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李运鸿大惑不解。什么买零食?
肌注?肌肉注射?听起来好像是个很高端的医学词汇。高松然查了一下, 原来就是在胳膊或者屁/股上打针的意思。
不能够吧?冯仁杰父母都是做律师的,还和亲戚合伙开了一家专营户外用品的店,打小就希望他子承父业子承母业, 逼他背了不少法律条文。
但冯仁杰到底不是狄仁杰, 对律令、断案没什么兴趣,偏偏喜欢画画。
可是,他又没这方面的天赋。照着模样画个小动物, 能给小动物画出五条腿来;按照模特画人像,能把上过T台的模特画成罗圈腿, 身体比例极不协调。
就这可怜的绘画天赋, 冯仁杰依然很执着。一学期下来, 如果说孙志亮的课本跟新的没差别, 冯仁杰就是另一个极端。
他的每一本书里、每一页上,都画得乱七八糟。人像、动漫形象、小动物……只不过谁都认不出来他画的东西原型是什么。
冯仁杰力气不小,是给班里更换饮水机桶装水的一把好手。
难不成让他凭借一把力气当护士?他喜欢画画,可从来没听说他在医学方面有什么特别的天赋或者兴趣呀。
高松然在手机里打下“肌注”这两个字, 查看它的谐音。
脊柱?10班已经有了一个证明过自己能力的正骨选手朱家荣了,不至于一个班出现两个天赋过于相近的同学吧?
记住?平心而论,冯仁杰的记忆力真不差。大概是从小被父母训练背诵法律条文的结果, 上思政课,他经常能引经据典,把思政老师反驳得哑口无言。
当然,他的记忆力好, 似乎也只体现在背诵法律条文上。该背的英语单词,他记不住几个。
鸡猪?10班同学里已经有了孙志亮和杜寒两个农业天赋者, 再弄个畜牧业也不是不可能。
或者说……高松然又看到了一个词,眼前一亮——
机杼?上一次见到这个词, 还是十年前高松然上初中的时候。初中必背的《木兰辞》开篇就有一句:“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联想到冯仁杰的外号是“缝纫机”,又喜欢画画……难不成他的天赋点在了服装设计的领域?
10班同学里,钱增增家里是做服装生意的,而且规模还很大,算是整个林河省首屈一指服装生意。虽然钱增增自己经过柳莉佳的推荐,去学音乐和作曲了,继承家业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或许可以让冯仁杰去钱增增家里的店试试看?
不过,利用一个孩子家里的资源为另一个孩子服务,作为老师,高松然知道这并不合适。尽管10班孩子一半以上家境都不错,但调用一个孩子家长的资源服务另一个孩子,高松然只做过一次,也只想做一次。
把何珊燕爸爸安排到曹毅家的食品厂工作,是他主动拜托曹毅的。
这也是迫不得已。何珊燕妈妈要上班,还要照顾情况特殊的女儿,压力非常大。何珊燕遭遇高年级同学霸凌后,帮她爸爸换个通勤时间短的工作,就有时间陪伴女儿、分担妻子的压力。
对曹毅这个少当家而言,是举手之劳,一句话的事情,对何家可是莫大的恩情。
但作为老师,这种事情不能多做。表面上是请学生家长帮忙,实际上是否要帮这个忙,大多数家长都没得选。
去除睡觉的时间,高中生在学校待的时间比家里还长。老师有意无意说两句话。就能让孩子在班里受欢迎或受孤立,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多数家长对老师都是毕恭毕敬的。
滥用学生家长的资源,实际上是在透支他们的信任。
钱增增家里或许并不在乎老师的态度,但高松然也想约束自己,不希望自己一遇到什么困难,就把借助学生家长的资源看成理所应当。
不过,高松然倒是算间接认识一个人,或许能给冯仁杰提供接触服装相关行业的机会。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人还欠10班同学的人情。
