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七十一章 姜从珚垂下眸,睫羽乌黑,面……
“女郎, 您渴不渴,饿不饿,要不我叫人摆上饭?”
阿榧见女郎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一副心如死灰万事不想管的模样, 忍不住出声劝了句。
女郎昨日白天就没吃什么东西, 晚饭也没来得及用就去了王帐,一直到现在, 都过去整整一天了,早该吃点东西, 尤其女郎身体本就不算强健, 张老神医说更该好好养生, 那好好吃饭自是重中之重, 多吃身体才能好起来。
她心里又忍不住埋怨漠北王, 明知女郎柔弱还把女郎折腾得这么累, 以为谁都跟他般壮得像头牛吗。
这么腹诽他有点不敬,但阿榧想反正他又不知道。
姜从珚捂了下额, 五官皱巴在一起,可怜又可爱。
腰腿实在酸疼得难受,可想到还有事,再说, 成天躺床上也不像话, 只得让阿榧扶自己起来。
又缓了一会儿她才让探出脚踩在地上,大腿处果然酸得打颤, 只能强耐着。
她没看自己身上情况如何, 想也知道肯定被他弄得不成样子。
阿榧捧来一件浅草绿的丝绸软衫,没多少刺绣,也没缀珍珠璎珞, 只以柔软舒适为主,颜色又清新。
姜从珚看了眼,便知她的贴心。
阿椿阿榧两个丫鬟都是若澜亲自带出来的,又跟了她好几年,对她平日的习惯喜好再了解不过,不需多吩咐便能照她的心意安排好一切。
阿椿性格泼辣些,镇得住场,阿榧相对软一点,但做事仔细,也很堪用。
姜从珚撑着酸软的四肢洗漱收拾好,缓步来到饭厅,阿榧招了招手,便有两个小丫鬟将饭摆上来。
一碗放了石蜜的小米粥,一碗小馄饨,还有一小碟拇指汤包和小菜。
可能是累过头了,肚子明明很饿,她却没多少胃口,吃了几个馄饨和两个包子就搁下筷子。
“女郎再吃点吧。”阿榧忧心忡忡地劝。
姜从珚只好又喝了两口米粥,然后就吃不下了。
“时辰不早,离晚饭也没多久了,我垫了肚子,等会儿晚上再吃便是。”
唉,说是晚上再吃,可也未必吃多少。阿榧心里暗暗叹气。
姜从珚又让她把兕子唤过来。
兕子从小习武,并非按侍女的要求培养的,做的更像是小厮一类跑腿的活儿,兼之一点贴身护卫的工作。
这些日子姜从珚跟甘萝他们沟通作坊的事就派她去跑腿儿,她反倒十分喜欢,在楚王府那一年多可把她憋得不行。
兕子很快就回来了,她下了马,停在帐前,拍干净了身上的灰尘才“噔噔噔”跑进来,像闯进了头小鹿。
“女郎,您可醒了。”
姜从珚:“……”
阿榧见女郎脸色不自在,朝她使了个眼神,兕子这才意识到什么,忙打了下嘴,瞪圆了眼睛小心看着女郎。
姜从珚假装无事发生,问她:“莫多娄将军出发了吗?”
兕子点点头,“莫多娄将军昨日傍晚点兵,今日寅时就出发去土默川了,轻装简行,一日就能到。”
这样,姜从珚心里就有数了。
若澜跟她很有默契,她昨日就回了信,若澜现在应该收到她的信了,今晚就会行动。
要是别的事还能缓两天等万无一失,但关乎农事,多等一天麦苗就多受一分损失,哪怕只有不到十分之一,这么多麦子也是几千人的活命粮。
土默川垦出了三百万亩麦地,暂且算是开垦过吧,虽然目前的模样跟草地大差不差,之前已经死了一半,若澜去后也只救回七八成,相当于今年只有大约一百万亩的麦。
一百万亩,就按最低产量估计,应该也能产五十万石麦,只考虑最低活命标准,能支撑三十万人度过四个月的冬天。
最近几年的冬日十分寒冷,甚至南方都发生了雪灾,根据擅看天气的老农和星相官判断,今年之寒恐怕更甚去年。
姜从珚只知道梁朝末年天灾不断,不过除了几场格外严重写上史书的灾情,其余的也记不太清。
唉,早知有这么一天,她该把所有关于梁国的研究史都看一遍,再把人类工业革命的科技全部刻录在脑子里,可惜,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连她也不敢相信穿越重生这么玄乎的事。
所以,世界上真的有鬼神吗?
鬼倒是有了,她自己就是,那神呢?
姜从珚思绪发散了会儿,便又听兕子道:“女郎,我今天还遇到兰珠了,她说很感谢您之前送给她的糖,问我您什么时候方便,她想来亲自感谢您。”
“嗯……明天吧,你告诉她,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
“好,那我就这么跟她说了。”她语气轻快。
姜从珚扬了下眉,打趣道:“这有点奇了,这么开心,我倒不知你什么时候跟她关系这么好了?”
兕子点点头,眉飞色舞地说起来,“前几天我骑马出去,遇到个鲜卑人在背后嘀咕我说我坏话,兰珠听到,帮我骂了那人一顿,我们就这么成朋友了。”
“你鲜卑话不是还没学好,能听懂?”
兕子摆摆手,“虽然没完全听懂,但也不影响我们做朋友啊。”
“也是。”姜从珚失笑。
接着兕子又说了几件关于作坊的事,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甘萝自己也能处理过来,只是要叫她知晓心里有个大概。
不一会儿,阿椿也回来了,跟姜从珚汇报这几日的教学成果。
不过看她脸色有点黑,心情好像不太好。
姜从珚便逗她,“我们阿椿老师回来了。”
阿椿嗔了女郎一眼。
她可算明白在凉州时那些夫子脾气为什么这么大了,昨天教他们五个字,今天再问,能写出一个就不错了。
“女郎,要不,您还是从凉州请几个先生过来吧。”阿椿有些赌气似的说。
姜从珚笑道,“这才刚开始就气馁了?年纪轻轻的,正好磨炼一下耐性,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叫你头疼的。”
阿椿听出了点苗头,“女郎是有什么打算?”
姜从珚摇头:“你只管先做好现在的事,时机到了你就知道了。”
阿椿猜女郎肯定要做大事,重新振作起来。
姜从珚曾在凉州帮助外祖父开办官学,不计出身招揽学子,可入学的都是男子;倒也试着建了间女子学堂,但能来的都是家境殷实的贵族女性,数量并不多,这是世情所迫。
但她仍想做出点改变。
她手下的人,尤其是跟她时间久的,识字的倒是不少,尤其是几个侍女,水平肯定比不上那些士人,但简单教点小学程度的识字算数知识完全够用。
她并不追求高深,反而是这种基础教育越多越好。
但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如何从数年后的乱世中保全凉州和自己,大头的人力物力依旧投入了作坊和军中,其余的,只能看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难得都凑到了一起,几个丫鬟围着姜从珚叽叽喳喳地聊起来,气氛十分融洽,就在这时,一道高挺的身影渐渐靠近,出现在了帐门口。
拓跋骁来了。
帐内热闹的气氛仿佛一下按了暂停键,几个丫鬟瞬间噤了声,呆呆地看着拓跋骁越走越近。
她们原是围着女郎坐着,见漠北王走过来,连忙起身让开。
拓跋骁好像完全没看见她们几个,从一进帐,眼神就直勾勾地落在了姜从珚脸上,然后大马金刀地坐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仅仅一道眼神,气氛就变了。
几个丫鬟尴尬地站在原地,连兕子这种心宽的都感受到了微妙的氛围,相互看了眼,也不知怎么形成的默契,同时朝姜从珚看过去,“女郎,我们就先告退了。”
姜从珚张了下唇,最终没能说出什么。
等几个丫鬟一走,帐内更安静了。
此时天色还不算晚,暖光透过窗户的格栅漏进来,幽幽地浮动在空气中。
男人靠得近,姜从珚几乎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独属于健硕男子的体热,比这夏日的热浪还要灼人,将她团团包裹、密不透风。
她很不想理他,昨夜折腾得这么凶,可又是她理亏在先,便不好摆脸色,只好不说话。
姜从珚垂下眸,睫羽乌黑,面颊雪白。
拓跋骁畅快了一回,按理今天该平静了,可一见到她这副模样,又起了念头,喉咙滚了下。
“什么时候醒的?”
“一个时辰前。”她淡淡说,依旧没抬眼。
他知道她累极了需要多睡会儿,但这比他想的还超出了些。
拓跋骁干咳了下,难得生出些许不自在,毕竟是他害她这样累的。
可她生得这么美,他怎么能忍住不亲近,更不要说她昨夜难得柔顺,说干什么都从他……
想起昨晚,拓跋骁的视线渐渐移了下来,最终落到了她的腿上,此时虽被衣裙遮着,但他知道有多修美。
那时她衣裙未褪,只被他扯了里裤,露出一双匀亭笔直的玉腿,他把住她的脚踝搭在肩上,一眼就望到盛开在层层红纱中的花蕊,然后碾破……
姜从珚见他久久不说话,有些疑惑,终于肯抬起眼皮看他,却见他目光直直盯着一处——正
是她的腿。
这种眼神显然不是什么正经眼神。
“……”
狗男人!
第72章 七十二章 她笑不出来了。
姜从珚忙把手挡在腿前, 但她两只细细的胳膊又能挡得住什么?本就有她裙子遮着什么都没露,可只要男人脑子不正经,她穿再多都阻止不了他乱想。
她简直恨不能把他打晕算了。
昨夜的情况……姜从珚自然没失忆, 或许后面发生的她不知道了, 但前两个时辰她记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男人并没有脱她的裙子, 只扯了里裤,这本就叫她有些难为情了, 到后面,也不知他从哪儿学了花样, 他以前只管横冲直撞, 她的腿是搁在他腰侧的, 结果昨夜他竟抓了起来搭在他肩上。
后面, 他有一会儿没动作, 她疑惑地看了眼, 便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床侧的桌案上,一盏明黄的烛光蔓过来, 没有床帐,暖光直接落到她雪玉嵌粉的肌肤上,一层浅浅的水泽,被烛火衬得犹如一朵晶亮莹润的花。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碧眸幽幽, 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兽。
她当时整个人都烧起来了,七手八脚地要放下衣裳, 却被他钳住手脚一动也动不了。
她从没这么羞耻过, 险些委屈地哭了出来,大概后面男人见她真羞愤得不行了,终于没这么看了, 只狠狠撞她。
她不想再回忆昨晚,可男人这时又这么看她,盯的位置还是腿,那些羞耻的画面便排山倒海地袭过来。
姜从珚绷不住表情了,也不想再管男人,起身就要朝内室走去。
刚转过身,一只大掌倏地勒住她的腰。
脖颈晃了晃,后背撞上一堵热墙。
紧接着另一只手也环了过来,完全笼住她,不让她有丝毫逃离的可能。
“生气了?”男人俯下身,贴着她耳后根问。
呼出的热气让她后颈的肌肤冒起一颗又一颗细小的鸡皮疙瘩,又烫又痒,姜从珚侧了下脖子,却还是躲不开男人。
“没有。”她说。
“真没有?”男人抓起她胸前一缕头发把玩。
“没有。”
“嘴硬。”男人笑斥一句。
“是我有错在先,自然该给王赔罪。”
听听这话,还说没生气,但拓跋骁有些不理解。
他松了些,掰着肩膀将人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小脸果然很冷淡。
“我只是看一下,这都不行?”他没脸没皮地说,接着又道,“你要想看我我就随便你看,看多久都行。”
“……”
姜从珚脸色更不好了,肩膀都颤抖起来。
谁要看你?你有什么好看的?那么丑,不知羞!
