出了一些亲切感。

    就像是围观了一场现实版的武侠电视剧,沈亦初总会对长相更为端正的江湖客们摇大旗。

    他围观了一会,发现三个江湖客反而逐渐吃力,这就是毒奶的力量吗?

    反正是壮汉们不讲理在先,沈亦初正好拿他们练练拳脚功夫。

    这是多好的陪练沙包啊,不练白不练,就算是打伤了,他也能治一治。

    想完,沈亦初把脚下的竹筐放到更安全一些的地方后,便窜到其中一个壮汉的面前,铆足了劲喊道:

    “赔我馒头钱!整整六百文呢!”

    “啪。”两米高的壮汉的脸,猝不及防地挨了沈亦初一个大逼斗。

    第25章

    嘶!手可真疼啊!

    沈亦初表情痛苦地甩了甩手, 就这会功夫,被打了脸的壮汉一拳头抡了过来。

    拳头抡过来时能听到劲风的破空声,可见力道之大。

    沈亦初微微一笑, 身姿如蝴蝶般飘逸至远处,让壮汉的拳头抡了个空。

    “我本来以为你们六人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应该好生招待诸位,所以才买下六瓶仙人醉招待你们,却没想到你们在大顺京城的地界闹事,这么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沈亦初只想把这六个不识好歹的人狠狠揍一顿。

    揍到四分之三死!

    壮汉还想着反击,可下一秒六个人的脖颈在同一时刻被远处射来的利器割断。

    一时间, 血流如注。

    三个江湖客完全搞不清现在的情况,他们明明在跟六个壮汉打得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死在他们面前了呢?

    眼下还是早点离开,尽早脱身为好。

    沈亦初也是这个想法,可刚出碧春楼的大门, 就被一大堆衙门的人堵在里面, 走都走不了。

    “有人报案,说碧春楼出现打斗, 里面的人都得跟我们到衙门里接受调查!谁都不准离开!”葛春台厉声说道, 并示意手下上前拿人。

    完蛋了,楚锦佑知道了恐怕得骂死他……

    沈亦初内心叹了声倒霉,人乖乖地来到葛春台身侧,将双手并拢后再伸出来, “大哥,你把我绑了吧,还有, 碧春楼大堂东南角放着一个竹筐,哥哥们能把那个竹筐也给带上吗?”

    沈亦初这一通操作,把葛春台整不会了。

    试问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被一个身穿粗布麻衣且看不清年龄的汉子叫哥哥,是什么感觉?

    反正‘哥哥’一叫出声,葛春台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挥了挥手,使唤下属A,“你去给他拿竹筐。”

    “老,老大,不好了,老大,里面死人了!”长相憨厚的衙门小哥满脸惊慌地从碧春楼出来,脸都吓白了。

    葛春台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率先进入大堂内,除了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大堂环境,最引人瞩目的就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六个彪形大汉。

    “西戎人?!”葛春台不淡定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死,还是死在碧春楼?”

    西戎国和大顺的关系本来就势同水火,最近两国的边境又摩擦不断,现在西戎的人死在大顺京城最繁华的酒楼中。

    况且,谁人不知,碧春楼背后的东家是三皇子啊!

    沈亦初还在纳闷,他都把手伸出来了,这都没人绑他,正当他以为这群哥们不会捆他时,葛春台找来一根足够长的绳子,将他和三个江湖客结结实实地捆在了一起。

    沈亦初:“……”

    好吧,他以为这些衙门小哥会慧眼识英雄,对他好一点,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他跟三个陌生人绑在一起,布料与布料相互摩擦,都有点暧昧了,铁子。

    三个江湖客不断挣扎着,句句都在为自己开脱。

    “人不是我们杀的,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们!”

    “他们六个肥的跟猪一样,我们怎么可能破他们的防?你们搞清楚一点!”

    “我们只是出来吃了顿酒,什么仇什么怨!快放开我们!”

    沈亦初再也忍不住了,对着三个崩溃的江湖客破口大骂:“你们求情就求情,蹭我屁股干嘛!多冒昧啊?都是大男人,能不能注意点尺寸,安分一点不好吗?”

    蹭蹭蹭!他不是树,这三个也不是棕熊,蹭个什么劲!

    葛春台正心烦意乱,也被三个江湖客的抱怨整得有些破防,但听到沈亦初的话,他顿时对沈亦初印象大好。

    “把这个穿粗布的绳子解开,把他的手绑上就行。”葛春台不介意让乖巧听话的沈亦初绑得舒服一些。

    这小伙子一看就是个农民,而且这么配合他们,肯定不是凶手,把人带回去走一遍流程就放了吧。

    沈亦初终于不用跟他们三个绑在一起了,顿时自在不少,他乖乖地跟在葛春台的屁股后面,比葛春台的一众下属跟得还要紧。

    华夏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事情又不是他干的,配合调查就是,何必惹大顺执法部门不痛快?

    一行人进入衙门,为了防止串供,沈亦初和这三个江湖客被分开安排到四个不同的房间,分别问询。

    沈亦初老老实实地伪装贩药郎,将自己会武功的事情隐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分说清楚。

    衙门小哥问完话,便走出空无一物的房间,独留下沈亦初盘腿坐在地上,无聊地摆弄着袖口,眼神逐渐放空。

    *

    五皇子府。

    凉亭。

    “回殿下,暗十他……”暗六像是卡了一嗓子的百年老痰,不知该如何与楚锦佑汇报监视结果。

    “他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楚锦佑喝了一口茶。

    “暗十伪装成一个糙汉子去碧春楼,遇到六个西戎国的人,因西戎国人与三个混江湖的发生矛盾,引发打斗,在关键时刻暗十加入混战,但这时西戎国人却意外身死,衙门一来便将所有相关人员全部带走了。”暗六说道。

    “你是说,碧春楼出了命案?死得还是西戎人,而且被带走的人里面还有暗十?”楚锦佑迅速抓住重点。

    “正是,殿下,接下来该如何做,您吩咐。”暗六不知自家殿下下一步会如何安排,不过,只有一点他很清楚。

    暗十还有价值,是一定要救的。

    怎么救,什么时候救,就不是他该关心的了,这种费脑子的事情还是扔给殿下吧。

    “六个西戎人不可能在同一时间一同死亡,你去查查他们的死亡原因,当时是何人去衙门报的案,也要一并查清,给你三天时间。”楚锦佑果断下令。

    西戎人竟死在这种节骨眼,还是在他的好三哥的碧春楼里出的事,这脏水泼的好啊。

    大顺谁人不知,他向来和他的好三哥不对付,虽没人宣之于口,但也是人人默认的事实。

    人死在碧春楼,京城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在五皇子府这边,这下子三皇子府和五皇子府都摆脱不了这趟脏水。

    一下子嫁祸两个皇子,究竟是哪位‘大贤’的手笔,他很好奇。

    大皇子本是大顺嫡长子,理应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可为人优柔寡断,遇事不决,唯唯诺诺的,若只是为了夺权,没理由要绕这么大的弯子去陷害两个弟弟,想当太子的话,众大臣应该会高度赞同的吧?