上学期末,胡小舞和李运鸿在运夏市大剧院搞了件大事:李运鸿注意到一位叫商如波的男演员,在与名叫邝红琛的女演员对戏时,眼神凶狠得可怕。经过了一系列斗智斗勇,胡小舞和李运鸿帮治安队员将蓄谋杀人的商如波拿下,还找到了商如波藏在备用道具间的一把非法获取的手枪。
运夏市大剧院的总道具师名叫伍寿。
两位同学的行为,可以说直接拯救了伍寿的职业生涯。如果没有10班同学的洞察力和努力,让商如波的杀人计划得逞,身为道具师的伍寿或多或少也会担上些责任。
毕竟人家的枪,藏在了你管理的道具间,哪怕那是一间半个月都不一定会有人进去一次的仓库。
事件发生后,胡小舞也向何珊燕一样,几乎每个周末都要来大剧院一边学习,一边干活。胡小舞成了大剧院的化妆指导,她只负责提意见,从来不上手。
胡小舞曾对高松然倾诉过一次烦恼:“大剧院的总道具师伍寿,对我和何珊燕都特别好。”
倒不是胡小舞觉得伍寿有什么龌龊的思想,只是每次去大剧院,伍寿都会给胡小舞和何珊燕买一大包好吃的,还拜托胡小舞给李运鸿同学也带一份。
顺手捎些东西,胡小舞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可是,次数多了,班里就有同学开始误会,纷纷议论起来:胡小舞怎么每个星期一都会带一包零食给李运鸿呢?
加上在调查商如波与邝红琛事件时,她胡小舞和李运鸿接触得的确比较频繁。
绯闻就是这么传起来的。
李运鸿性情温和、憨态可掬。不过,胡小舞这么一个爱美的女孩,被传了和班里最胖的男生的绯闻,心情也不会美丽。
处在即将成人的阶段,塑造了相对稳定的三观,许多高中生都容易高估自己的心理成熟度。为人处事时,他们总会去揣摩成年人是怎么想的,换成一个成年人经历自己的遭遇,又会怎么做。
胡小舞想:成年人做事更加成熟,即使对人对事有意见,也只会拐弯抹角地提。不会直说,让别人下不来台。
但她的小脑袋瓜又想不出该如何拐弯抹角地告诉伍寿而不得罪他,这才来找高松然寻求帮助。
高松然建议胡小舞直说:“你替他给李运鸿带礼物,是帮他的忙。任何一个讲道理的成年人,都不会认为你帮了一次忙之后,就有义务一直帮下去。”
胡小舞脸涨得通红:“我不是不愿意帮他的忙,只不过,真的尴尬……”
高松然和颜悦色道:“他都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年纪,年轻时的生活环境也相对单纯。可能他根本想不到,现在的高中生还有瞎编排绯闻的爱好吧。你把你的苦恼向他直说,相信他能理解的。”
将信将疑地执行了高松然的建议,胡小舞发现,伍寿果然没有一点不高兴,反而对她连连道歉:“是我考虑不周了。”
从此,伍寿给李运鸿的礼物改成了快递形式。他有李运鸿的联系方式,要到了李运鸿家的地址。
不过,每周的礼包改成了快递形式,才过了一个多月,李运鸿反而没有口福了。
伍寿的零食大礼包,通常每周日发货,隔日达。
李运鸿爸爸每周一、周二要去邻市的工厂视察,周一晚通常不回家,而是住在与工作单位合作的酒店;李运鸿妈妈每周一则固定值晚班。
所以,每周一李运鸿放学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放在门口快递柜的零食快递祸祸干净。
有一次,伍寿发货晚了一天。李运鸿星期一没收到礼包,还以为伍寿忘了,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没往心里去。
星期二,李运鸿放学后还在学校和好哥们孙志亮吹牛扯淡了好一会儿,比平时晚了些回家。
刚踏进家门,就迎上了妈妈愤怒的目光。
“口口声声说要减肥,亏得我每天还辛辛苦苦给你算卡路里,控制你的碳水摄入。我说怎么你的体重不减反增了,原来少吃的东西都在这儿补了!可把你厉害的,还学会瞒着我偷偷买零食了?!”