她气得不行,握起拳头砸他胸膛。
男人任由她打了几下出气,然后握住她的拳,“我倒是不疼,你手打红了。”
“……”
见她绷着一张脸,拓跋骁又将人搂紧了些,捏起她的脸,“好了,你先前故意气我,我昨晚欺负你一回,算是扯平了,不许生气了。”
听他这么说,姜从珚的眼神一点点软下来。
那事确实是她冲动做得不对,拓跋骁现在不计较了,她心里松了口气。
或许他今后会变,但现在是把她放心上的,既然这样,她就好好经营吧。
她以后绝对不会做这么蠢的事了,相反,如果不是他自己起这念头,她会尽量维系好两人的关系,绝不给别人机会。
“好。”想通这些,她没再抗拒男人的怀抱,将脸靠过去,主动伸出胳膊回抱住他。
男人身体一僵,肌肉瞬间绷硬。
“……”
她赶紧收回手。
姜从珚抬起眼,推了他一把,谴责又恼怒地看着男人。
她真的什么都没干,两人和好气氛和谐,她只是想轻轻抱他一下算是一点回应,结果他就这样。
别人说,人是一年四季都发情的动物,她看他简直是一年三百六十天、一天十二时辰都在发情。
昨晚折腾这么久,还不够吗?
他还怪她不够主动,她不主动都这样了,要是再热情些,她岂不是半条命都要没了。
拓跋骁看到她嫌弃的眼神,干咳了下,移开视线,“我也不想的,我以前也不是个好色的人,不然我早妻妾成群了,只是遇到了你,你长成这样,又娇又美……”
“闭嘴!”
拓跋骁“嘿”笑了一声,把她再搂紧了些。
只要不做别的,姜从珚就由他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审美,她的模样在汉人中算是不错,却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她这种纤弱挂的,还有喜欢阳光活泼的、妩媚妖艳的,至于鲜卑的审美就更不同了。
他们普遍喜欢强壮活泼的姑娘,草原条件恶劣,只有身体强壮的人才能活下去,生孩子的风险才能低些,他们很多人并不觉得她这风一吹就倒的身板有什么好看的,反而嫌弃她瘦弱。
但拓跋骁却好像格外喜欢她的模样,他更像是汉人的审美。
或许这是受他汉人母亲的影响?
其实她挺好奇的,他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拓跋骁从没主动提过,她便不好问。
两人和好了,晚上,拓跋骁又回她这儿来睡了。
昨夜折腾得精疲力竭,今晚说什么她都不做那事儿,拓跋骁也猜到她的态度,难得没有来缠她。
吃完晚饭,姜从珚照例去书房歇息看书。
拓跋骁也跟了过来。
姜从珚挑了本书,坐在榻上,轻轻靠着他的肩,翻开书页,给他念了起来。
这些日子,两人要是没那么忙,晚饭后都这样相处,她给他念书听,而他也从一开始的消磨时间,到后来认真起来,还主动挑起了书,大多是些兵书、史书,还有一些时政名篇。
他识得的汉字不少,完全能自己看,可他就喜欢她念给他听,听着她轻灵娇软的声音,于他而言都是一种享受。
姜从珚默默观察过,他不讨厌汉文化,但要说多喜欢也没有,更像是觉得这些知识有用,能稳固他的统治,所以愿意了解。
但使用相应的手段进行统治和以汉文化为国家理念基石完全是两个层次,这意味着他们必须放弃自己原本的理念,去接受一个全新的体系。
改革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关乎到文化理念和国家体制,稍有闪失就是引火自焚。
她摸不准他是不是现在就有改革的苗头了,并没有多问,她跟他才结婚不到一个月,算上路上的时间也还不到四个月,太短了。
他现在愿意听她念书已经是个不错的迹象了,在这种潜移默化中,他某一天或许就认同了呢。
姜从珚除了给他读他想听的书,偶尔也会读几本诗。
文学是人类的情感载体,是文化中必不可缺的一部分,了解一个国家的灵魂,就去读这个国家的文学。
以往男人惦记着快活,她念上半个时辰就催她去洗漱了,今天无事可做,她便多读了一会儿,不过念久了嗓子疼,她就念不下去了。
她睡到下午才起,洗漱完也不困,就想着练一练字,唤阿榧进来帮她铺纸。
以前在凉州和长安,不出门的时候她就靠看书和写字消磨时间,和亲诏书颁发后,她忙着准备北上,路上也没条件,抵达王庭又一堆事情,已经很久没正经练过字了。
“你要是困就先睡吧,我去练会儿字。”她对拓跋骁道。
“我不困。”男人说。
姜从珚看着他,有些不能理解,听阿榧说他送她回来后也没歇多久白日就出去议事了,昨日折腾了几个时辰,使了这么多力气,居然还不累?真的是铁打的吗?
她都
有点嫉妒了,她从来就没有过这么好的精神和体力,有他一半强她都谢天谢地了。
他说不困就不困吧,随他。
阿榧已经把笔墨纸砚都摆好了,又额外多点了几盏灯,姜从珚没要她在旁边伺候,自己坐到桌前,扶住衣袖磨起了墨。
拓跋骁就跟在她身后,无事可做实在有些无聊,又不想叫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我给你磨?”
嗯……也行吧,姜从珚把墨条递给他。
以前只听说红袖添香,现在这算什么,蓝颜做伴?
要是在梁国,传出去恐怕都要被人耻笑,也只有拓跋骁不在意这些世俗看法,想干什么就干了。
姜从珚想到这儿,自己都笑了,但下一秒,她笑不出来了。
“咔”一声,墨条断了。
“……”
她眼神在墨条上凝了几秒,然后才往上移到男人脸上。
男人一脸惊讶,“我没用力,它自己就断了。”
“……嗯,平白无故,它自己就断了。”她皮笑肉不笑地说。
拓跋骁表情微囧,“你的东西跟你一样,太娇弱了。”
姜从珚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这个人形蛮牛见识。
“你走开,我自己磨。”
拓跋骁却不动,不就磨个墨,他会磨。
他将另外半截捡出来,只用铁指捏着底下一小截,重新“咔嚓咔嚓”磨了起来。
墨条短了,也不断了。
姜从珚看他这般粗鲁的动作,太阳穴抽了抽。
磨了一会儿,墨汁浓郁起来,他将手一摊,“写吧。”
“……”
第73章 七十三章 土默川剧情
土默川。
若澜把信送出去后, 没多久天色亮起,拓跋怀过来了。
她截胡了拓跋怀的职位,但他并没对此表现出怨恨, 这些日子还尽心尽力帮她, 她起先警惕过, 但拓跋怀确实没暗中使坏。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尤其两人现阶段的目标是一致的。
若澜让其余人出去, 帐中只剩他们二人,然后她把昨晚的发现告诉了拓跋怀。
“周大人想对宇文部发难, 需要我做什么?”拓跋怀一句话就点透了她叫自己的目的。
“我想让你去联络独孤卜, 说服他与我们一起捉拿宇文佗。”
拓跋怀沉默了片刻, “你是要将此事闹大?这很冒险。”
水淹麦苗之事可大可小, 而她却要借此机会将矛盾扩大到整个部族, 意图一举击垮宇文部。
不得不说她很大胆, 超出了他对一般女人的认知。
她只是那汉人公主身边的一名女侍,她们来到王庭还不到一个月, 都没站稳脚跟就敢锋芒毕露搞出这么大的事,究竟是什么给了她们这样的底气,还是说,她当真自信到能掌控一切。
拓跋怀垂下眼皮, 眸中划过深思。
若澜目不斜视, “我知道。我敢冒险,只是不知道拓跋怀大人敢不敢!”
她语气虽不激烈, 其中的意思分明在激他, 拓跋怀没有上当,但是他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我想我应该没有给你我很软弱的错觉。”拓跋怀道。
若澜便一笑:“那就拜托你去联系独孤卜了。”
“什么时候行动?”
“明晚,贼赃并获!”
…
白日, 若澜权当什么都没发现,照常巡逻麦田,还对麦苗新出现的状况表现出焦急,命令手下的农匠赶紧想办法解决。
拓跋怀领了她的命令,没多久便去找独孤卜。
独孤卜对他表示欢迎,将人迎进帐中,命人备上好酒和烤全羊,热情地款待他,拓跋怀推辞不过只好接受。
待送上酒菜,独孤卜命仆人退下,上半身凑了过来,语气小心又讨好,带着某种暗示,“莫提大人,难得您过来。”
拓跋怀假装没听出来。
独孤卜只好将自己的意思明示出来,“我想问问您,那个汉女什么时候能走?”
拓跋怀瞥他一眼。
独孤卜嘿笑一声,“你不知道,我底下的人被这汉女天天催着干他们不熟悉的农活儿,早跟我抱怨了,现在麦子不是活过来了,可以让她回去了吧,莫提大人一个人在这里就能处理这些事。”
“再说,她一个汉人,还是个女人,天天骑在我们头上,我们鲜卑勇士的尊严往哪儿放?”
“您要不想想办法?”
他倒满一碗酒,递了过来。
拓跋怀推开他的酒,笑了一声,“独孤首领,这事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不仅不能按你想的赶她回去,恐怕还要听她调令。”
独孤卜奇怪,“什么调令?”
“宇文佗要造反,你知道吗?”
“!!!”
独孤卜瞪大了眼,手一抖,碗里的酒水洒了出去都恍若未觉。
“绝不可能!”他下意识反驳。
拓跋怀冷眼看着他,“怎么,你跟他关系很好?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造反呢?”
独孤卜智商终于回来,意识到他这句话里的危险,赶紧摇头,“不不不,莫提大人误会了,我只是,只是……”
“你不用多说,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跟宇文佗勾结。”
独孤卜悬起的心终于落下,却又听拓跋怀再次道:“我愿意相信你,但那位周大人可不一定信,她是王的亲信,她要是误会了你向王说上几句话……”说到这儿,他语气变得十分危险,独孤卜更仿佛悬了柄剑在头顶。
“所以你必须拿出态度来。”
拓跋怀先声夺人,独孤卜此时已经来不及思考宇文佗是不是真的要造反,下意识顺着他的话下去,“我要怎么做?”
“出兵跟我们一起捉拿宇文佗。”
“啊?”
“你不愿意?是放不下跟他的交情?”
“不不不,绝对没有。”
他跟宇文佗就没什么交情,两个部族都在土默川放牧,自然少不了各种矛盾,他甚至还被抢过草地和牛羊,但这种行为在鲜卑中不算什么,只要有实力,做什么都是对的。他们只是因为种麦的事两部才暂时上了一条船,现在听说宇文佗要造反,他撇清关系都来不及。
“那你立刻召集两千人手,等候命令。”
“是是。”
如此,拓跋怀的脸色才终于缓和下来。
独孤卜这时才发现自己一直被拓跋怀牵着鼻子走,稀里糊涂就应下了他的要求。
他说宇文佗要造反?有证据吗?
独孤卜忙问了出来。
拓跋怀笑道:“他在半夜故意让人水淹麦苗。”
“?就这事儿?”独孤卜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您却说宇文佗要造反……”
“麦苗是王最看重的事,并且再三下过命令让你们好好种麦,出了问题还派我跟周大人过来解决,王如此重视,宇文佗明知故犯,还不是造反吗?”拓跋怀不等他说完就厉声打断。
独孤卜讷讷,一时说不出话。
总之他现在已经被拓跋怀逼得骑虎难下了,他才答应出兵,要是反悔,拓跋怀立马就能扣个同伙的罪名给他。
唉!