    二皇子风流成性,红颜知己多如牛毛,喜欢流转于各个花楼,逗姑娘们开心,因心性不定,故而常年被排挤出权利斗争中心,众大臣对他的评价都不是很好。

    三皇子此人阴险狡诈,不必多言,楚锦佑懒得评说。

    四皇子……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人,想耍点计谋,最后却总会弄巧成拙,真是蠢笨如猪,唯一的优点就是四肢发达。

    六皇弟倒是惊才绝艳,君子六艺样样精通,喜欢参加各种诗会来附庸风雅,其母妃熙贵妃宠冠六宫,皇后的面子都没熙贵妃的面子大,又是熙贵妃的独子,自是被所有人宠爱得很。

    此事究竟是不是六皇弟做的,还有待观察。

    七皇弟和八皇弟是一对双生子,只是两个十五岁的少年,还在夫子那边上课,未曾接触过权利,虽然这两个皇弟没有出手的动机,但谁知他们背后有没有不老实的人在作祟呢?

    待考察吧。

    至于九皇弟、十皇弟、十一皇弟和十二皇弟还不到十岁,暂不考虑。

    楚锦佑将所有皇兄和皇弟在脑子里一一排查,发现最有可能做成碧春楼事件的恐怕就是三皇子。

    怕不是他这三个想当苦主,所有戏码皆自导自演的吧?

    他又想到被连累进去的暗十,脑壳突突的疼,若是放在以前,这样给他惹麻烦的暗卫,他会托人送一枚毒药过去,一了百了。

    但这傻暗卫身上的谜团还未解开,会做玻璃、纸张,医术甚至比宫里的御医还要高明。

    暗十有时候虽然会犯傻,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真的是蠢得好玩,没了暗十,府里也会少很多乐趣的。

    “暗七。”楚锦佑唤道。

    暗七‘唰’地一下出现在楚锦佑的身前,“殿下,您有何吩咐?”

    “暗十的事你听说了吧?”楚锦佑问道。

    暗七心肝被吓得一颤,这是要舍弃暗十吗?

    “……回殿下,属下已经知晓此事。”

    “去辅助暗六查案,顺便还有一个事需要你去办。”楚锦佑说道。

    “殿下吩咐便是,属下定然精心竭力去做!”

    一行飞鸟从天边掠过,它们在空中自由嬉戏着,欢快的模样吸引住楚锦佑,以至于他半晌都没有说话。

    “殿下?”暗七小心翼翼地微微抬头。

    楚锦佑回神,“你去把暗十……”他顿了顿,组织着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出口。

    可就是未言之语被暗七脑补了一番,吓得脸都白了。

    殿下还是决定要放弃暗十了吗?哪怕暗十治好了殿下的腿。

    “你去把暗十,平安带回来。”楚锦佑偏过脸,继续抬头遥望远处飞鸟,不知在想些什么。

    暗七正想着帮暗十求情,听到楚锦佑的下半句话,毫不犹豫地应道:“是,属下必定幸不辱命,将暗十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对了,回来的时候,让暗十哭着回来。”他还没见过傻暗卫哭鼻子的样子。

    不知哭鼻子的暗十,是不是也一样好玩呢?

    暗七:“……是。”

    第26章

    衙门牢房。

    “幺鸡!”

    “碰!”

    “你碰不了, 他给我点炮了,我胡了!哈哈哈哈哈!给钱给钱!”

    沈亦初笑得眉眼都乐开了花,他殷切地将赢过来的银两揣进自己有些沉甸甸的口袋。

    三个衙役小哥满脸不服气, 纷纷开口,“再来再来!我就不信了, 今日还赢不过你?开什么玩笑!”

    沈亦初见好就收,“不打了不打了,我有些累了,不如你们让那三个江湖混子叫上一起打, 还热闹点。”

    衙役小哥A眼睛一亮,说道:

    “好主意, 那沈兄弟快些回去休息吧,哥几个晚上给你守夜,保证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好嘞!给你们五星好评!”沈亦初离开临时制作出来的麻将桌,笑着对三个衙役挥挥手。

    他像是在逛自家花园一样,哼着歌, 及其散漫地溜达回自己的单间牢房。

    说是牢房, 里面的布置却一点都不简陋。

    其他牢房都是随意铺一层稻草便能当床睡,而沈亦初这里却被安排了一个板正的单人床榻。

    更过分的是, 床榻上的枕头甚至要比他在五皇子府里的枕头还要柔软舒适, 床单更是采用了上好的天蚕丝。

    这些东西都是沈亦初给衙役小哥氪金氪出来的,大概花了他半个拳头大小的金块。

    他给钱给得大方,在牢房中的待遇自然也是顶好的,觉得闷了可以在单间里看看衙役小哥给他特意搜罗的闲书。

    若是看书都不解闷, 他甚至可以拉上衙役小哥给自己当陪玩,刚才他就跟三个衙役小哥凑出了一桌麻将,玩得很是肆意。

    这下子, 沈亦初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就是金钱的魅力啊!

    在牢房里待得时间长了,也不知这里能不能洗澡,沈亦初从袖口里又摸出一块金子,拿在手心颠了颠重量。

    “没事,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有发,钱花完了大不了找楚老板预支一点工资。”

    沈亦初去找方才一起打麻将的衙役小哥,刚看到那三个衙役小哥,却看到他们三个春光满面地坐在一起,而青衣江湖客却愁眉苦脸地坐在那捣鼓着手中的麻将。

    沈亦初走到青衣小哥后面,看了一眼他的牌。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好家伙!

    这孩子把杠牌拆了打出去,手里留了一堆炮仗牌,不仅如此,正常人都是吊‘二五八’的将牌,只有这孩子在吊‘红中’。

    沈亦初拍了拍青衣江湖客的肩膀,对他也是打心眼里的佩服,“无敌了你。”

    “哎哎哎,不能指导他,让他自己打!”衙役小哥连声阻止,生怕沈亦初一来,将好不容易摸来的好牌局给搅浑。

    “行!观棋不语真君子,小哥,这块给你们的牌局做填头。”沈亦初将全身上下最后一块黄金拍在麻将桌上。

    三个衙役小哥看到这块黄金,对沈亦初的好感空前绝后地好。

    衙役小哥B笑着问沈亦初,“房间住得可舒服?需不需要哥几个再往里面添置些什么东西?”

    沈亦初摆了摆手,假意逢迎,笑道:“咱们谁跟谁啊,这块金子就是我孝敬官爷的,官爷拿上就是,不知官爷,哪里可以沐浴?”

    “好说好说!我住在三号寝舍,你和我的身量相仿,拿着我的钥匙去我房间取一身干净衣服,院子里有一口井,你就用井水洗吧,如果嫌水凉,就自己去厨房把水烧开。”衙门小哥A头也不回地将一串钥匙扔给沈亦初,而他自己则继续玩麻将。

    “豁,官爷大气!您就这么放心我?就不怕我跑了?”沈亦初忍不住问道。

    “小子,你以为这是哪里?这可是京城,你若真的在京城犯了事,那必定插翅难飞,上面若真想要你的命,你觉得自己能往哪个地方跑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衙门小哥A边说边打出一张红中。

    “胡了!”青衣江湖客将牌推倒,心中郁闷全消,他兴奋地看向沈亦初,“你说我无敌,我果然无敌!这回算是借你吉言喽,若将来离开这里,我请你吃酒,如何?”