李运鸿大惑不解。什么买零食?他可很久没买过零食了——毕竟,每个星期都有人免费送!
想到这个关窍,李运鸿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
难道每周一到货的零食晚了一天,被老妈截获了?
李妈妈今天提早下班。到了家门口,正好遇上一名快递小哥,轻车熟路地往自家快递箱里塞了一个大纸箱子——李运鸿家住的高档小区楼下,每家每户都有个类似邮箱的快递柜,放得下大部分快递纸箱。
李妈妈很是疑惑。她最近也没在网上下单什么东西,她老公就更没可能了,不喜欢网购,只喜欢逛实体店,怎么会突然有快递呢?
看到快递包装盒上写了“李运鸿”三个大字,李妈妈精得很:好嘛,家里这臭小子,用零花钱买的东西!
将盒子打开,李妈妈更加出离愤怒了。她可以不在乎李运鸿在学校写不写作业,不在乎李运鸿为了掩饰自己没有写作业的事实,撒过什么样的谎。
但她最在乎的就是儿子的体重了。所以,猜测儿子趁自己不在家偷偷吃零食,这事儿十有八九没跑了!
连续两次送出去的包裹都被无情退回,伍寿担心孩子嫌自己烦了。于是,他一直在寻找,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报答李运鸿?
第222章 “哪能指望三中每个同学都像小何那么厉害。”
在微聊上直接转账, 似乎不太妥当。胡小舞拒绝帮忙捎带零食后,伍寿思虑更多:如果李运鸿的妈妈发现了,难保不会产生误会。
——你一个中年男人, 每周固定给我儿子转账, 究竟有何企图?!
伍寿很快就找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一个星期后,大剧院后台又迎来了一位高中生,一打听, 原来他和何珊燕、胡小舞,还有之前那个姓李的小胖子都是一个班的。
若是放在去年这个时候, 听说剧院后台会来一个高中生帮忙, 剧院的每个员工大概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开始揣测这个高中生的背景, 是不是剧院某个大领导的亲戚?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听说来了个三中学生,还是和何珊燕、胡小舞她们一个班的,无论是演员还是幕后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都充满了期待。
大家都想知道,这次新来的同学又有什么神奇的本领, 能带领运夏市大剧院再上一层楼?
何珊燕对于灯光设计的改造,让《森林破晓》成了运夏市大剧院的标志性剧目。
即使在演员阵容更强大的首都剧院、魔都剧院等地,《森林破晓》也在不停上演, 然而剧评家们对比后都表示,还是运夏市大剧院的表演最为震撼人心。
相比之下,胡小舞在运夏市大剧院的工作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与何珊燕合作的是以石勋为首的一群灯光师,早就对何珊燕的本领心服口服。而在化妆师群体中, 有人认为胡小舞只是擅长口头指导,是个理论强者, 操作苦手。
并不是每个人都信服胡小舞的本事。
她给出一种化妆思路,不服气她的化妆师根本不会按照她的想法去化, 弄得胡小舞很沮丧。她自己又总是手抖,无法越俎代庖。
不过,偶尔有一两个愿意听从她建议的,或者在以毕玥为首的演员强烈要求下,按照胡小舞给出的建议进行化妆的,效果都不错,这也让胡小舞逐渐在剧院中站稳了脚跟。
冯仁杰长了一张平凡到几乎让人过目即忘的脸:小平头、长方形粗框眼镜,是那种在华国高中校园里随处可见的普通男生。
但运夏市大剧院的工作人员不敢以貌取人。