独孤卜后悔不已,这关他什么事儿啊,他遵照王的命令好好种着地,结果却稀里糊涂地卷进着这场风波,等事情过去,恐怕别人都以为他认可那汉女了,居然愿意听她的命令。
也怪那个汉女狡诈派了拓跋怀过来让他失了警惕,要是她自己他肯定不会答应。
唉!独孤卜又叹了口气。
拓跋怀等他叹完气,跟他商量动兵细节,还叫他一定保密,要是让宇文佗知道,唯一会泄密的就是他,到时候可没好果子吃。
独孤卜忙道不敢。
安排妥独孤卜这边的事,拓跋怀返回去找若澜。
一切就绪,第二天夜里,夜黑风高,宇文部的人还按前两夜的做法偷偷打水淹麦,他们吭哧吭哧忙完正要收工回去,却在这时,几片地外围冒出层层人影将他们围住。
一团团明亮的火光下,全是拿着刀的独孤军队。
淹麦的人手里只有桶,只有极少数配了刀,身上没盔甲又没武器,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都没交战就认了输,羔羊般乖乖团在一起等候发落。
另一边,宇文佗老觉得心神不安,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计划,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那个汉女这么精明,还带着那么多农匠,他们该不会已经发现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毛骨悚然,一整夜都没睡着,就在他终于打
了个盹时,帐外却忽的传来一阵喊杀声。
他一骨碌滚下床,“来人,发生了什么事。”
帐外进来一个属下,“好像是独孤部的人冲过来了。”
一股寒意从后背窜起,宇文佗急急命令,“快,召集人手,对敌!对敌!”
宇文佗连鞋都来不及穿,抄起墙上的长刀就朝外走。
他营帐周围都是关系十分亲厚的族人和属下,此时听到喊杀声,根本来不及搞清情况,只下意识听从他的命令,拿起武器去迎敌。
还没来得及结阵,四周已被包围住了,人数起码上千。
同是鲜卑人,又没有血仇,独孤卜一时没下杀手,他也下不了杀手,还要给自己留点退路呢,只叫属下围住他们,场面一时僵持。
“独孤卜,你干什么?你要造反吗?”宇文佗看到骑在马上的独孤卜,气不打一处来,赤脚站在原地高声质问。
独孤卜冷笑一声,“我看造反的人是你,水淹麦子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宇文佗一时语塞,他们今晚准备得这么充分,显然不是刚发现。
他心里一阵后悔,早知道该更谨慎些,等那个汉女走了再做,可惜现在后悔也迟了。
“我不知道,谁淹麦子了?只怕是我手下的人自己不想种田才这么干的。”
“是吗?”
这时,一道特别的女声响起。
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气势威严的女人骑着马从众人中走到前面。
“他们已经交代了,是你亲自下的命令。”
宇文佗目眦欲裂。
他环视一圈,自己和属下被四面包围,他人数不少,只可惜没有准备,他现在要是敢有动作,独孤卜肯定会立马叫人射箭。
难道就这么认栽?
不,独孤卜,还有他呢。
宇文佗眼皮一抬,突然变了态度,气势汹汹地问:“独孤卜,你这是干什么,你竟然听从一个汉女的命令对我下手?你还是鲜卑勇士吗?她只是个外人,我们才是生长在土默川的儿郎,你居然因为她把箭指着我?”
“你知不知道,一旦土默川都种上麦子,这片土地就不是你的了,种麦子需要那么多人,王会命令更多的人来占领这里,你会被赶到角落,只守着那么小一块土地,你再也不能称霸土默川了。”
“你现在应该跟我一起把这个汉女杀了,只要种麦不成功,王就会放弃,到时这片草地还属于你。”宇文佗大声叫嚣着。
独孤卜总算知道宇文佗为什么要破坏麦苗了,要是真照他说的,他以后拥有的土地会减少……
宇文佗见他脸色迟疑起来,再接再厉,不断蛊惑他,“这个汉女身边只有十几个人,完全不是你的对手,杀了她!”
阿茅听懂两人的话,紧张得不行,偷偷靠近张铮告诉他,张铮气势一变,让四周的凉州亲卫加强戒备,以防独孤卜反水。
剑拔弩张。
宇文佗不断怂恿独孤卜,若澜却没出声打断,冷眼看着他。
独孤卜差点被他绕进去,听到后面才猛得清醒过来,用力地摇摇头,“不,宇文佗,你在骗我,杀了这个汉女我怎么向王交代?被王发现的话,我会死得很惨的。”
独孤卜再也不受他蛊惑,“宇文佗,你投降吧,向王认错,说不定还能保住你的性命,不然我就要动手了。”
宇文佗不甘心束手就擒,抄起长刀劈了过来。
他一动,宇文部的人也跟着动,独孤卜只能命令自己的人动手。
将近千数人马混战到一起,场面一时乱糟糟的。
张铮主动迎上前加入了混战,他的目标是——宇文佗。
“活捉他。”他加入混战前,若澜说。
这场乱战的结果没有悬念,不到半个时辰宇文佗就被擒了,他一败,其余人也没了斗志,丢下武器被独孤卜的人看管起来。
场面被己方完全控住,拓跋怀主动来到若澜身边,“周大人好胆量,您难道真的不怕独孤卜反悔?”
一旦独孤卜反水,就算王事后清算他,他们一行人的性命也早不在了。
若澜朝他一笑,表情自若,“自然不怕。”
拓跋怀正要再问,远处正好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支装备精良的小队逼近,打头的正是莫多娄。
“若澜姑姑。”他笑着打了声招呼,然后看了眼,“你们结束得真快,都不让我过过瘾。”
他其实早到了,一直驻扎在十多里外,只是若澜派人跟他说先等一等,她要摸摸独孤卜的情况。
“你以为是来玩儿的吗?”若澜笑骂一句,“这边虽然没事了,但后面还要靠你去镇住宇文部其他人呢。”
聚居在土默川的宇文部族人足有数万,得知首领被擒,焉知不会反抗。
看到莫多娄,拓跋怀瞳孔一缩,再看若澜时已经完全变了眼神。
“是王派莫多娄将军来的?”他问。
“对,我们来了三千人。”莫多娄道。
听到这儿,独孤卜更是惊出一声冷汗,他看向若澜的表情甚至都带上了恐惧,这个女人太会算计了,还好他刚刚没听宇文佗的鬼话,不然他脑袋可能都分家了。
第74章 七十四章 王庭剧情
接下来, 若澜让莫多娄的人分成十数支小队,快马去通知其余宇文部的人。
“宇文佗水淹麦苗,违抗王命, 已被擒住, 你们不用惊慌, 只要继续种麦,王不会怪罪你们的, 但要是有人不满想暗中为宇文佗报仇,那我的刀就要见血了。”
莫多娄如是说。
草原部族住得分散, 宇文佗的营帐附近总共也不过几千人, 青壮只有不到一半, 若澜出其不意, 无需多少伤亡就拿下了他, 但拿下宇文佗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更重要的是安抚镇压宇文部。
宇文部足有数万,草原部族不像中原王朝有那么强的家国观念, 更没有忠君思想,对他们而言,你想杀我,我就反抗, 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所以叛乱也十分常见。
只是擒住宇文佗并不一定需要拓跋骁派人来,但要威慑宇文部, 则需要强有力的军队。
果然, 莫多娄带着三千骑兵一出现,原本蠢蠢欲动的人就不敢冒头了。
莫多娄是王手下最骁勇的将军之一,他跟着王征战无数, 手下兵将是鲜卑最勇猛的精锐,宇文部人虽多,却是一盘散沙,根本不是对手。
至于独孤部,见识到若澜的手段后,独孤卜再不敢有别的心思,反而在若澜的安排下,主动帮他们劝说宇文部的人安分些。
若澜又放出消息,说她会向王禀告,从宇文部中重新选出一个首领。
此话一出,宇文部瞬间就沸腾了。
那些有点实力的小头领都跃跃欲试,剩下的普通部族则安心下来,只要还是他们自己人统领就行。
重新选出一个首领,多大的诱惑,有人甚至主动找到若澜表忠心,说自己一定好好配合她种麦,希望她能在王面前帮自己说的好话,到时他会奉上许多牛羊做谢礼;还有的跟若澜告密,说谁谁谁是宇文佗的亲信,那个人肯定有异心,绝对不能信……总之,事情就一件又一件地滚了过来,忙得若澜差点连写信的时间都抽不出。
……
姜从珚是在第二天下午收到若澜的信,跟着信一起到的,还有被押送来的宇文佗。
若澜的信十分详细,把事发经过、独孤卜的态度还有宇文部现在的情况都说得一清二楚。
这么看来,独孤卜应该是个没野心的人,只想安分过日子,现在已经被若澜镇住了,添不了乱,宇文部就比较复杂。
他们暂时失了首领,没有作乱能力,却不会臣服一个外人,尤其是她一个汉人。不说汉胡之分,就是鲜卑自己内部,不同部族都不能一心,他们只认可自己部落选出来的首领。
但如此良机,她必需要在土默川埋下自己的势力,错过这回就不知道有没有下次了,而且,她是希望大力发展农业的,今年秋收至明年开春前如果能垦出更多良田,提高他们的种地技术
,粮食产量起码增加四五倍。
粮食就是命脉!
姜从珚思索了会儿,决定把宇文部一拆为二,一半让宇文部自己统领,一半交给若澜,但这样的话,她需要更多的人手。
莫多娄只能帮她镇场一时,不会一直留在那边。
奴隶营?
姜从珚在纸上写下这三个字。
大致有了决断,姜从珚来到帐外,命人把宇文佗带过来。
他身上受了好几处伤,衣裳被血染透,外面裹了厚厚一层泥灰,头发还被削掉了一半。
昨日还是一部首领,现在却成了阶下囚,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被亲卫押着跪在地上。
姜从珚站在他五步之外,“是谁让你水淹麦子的?”
宇文佗抬起头,张大一双黄褐色的眼睛看着她,她就是汉人公主?自己就是败在她手下的。
“没有谁,是我自己决定的。”
“哦?为什么?王早下过命令,你却要对着干。”
“我听说一旦种下麦子,王会派更多的人到土默川,我的土地会被他们抢走。”宇文佗咬牙说。
“这是谁告诉你的?至今为止,王有下过这条命令吗?他有派人过去吗?事情都还没发生,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宇文佗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眼神惊疑。
“还有,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就淹?周若澜和拓跋怀还在那儿,等他们离开再动手不是更保险?你难道不知道被发现后会有什么后果?”