    “到时候再说吧。”沈亦初没想到青衣江湖客手里这么拉的牌也能赢,有点意外。

    一阵酣畅淋漓的凉水澡让沈亦初神清气爽,他换上衙役小哥的衣服,把假胡渣摘下来,发丝随意用树枝挽了一个半披肩的簪发。

    再踩着衙役小哥的黑色长靴,整个人从糙汉子转变成清秀小帅哥,因为顶着一张好看的脸,整个人的气质也得到了提升。

    沈亦初回到衙役小哥们那边,一眼就看到四个人在麻将桌旁睡得正香,他不由得感叹道:

    “年轻就是好啊,倒头就睡。”

    然异变突生,沈亦初感受到了一股劲风朝着他的脖颈挥来,他立马旋身,双手交叉挡在胸前,挡下了这一击。

    牢房光线昏暗,麻将桌上的蜡烛也熄灭了,所以他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立在自己面前。

    “你是来干什么的?要劫狱?那得看看我答不答应!”沈亦初这几天受到衙役小哥们的贴心照顾,自然要帮他们守好这一班的岗。

    对面的人听到声音愣了,试探地唤了一声,“暗十?”

    闻言,沈亦初的敌意立马消了大半,听这声音,好像是……

    “七哥?”沈亦初不确定道。

    “嗯,是我,我们换个地方聊。”暗七也没想到沈亦初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都没想到暗十在牢房里竟然也能过得这般吃香,在看到牢房的环境时,他都能想象到暗十可怜巴巴地蜷缩在铺满干草的地面上,吃不饱穿不暖的样子了。

    过得挺滋润啊,暗十。

    沈亦初也觉得这里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便将暗七领到自己的‘牢房’里叙话。

    暗七:“……”

    他怎么感觉暗十住得牢房要比五皇子府的暗卫房间还要豪华?

    “七哥,你坐。”沈亦初将床榻的床单简单整理一下。

    暗七显然记得这里是京城衙役的牢房,他长话短说,问道:“你的事情殿下已经知道了,你给殿下惹了麻烦,你知道吗?小十。”

    “欸?这话怎么说啊,七哥,那六个人又不是我杀的,怎么会给殿下惹麻烦呢?”沈亦初不解。

    “你这小子想得太简单了,那六个人是西戎国的人,眼下西戎国正与我国摩擦不断,两国开战需要一个契机,六个西戎国人死在我国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你又在现场,到时候若是西戎国想要追究责任,你是跑不掉的,到时候没有人真的在乎真凶是谁,他们只会相信真凶可能是谁,你懂吗?”暗七将道理掰碎了讲给沈亦初听。

    沈亦初听懂了,若是真凶不出来,那他和另外三个江湖客将会成为倒霉的背锅侠给西戎国交代。

    而他又是楚锦佑的暗卫,这件事自然也会牵连上五皇子府。

    “啊?这么严重,那我应该怎么办?”沈亦初慌了神,连忙向暗七求助。

    “殿下已经派暗六去调查此事了,若是能查到真凶那还好,若是查不到也只能用买通狱卒,用死刑犯把你换出去了。”暗七叹了口气。

    “那,那三个江湖混子怎么办?”沈亦初潜意识不想让无辜之人在他眼前丧命。

    “那只能看暗六那边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了,若是查不到人,他们三个的命也该如此。”暗七语气平淡,丝毫不关心三个陌生人的死活。

    在他看来,暗十这算是同理心泛滥,他们做暗卫的,理应该冷血对待除了殿下之外的其他人。

    包括曾经朝夕相处的人。

    只要殿下要杀谁,他们必定是最锋利的刀,一个面对目标能狠下心来的刀。

    而不是像暗十这样,仍旧心存善念。

    即使善念使得暗十这个人更加鲜活,更像一个人,而非一个没有感情的刀。

    对于暗卫来说,心存善念本就是错的。

    但是,就连暗七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每次都对暗十心软,会对暗十下意识地关心,好像暗十真的是他的亲弟弟似的。

    “我记得当时六个西戎人是同时倒下的,应该是有人在碧春楼对面的高处朝六个人扔了暗器,伤在脖颈大动脉,显然对方已经下了死手,是有意为之。”沈亦初稳了稳心态,竭力回忆当时的细节。

    “如果暗六能去看一眼尸体,和扎在尸体上的暗器,应该能查出来点什么吧?”

    “查东西,暗六是熟手,这一点你不需要操心,殿下这次虽然愿意保你,但下次你要是惹了麻烦,殿下可就不一定愿意保你了,这次回去,殿下说了,让你哭着回去,你懂什么意思吗?”

    暗七不愿意再解释过多,“算了,反正殿下的话我都已经交代给你了,具体怎么做要看你自己,我走了。”

    “好,七哥慢走。”沈亦初目送暗七离开。

    眼下他被关在牢房中哪也去不了,但衙役小哥们对他很是放心,或许他应该思考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做。

    这件事的水是很深,但他也不是一点运营空间都没有。

    第27章

    七日后, 碧春楼的命案通过飞鸽传递到了西戎国的军队主营。

    营中的所有将领知晓后,没有一个人发怒,所有人都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兴奋地哈哈大笑。

    他们立马吩咐军中宰牛杀羊,要在营中办一场最盛大的晚宴。

    庆贺他们的铁骑将要踏平大顺的领土, 把大顺的男性当做奴隶,再把大顺的女人当做发泄的工具。

    他们幻想自己即将拥有更加广阔的领土,有数之不尽的牛羊,还有肥沃的土地。

    不必再同现在一样, 屈居在这片荒凉的大漠,喝个水都成问题, 更别提养活更多的牛羊了。

    现在好了,他们终于有理由进攻大顺了!

    就大顺皇帝那么昏庸的样子,边境若不是有五皇子的兵卒守着,大顺早就易主了!

    前一段时间,他们就得到消息, 五皇子的腿瘸了, 成了一个废人,既然如此, 他们为何不抓紧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真是阿姆保佑!

    ……

    晚宴开始, 所有西戎将领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他们动作粗犷有力,嗓音嘹亮,眼中的野心成了本场宴会的‘助燃剂’。

    男人都光着膀子, 在跳舞的过程当中互相撞着肩膀,而宴会中的女人衣不蔽体,她们满眼惊恐地任人摆布着, 却连大一点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就在前不久,他们将大顺的边境狠狠地撕下了一块肉,这些惨遭蹂躏的女人也都曾经是大顺的子民。

    赞巴克作为西戎国最好的勇士,他坐在宴会主位上,享受着五个女人的侍奉。

    两个女人给他捏肩捶背,一个喂他吃牛肉,另外两个女人则跪在他的面前,低头竭力服侍他,安抚他。

    忽然,赞巴克将跪在脚边的两个女人一脚踹开,嫌弃道:“没滋没味的东西,还不如我们西戎女人的感觉好!若是做不好,干脆把你们赏给底下的士兵,真是白瞎了一张好脸。”

    女人们害怕极了,哭着抱在一起,一直在朝赞巴克求饶,本来赞巴克不想在这么高兴的宴会上跟这几个女人计较,可她们的哭声惹得他心烦意乱。

    赞巴克对旁边的士兵挥了挥手,“她们都是你的了。”

    士兵一喜,对赞巴克赞扬了几句,说了一些好听的话,便急匆匆地将五个女人拖走,临走之前,还叫上了很多士兵跟他一起。

    赞巴克来到众人的视野中央,大臂一挥,“西戎国的勇士们,今夜过后,我们将迎接更加富裕的生活,我们将有数之不尽的牛羊,这世上再也没有能打得过我们的敌人!明日,我将派遣一个人作为使节,孤身前往大顺的京城,让西戎和大顺的战帖传遍大顺的街边小巷,我们要让他们胆寒!要让他们畏惧!要让他们永远在我们的□□颤抖!”