先不说尚未取得所有人信任的胡小舞。何珊燕,一个大脑发育不太正常的孩子,对颜色和光线的理解却异常敏锐,比所有“正常人”都强上百倍,就连受过专业训练的灯光师都自叹不如;
胖胖的李运鸿更是帮大剧院抓住了一个潜在杀人犯。
作为剧院的总道具师,伍寿并不清楚,为什么李运鸿的班主任会让这位冯同学跟着自己学习。但有一点让他很高兴:小冯是男生,可以使唤他,让他帮忙给李运鸿带零食,而不用担心无聊的高中生瞎传绯闻。
伍寿对冯仁杰的态度也很客,耐心地解释了自己的工作计划:“今天,我们要修补七号房里的装饰品。你看到的这些铃铛,都要挂在道具大鼓上,接下来的话剧要用到很多铃铛。但原先的铁丝已经坏了,我们需要在铃铛后面重新穿上铁丝。每个铃铛后面有五个孔,要记住,所有的铁丝都要穿在中间那个孔。”
这工作难度不大,需要的是耐心。
作为总道具,伍寿手下有好几个年轻的下属。他们大多没有接受过专业的道具修复培训,只是因为力气大而被招进来,平时做的最多的是搬运道具这类重活。修复道具这样的精细工作,他们不是不能做,但缺乏耐心,伍寿给了工作任务总是一拖再拖,到最后,往往还是伍寿亲自动手。
与其说这些铃铛是单纯的道具,不如说是一种乐器,固定在其他道具上可以发出独特的现场音效。每个小铃铛后面都焊有五个孔洞,用来固定铁丝。不同的孔洞会使铃铛内部振动的幅度不同,从而发出不同频率和音色的声效。
就在上个月刚刚下映的一部音乐剧中,这些铃铛被固定在演员的铃鼓上,演员们一边唱歌跳舞,一边甩动铃鼓。只要动作稍大一些,很容易把这些小铃铛甩出去。
而即将上映的一部国外儿童剧,主题与圣诞节有关,铃铛的使用更是数不胜数。
这部剧目中有个特别的唱段:演员们在演唱的同时,需要有节奏地敲打面前的三件道具,这些道具上悬挂着不同数量的铃铛,为演员们的演唱提供伴奏。
冯仁杰面对桌上几十个蓝莓大小的铃铛,微微有些愣神。这些铃铛后面有五个用来拴铁丝的环形结构直径极小。
对于散光的冯仁杰来说,即使戴着眼镜,看这些极小的东西还是有些吃力。
冯仁杰很想告诉伍寿,他眼神不好,看不太清,但道具师伍寿老师对他这么客气,冯仁杰根本不好意思说出口。
再说了,人家总道具师都四十多岁了,还没抱怨眼睛老花看不清呢,他冯仁杰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眼神不好?说出来谁信?
冯仁杰只好硬着头皮按照伍寿说的去做。
但在实际操作中,因为看不清圆孔的位置,有些铃铛的铁丝穿进了侧边其他的孔中。
看起来铃铛都挂在了道具上,可是当舞台背景轻微移动时,铃铛因为重量不平衡而歪斜。更糟糕的是,演员们要用敲打道具的方式为自己的演唱伴奏。由于铃铛位置歪了,没有拴在应该拴的孔中,道具发出的声音并不统一,影响到了伴奏的音高。
而且,每拴一个铃铛,冯仁杰和伍寿都要从卷好的一卷细铁丝里切下一小截。
伍寿熟能生巧,每段铁丝都能切得差不多长,但冯仁杰不一样,他并没有仔细测量铁丝的长度,匆匆剪断后,直接开始穿孔工作,导致不同铃铛后挂着的铁丝长度参差不齐。
有的铁丝过长,穿上道具后,铃铛垂在底部,几乎要碰到地面;有些铁丝却又太短,拴在道具上之后,好像紧贴着道具一样,几乎无法正常晃动、发出声响。
在排练时,原本应该均匀分布的铃铛显得凌乱不堪,高高低低、犬牙交错,发出的音效更是乱七八糟。
而且,有些铁丝看似挂好了,实际上只是草草缠绕了一圈,并没有真正固定住。一些演员发现个别铁丝太短,尝试自行调整,却直接让几颗铃铛从道具上脱落了。
演员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力气太大,把伍寿老师好不容易修好的道具弄坏了。看着身边的同事们似乎都在因为铃铛的问题有些沮丧,这个演员也开始抱怨:“这根本没法用啊!声音发不出来不说,几颗铃铛还挂歪了。”
另一个演员面带愠色,抱怨道:“这要是在正式演出的时候掉下来怎么办?”