“这……”宇文佗表情扭曲,有些后悔,但更多是愤恨,“他们短时间内根本不会离开,我还听人说他们要待到麦子成熟才会走。”到时就晚了。
姜从珚嗤笑了一声,“都是听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么巧,都被你听到了。”
宇文佗脸色巨变。
姜从珚冷冷地看着他,“你的性命必定是保不住的,只是,你落到现在这个下场,这背后有没有人故意推波助澜就不知道了。”
宇文佗动了动下巴,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
真的是有人故意害他?他不确定地想。
宇文佗的事表面很简单,姜从珚仔细思量后却发现其中有些蹊跷,刚才一问,果然,这背后有只无形的手,只是不知谁才是这手的主人。
接着她命人押上宇文佗,朝王帐走去。
这是拓跋骁跟鲜卑大人议事的地方,她知道那些鲜卑人不待见自己,她没必要讨嫌,并不经常主动来王帐,但她现在有正经要事禀告,去得也坦然。
鲜卑中关于“大人”这个称呼跟中原王朝有些不一样,并不特指官职,有一定地位的贵族都可以这么称呼,部落首领也称为大人,某种程度上,这两个字更像是一种爵位。
鲜卑社会结构松散,官职分得也粗糙,基本就是各个贵族首领担任,集政治、经济、军事为一体。
这样的制度注定他们极容易产生分裂和叛乱,所幸拓跋骁威望极强,率领的骑兵无人能敌,众人惧于他的威势不敢造次,可一旦他……
姜从珚抛开这些念头,来到王帐,让守在门口的阿隆进去通传。
帐门是开着的,还在白天光线明亮,一眼就看到里面的情况。
人还挺多,之前见过的可地延寻、段目乞、贺然干,甚至连拓跋勿希都在,看来是在商量大事。
拓跋骁本坐在王座上,身前站着许多人,却还是眼尖地发现了她,忙起身朝她走来。
帐内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这个汉人公主身上。
要是寻常人被这么多眼睛盯着或许会很不自在,姜从珚面不改色,迎着众人探究的目光一步步走上前,看着拓跋骁,用鲜卑语道:“王在议事,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拓跋骁:“无妨,商量得差不多了。”
“你怎么来了?有事找我?”他靠过来想抓她的手。
姜从珚轻咳了下,一个眼神看过去——
这种严肃的场合,注意点,别破坏她的形象。
“嗯,正要跟王禀告土默川的进展。”
众人一听都竖起了耳朵。
谁不知道这个汉人公主从拓跋怀手里抢走了这件任务,还抢走了工匠,她现在来禀告,是把麦子救活了?这么快?
“你说。”
姜从珚奉上若澜的书信给他,又一边将若澜抵达土默川后发生的事都细细说给了众人,听说麦子好转时他们心想这个汉人公主确实有点本事,可他们听到宇文佗违抗王命水淹麦子时,都皱起了眉。
真的是这样吗?该不会是这汉女诬陷宇文佗吧?
可下一秒她大力赞美了独孤卜,说幸好有他帮助,他们及时阻止了宇文佗的阴谋。
独孤卜都参与了,她肯定没本事说服独孤卜一起陷害宇文佗,那就是真的了?
“……宇文佗如今已经被押送回王庭,王可要见一见他?”
拓跋骁早知他们不喜欢种地,也不擅长种地,他能容忍他们的不积极,却不能姑息违抗他命令在背后搞破坏。
或许是他先前离开王庭太久,以至于叫人敢无视他的命令。
“带上来。”他大掌一挥,沉声道。
宇文佗被押进王帐。
淹麦子时被这么多人抓了现行,他没什么可辩驳的,很快就交代了。
“是谁让你这么干的?”拓跋骁问。
宇文佗吃惊地看着王,他问的问题跟那个汉人公主一模一样。
他沉默许久,反正他也活不了了,要真是有人暗中害他,他也不叫对方好过。
于是他说:“我听到可地延寻说,王为了种更多的麦子,会派更多人去土默川,到时那片土地就不属于我了。”
可地延寻?
众人下意识朝他看去,一瞬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但他脸色如常,似乎完全没察觉到空气中涌动的暗潮。
“可地延寻,你有什么要说的?”拓跋骁沉声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可地延寻板着一张粗犷威严的脸,一双深蓝色的眼睛精光乍现。
他看向拓跋骁,“我是说过这句话。”
众人:!!!
就承认了?
“我不该揣测王的意图,我愿向王认错,但我从没叫他淹麦子。”可地延寻说,手掌抚在胸前行了个礼,态度十分诚恳。
不愧是鲜卑的俟懃地何,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十分沉得住气。姜从珚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可地延寻看起来四十多岁,下颌跟大部分鲜卑人一样布满腮须,一双锐利细长的眼睛,头发梳成辫子披在身后,上面缀着许多宝石,上衣一件明蓝加紫红的夹领小袖,下穿纨裤,胸前带着一串硕大的宝石项链,比拓跋骁这个鲜卑王看起来还华丽。
他嘴上认错,可语气坦然,根本不怕拓跋骁降罪。
拓跋骁脸色沉了瞬,露出不悦的表情,但从实质上来说可地延寻并没有干什么,只对他露出一个警告的眼神。
“要是你还敢胡乱揣测本王的意图,你这俟懃地何也不用做了。”
说完,拓跋骁不再管他,目光再次落到宇文佗身上,“来人,将他带下去,斩首!”
宇文佗早料到这个结局,并没有求饶,只恨恨地看了可地延寻一眼。
可地延寻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宇文佗被拖下去,没一会儿行刑的人就提着一颗人头回来,给王过目。
众人知道,王杀宇文佗不仅仅是杀他,还是给所有人的一个警告,要是还有人敢阻止种麦,下场就跟他一样。
没有人再说话,气氛沉闷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清澈的女声响起——
“王,我觉得俟懃地何大人说得对,您确实应该再派人手去土默川。”
可地延寻猛地抬起眼皮,锐利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射向她。
姜从珚朝他浅浅一笑。
第75章 七十五章 浴桶(补了点剧情)
“若澜给我的信中也确实提到了人手不足的问题。宇文部和独孤部的人加在一起也只不到十五万, 其中还有不少幼童,加上他们今年还需要分出一部分人继续放牧维持生计,仅现在的一百万亩麦田对他们都十分繁重, 只能进行十分粗糙的耕作……要是王能再迁徙
一部分人过去继续开垦土地, 同时让农匠对他们传授种地技术, 明年就能种上更多地,收获百万石麦子。”
姜从珚不紧不慢地将土默川现在的情况一一道来, 分析现状,条理清晰, 有理有据, 叫人不自觉就顺着她的话想下去。
众人惊疑起来, 明年再开垦些土地, 能收获一百万石麦子?真的有这么好的事吗?
一百万石麦子, 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能养活一支十万人的军队。
姜从珚说得很保守了,明年如果不出现严重的天灾, 再加上足够多人手的话,三百万石也不是不可以。
但鲜卑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没这么多人。
草原环境能养活的人口十分有限,随着拓跋骁这几年不断往外扩张, 族内人口确实在增加, 但增加得很有限。
整个鲜卑人口也才不到三百万,他们拥有跟梁国面积相近的领土, 人口却只有十分之一不到。
“你觉得, 调哪些人过去合适?”
听这话的意思就是同意了,而且还准备商量具体细节。
拓跋骁拉着她的手坐回王位上,王座极宽, 她身量又细,两人坐在一起也不拥挤。
可地延寻看到拓跋骁的动作,狠狠皱了皱眉,可他才惹恼了王,此时不好开口再讨嫌,至于其他人,见俟懃地何都没开口,自然也不当这个出头鸟。
姜从珚也愣了下,可男人力气极大,她根本反抗不过,当然,她也不想反抗。
她现在未主动追求这些尊荣,是她身份敏感时机不到,但他愿主动给,她自然不会拒绝。
她今天能跟他一起坐上王座,日后自然也可以。
只要坐上这个位置,就有资格跟他们一起决定鲜卑的事。
“我听说,光是王庭的奴隶营中就有将近三千人,分散在其余各部的奴隶更是高达数万,王不如先把王庭的奴隶派过去?今年秋收后,各部大人看到丰厚的收获,明年应该就会愿意派人过来种田,到时王再根据他们的人口分给他们相应的土地,这样一来,土默川就能成为鲜卑的粮仓了。”
拓跋骁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好!”
拓跋骁自然早想过劳动力不足的问题,他原打算直接把人迁过去命令他们种田,但她这法子更缓和。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等见到这么多粮食,他们不可能不动心。
拓跋骁没有犹豫就同意了她的提议,其余人诸如拓跋勿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的话,她派过去的是王庭奴隶,又不是他们自己手下。
她要是因为自己的私事调用王庭奴隶他们还能反对,但这是为王种地。
于是这件事就定了下来。
拓跋骁都不需要跟底下人商量,直接交给了她去办。
可地延寻极其隐忍地看着她,这双布满褶皱的深蓝色的眼睛飞快闪过一丝忌惮。
姜从珚第一个下手对象选奴隶营也是有原因的,鲜卑人不擅耕种,平白无故要他们分出人手去种地肯定不愿意,这种条件下,奴隶营就成了她第一选择。
更重要的是,其余部族派人过去的话,必然有自己的领头人,她根本不能完全掌控他们,奴隶就不同了,他们地位低下,只能依附她,如此,她就能在鲜卑发展起自己的人手。
等到第二年,就算其余部族迁人过来,她也早在土默川拥有了话语权。
商量完土默川的事,天色暗了下来,反正要议的也议得差不多了,拓跋骁直接让众人散了。
等人离开,帐内一空,下一秒他就朝她扑了过来,搂住她的腰将人按在怀里,嘴也凑了过来就要亲她。
姜从珚偏过脖子下意识躲开,“还在前厅呢。”
“又没人。”男人满不在乎地道,又带点抱怨,“你刚都不让我碰你。”
他刚刚抓着她的手,被她掐开了。
姜从珚软绵绵地推着他的脸,“……这么多人在呢,我不要面子的吗?我找你是来商量正经事的,又不是……”
“所以我忍到了现在,不然我……”
姜从珚忙捂他的嘴,男人嘴里真是没一句好话。
“再说,我帮了你,你都不谢谢我?”男人又说。
掌心被男人说话时带出的气息烫了一下,痒痒的,她下意识收了回来。
男人便趁机把手抄到她脑后将人掰了回来,嘴已经完全贴上了她的唇,开始咬她。
他明白她想干什么,他也愿意纵容她,他喜欢她眸光明亮的模样,自信明媚,整个人都在闪光,她做的也是他想做的,但这不妨碍他借机给自己讨要点甜头。
姜从珚实在挣不开男人,只能半推半就任由他亲了会儿,直到气喘吁吁,红唇微肿,舌都有些麻了才被放开。
“该用晚饭了。”她推推他的胸膛,垂着眼,长长的睫羽掩住她眸中的水光和春色。
拓跋骁还有些留恋,舍不得就这么放开她,但想到什么,他按捺下身体里的激动。
男人还想抱着她回去,姜从珚说什么都不要,红着脸拒绝。
她发现了,这男人是一点羞耻心都没有,想干嘛就干嘛。
他脸皮厚不在乎,她却接受不了。
回到寝帐,吃过饭,姜从珚又被他搂住,却没给男人念书,反又说起奴隶的事。
“我之前听一个胡婢说,奴隶营中有许多混血,还有不少汉人?”
“嗯。”拓跋骁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她柔顺光亮的长发玩儿。
“我能不能挑些人出来?”
姜从珚将脊背挺了挺,打算离男人的胸膛远一点。
天气越来越热了,便是晚上都有几分燥热,她怕冷不怕热,自己一个人待着时还好,偏偏男人的胸膛跟个大火炉子一样,贴久了,连她这种不怕热的都感觉有些受不了,后背隐隐在冒汗。
她刚撑起一条缝,男人有力的臂膀一收,她又被迫跌回他怀里。
“大夏天的,你不热吗?非要靠在一起。”她低低嗔了一句。
“这点热算什么,我愿意。”男人说,又埋在她脖子里深吸了口香气。
“……”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把奴隶营的人给你了,你想怎么安排怎么安排。”
他虽不在意,姜从珚还是跟他说了自己的打算,“我准备让受伤的凉州亲卫组建一个商队,他们人手不够,所以我想挑些会说汉语的人跟他们一起跑商。”
“草原资源单一,若是有商队,以后能多建些产业,大家能交换到更丰富的物资,应该也是件好事。”她带着两分询问的意思说。这也不是件小事,还是知会他一声更好,自己也更有保障。
“嗯,就按你说的做就是。”
男人答得随意,好像她说什么他都同意,以至于让姜从珚都有些恍惚,难道她这枕边风吹得太好了?