    “谁愿意去?谁若是能办好这件事,我承诺,以后挑奴隶让这名勇士优先挑选!”

    赞巴克刚说完,周围的西戎士兵纷纷自荐,男人们为了争这一个名额,脸都争得面红耳赤。

    对于他们来说,谁要是能孤身去大顺宣战,谁就是大漠上最勇猛的男人,若能平安回来,是能吹一辈子的事情。

    就是西戎的王都能对此人青眼相加的,届时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光无限的!

    “尊敬的赞巴克,既然这么多人都争着去,那我们不如办一个比赛,选出最智勇双全的勇士前往大顺,怎么样?”老巫祝提出的好办法,得到了所有士兵的认可。

    士兵们每次上战场之前,都得需要老巫祝为他们这一战占卜福凶,为他们赐福,所以在军中,老巫祝的话语权仅次于大将军赞巴克。

    “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赞巴克爽快答应。

    ……

    三日后,比赛结束,赞巴克看着面前身材匀称有力的英俊男子,欣慰地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说道:

    “图力格,恭喜你赢得了能为西戎效力的好机会,希望你能不辜负大家的嘱托,给他们大顺一点颜色瞧瞧!”

    “尊敬的赞巴克大将军,我赌上我的一切发誓,大顺长久欺负西戎的子民,我势必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图力格右手握拳,捶向自己的心脏位置,郑重宣誓。

    “好!不愧是西戎的勇士!路上需要些什么,你尽管说,我来给你准备!”赞巴克对图力格更加欣赏,甚至打算连图力格的路费都包了。

    “那就请尊敬的赞巴克大将军为我准备一柄西戎最锋利的匕首吧。”图力格说道。

    *

    一个月后。

    大顺皇宫。

    大顺天子病恹恹地躺在龙榻上,神志不清地说着胡话,御医们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片刻都不敢离身。

    后宫也是一片愁云惨淡,只因所有人都知道,大顺的殉葬制很残酷,若是皇帝死了,除了皇后之外,其他没有孩子的嫔妃都得跟着皇帝,一起死。

    但就是这种情况,大顺的太子还是没有定下来,满朝文武为此属实是操碎了心。

    所有大臣都候在皇帝的寝殿外,等待皇帝什么时候清醒,便什么时候冒死觐见,请求皇帝尽快立下太子,以定朝纲。

    就在这时,一封紧急信件被送到皇帝寝殿外,送信的将士再将信交出去的时候,再也坚持不住,累瘫在地上。

    将士大口大口喘息着,说话断断续续的,眼神充满急切,“报!西,西戎派出使节,欲,欲同大顺修秦晋之好,但……”

    左丞相眉头一皱,拆开了手中的信,一目十行地将信的内容看完,诧异道:

    “西戎派过来的求和使节已经死了?死在……碧春楼?什么时候的事?”

    在场的大臣终于才想起,一个多月前的那起碧春楼命案还尚未被侦破,本来他们以为此事最终会被压下去,谁曾想死在碧春楼的那几个人竟是西戎派过来的使节?

    太荒谬了吧!

    有哪国使节出使他国动静这么小的?人都死在京城了,他们才知道……

    送信的将士被小太监喂了一口水,才勉强缓过劲来,他未尽之言也一同道出:

    “西戎国那边得知使节死在了京城,大怒,又准备派遣过来一个使节,如今,人应该也快到京城了。”

    大臣们清楚的知道,这一波使节的来意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现在思虑过多也没什么用,他们只需要知道,西戎那边指定没憋什么好屁,就可以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土挡不住拿命填!

    “边境那些将领是吃干饭的吗?西戎国的人都已经摸到京城了,他们连点动静都没有!现如今谁在管边境的事?”左丞相的脾气如炮仗,开口全是指责,送信的将士人微言轻,这委屈也只能受着。

    “回左丞相,之前一直是五皇子在管边境将士们的粮草,如今五皇子与边境已经有大半年没联系,边境的粮草跟不上,将士们都已经饿得没力气了……”送信将士说着说着,竟当着大臣们的面,哭了起来。

    尴尬的气氛萦绕在大臣们周围,全场鸦雀无声。

    是啊,虎符还在五皇子手中无人敢接管,况且五皇子又是个瘸子,想必边境的事情,五皇子也无心管理了吧?

    没想到众皇子几个月前所逃避的问题,如今竟如回旋镖一般又飞了回来,扎在了每个人的心口。

    问题来了,谁敢接下这虎符去边境抗压?

    众人互相对视,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然而这时,皇帝寝殿内的御医打开寝殿门,高兴地对大臣们说道:

    “陛下醒了!陛下醒了!诸位大人若有要事便一个一个进去说吧,切记,定要时刻关切陛下的情绪,陛下身体虚弱,受不得惊。”

    如今还有什么比立太子还要重要的事吗?

    没有。

    西戎国算是什么东西,来便来,这点小事无需让陛下去烦忧,他们这些大臣处理就好。

    “我先进去了,西戎之事万万不能让陛下知晓,当务之急是让陛下早点将太子立下,若此事顺利,再将西戎之事交给太子殿下处理。”左丞相交代完,整理整理官服,便疾步走进皇帝寝殿。

    “大人放心,我等理应如此。”其他大臣连声附和。

    唯有右大臣在地上打着地铺,睡得正香,之所以无人指责,是因为右大臣已经快九十岁了,如此高寿还能守在皇帝寝殿门口,众多大臣对他很是敬佩。

    ……

    大顺天子好不容易从噩梦中挣扎出来,刚清醒,便又看到左大臣的这张褶子脸,心中憋着气。

    “陛下!为了稳定国祚,请早日定下太子人选!”左大臣重重地给大顺天子跪着磕了一个。

    大顺天子知道躲不过去,便说道:“让朕的老五入住太子府吧。”

    他的五皇子虽然克他,但从小多智近妖,倘若未来谁能取缔五皇子,那必然是最好的帝王人选。

    然帝王的心思不是左丞相能猜透的,左丞相只知道五皇子身有残疾,并不是当皇帝的最佳人选。

    “陛下,您的意思是,让五殿下当太子?这不妥啊!请您三思啊陛下!”左丞相极力阻止天子荒唐的决定。

    “朕只是让老五住在太子府,让空悬的府邸填些人气罢了,怎么?此举有何不妥?”