“我听说伍寿老师把修铃铛的活儿交给了今天刚来的那个三中小男生。”一位演员质疑道,“真是的,让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孩子干这么精细的活,伍寿老师也太信任他了吧?”
另一个演员翻了个白眼,说:“哪能指望三中每个同学都像小何那么厉害。”
有些演员直接甩脸子,拿着这些修复后又是半成品的铃鼓来到后台。他们看都不看一眼依然在勤勤恳恳拴铃铛的冯仁杰,而是直接来到伍寿面前投诉,声音还挺大,像是故意想让冯仁杰听见他们的不满。
听着演员们的埋怨声,冯仁杰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是高老师看他喜欢画画,对艺术似乎很感兴趣,这才当了个中间人,把他介绍到大剧院来学习的,可是他却让要伍寿老师失望了。
给了机会,自己没抓住,高老师也会失望的吧?
冯仁杰心底打起了退堂鼓。伍寿对他的工作质量不满意,毕竟这些被退货的道具,还得通过伍寿之手重新修复。
谁也不喜欢平添工作量的返工。但冯仁杰是李运鸿的同班同学,而且,孩子的工作质量虽然差,但态度是好的。
伍寿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伍寿从道具间里拿出一件贴满了亮片的服装,解释道:“这件戏服是我们目前正在上映的儿童剧《星星之旅》的戏服。就在昨天,一位主演刚从咱们剧院辞职了,《星星之旅》演完下个星期就要换人了。我们新选定的新演员,适应还挺快,但个子比现在的演员高一些。这件戏服是特制的,我们没有预算、也没有时间再定制一件全新的,只能对这一件衣服做一些修复和调整,让它变得更大些。”
冯仁杰安静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光芒,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先别激动。我知道你没学过裁缝,不会让你亲自动手去修服装的。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伍寿从电脑里打印了一张表格,递到冯仁杰面前解释道,“这张表格上是新演员的肩宽、胯宽、身高等数据。你只需要把这件戏服平放在那边那块白色纸板上,根据新演员的体型数据,把要扩展的地方标出来。注意,宁愿慢一点,也要保证精准。”
伍寿将一把裁缝卷尺递给冯仁杰。他见识了冯仁杰在挂铃铛这件事上的表现,对这孩子并没有太高的期望。他能感受到冯仁杰在演员们的埋怨声中,心情有些低落,他只希望让冯仁杰干一些简单的工作,重塑他的自信罢了。
反正《星星之旅》的演出在下周三。下周一或者周二工作日,伍寿总能抽出时间亲自测量、亲自裁剪。
只是让冯仁杰在纸板上做标记,伍寿觉得,这么简单的任务总不会再出岔子了,于是,他便让冯仁杰带着纸板和衣服,在七号房里进行测量,而他自己则上了舞台,省得演员们还要把拴了铃铛的道具一个个搬到他这里来。
一阵忙碌后,伍寿回到冯仁杰身边,看到的却不是一张标记了新演员身材尺寸的纸板,而是好几块已经裁好的布料。
伍寿惊讶地发现,冯仁杰不仅准确地标记了需要扩展的地方,还根据标记,将备用布料裁成了不同尺寸的长条,准备进行缝制。
第223章 仿佛不是第一次踩缝纫机
伍寿觉得自己即将目睹一起灾祸现场, 而且无可避免。
这孩子真是的,没大没小,自作主张。毕竟, 服装裁剪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同时他也在心中感到庆幸, 幸亏让这孩子做的是把小衣服改大,而不是反过来。
让他量个尺寸,做个标记, 都能弄出剪布料的事情。
若是反过来要把大衣服减小,他不得直接上手?到时候, 一件本来改一下就能用的衣服, 给他剪得不成样子怎么办?