这算是枕边风吗?她不确定地想。
姜从珚沉思了会儿,忽又听男人说,“你让商队晚两个月出发,到时不用走固原那条路了。”
“嗯?那走哪条路?”
“我要去打羯族。”
男人语气平静却难掩其中的肃杀之意。
“啊?”
姜从珚是真的惊了,她猛地坐直身体,转过身来看他的脸,他脸色并不阴沉,反而锋芒睥睨。
“你已经决定好了?今日就是在商量这件事?”
拓跋骁点点头,“或比能敢在半路截杀,此仇我非报不可!不然岂不叫世人以为我拓跋骁随意可欺?”
“顺便开通新的商道?”她说。
“秋天快要到了。”
姜从珚懂了,秋天要到了,鲜卑跟大梁约定的贸易也要开始了。
是浪费更多的人力物力从固原绕路,还是直接打穿羯族开辟一条就近的商路,显然后者更划算。
从
男人的语气中她感觉出他根本没把羯族放在眼里,好像说灭就灭,根本不考虑自己打不下来的可能。
也是,鲜卑强盛,骑兵彪悍,羯族不及鲜卑一半,不过一藓疾耳,且拓跋骁向来战无不胜,无人可敌。
他不是只知冲锋的莽夫,从乌达鞮侯那次就能看出他善于揣摩敌人心理,又敢于冒险,无论战术还是战略上他都有相当的远见,更别说这些日子他还看了许多兵书。
兵书对有些人来说只是一纸空文,读得再多也打不了胜仗,对拓跋骁绝对不是。
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他自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此时再读兵书,于他简直是如虎添翼。
“什么时候出发?”
“十日后。”
“这么急……”
如果顺利,正好赶在入冬前拿下羯族的地盘,这本是好事,姜从珚却冒出一个隐忧。
没了羯族在中间做缓冲,鲜卑和大梁的结盟能维持多久?
边境相接,最是容易产生摩擦。
男人说完这几句话,没给她时间多想,直接把她横抱起来朝浴室走去。
经过卧室时,正好遇到阿榧从里面布置完出来,她现在这个样子不太好意思跟侍女对视,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被她们看见拓跋骁这么抱着她了。
她将半张脸埋进男人胸膛,便没注意到阿榧脸上纠结又犹豫的眼神。
直到撩开帷帐进了浴室,看清面前的场景后,姜从珚傻眼了。
她原本的浴桶早已不翼而飞,现在摆在那儿的,是一个比之前大两三倍的巨大浴桶。
“……”
第76章 七十六章 “试试?”
“是你干的?”姜从珚咬牙问。
其实不用问她都知道, 除了他,谁还敢不征求她同意就擅自换了浴桶。
“你不是说你的浴桶太小了,换个大的, 宽敞!”男人笑了笑。
小什么小?
她是说过浴桶太小了, 可那是对他, 为了阻止男人某些不要脸的行为才说的,她用着正好, 根本不需要换。
他先前就想往她浴桶里钻,被她拒绝了, 现在整这一出,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男人没安好心。
气血上涌, 脸皮瞬间就烧起来了, 原本粉白粉白的脸蛋, 红得几乎要滴血。
“你放我下来。”姜从珚用拳砸他肩膀, 却像砸到了石头上,真硬。
她又羞又恼, 简直不知该怎么面对眼前的场景。
她不停挣扎,男人倒是顺从地将人放到了地上。
她脚一踩到地上,转身就要朝外走,拓跋骁赶紧把人捞了回来搂在身前, 双臂缚着她的削肩。
他问:“不是要洗澡吗?走什么?”
“……”
“不、洗、了!”她恨恨地说。
“不洗了?”拓跋骁奇道, “你平日不是很爱洁,我身上一点点汗都嫌弃, 你刚才还说热, 流了汗,不洗澡睡得着?”
他是故意的,故意这么说, 语气实在欠打,姜从珚简直恨不能把他的嘴缝起来。
“我本来有浴桶,你给我换回来。”
“大点儿不好吗?”
“……这是大小的问题吗?”姜从珚面无表情地说。
拓跋骁嘿笑了声,将她掰过来看着自己,俯身把脸凑过去,“你也知道我想干什么。”
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粗糙嘶哑的颗粒感,加上男人俊美又渴望的模样,在这个氛围下竟格外性感又色气。
姜从珚咬着唇不说话。
拓跋骁继续靠在她耳朵边低哄,指了指浴桶,“试试?”
“不要。”女孩儿依旧坚定拒绝。
“试试嘛。”
“不……”
她还要拒绝,男人已经不给她机会了,直接扯起她腰间的系带,修长有力的指骨勾住一扯,腰摆就松开来。
“再磨蹭,一会儿水就凉了。”
她手忙脚乱地去挡,却连他一根手指都掰不动。
不知怎的,她忽然凭空想象起男人叫人去打浴桶的样子,真不知道他当时怎么开的口,木匠听了他的吩咐又会怎么想,这么大一只浴桶,都赶上一个小汤池了,怎么都不像用来正经沐浴。
她越想越羞愤,表情都有些悲壮了。
“怎么了,真的就这么不愿意?”拓跋骁看她都要哭了,只好暂时停下哄一哄,大掌一下又一下地抚她脊背。
他今晚自然不会放弃,但也想她心甘情愿些。
“这么大一只浴桶,你叫别人怎么想?”姜从珚低声说。
“我管他们怎么想!”他浑不在意地说,“再说,没有这个浴桶,他们就不知道我们做那事儿吗?我们是夫妻,多亲热些又怎么了,那些妻妾成群的,还同时驭两女呢,他们也不觉得羞,还当着大家炫耀……”
“别说了。”姜从珚赶紧捂他的嘴。
话糙理不糙,可他的嘴也太糙了。
拓跋骁见她脸色似好些了,又说,“自你嫁给我,你要什么我都依着你,我也没要你别的,就这一件事你都不给我?”
男人平时话不算多,可偏偏在这件事上,歪理一套又一套。
姜从珚说不出反驳的话了,拓跋骁除了在床上过分些,其余事情上对她几乎是千依百顺,就算在床上,她实在难受拒绝他后,他也没强来。
她能这么快将产业和势力发展起来,离不开他的支持。
哪能只让人付出不给点回报的,可她又确实觉得太羞耻放不开。
男人一边说一边看她反应,见她慢慢垂下手,便猜她默认了,手指不安分地动了起来,三两下就剥开来,跟剥笋似的,露出里面白生生水嫩嫩的细肉,他眸色瞬间暗了下来,又扯掉自己的,抱着她跨了进去。
沾到水的瞬间,姜从珚突然瞪大眼:“头发!”头发还没挽起来。
拓跋骁:“……”
他看过去,果然,肩膀以下的发梢都被水打湿了,此时正飘在水中。
她今天的发型,披下的头发比较多。
拓跋骁难得尴尬了下,是他太急忘了。
“等会儿结束我给你擦。”男人只这么说,然后就将她拽到了自己怀里。
浴桶足够宽大,便是拓跋骁这么高大的体格坐在其中都还有剩余。
男人压过来,姜从珚被他抵在浴桶边沿。
他还没用力,又听她娇娇柔柔地说疼。
“疼,后背硌得疼!”
他退了些,环住她的腰把人揽回来,拨开她飘荡在水中的乌发,女孩儿冰肌玉骨,雪颈到后背一片白腻无暇,此时却磨出几分嫣红。
真娇气得不行。
浴桶是结实坚硬的木料,自然比不得柔软的床铺和衾被。
拓跋骁想了想,干脆把两人换了个方向,自己靠着桶沿坐着,让她坐到自己身上,提起她的腰。
……
热汤升起袅袅渺渺的水雾,模糊了池面,也模糊了荡起的水波,只剩一道又一道水面拍打堤岸的浪声,期间偶尔一阵急促的巨浪,溅起尺高的水花。
姜从珚觉得好热,水热,自己也热,靠着的男人更热。
浴室潮闷,她不得不张启红唇辅助呼吸,才不至于因缺氧晕过去,却依旧昏沉起来,浑身软得如细柳一般,只能任由男人掐着自己,被他上下摆弄。
浓郁的水雾氤氲在女孩儿面前,碰到她的肌肤后,又慢慢凝结成一颗颗细小的水珠,透明的水珠在明亮的烛灯下闪着细碎的微光,潮湿的睫羽随着起伏的身躯轻轻颤抖,凝在尾稍的碎珠便顺势滑落,在空中划过一道晶莹的弧线。
女孩儿脸颊绯红,雪白的肌肤都被热气熏成红粉,整个人散发着朦胧的柔光,飘荡在水面的黑发如海藻般,让她若隐若现。
拓跋骁终于缓了下,看她一眼,却又立马被她现在的模样刺激得双眼发红,掐着她的软腰将人重重按下来。
……
后面,她已完全失了力气,要不是男人扶着,几乎滑进水中。
在她累得完全失去意识前,男人终于将她捞出来了。
其实水已经有些凉了,只是二人谁都没察觉到。
拓跋骁扯了一
大张巾帕裹住她,擦干她身上的水珠,又重新拿出一张,撩起贴在她雪颈和后背处的湿发包住,才将人放回床上。
仅这么一个小插曲,差点又叫他没把持住。
乌黑的发跟雪白的颈缠在一起,还带着湿哒哒的潮意,简直诱人发疯。
他忽然想起那日,她抬起手去摸骊鹰,也是这般黑白分明。
拓跋骁喉咙滚了下,鬼使神差的,他抓起她软绵绵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腹,低头看去。
他皮肤黑,却也没黑成炭,但她皮肤那么白,是他见过的最白的女人,他腰腹肌肉又结实,两者叠在一起,便也有了那种感觉。
“你干什么?”姜从珚迷迷糊糊睁开眼,她感觉男人抓着自己的手,有一会儿没动,生怕他又打什么坏主意。
“咳,没什么,你睡吧。”男人放开她的手。
姜从珚确实困得不行,趴在被子里浅浅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地命令男人,“把头发给我擦干。”
虽是夏日,湿着头发睡也容易着凉。
哼,他犯下的错,就该他来善后。
男人从顺如流地答应下来,一点儿不见勉强,反而十分享受。
他又换了张干爽的巾帕,给她擦了起来。
“嘶!”姜从珚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都要睡着了,一下又给她疼醒了。
“你干什么?”她倏地睁开眼睛,怒瞪男人。
拓跋骁手里拿着巾帕,一时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给你擦头发。”
“……”
您这是在擦头发呢,不知道的我还以为您在给我拔头发。
第77章 七十七章 近乎有几丝情意
她虽没说话, 拓跋骁也感受到她眼中透出的无语。
他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他只是一时不小心,毕竟他也没做过伺候人的活儿。倒是给自己擦过头, 力道比这还大些, 他也没觉得疼啊。
“我轻点?”