    真的只是让五殿下帮太子府府邸积攒人气吗?左大臣免不了深思。

    陛下此举,是把五殿下架在火上烤啊!

    第28章

    本来五殿下因为腿瘸, 逐渐淡出京城的权利阶层,不参与任何斗争。

    然陛下让五殿下搬进太子府,免不了会让其他殿下多想, 以为陛下真的会传位于五殿下。

    五殿下会因为陛下此举,再次顺利成为其他殿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权利的纷争终究还是会将五殿下卷进去。

    从此让五殿下深陷泥沼。

    左丞相想到这,忽然有些同情五殿下,没想到到最后,陛下也不放过五殿下。

    让五殿下成为其他殿下的垫脚石。

    惨, 太惨了!

    左大臣告退后,将大顺天子的口谕说出来, “陛下说了,让五皇子住进太子府。”

    众大臣当场炸开了锅,开始议论纷纷。

    “五殿下不是腿不好了吗,为何陛下会下一个这样的决定?”

    “慎言,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 那我们做臣子的只能照做, 既然陛下如此决定了,那早日将五殿下的腿治好才是正经。”

    “确实, 但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 五殿下的腿能治好吗?”

    “试一试,总归还是有点希望的……”

    左丞相打断其他大臣的议论,“既然事情有了定论,那就早些退下吧, 别打扰陛下的清静才是。”

    “是,我等告退。”

    右大臣也被随身的护卫抬回了家,他全程睡着, 无人打扰,看上去很是松弛。

    许多事情也因此事而不断地发酵。

    *

    大顺天子命五皇子搬进太子府的消息如风一般吹遍京城的每一处角落。

    大皇子楚锦盛只觉得这些年来,父皇的行事作风越发荒诞,明明五弟腿还瘸着,又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

    明明他楚锦盛才是大顺皇室的嫡长子啊!

    楚锦盛心中有诸多酸楚,不知该同何人诉说,黯然片刻,终究还是接受现实。

    让管家把府中珍藏多年的深海夜明珠给五弟送去,便没了下文。

    ……

    当二皇子的暗卫将消息传到二皇子楚锦翎这里时,楚锦翎正躺在姑娘们的温柔乡中喝酒逗乐。

    他一身红色纱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似穿未穿。

    双眼迷离,姿态比花楼的姑娘们还要妩媚动人。

    姑娘们喂他喝酒,他也不老实,两只手都没闲着,流连于姑娘们的嫩肤上,引得她们的身躯止不住的轻颤。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楚锦翎依旧躺在姑娘们的怀中没动,对五皇子即将入住太子府一事没有太大的反应。

    姑娘们不明所以,不知道楚锦翎在跟谁说话。

    “爷是在跟哪位妹妹说话?可是姐妹们哪里伺候的不周到,惹恼了爷?”红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锦翎的神色。

    “是我吃醉酒,看花了眼,怎么能赖你们呢?”楚锦翎抬手勾住红袖的下巴,凑近她的唇,轻咬了下去。

    “换口脂了?还不错,不如你隔天搬到我府上住,如何?”他笑着评论了一句,惹得红袖面色娇红,嗔笑地捂住了下半张脸。

    然害羞是害羞,红袖遇到正事还是很拎得清的,婉拒道:“红袖本就是蒲柳之姿,能得到爷的抬爱就已经是极其幸运的了,怎么还敢奢求爷枕边的位置?”

    瞧瞧,连红袖一个姑娘都懂的道理,他就不信五弟搬到太子府住后,日子会过得有多舒心。

    自古以来,就没有哪个帝王是瘸着腿上早朝的。

    且看吧,他的兄弟们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

    五皇子要搬家的消息早早的便被三皇子楚锦锋知晓,他第一反应不是愤恨、嫉妒。

    而是诧异。

    以他对父皇的了解,父皇向来是不喜欢有着克父之名的楚锦佑的,如今父皇虽然让楚锦佑搬进太子府,但连个太子的位份都没传给楚锦佑。

    这不就是把楚锦佑架在火上烤吗?!

    不对,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他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父皇还是那个父皇,哪怕病入膏肓,瘦死的骆驼也依旧比马大。

    他总感觉……这背后是一盘筹谋已久的棋局,父皇即将退位,将楚锦佑立为阵眼……

    楚锦锋越想越心惊。

    父皇这是在养蛊啊……

    若谁能兵不血刃地将楚锦佑‘吞噬’干净,并且在皇子夺嫡中活到最后,便能坐上最高位。

    父皇,真的病了吗?

    还是说他们这十二个皇子互相厮杀,父……陛下是故意装病来躲避天下人的诟病,给后世留下明君风范?

    那,那些死去的御医及其家人……

    楚锦锋不敢深想,原来他所敬爱的父亲,一直以来把儿子们当做棋子来看待。

    这就是帝王。

    他原本有些温热的心好像渐渐地冷了些。

    陛下设好的局,他只能硬着头皮入了,不然等待他的也只有死亡。

    他别无选择,退无可退。

    ……

    四皇子楚锦宏还在自己的府中哼哧哼哧地挥着大斧头,武得虎虎生风,二十米范围内无人敢靠近他。

    楚锦宏的小厮皱着眉头那个发愁啊!

    夭寿了!那个瘸子五皇子都要当太子了,他家殿下还在自己院子里武得这么起劲。

    他想将消息告诉殿下,但他不敢过去……这种事情又不方便大着嗓门嚷嚷。

    他真难,真的……

    “殿下!您看看我啊殿下!要出大事了啊殿下!别武了行吗殿下!”小厮卖力呼喊着。

    喊了十分钟,小厮的嗓子都喊冒烟了,楚锦宏都不带搭理他的,依旧在那边武。

    “殿下,你别武了啊,殿下……别累着你,其实有时候歇一下也挺好的,殿下……”

    半个小时后,小厮眼中的高光都没了,喊得越来越有气无力,隐隐能听出一些敷衍的意思。

    一个小时后,小厮彻底闭麦了,周围只能听见楚锦宏那边的死出动静。

    小厮:“……”算了,爱咋咋地吧,他摆了。

    ……

    位于舆论中心的楚锦佑依旧如往常一般悠闲地喝着茶,听到自己即将要搬去太子府,内心毫无波澜。

    他的这位父皇啊,已经快要等不及去死了吗?

    那好,他不介意送大顺天子最后一程。

    当真以为算计他之后,会毫无后果吗?

    边境的风已经吹过来了,也不知那来自西戎的‘盟友’满不满意大顺对他的招待呢?

    楚锦佑笑得越发和善,心中对西戎的感官又改善了不少。

    对于他而言,别管‘黑猫’、‘白猫’,只要能帮他除掉‘大老鼠’,那就是好猫。

    这太子府他要住,而且要长久地住下去,不顺眼的人自然也是要杀的,最好杀得一个不留才干净。

    不是吗?