现在, 顶多也就浪费一些布料, 至少没有损坏衣服。这件戏服材质特殊,再找人定做,除非加钱加急,否则都不一定能在新演员首次登台时, 给她换上合适的衣服。
伍寿略带迟疑地问道:“你裁这几块布条,想干什么?”
略显腼腆地笑了笑,冯仁杰低头看着个子比他还小一些的伍寿:“我看了一下, 感觉不难,和这件衣服花纹相配的布料正好摆在旁边,我就试着裁了几条下来。”
伍寿很是无奈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能随便裁呢?至少也要得到我的同意吧?这些布料都是剧院统一采购的,如果损耗太大, 领导是要找我麻烦的。”
伍寿故意把这件事说得比真实情况更严重,就是为了让冯仁杰意识到他犯下了多大的错误。他看得出来, 冯仁杰布料剪得不多,都可以归到合理损耗之内, 也不用担心剧院领导找他这个道具师的麻烦。
冯仁杰低下头道歉:“对不起,我看您在旁边忙,专心致志地修复那些道具,不好意思打扰您。看着这布料就摆在这里,我忍不住,就下手裁了。”
伍寿将冯仁杰刚刚剪下来的布料全都放到一堆去,在手里揉成一团,准备扔掉。
可是,捡起其中一块布料,伍寿惊讶地发现布料的边缘剪得十分平整,长度、宽度似乎也都符合对这件衣服进行修补时所需的尺寸。
伍寿将那些早已被他在手心里团成一团的布料一一展开。其中两块是用于肩部加宽的,另外两块较短的是加长袖子长度的,还有一块最宽最长的棉布条,则是用来加长裙子下摆的。
他将这几块已经被自己揉得有些发皱的布条贴在戏服上,发现布条的长宽和白纸板上标记出来的几乎没有差别。
伍寿还有些不放心,拿来卷尺量了一下。没错,这一次冯仁杰没有搞砸,他不光量得准确,白纸板上标记的位置正好符合新演员的身材,甚至连这些布条边缘都裁得恰到好处。
要知道,就算是伍寿本人,看似什么都会修,却也有短板。
当初,伍寿是以道具库存管理员的身份招入大剧院的,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成为总道具师,他也在不停地提升自己的技能。
想当年,运夏市大剧院一穷二白的时候,负责西服修补的是一位大娘。连针线盒都没碰过的伍寿和大娘虚心求教,学来了一手缝纫的本领。
二十年过去,大娘早就退休颐养天年去了。伍寿的针线活功夫虽然比不上古代专职做女工的秀女,但他敢保证,全运夏市三四百万男性,针线盒功夫比他伍寿强的,不超过二十个。
正是因为他对自己手艺有自信,所以在看到冯仁杰裁下的布条时,他震惊了。
那是裁缝剪子,不是普通的剪刀!