姜从珚盯着他看了会儿, 表情纠结。
她实在不相信男人伺候人的技术,他就像个巨力人一样, 不,是蛮牛, 做什么事力气都那么大, 上次磨墨是这样, 现在擦头发也这样, 刚才那一下她感觉自己头皮都要被薅下来了。
可她累得实在没什么力气, 身上懒懒的, 唤侍女进来又不好意思,只能妥协, 却还是警告一句,“你要再这么用力把我扯疼,今晚就自己去王帐睡。”
“好好好,你放心, 我只是一时失手, 接下来肯定不会了。”男人一脸自信地说。
如此,姜从珚只能任由他继续帮自己擦拭头发, 但她还留了丝警惕, 没立刻入睡,侧着脸看他。
拓跋骁犯了一次错,绝不允许自己再犯第二次, 这回他动作轻到了极致,看起来竟有几分小心翼翼了。
他体格高猛又威严,眼神如锋,怎么看都是该号令所有人的王者,此时做着侍女丫鬟的事,尤其因不习惯而导致动作十分僵硬,莫名有些滑稽搞笑。
恐怕他的属下永远也想象不到他们眼中英明神武的王会做这种事,便是她自己之前也不曾料到。
姜从珚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忽就没那么气了,他也是个初学者,那她暂时包容一下。
她静静望着他,黑色的瞳仁映着暖黄的烛光,这簇小小的火苗让她的眼神前所未有地柔和起来,近乎有几丝情意。
拓跋骁若有所感,眼神从掌中的乌发移到她脸上。
他目光凝在她眼睛上,一时没说话。
没放床帐,床边的青铜花枝灯台上错落着盏盏明烛,随着轻轻的夜风微微跳动,一室星河摇曳,柔光笼住二人。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会儿,最后还是姜从珚先移开了目光。
“这就结束了?”她轻哼一声。
拓跋骁回过神,用手摸了摸,“再擦擦。”
男人已经上道,困意又涌上来,姜从珚便不管他了,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最后,她迷迷糊糊地感觉男人靠了过来,自己被他揽过去搂在怀里。
他体温高,紧贴着有些热,她轻微地推了下,没推动,嘟囔一句,“热。”
男人的手滑进她脊背摸了下,“都没出汗。”
姜从珚早困得不行了,没热到难受的程度,她也就懒得去掰扯,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她比平时晚起了半个时辰,醒时已是卯末。
她感受了下,还好,除了腰腿有些酸,那里没有明显的肿疼,比起一开始那几次好许多。
床边空荡荡的,拓跋骁早不在了。
她问了阿榧一句才知道男人卯初就起了,比她早了一个时辰,真有精力。
“王正召集王庭里的大人们议事。”阿榧说。
姜从珚知道,他们应该是在商量攻打羯族的事。
十几日前拓跋骁就忙起来了,她当时以为拓跋骁在防备匈奴,现在看他应是早在准备接下来的攻羯之事了。
她不知道,要不是才新婚舍不得这么快分开,拓跋骁应该一回王庭就领兵去打了,那是士气最高昂的时候。
草原部族分散,王庭兵力有限,他手下除了莫多娄和叱干拔列领着一万骑兵常驻王庭,其余直系都分散在附近的草原上对王庭呈拱卫之势——他们也必须分散居住才能供给得上相应的食物,草原广袤,从别处转运食物会造成巨大的消耗。
除了他三万中军骑兵以及两万左右军,其余各部也有一至两万兵力,他们虽是拓跋骁这个王的臣民,实际却是由当地部族首领统帅,他们闲时放牧战时上马,比不得拓跋骁的直系精锐,却也不容小觑,好在目前的部族首领基本是拓跋骁登位后任命的,服从性很高。
鲜卑儿郎几乎都会骑马射箭,有句话说,他们从会走路起就会骑马,他们地广人稀,靠马作为交通工具,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
姜从珚估计过,举鲜卑全族之力,能硬扒拉出三十万骑兵,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能一下动用三十万人马,后勤保障就是一个大问题,除非走以战养战的策略,却也只是一时,非长久之计。
鲜卑常规能调动的兵力在十五万左右,对付羯族完全不需要倾巢而出。
不知道拓跋骁具体是怎么打算的。
想到什么,她让阿榧通知兕子,帮她把甘萝叫过来。
工匠队伍原是若澜在管,若澜离开王庭去土默川后便交到了甘萝手上。
这么多作坊和人手,幸好她手下还有几个管事能帮衬,不然都要累坏她了。
姜从珚带的人不算少,但她一开始也没想到自己在鲜卑能发展得这么快,以至于现在的人手都不够用。
凉州倒是有不少人,或许可以给外祖父写信,让他派人送点过来?
但这也是之后的事了。
暂时收住这个念头,等着甘萝过来的时间,姜从珚去书房写了封信,让凉州亲卫快马送去土默川给若澜和张铮-
王帐内。
众人正为谁跟随王出兵而争吵,他们当然不是吵着让对方去送死,而是为自己争取出战的机会。
他们的王是草原上最勇猛的将军,跟着他打仗从来不会输。
谁去打仗就意味着那个部族可以掠夺对方的资源,占领对方的土地,拥有更多的奴隶,白捡的便宜不要就是傻子。
叱干拔列最得意,挺着胸膛傲然地看着众人,他是王最受重用的手下,王已经原谅他先前犯的错了,恢复了他将军的职位,肯定会跟着一起去。
苏里也觉得自己问题不大。
拓跋勿希则抱着胳膊冷眼看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哼了一声,反正拓跋骁带谁都不会带自己。
羯族只有不到鲜卑三分之一大小,完全不足为惧,之所以能苟活到现在,还得多谢匈奴给他们分担了火力,尤其是四年前十万匈奴铁骑险些将鲜卑打得支离破碎,死了那么多人,足足两三年才恢复过来。
现在乌达
鞮侯失了势,对拓跋骁而言正是最好的时机。
拓跋勿希漫不经心地坐在椅子上,一副不干己事的模样,甚至闭起了眼睛,却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他猛地睁开眼,坐直了身体,看着王位上的拓跋骁,“你叫我?”
“本王命你十日后率一万骑兵随我出征。”
拓跋骁只丢给他一句话便又继续下达其他命令,再调了段部和库莫奚部各五千兵马,加上他自己的两万中军,共四万骑兵。
拓跋勿希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拓跋骁竟然带他一起出征?他会这么好心?
叱干拔列同样不可置信,他竟然没听到自己的名字?王让苏里去领兵?
他再三确认王没安排自己后,委屈地闹了起来,“王,您为什么带苏里不带我?我难道不如他勇猛吗?”
苏里怒了,“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你?王既然选了我,自然是有王的用意。”
他虽在吵架,语气分明得意。
接着他又说,“你之前犯了错,王重新让你当将军了就不错了,你还敢想别的?”
叱干拔列听他阴阳怪气地嘲讽自己,气得挥拳打他。
“住手!”
一道威严沉怒的男声响彻王帐,二人下意识下意识顿住动作,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王黑着脸,鹰眼如刀,十分不悦。
“你们给本王滚出去!”
二人均不甘心,却不敢不听王的命令,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出去了。
一踏出王帐,他们又想打架,阿隆劝了句,“要是被王知道,恐怕又会怪罪。”
两人便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各自站到王帐两边,隔得老远。
拓跋骁很快将一件件事情安排下来,等到最后,众人领命离开,唯独拓跋勿希还留在帐内。
他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拓跋骁,“你为什么让我跟你一起去?你终于看不惯我,想趁机要我命了是吗?”
拓跋勿希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这样才说得通拓跋骁为什么带他。
拓跋骁不屑地冷笑一声,抬头对上他。
“我要你的命,现在就能要!”
他虽坐着矮拓跋勿希半身,周身的气势却完全碾压住他。
拓跋勿希被这话气得不行,他死死压住心里的愤怒,想起前不久比武的结果才忍住了没一拳砸上去。
“那为什么?”
拓跋骁:“你一直想反我,此次出征,自然是把你放眼皮子底下更方便。”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不杀我?”
拓跋骁抬起眼皮,蔑了他一眼,“一个手下败将,就算不杀你又有何惧?”
“你……”
拓跋勿希气得说不出话,拓跋骁竟狂妄到这个地步。
可他又知道拓跋骁说的是实情,他现在却是没办法打败拓跋骁夺回王位。
最后,拓跋勿希只能抱着一肚子气走了。
拓跋骁还有一点没说,自己出征后王庭就只剩她一个人,他怕拓跋勿希脑子不清醒被人撺掇趁机造反,造反他不怕,但要是伤了她,哼!
既如此,倒不如把他放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
另一边,甘萝来了后,姜从珚问了工匠那边的近况,心里大约有了数,便让她在厅中等自己,然后朝王帐走去。
去时正好遇到拓跋勿希怒气冲冲地从王帐出来,看到她,他瞪了她一眼,不善地哼了一声,姜从珚都来不及说什么他就走了。
这些鲜卑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狂躁。
来到帐前,她见里面已经没了别人,只有拓跋骁,便直接走了进去。
第78章 七十八章 “满意。”
“王。”
拓跋骁起身过来, 直接张开双臂将人搂住,朝她红润的唇瓣亲了一口。
姜从珚无奈地拍了拍他。
这人真是的,好像患了肌肤饥渴症一样, 一会儿不来挨她就活不下去。
“你正经些, 我有事找你。”
“哼, 我也知道你是有事才会来找我,没事的时候简直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听着男人幽怨的声音, 姜从珚无语地笑了,“你也不想想你自己都干了什么。”
还怪她?但凡两人在一起时他脑子里别总想那些事儿她都不至于这样, 有些时候说着说着话, 他突然就来一下, 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
也难怪那些鲜卑人觉得她是个祸国妖姬迷惑了他们的王, 如果她不是当事人, 恐怕也要觉得他沉迷女色步周幽商纣的后尘了。
等男人终于放开她, 她再次被他拉着坐到王座上。
她眼神轻微地动了下,拓跋骁做这些时好像根本没多想, 只是纯粹地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跟在其它地方一样,也不觉得王座有什么特别。
她想,他就是这样一个骄傲睥睨的性格吧, 所有被世人赋予特殊权力意义的东西在他眼里并无特别。
他的权力不是被一个王座、一个指环赋予的, 是凭他自己的能力得到的,是他赋予了这些死物意义。
抛开这些思绪, 姜从珚说起自己的来意。
“您已经定下了出征的人马?不知有多少人, 派的是哪几位将军?羯族兵力如何?”
拓跋骁没觉得有什么好瞒她的,便跟她说了,总共四万骑兵, 命了苏里、段目乞和拓跋勿希他们随他出征,羯族最多不超过十万兵力,且良莠不齐,战力绝对比不上他的精锐骑兵,四万骑兵已经是他最大的重视了,他一定要在入冬前结束战争。
听到拓跋勿希也跟着去时,姜从珚有点意外,“他不是一直不服你?万一故意使坏怎么办?”
拓跋骁扯了下嘴角,勾出几分森意,“他在我面前翻不出风浪。”
他如此有信心,姜从珚便不再疑虑。
接着她又听男人说:“我把莫多娄留给你,你有什么事就吩咐他。”
姜从珚了然,这是特意留下保护她的,还挑了莫多娄。
莫多娄对他忠心耿耿又会说汉语,一开始对她就没有敌意,几个月下来,他们的关系更是十分融洽,他还经常跑到张铮那儿去蹭吃蹭喝,两人已是兄弟相称了。
她若有事命令莫多娄,他绝不会拒绝,是不二人选。
“好,谢谢王。”
男人为她考虑得如此周到,若说心里一点感动都没有肯定是假的。
“出征在即,王的军械粮草可都准备妥当了?”她问。她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此事。
拓跋骁听出她话音,碧眸划过一丝亮光,看着她,“你有主意?”
姜从珚伸出手捏着一点点白生生的指尖,“帮不上王的大忙,一点小忙还是可以的。”
拓跋骁期待地看着她。
能帮他多少无所谓,主要是她主动帮自己,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姜从珚看他这样,眉眼不自觉氤起些许笑意,“那几个铁器、皮匠、木匠作坊建得差不多了,正好能为王此次出征效力。不过目前新铁不足,炼炉还没开,锻造新的武器已是来不及,但可以把之前老旧破损的武器和皮甲进行修补和翻新,嗯,就是这样一个小忙,王满不满意?”