    这时一阵大风吹来,惊扰了树枝上停息的雀鸟,引得天空纷乱了一阵。

    这时,同达给楚锦佑披上了一件披风,关切道:“殿下,天凉了,记得多穿一件衣裳啊。”

    楚锦佑笑了一声,意有所指,“吾倒是觉得,这天气正舒爽,这披风卸了吧,累赘。”

    同达不赞同,“殿下,暗十曾经吩咐过我,让您在恢复阶段不要受凉,还是披上吧?”

    楚锦佑笑容一滞,手诚实地将披风拢了拢。

    他这贴身小厮哪里都好,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

    六皇子得到消息直接出了府,朝着京城文人学子常待的地方揽书学舍而去。

    他来到学舍门口,便临时支了个摊子,将众多学子邀请过来,一同探讨当今天子的决断。

    一开始学子们对皇权有所顾忌,哪怕心中有些许想法,也不敢当众言说。

    六皇子楚锦玉也看出了他们的顾忌,给他们定定心,“大顺言论自由,只要言论符合大顺律法,天子是不会怪罪下来的,放心。”

    文人学子们听到楚锦玉都这么说了,便开始直言不讳,纷纷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西戎那边最近不太安分啊,若是五殿下在,应该能把西戎的事解决好吧?”对五皇子有偶像滤镜的学子说道。

    “六殿下也不差啊,懂得那么多的诗词歌赋,才学定然要比五殿下强,若是六殿下,必定能兵不血刃地解决西戎之事!”

    楚锦玉无奈地笑了一下,“感谢诸位的抬爱,西戎最近的确有些躁动,但不管是哪位皇兄接下这个差事,我相信有大顺的好儿郎在,大顺定然能逢凶化吉。”

    文人学子拍手鼓掌。

    “说得好!大顺的儿郎都不是吃素的!”

    “没错,西戎狼子野心,自古以来邪不压正,大顺不会输!”

    楚锦玉觉得,父皇让五皇兄住在太子府,恐怕也是存着让五皇兄给大顺当挡箭牌的意思。

    父皇身体不适,住在太子府的五皇兄是接待西戎使臣的最佳人选。

    若西戎的事情,五皇兄处理得好,那也是理所应当,但若是处理不好,那便真的会沦为其他皇兄踏向天子宝座的垫脚石。

    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他就不跟五皇兄抢了。

    毕竟能者多劳嘛。

    楚锦玉摇着折扇,听着文人学子们的各种头脑风暴,话题也逐渐歪到学术性问题上。

    研学气氛逐渐攀升,楚锦玉也带着诸多文人学子进入学舍,一同坐下来,吃着零嘴一边谈天说地。

    ……

    至于七皇子和八皇子正值少年,对政事还不甚敏感,每天的日常不过就是上课,完成夫子交代下来的课业罢了。

    更别提剩下的九皇子、十皇子、十一皇子以及十二皇子,他们羽翼未丰,暂时不具备参与政事的能力。

    第29章

    时间回退到半个月前。

    关于碧春楼刺杀一案, 暗六借机靠近尸体,在每一具尸体的脖颈上都发现了一根极其隐蔽的针孔。

    针孔附近的皮肤还隐隐有些发黑,显然是身有剧毒的表现。

    半夜, 他将其中一具尸体偷走,又去了一趟村里, 找到还在研究西戎毒药的王府医,毫无预兆地将尸体直接扔到王府医的面前。

    这一举动可把王府医吓了个半死,没直接晕过去都算是心理素质强大。

    府医缓过劲来,将尸体体内的毒(du)花了七日才研究明白, 好家伙,这是西戎国的另一种毒(du)药。

    此毒名为血吻, 是一种只要进入人的皮肤,与血液相交融,便能顷刻间将人致死的药。

    西戎的药将西戎人给杀死了,说来也是讽刺。

    虽然还没有直接查到背后的动手之人,但有了尸体上分析出来的西戎毒药, 也间接地证明碧春楼一案同五皇子府没有半点关系。

    因为在京城所有人的眼中, 五皇子对边境一事颇为上心,甚至自掏腰包将边境兵卒的粮草都包下了。

    如此行事, 又怎会与西戎国同流合污呢?

    暗六将王府医的查验结果禀报给楚锦佑, 楚锦佑皱着眉问:

    “只查出来尸体上的线索,凶手的线索一概没查出来吗?”

    “属下无能,并未查出旁的线索,请殿下责罚!”暗六懊恼道。

    “罢了, 你随吾去一趟衙门处理一下此事,顺便将暗十带回来。”楚锦佑心中隐约知道是谁做的,但暗六没有把证据带回来, 他暂时什么也做不了。

    也不知是他府里的暗卫太废了,还是对方棋高一招,胜他半子。

    ……

    半个时辰后,五皇子的马车便停在了衙门门口,马车里的人声音冷淡又不失威严,道:

    “吾许久不曾来衙门闲逛,不知李大人可在?”

    衙门的人见到五皇子的马车,既惶恐又惊慌,“回五殿下,李大人在衙门,不过,大人他在里面处理事务。”

    “无妨,吾不过是随便逛逛,平日里衙门如何便如何,不必惊扰李大人。”楚锦佑说完,同达便将人抱到轮椅上坐着。

    “是。”衙门小哥给楚锦佑让开了路。

    说是闲逛,可楚锦佑的行动路线十分明确,他径直朝着牢房的方向而去。

    期间,无人敢阻拦楚锦佑和同达,只因皇子身份太过好用,所以才能一路畅通无阻。

    楚锦佑刚靠近牢房,便听见牢房深处的喧闹声,若是忽视牢房过于阴暗的环境,还以为他身处在闹市似的。

    牢房门口的衙役想进去通报一声,被楚锦佑凉凉地盯了一眼,便不由地止住了步子。

    “红中!”

    “碰!”

    “九万!”

    “我吃!”

    ……

    楚锦佑靠近声源,只见他的傻暗卫正晃晃悠悠地坐在椅子上,摆弄着面前的小木块,玩得正起劲。

    同达还想提醒那三个衙役小哥,楚锦佑却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楚锦佑控制着轮椅来到沈亦初的身后,默默地看着他玩,看了一会,他便明白了这游戏该怎么打。

    沈亦初捏着一张八筒正犹豫要不要打出去,身后却探过来一只手将二筒打了出去。

    “二筒。”

    沈亦初:“!!!”转头一看,便看到楚锦佑出现在身后,他吓得跳了起来。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你是鬼吗,连个动静都没有!”沈亦初只觉得心脏蹦跶地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靠了!他真的靠了!

    吓死他了!

    三个陪玩的衙门小哥一看是五皇子,惊得话都说不全,齐齐跪在五皇子的面前,瑟瑟发抖。

    “吾竟不知,你在此过得如此滋润,是已经乐不思蜀了吗?”楚锦佑瞥了一眼凌乱的麻将桌,似笑非笑地看着沈亦初。

    沈亦初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怎么会呢?当然是外面更好,我倒是想早点出去,可惜,我被他们定位为犯罪嫌疑人了,暂时脱不开身啊。”

    “既然只是有嫌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人就是他杀的,吾是否能带他走?”楚锦佑朝三个衙役小哥问道。

    “既,既然是五殿下亲自来要人,小人自然从命。”衙役小哥自无不可。

    沈亦初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那三个倒霉江湖客也捎走,“要不,顺便也把谢兄、兰兄和莫兄也一并放了吧?”