比起家家户户常用来剪菜的剪刀,或者学生使用的文具剪刀,裁缝剪的刀刃比普通剪刀更长,呈现一个特殊的角度。
而且,为了提供稳定性和控制力,裁缝剪刀重量比普通剪刀更重。没有经验的新手第一次使用它,要么手部控制不稳,导致裁出来的线条不够直;要么在剪裁布料时,忘记保持两边布料的平稳。
技巧不熟练的新手可能都不知道该如何从两边控制、固定,在剪裁的过程中拉扯出褶皱,导致剪出的边缘参差不齐,跟狗啃的一样。
伍寿曾专职跟随大娘学习裁缝手艺,对于这裁缝剪刀,他也经过了好一阵子才彻底习惯。此时,他熟练地操作着剪刀,只有他自己清楚,这背后要付出多少努力。
“你家里是做裁缝的吗?”伍寿忍不住问道。
冯仁杰摇摇头:“没有,我爸妈都是律师,家里还和亲戚合伙开了一家户外用品商店。”
哦,户外用品。伍寿想到了户外用品店里常见的帐篷、风衣、防水服,有可能还会顺便买一些牛仔裤之类的东西。
说不定冯仁杰的家长让孩子练过手。
“不错,你家长肯定从你小时候就培养你做手工的能力吧,效果还真不错。”伍寿想起,之前修铃铛时,冯仁杰遭到演员们的无数次白眼,这会儿终于找到机会鼓励他了,整个人都洋溢在喜悦之中。
冯仁杰却不以为然,挠挠头:“没有啊,我家长从小都培养我背法律条文。一本《刑法》七万多字,我上小学的时候记性最好,基本能够全文背诵呢!”
等等,这都什么跟什么?不是问他手工剪裁手法是怎么来的吗?怎么忽然谈到背法律条文了?
伍寿尴尬一笑,又看向了那件要修改的戏服:“改衣服的布料裁下来了,你会缝吗?”
他期待着看着冯仁杰,却见冯仁杰嘴一歪:“不会。”
伍寿有些失望,他把那件西服,连带几块布条和白纸板一起,搬到了缝纫机旁边。先用缝纫笔,在西服上浅浅标记出需要缝合的区域。再找了几个回形针,将剪裁好的布料临时固定在戏服需要拼接的地方。
他一边做,一边向冯仁杰解释:“这是为了确保缝合时布料不移位。这件西服上两个肩部以及上衣下摆都有蕾丝花纹装饰,能把针脚遮盖住,不至于太过显眼,所以,肩膀处可以使用直线缝合,保证线条平整就行了。”
冯仁杰听得聚精会神。起初,看到伍寿真的带着戏服坐到了缝纫机前,他想起了自己的外号,不禁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冯仁杰,真的要用上缝纫机了!”
随着伍寿讲解的深入,冯仁杰听得越来越专心,眼睛紧紧跟随着伍寿的动作,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上衣下摆这块布料比较厚重,虽然可以直线针角拼接,但为了保证不出意外,我还想用锯齿针脚,可以增加牢固性——反正有蕾丝花边遮着,谁也看不出来嘛!”
冯仁杰点点头,提出疑问:“那袖子这里呢?袖口也需要加长,但袖口是浅色布料,没有蕾丝花边遮挡,如果不想让前排观众看出这件衣服是拼接完成的,就要想办法遮盖拼接的痕迹。”
伍寿赞许地看了冯仁杰一眼:“袖口部分的布料是一种很少见的浅绿色。我在针线盒里寻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颜色完全相同的绿色。”
冯仁杰略加思索后提议:“实在不行,在袖口这里加一圈装饰吧。不一定要蕾丝花边这么夸张,随便绣两个花纹上去,把拼接的针脚盖住就行了。”
伍寿微笑着说:“不用那么麻烦,这里我可以使用暗缝手法,将缝线藏在两块布料之间,不会太显眼。”
按照他和冯仁杰说好的拼接思路,伍寿缝好了一边的肩膀和袖口。看到冯仁杰在一旁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孩子裁得那么好,缝衣服会不会也比自己还厉害呢?