她眼睛如此明亮,表情如此活泼,语气如此明快,尤其最后一句话简直挠到了他心里,让他忽的生出一把心火,下腹更是涌起一股热流。
男人的眼神一点点沉下,碧色的幽光如同野狼般危险,望着眼前的女孩儿,几欲将她拆骨入腹。
“满意。”他从喉间逼出两个嘶哑的字。
见他又这样,姜从珚有些无奈,却又有点隐秘的得意,但她不能撩得太过,
不然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王满意就行。”她伸手捂住他眼睛,不让他这么看自己。
拓跋骁没掰她的手,任由她捂着自己,呼吸明显急促了许多,热气都熏到了她手腕上,姜从珚有些痒,只能暂时忍下,等到男人的呼吸没那么明显了才终于松开手。
抬头一看,男人碧眸深沉。
她不自然地咳了声,移开视线,重新找了个话题。
“我能不能让张铮跟随王一起出征?”
拓跋骁皱眉,“他不是你的护卫吗?就该待在你身边保护你。”
姜从珚给他解释,“张铮不只是护卫。他是我外祖父手下最骁勇的亲卫,以前也是上过战场的,原本从凉州护送我回长安,若是无事,一段时日后是要回去继续上战场的,只是后来跟了我随我来了王庭。他武艺高强,领军打仗也不在话下,一直跟在我身边太浪费他的能力了,所以我想问王,能不能让他一起出征?”
“羯族内附已有数十年,恐怕早习了中原的手段,比起草原,河内、河东地势复杂、山脉纵横,张铮生于凉州,对这些地形更熟悉,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王已经留下莫多娄将军给我,少他一个在我身边也不是大事。”
拓跋骁同意她最后一句话,确实,少个张铮难道他的人就护不住她?
“你想让我给他多少兵马?”
“不用。”姜从珚还是摇头,“只把他编入王的亲卫,看他自己本事如何,王再决定要不要委派军马给他。”
她既这么说,拓跋骁就更没不同意的理由了,他不会平白无故把人马交给个不知本事的人,她这要求一点也不过分。
“好,就依你,我先派五十个人给他。”
五十人,不多不少正好,不至于弹压不住,又有一定机会立功。
鲜卑向来强者为王,如果自身实力不够,就算硬把人提到将军的位置,底下人也不服气。
姜从珚也正是清楚这点才这么说的,若是一上来就求拓跋骁分派几千人给张铮,只会激起鲜卑人的不满和反抗。
她相信张铮能做好,他能用自己的本事得到战士们的认可,到时就能顺利成章地领兵了。
兵权啊……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最后,姜从珚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等王打败羯族,到时你会怎么处置他们的族人?”
“自然是把男人杀了,女人孩子……”
话说到一半,他看到她眼神里的小心,不由停了下来。
“你觉得我做得不对?”
“我没……”
拓跋骁有几分恼,但想到她一个姑娘,没上过战场,不知道敌人的险恶,便拿出耐心跟她解释,“你忘记或比能的截杀了吗?如果那次没赢,被杀死的人就是我们,对待敌人,绝不能心软,我们不杀他,他就会杀我们。”
姜从珚知道这个道理,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去做又是一回事。
“参战的敌人自然该杀,那些普通百姓呢?”
拓跋骁冷笑一声,“他们跟草原上一样,只要是个男人都可以上战场。”
“就算少,可总还有些没参与战争的。”她近乎有些固执地说。
“那他们事后也会反抗,既然这样,不如一开始就杀了。”
“如果让他们反抗不了呢?”
“嗯?”
“把他们从原来的族地迁徙到别的地方去分散开来,自然就聚不齐力量造反了。”
此所谓,大杂居,小聚居。
“迁到哪儿?”
“土默川。”姜从珚直直看着他,“王不是准备垦田种麦,现在人手不够,把羯族的平民迁过去不是正好?”
好像也不是不可行。
拓跋骁若有所思,“让我考虑一下。”
姜从珚见他没一口反驳,便知还有劝说的余地,离他出征还有好几日,她便没急着追问。
“羯族的女人和孩子,王能不能别分给王庭贵族做奴隶?”
拓跋骁皱起眉,“奴隶是财产,鲜卑勇士随我出征就是要获得更多的财产,要是什么都没得到,他们以后就不会努力打仗了。”
拓跋骁说得也对,依靠人格魅力能让一部分人折服,但最终落脚点还是利益,只有利益能驱使他们听从号令。
姜从珚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凑过去跟他说了几句话,拓跋骁眼神动了下,“似乎可行,但你确定?”
姜从珚点点头,“大概率会,就算预估错误我们也没有损失不是吗?”
“到时候真的这样的话,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说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说完,此时帐外阿隆又来禀告事情,姜从珚便趁机出了王帐。
一出来,叱干拔列还站在那儿。
姜从珚猜到他现在肯定很郁闷,主动走了过去。
“叱干拔列将军。”
叱干拔列看了她一眼,抬了抬胳膊,很纠结要不要对她行礼,最后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整个人别别扭扭的。
姜从珚都要看笑了,“将军不用多礼。”
叱干拔列哼了一声,撇过脸,他才没打算行礼。
姜从珚没在意他的态度,“将军是不是在郁闷,王为什么不带你去攻打羯族?”
第79章 七十九章 到时让你好好休息一两个月够……
一说起这个叱干拔列就来气, 以前王出征都会带上自己,但自从……
他看了姜从珚一眼,半路上得罪了这个汉人公主, 他被王撤去将军之职, 直到回了王庭才恢复。
倒不是怪她, 他也知道是自己犯错在先王才会罚他,他只是担心被王厌弃, 王今后不会重用自己了,可他又没别的办法。
诶, 不对, 看着面前的汉人公主, 叱干拔列忽然瞪大眼睛, 既然王被这个汉人公主迷惑得这么厉害, 要是她能在王面前帮自己说点好话, 说不定能让王改变心意呢。
他眼神刚一抖擞,下一秒又垮下来。
她上回说不怪自己了, 可也不代表她就愿意帮他啊……
姜从珚就站在他三四步远的地方,看短短几息间叱干拔列的表情变来变去,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失落的,比变脸还精彩, 要不是怕人恼羞成怒, 她险些笑出来。
“叱干将军是有话想对我说?”
“没有。”叱干拔列下意识反驳,“呃, 有。”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姜从珚笑盈盈地看着他, “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诶……”叱干拔列赶紧招了下手,“有, 有!”
“将军说吧。”姜从珚转身站定。
叱干拔列又抓着自己的胡须纠结了许久,姜从珚见他指缝间都夹了好几根须,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可、可敦能不能帮我劝劝王,让我跟他一起出征?”
他第一次喊她可敦,叫得十分别扭,这个称呼一出,多少有点示弱和认同的意思,难为他这种傲慢又要面子的性格,居然愿意对她服软。
“不能。”姜从珚摇头,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叱干拔列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光彩,好像蒙上了层灰,蔫儿了吧唧的。
正当他整个人都颓废得不行时,却又听到一句清澈的声音——
“可是,王不带你去,并不意味着不看重将军。”
叱干拔列瞪大眼睛看着她。
这是什么意思?
“除了征战羯族,王庭亦需要防备匈奴人的偷袭,王当然要留下最忠诚最勇猛的将军帮他镇守,这个人,当然就是你叱干拔列了。”姜从珚笑着对他说。
“真的?”叱干拔列不可置信,眼睛像铜铃一样圆,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直接去问王。”
她这么说,叱干拔列再没有疑虑了,他激动地跺跺脚,很想放声狂笑,但可敦还在面前,他硬忍住了。
姜从珚瞧他一句话就哄好了,摇头失笑。
进帐前她自然瞧见叱干拔列了,也看出他脸上
的烦闷,要不是自己正好过来,他应该是想进去找拓跋骁说话的,因此聊完自己的事情她就顺便问了句叱干拔列,拓跋骁就把自己的打算跟她说了。
一个月前匈奴就在搞各种小动作,慕容部那边也不安分,拓跋骁出征,自然要提防匈奴偷袭。
她刚刚也问了,“既然周边不算太平,王还要出征?”
男人狂傲一笑,“我有强兵,匈奴才吃了败仗,绝不敢再挑衅我,至于慕容部,哼!”
慕容部就更是小问题了,等他腾出手,看慕容部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他又说,“乌达鞮侯失势,其余几个王子忙着把他踢下去,内斗不止,怎么可能齐心攻打鲜卑,只要不是举族来攻,我留下的骑兵足够了。”
姜从珚这才知道他看似睥睨狂傲的性格下,实际是极具远见和缜密的智慧。
也是她狭隘了,拓跋骁能从一个不受宠的王子异军突起,在危机四伏的夺位中杀出一条血路,还能在那种条件下击败乌达鞮侯夺回被他占有的土地,他怎么可能因一时冲动而行事,他早把一切想透了,就连跟大梁结盟,特意娶个梁国公主,或许也是在为日后做准备。
总之,除非拓跋骁攻打羯族失败,不然以他如今的实力和威望,王庭暂时无虞,话虽这样,该做的防备也必须到位。
他选了叱干拔列。
她刚刚夸奖叱干拔列说什么最忠诚勇猛的话当然是她自己编的,拓跋骁从来没这样说,他的性格也不会说这话,但他心里跟这意思差不多。
叱干拔列自然不会再去王面前讨嫌,他现在一心等着王的安排。
姜从珚还有事,说完这几句话就走了。
叱干拔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有点明白之前莫多娄为什么喜欢她了-
回到寝帐,姜从珚把从拓跋骁那儿得来的任务跟甘萝说了,让她辛苦一段时日,带着手下的工匠们赶进度,尽量多修补些武器军械。
“……王会命令苏里把他们破损的武器先收拢起来统一送过来,到时先分门别类,尽量按凉州时的流水线模式,让熟工做熟事,效率应该能提高不少。”
武器对于士兵有多重要自不必说,虽只是修补这件小事,做得好了也能发挥大作用。
草原的铁矿不如中原多,冶炼技术相对落后,自然没有这么多资源给每个人都配上崭新的刀箭铠甲。
他们很多人的武器都用了许多年了,难免有豁口或者松动,铠甲也不是人人都能穿铁甲,更多的是皮甲,皮甲比起铁甲十分容易破损,就更需要缝补了。
等到秋天贸易开始,鲜卑拥有更多生铁,到时才能打造出更多武器。
梁帝用铁跟拓跋骁换了马,表面上好像双方都不亏,可拓跋骁有了铁是如虎添翼所向披靡,梁帝拥有这些马能建起一支强兵吗?就算他有这个心,以朝廷如今的情况恐怕也不能了。
姜从珚还惦记着那三千奴隶的事,便道,“光凭工匠这点人手自然不够,我想从奴隶营中先挑些人手出来分派到各个作坊,但具体挑哪些人还需要考虑。你这边事情多,想你也忙不过来,我打算让阿椿和兕子去你那儿,我再派几个亲卫跟她们一起,先给这些奴隶拟个名册,看各人有没有擅长的技艺,到时再分过去,或许干不了技术活儿,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甘萝道:“女郎考虑得很周全。”
“好了,差不多就这样,我不耽搁你了,你去吧。”
甘萝就领命去忙了。
姜从珚又让阿榧去叫何舟过来,同样把奴隶营的事跟他说了,让他跟阿椿一起去交接。
阿椿年纪轻,不如若澜老练稳重,加上脸生得嫩,又是女子,便是拓跋骁说了把奴隶营交给自己,难保那些鲜卑人不会为难她,派上何舟一起,一文一武,便无所畏惧了。
来到王庭一个月了,除了操练和巡逻什么事都没干,连去土默川都没他的份,现在终于又有任务了,何舟十分兴奋,拍着胸膛保证,“女郎放心,我一定好好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
姜从珚便笑着勉励了几句,最后道:“你要是学习也有这个劲儿,那我会更高兴。”
何舟的表情戛然而止。
姜从珚笑了笑,果然,世界上每一个被催学习的人都会沉默。
她其实体会不到这种情绪,上辈子没人催她学习,她好好活着就行了,这辈子同样如此,有时见平日里上蹿下跳的表哥表姐们被舅舅训得愁眉苦脸,她作为旁观者好像体会到了一点乐趣,便也喜欢这么捉弄一下自己的属下,算是她的一点恶趣味。
“好了好了,去忙吧。”
何舟便行了个礼,逃也似的离开了。
之后,姜从珚细细跟阿椿说了自己的要求,要她整理出这三千人的情况,这工程量不小,少说得劳累好几天,连她的小课堂都停了。
总之,大家齐心协力忙过这阵子,等发展起作坊,彻底掌控土默川的土地和这些奴隶,今后就算是在鲜卑立足了。
忙碌了一整日,虽不是体力活儿,姜从珚还是累得不行,拓跋骁也忙得分身乏术,匆匆在她这儿吃过饭又去了,直到她都沐浴完才回来,这也让她有些庆幸。
姜从珚让阿榧把自己的浴桶又放了回来,拓跋骁打的那个,忒大了,她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大,还浪费热水,烧热水也要耗费不少劳动力的。
浴室不算大,原本放她一个小浴桶十分宽敞,现在多了个大的,一时就显得有些挤了。
拓跋骁去洗澡时,看到这场景,不明意味地哼笑了声。
洗完澡,他爬上她的床,伸手将人捞过来。
姜从珚被迫睁开眼,跟他商量,“我今天有点累,歇一歇行吗?”