    三个衙役小哥犹豫了。

    “此事关系甚大,若是上面查问起来,我等恐怕不好交代啊。”衙役小哥A说道。

    “无妨,他们三个,吾自会带到皇子府中安置,若碧春楼一案当真与他们有关,吾也不会包庇罪人。”楚锦佑说完,给了同达一个眼神,同达便直接从衙门小哥身上拽走牢房钥匙,去里面领人去了。

    三个衙役小哥苦着脸,碍于楚锦佑的身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达将三个江湖客领出来。

    他们等五皇子走后,便急匆匆地将此事告诉正在前厅批阅文书的李大人。

    这件事他们可担不起责,但只要把事情及时告诉李大人,他们便能少担一些风险。

    这叫责任转嫁。

    且不说掌管京城衙役的李大人得知此事后,脸上的表情是多么精彩,反正沈亦初是挺开心的。

    他不但被楚锦佑亲自接回家了,还给自己找了三个麻将搭子,多好!

    沈亦初回到五皇子府的第一件事便是拽着三个游戏搭子去洗澡,将楚锦佑和同达落在身后。

    “殿下,我们先把自己收拾一下,一会见!”

    沈亦初那欢快的声音越来越远,引得楚锦佑无言以对。

    他这傻暗卫隔了大半个月没见,看样子,依旧没有学会何为尊卑。

    罢了,就这样吧。

    沈亦初直接带着三个江湖客来到自己住的暗卫小院当中,并给他们找了几身衣裳,才将他们推进浴室。

    他在衙门洗过澡了,便没有跟着一起洗。

    不过在给三个江湖客找衣服的时候,他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裳,看样子价格不菲。

    他想起来了,这身衣服是他准备送给楚锦佑的,从现代过来之前一直没想起来,这身衣裳便一直待在衣柜里吃灰。

    既然衣服被翻出来了,那他便把衣服给楚锦佑送过去吧。

    ……

    五皇子寝殿门口。

    沈亦初敲了敲寝殿门,“殿下,你在里面吗?”

    寝殿里的那人回应,“何事?”

    “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殿下,感谢殿下去牢房里把我捞出来,让我重新沐浴在蓝天白云之下。”沈亦初说道。

    寝殿的门从里面打开,沈亦初猝不及防地和楚锦佑尴尬地对视着。

    紧接着,他的视线不自觉落到楚锦佑的衣着上。

    五皇子一身洁白的里衣外面披着水墨色的外衫,任由长发散于脑后,肩宽腰窄,身长玉立,这样的楚锦佑少了几分锐气,让他看起来更慵懒居家了些。

    “殿下,你这是?”沈亦初欲言又止。

    他印象中的楚锦佑从来都是衣冠整洁,面对陌生人时,更是一丝不苟地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打理好。

    他哪里见过这样慵懒闲适风格的楚锦佑?

    不过,说真的,五皇子长得真好看呐!

    如果他是女人……咳,住脑,不要再往下想了!

    他可是直男!

    “吾正欲午休。”楚锦佑侧过身子放沈亦初进去,“进来说话吧。”

    “哦,好。”沈亦初抱着衣服走进楚锦佑的寝殿。

    “你要送吾什么东西?”楚锦佑看了一眼沈亦初抱在怀里的布料。

    这好像是,衣服?

    “喏,上次我出去逛街,发现这件衣裳特别适合你,便将衣裳买了下来,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沈亦初将衣裳展开抖了抖,递到楚锦佑的面前,心中有些忐忑。

    “还行,不丑。”楚锦佑接过衣裳,当着沈亦初的面穿上,“尺码也合适。”

    “那当然,我的眼睛就是尺,你穿着肯定合身。”沈亦初绕着楚锦佑转了一圈,满眼都是欣赏。

    衣服美,五皇子更美!

    他的金子没白花。

    “别高兴太早,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楚锦佑将衣服又换了回去,突然起了逗弄人的心思。

    “什么?”沈亦初不明就里。

    楚锦佑从桌案上拿着一块洋葱,将洋葱掐了几个印放到沈亦初的眼皮子底下。

    被洋葱熏到的沈亦初,双眼开始不受控制地流出了眼泪,眼圈周围逐渐开始泛红,他想抬手用袖子将眼泪擦去,却被楚锦佑禁锢住双臂。

    “别动,这是你给吾惹了麻烦的惩罚。”楚锦佑看到沈亦初哭泣的样子,心情突然变得很愉悦。

    傻暗卫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犹如砸在了他的心中,滚烫又浓烈,令他的心痒痒的。

    就像自己养的小宠物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找自己哭诉的可怜模样,总是会让饲主心软。

    这种感觉很新奇,但楚锦佑并不讨厌,反而有点迷恋这种感觉。

    看惯了傻暗卫欢笑的样子,偶尔看他哭一次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楚锦佑不老实地朝沈亦初略有婴儿肥的脸颊掐去,还没怎么用力,沈亦初的脸便被掐出了红印。

    “楚锦佑,你大爷的!”沈亦初哭得更凶了。

    他对楚锦佑投之以桃,楚锦佑却对他报之以砒霜。

    (╬ ̄皿 ̄)

    第30章

    沈亦初用力将楚锦佑的手拍开, 成功把楚锦佑的手拍红了。

    “胆子不小,不但敢直呼吾名,还敢欺主。”楚锦佑没料到沈亦初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右手都被傻暗卫打红肿了。

    啧,小东西力气真大。

    “那咋了?”沈亦初倔强地背过身去。

    “就不怕吾杀了你?”楚锦佑危险地眯起眼睛。

    沈亦初:“士可杀不可辱!”

    “哦?倒是个有骨气的, 那便扣你半年的月例银子。”楚锦佑说道。

    沈亦初:“……”他像是被掐住七寸的蛇,要说出的话全憋了回去。

    他当了那么长时间的实习医生,最清楚掏钱上班是什么感觉。

    其他普通的打工人能拿到薪水,算称得上一声牛马, 但他们这些在医院实习的,不但拿不到工资, 还要倒贴上班。

    简直是牛马中的牛马!

    天啊!楚锦佑比那些万恶的资本家还要恶毒,上来竟直接把他的半年工资给扣了!

    那他该怎么吃饭?怎么逛街?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嫌弃半年太短了,不如改扣一年月例?”楚锦佑竟然笑了起来。

    沈亦初见到他这幅嘴脸,特别想给他的脸上补两个腮红,左边一巴掌和右边一巴掌。

    匀称。

    “那你还不如揍我一顿, 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全给你买衣服了,你不给我发工资, 我后半年只能出门当乞丐, 到时候我把五皇子府的腰牌挂在脖子上,让老百姓都看看你是怎么对待自己的下属的!”沈亦初没好气地说道。

    反正骂都已经骂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呵,你给吾带来如此多的麻烦, 吾不该扣你的月例吗?”楚锦佑真想把傻暗卫的嘴缝起来。

    真是个没良心的。

    沈亦初顺着楚锦佑的话一想,发现的确如此,自从当了暗卫, 楚锦佑交代他的事情,他好像都搞砸了。

    就连他给楚锦佑做手术都是因为愧疚……

    就算是放在影视剧里,他干得这些事已经足够让他去见阎王了。

    如今楚锦佑仅仅是扣他半年工资,嗯,勉强能接受吧……

    当初他想着要帮楚锦佑,结果到头来什么也没帮上,反而帮的全是倒忙。

    楚锦佑看着眼前的傻暗卫眼神逐渐放空,就知道傻暗卫在走神,他伸出手在傻暗卫眼前晃了晃,“怎么,吾扣你月例,不服?”