她不完全是推拒,是真的疲惫,只想好好睡一觉。
拓跋骁看她轻蹙着眉,确实有几分娇弱,他也知道她最近这段时日在忙,可是——
“过几日我就要出征了,你就再累几天,到时让你好好休息一两个月够不够?”
“……”
第80章 八十章 王庭小姐妹
姜从珚本就有些累, 刚刚眯了会儿思绪混沌,一时间竟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当然,就算她说得再有理有据, 男人铁了心, 又如何会放弃。
不过她也奇怪:“你天天惦记这事儿, 不腻吗?”
拓跋骁:“哪儿有天天?之前不是让你歇过三次,更不用说前几日你来月信, 我八日未曾碰你,这一月算下来, 也不过半月能跟你快活。”
姜从珚:“……”
您可记得真清楚。
拓跋骁可没心思跟她掰扯几日不几日的了, 直接亲了下来堵住她的嘴。
就像他说的, 还有几日就要出征了, 起码一两月见不到她, 可不得提前讨要点甜头。
时辰不早了, 得抓紧点时间。
……
第二日,姜从珚险些又睡过头了。
她以前作息规律得很, 除了冬日稍晚一点,其余日子卯初就醒了,现在却每夜睡得极沉,好像怎么都睡不够, 让她不得不吩咐阿榧叫自己起床。
洗漱好, 草草吃过早饭,她刚处理了几件急事, 便听阿榧说兰珠来了,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丘力居和弥加。
她忙把人请进来。
那日她跟兕子说过,随时欢迎兰珠来找自己玩儿。
“可敦, 我是不是打扰您了?”兰珠小心地说。
她刚刚看到可敦手边放着好几张纸,见到她来才让侍女收拾放起来。
“最近几日是有些杂事,你不用多心,你来我就很高兴,不算打扰。”
姜从珚拉过她的手坐下,又招呼丘力居和弥加。
丘力居看起来二十多岁,实际可能要年轻一点,皮肤跟草原上姑娘一样也偏黑一点,她鼻梁高挺看着有几分英气,眼神却温柔,这种矛盾的特质让她有种特别的魅力,便也不觉得她五官不够漂亮了。
而且,丘力居的头发是黑色的。
鲜卑人的头发大多偏棕黄色一点,还有一些红褐色,黑色也有,但没那么常见。
一些史书用“金发碧眼”来形容鲜卑人的相貌,“黄须鲜卑奴”、“黄头鲜卑奴”也都是说他们,所以后世部分学者认为他们是白种人,但
其实远没这么简单,根据后世夏家店遗址的考古以及对发掘出的颅骨进行研究后,学术界更偏向于他们是黄种人,只是在个别因素上又混入了北亚类型因素,因此让他们的外貌相对于中原来说很是不同。
就如她之前告诉叱干拔列的,民族就是一个不断融合的过程,纯粹的血脉早就不存在了,他们口中说的血脉,更像是一种文化。
姜从珚的视线在丘力居脸上停了两秒,又看向她腿边的小团子。
弥加大概四五岁,头发长得不多,被绑成一个小辫子,直冲冲地支棱在头顶,随着他走路一晃一晃,像条小尾巴。
他脸圆圆的,一双黑色的眼睛也圆圆的,身体也圆圆的,乖乖地看着人十分可爱,可见丘力居把他养得很好,一点也不像拓跋勿希那么暴躁。
姜从珚看他,他也仰着圆乎乎的脑袋看着她,黑溜溜的眼睛水亮亮的,充满好奇,看得人心头一软。
弥加一眨不眨地看着可敦,兰珠跟他说过,他吃的糖就是可敦送给她的。
姜从珚简单跟他们打了几句招呼后,想了想,把阿榧叫过来吩咐了两句。
她说的是汉语,她们便没听懂,直到一刻钟后,阿榧带着两个侍女端了几个托盘过来,将托盘上的瓷盏和点心摆到椅子中间的小桌上。
“这是我琢磨出来的奶饮和点心,你们尝尝看,是不是合口味。”
中华民族传统嘛,来了客人,总要拿点好吃的招待一下,她没想到她们今日来,没什么准备,只有煮奶茶方便些。
早在阿榧端着托盘进来时她们就闻到了飘荡出来的奶香味,但跟她们平日闻到的有点不一样,带着一种特别的清香和甘甜。
兰珠率先端起杯子,刚煮好的奶茶还有点烫,她吹了一下,抿了一小口,只这一口就让她瞪大了眼睛,顿时绽放出异样的神采。
“好喝,好甜!”
她看着可敦,很想赞美她这么好喝的奶茶,可实在想不出什么词汇,只能用最直白的两个字来表达她的惊喜。
她们也会用奶煮茶,可茶带着苦味,煮出来的奶也苦,一点也不甜。
这种甜跟之前的糖还不一样,是另一种她说不出的甜。
丘力居见她这么激动,也试着尝了口,同样被惊艳到了。
弥加闻着空气中的味道就馋得不行了,伸着脖子扒拉阿妈的胳膊,“阿妈,我也要喝。”
丘力居就吹了吹,等凉一些了才将奶茶递给他。
弥加迫不及待喝了一口,尝到了味儿,然后就埋着头“咕噜咕噜”喝起来。
丘力居:“……”
她悄悄掐了下儿子,可弥加一点儿没感觉到,她只能朝姜从珚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看你们都喜欢,我就放心了,我的厨娘煮了许多,你们想喝多少都行。”
“谢谢可敦给我们这么好喝的奶茶。”丘力居却没说再要。
好喝的东西,需要的东西也精贵,尤其还这么甜。
“可敦,您的奶茶为什么这么好喝,这么甜,是放了什么吗?”兰珠问。
姜从珚定定地看了她一秒,“你又叫我可敦,我之前不是说可以叫我阿珚姐姐吗?”
听她这么说,兰珠忽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小声喊了句,“阿珚姐姐。”
姜从珚便满意了,“我用的茶叶有些不同,没那么苦涩,最重要的是,我在奶茶里面放了石蜜,所以才这么甜。”
“石蜜?”兰珠惊呼。
她知道石蜜,西域那边传过来的十分珍贵的糖,她小时候偶尔还能吃到,但自从前几年匈奴跟鲜卑完全成了死敌,他们垄断了西域通往草原的要道,不许西域商人来鲜卑走商,鲜卑就很少出现这些东西了,但凡有人有,几头羊都不肯换。
这么珍贵的东西,阿珚姐姐却这么慷慨地拿出来给她们吃了。
就连丘力居都觉得有些不安,她不能平白接受别人的馈赠。
姜从珚从表情中看出她们的想法,只柔着声音道:“你们知不知道凉州?”
凉州?听说过,好像是西边的一个地方,但具体什么位置她们就不太清楚了。
“虽然匈奴控制了西域大部分商道,但凉州就在西域和梁国的交通要道上,凉州侯兵强马壮,便是匈奴也不敢轻易南下,这便能从西域交易些货物。”
“我小时就是在凉州长大的,凉州侯是我外祖父。”
兰珠和丘力居就明白了,有这么一个强悍的外祖父,所以能从西域换回石蜜。
“你们再尝一尝点心,我猜你们也会喜欢的。”
兰珠和丘力居忍受不了这种诱惑,加上姜从珚的态度实在亲切,便渐渐放下了生疏。
吃到点心,她们又是另一种惊艳,软软的粉粉的口感,十分细腻,同样带着甜意。
兰珠今天只是想来看看阿珚姐姐,没想到她给自己吃了这么多好吃的。
几人一边吃点心,一边聊起天,姜从珚还特意感谢了丘力居,谢谢她那晚拦住了六王子,丘力居忙跟她道歉,说是她丈夫太冲动了。
事后丘力居还担忧过,虽然拓跋勿希去找麻烦被自己拦下了,但王和可敦肯定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怪罪,直到后面几日过去依旧没有动静她才放心下来。
最近兰珠老跟她说起可敦,说可敦温柔又漂亮,还说要跟她做朋友,丘力居不知道可敦是个什么样的人,拓跋勿希跟王关系又不好,有些担心,只是看她这么开心,实在不好说风凉话,今天兰珠说要来见可敦,她就请她带着自己来了。
见到可敦跟她相处过,丘力居才明白兰珠为什么这么喜欢她。
几人一直聊到中午,阿榧过来问女郎什么时候摆饭,姜从珚对她道:“摆上吧,分一份到食盒里给王送过去,嗯……就跟他说我今天中午要招待朋友,委屈他自己一个人吃饭了。”
丘力居见侍女进来摆饭,心想不知不觉竟待了这么久了,忙提出告辞,姜从珚拉住她的手不让人走。
“你们尝了我的奶茶和点心,不如再尝尝我们汉人的饭菜?”
丘力居本想拒绝,可“吸溜”一声响起,弥加吞了吞口水。
丘力居:“……”
姜从珚笑了,蹲下身摸摸弥加的脸蛋,“弥加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在婶婶这里吃饭?”
弥加忙不迭点头。
丘力居没眼看,最后还是妥协了。
王帐。
拓跋骁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正等着处理完手头这件事就去吃饭,阿隆却来禀告:
“王,可敦让人把您的午饭送过来了。”
“嗯?”拓跋骁抬起眉。
阿榧拎着食盒进来。
“她怎么不来?”他问。
阿榧一本正经答:“女郎说她今天要招待朋友,委屈王一个人用饭了。”
拓跋骁:“……”
他怀疑她这是故意表达对昨晚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