    “啪!”沈亦初下意识地拍掉面前来回摇晃的手,满脸茫然,“啊?你说啥?”

    “你……吾方才说,你一年的月例都没了!”楚锦佑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扣他半年月例直接升级成扣一年月例。

    “不是,刚才不是还半年吗?怎么又改一年了?!”沈亦初大惊失色。

    “一年半。”

    “我……”

    “两年。”

    沈亦初狠狠地瞪着楚锦佑,拳头紧了又紧,气得嘴唇都快咬破皮了。

    楚锦佑不介意宠物拥有锋利的爪牙,但当宠物的爪牙对着自己的时候,他还是有必要敲打一下的。

    他冷笑了一声,右手如蛇缠一般抚上沈亦初的脖颈,手指渐渐用力收紧,剥夺着沈亦初的呼吸。

    “吾跟你开个小玩笑,你应该不会介意吧?”楚锦佑掐了一会,看到沈亦初的脸色因缺氧而肉眼可见地发红,便及时松手,并重新露出淡淡的笑容。

    “咳咳,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沈亦初心中愤懑,他大口呼吸,没掌握好呼吸节奏,猛然咳嗽起来。

    “吾若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你以为现在还能同吾站着说话?”楚锦佑走到不远处的柜子那,从柜子里翻出一瓶药膏扔给他,“上品的跌打损伤膏,回去自己涂一涂。”

    沈亦初下意识接住白瓷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珍爱生命,远离疯子,特别是楚锦佑这种的。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要是有事也尽量别联系我,谢谢!”沈亦初扔下一句话直接翻窗户走了,动作很是利索,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他似的。

    这人真是有病,还病得不轻,可惜这里没有精神病院,不然他高低得把楚锦佑送进去!

    沈亦初越想越来气,便直接找了个角落,对着墙角又踢又揍,结果心中的气还未消,手却破了层皮,流了点血。

    “你对着墙撒什么气?”逢春在沈亦初身后观察了好半天,见这人受了伤还依旧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沈亦初这才惊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背后竟站着一个人,随即转过身去,反应了两秒,才认出了逢春。

    “逢春?好久不见,我最近都没见到过你,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逢春笑了笑,“京城大得很,我闲来无事时便会上街逛一逛,你这手都流血了,沈兄还是尽早将伤口包扎一下吧。”

    沈亦初心中困惑,先前楚锦佑不是说逢春行迹来历可疑,让人把逢春处理了吗?

    “逢春兄,你最近没遇到什么事吧?我瞧着你都瘦了。”沈亦初旁敲侧击地问道。

    逢春打着哈哈无所谓:“害,也没什么事,就是晚上睡觉睡不踏实,其他的都还好。”

    “原来如此。”沈亦初了然,“逢春兄,沈某不才,略通医术,不如你把手给我,我帮你看看?”

    逢春摆摆手,婉拒他:“不用了,沈兄,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治不好的,就这样吧!那个,我一会还要去巡逻,就不跟你叙旧了,你我二人改日再约哈!”

    “那行吧,逢春兄慢走。”沈亦初压下心中的疑惑,若无其事地笑着和逢春告别。

    明明诊脉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逢春为什么要讳疾忌医呢?

    唔,他还是回房间找古书简要一本书看看吧,现在楚锦佑不给他发工资了,他总是要拿点东西出来赚一些外快的。

    *

    沈亦初回到房间之前,仔细探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便安心地关门,把古书简从柜子中翻出来。

    “书简,我的那些东西是不是可以给我放出来了?”

    话音刚落,沈亦初便被一堆现代的书籍和一张巨大的拼图照片淹没,挣扎了许久,他才勉强从书堆里爬出来。

    【祝君日后好自为之】

    他刚看清古书简短短的几个字,便看到古书简化作流光消失在房间中。

    沈亦初:“……”

    古书简这是跟他有仇吗,这是想压死他?

    一共两万多本书呢!

    算了,不管怎么说,古书简也算是帮了他,还是先把这些书都整理一下吧。

    不然他的房间一下子出现这么多书,不好解释,最好找一些木箱子,再将书分门别类放箱子里,找块风水宝地把它们埋起来。

    若哪天用得着,可以把它们随时挖出来温习温习。

    还有他旅游时拍得这些照片,也得好好放起来,如果被人发现,他指定掉马,严重一些的话,说不定还会被人当奸细抓起来。

    处理这些书和照片相当麻烦,看来得牺牲他大量的睡眠时间去做这件事了。

    ……

    第二天,沈亦初刚把所有书籍埋到自己的床底下,就听到外面隐约传来公鸡报晓的声音。

    完了,他一个不小心,熬夜熬了一整宿,一会他还要去楚锦佑附近上班——盯梢。

    沈亦初顶着一双熊猫眼,疲惫又无奈地扶额,要不一会他还是请假吧,反正也没有他的工资,这破班不上也罢。

    再加上昨天楚锦佑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他好像对楚锦佑产生了PTSD综合征,俗称应激反应综合症。

    这破班,他更不想上了。

    但是想归想,无论他再怎么不想上班,他也得去。

    在现代,请假是每一个打工人的权利,但他现在在古代,一个没有人权的时代,更何况他还有个随时发疯的老板。

    已老实,求放过。

    (╥╯^╰╥)

    沈亦初拖着疲惫的身躯和乱糟糟的发型,双眼无神,整个人如饿得没有力气的乞丐一般,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楚锦佑的寝殿走去。

    此时的天光还没有完全取代月夜的余辉,勤劳的仆从和婢女就这么水灵灵地看到了惊悚的一面。

    一个看不清面庞的东西,正步履蹒跚地朝着他们挪过来,浑身上下穿着漆黑的布料,如行尸走肉一般前行着。

    院中的人们停滞了一瞬,随即尖叫声响彻整个五皇子府。

    “有鬼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谁去把寺庙里的大师请过来啊!我滴个娘嘞,这是个什么东西?!”

    “赶紧跑啊!没准它会吃人啊!”

    沈亦初迷茫地抬起头,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啥啊?哪有怪物,我怎么没看见?”

    完喽,皇子府的其他人也开始发疯喽,这些人是不是待在楚锦佑身边的时间太长了,近墨者黑了吧?

    不管喽,他准备摸鱼去了,其他人爱咋咋地吧,横竖也跟他没关系。

    他到了寝殿附近,看到已经摸到树杈上盯梢的暗七,以及那熟悉的三个江湖客,这才想起来忘了什么事。

    原来是把他们三个给忘了啊……

    幸好有七哥帮他兜底,否则他无法想象今天该有多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