不过这件特殊的戏服只有一件,伍寿权衡再三,到底还是没敢让之前在修复工作中犯过不少细节错误的年轻人上手。
他找了一堆报废的小布条,对冯仁杰说:“你要是光在这儿看着我做不过瘾,那边的布条都是修补服装时裁下来的废料。你可以找针线盒试一试,学习学习我刚才教给你的这一系列手法。”
早就看得眼馋了的冯仁杰巴不得自己上手试一试呢。他并不急着动手,而是观察伍寿的动作,确保自己记住了每一处针脚是如何缝的、采用了何种手法固定。
冯仁杰这才带着废布料来到一边。
所有同学都喊他“缝纫机”,就连他的网名昵称都是“缝纫机”,这其实并不会用缝纫机,他用手拿着针线上下翻飞,却发现速度实在有些慢,只好硬着头皮,坐到另一台缝纫机旁边,将废布料缝在一起。
半个小时悄然结束,伍寿终于将那件戏服除了袖口之外的部分都拼接好了。
长时间坐着工作,让他的腰部感到些许疲惫。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顺便踱步到冯仁杰这边,想看看他在做些什么。
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条五颜六色的短裙——这条裙子由各种颜色、各种材质的废布料拼接而成。
假丝绸布料轻薄柔滑,拼接在裙子的下摆部分,风一吹,表面反光,就像波浪涌起一样。
短裙的腰部和中间部分,主要由最常见的棉布料组成,不规律的几何拼块交错排列。
还有硬朗结实的牛仔布,成了裙摆上的补丁,打在裙摆布料的表面,增添了一丝不羁的街头风。
等等,这条五颜六色的短裙,是刚刚过去的半个小时之内,面前这位冯同学踩缝纫机踩出来的?!
再仔细看了一眼,假丝绸边缘做了非常细致的滚边,布料更结实的牛仔布则用上了交叉缝线。冯仁杰不仅活学活用了伍寿半小时前才教给他的知识,甚至连伍寿没告诉他的技巧,他都做了尝试。
本来拿废布料让他去缝着玩,仅仅是伍寿消磨时间,却没想到,冯仁杰用这么多块废布料,发挥了自己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将边边角角的废布料变成了如此独特的艺术品。
第224章 这样的设计竟然出现在运夏市大剧院里,而不是某个高级时装秀场
伍寿刚改完那件戏服, 朝冯仁杰这边走过来时,冯仁杰还没来得及将这条拼接色块的裙子完全改好。裙摆处依然参差不齐,按照冯仁杰的计划, 当他把所有的补丁色块全都缝合在一起后, 只需一把大剪刀在裙摆底下一剪,就能将下方剪成平齐的样子。
即便如此,已经呈现出的效果足以让业余裁缝伍寿拍案惊奇了。要知道, 冯仁杰可是在没有服装设计图纸的条件下,凭空用补丁布缝在一起, 这才缝成了这条裙子的。
通常情况下, 图纸能为裁缝提供精确的比例和尺寸参考, 若是没有图纸, 裁缝就要依照自己的经验,凭感觉估算腰胯部的宽度、裙摆的弧度等等。
虽然当今市面上什么个性化的设计都有,但大多数裙子还要保证左右尺寸对称。没有图纸的指导,做到这一点的同样难度很大。
伍寿实在无法想象, 在没有图纸的前提下,凭空剪裁不仅需要裁缝拥有丰富的经验、高超的技术,还需要裁缝对尺寸和布料材料具有极高的敏锐度。
一个自称毫无裁缝经验的孩子, 居然能不按照现成的图纸空裁剪出这样一条裙子,说出去很难让人相信啊!
伍寿怀疑,这孩子大概是撒谎了吧,故意藏着掖着, 分明从小就在剪裁技艺上熟能生巧,却故意告诉自己他从没学过裁缝?
伍寿反复确认, 冯仁杰也只告诉他“我真没学过”。
就在伍寿还对冯仁杰的言语将信将疑之时,一位叫耿智琴的女演员步入了两人所在的道具间。她进来, 只想问伍寿要一个发夹,否则头发太乱,排练起舞剧来头发总是戳眼睛。
耿智琴出身于戏剧世家,母亲是华国军队文工团有军衔的戏曲演员,父亲则是一名编剧,在戏剧学院授课。
原本,耿智琴从戏剧学院毕业后,直接进入了母亲曾供职的魔都大剧院,根本不会和运夏市大剧院有什么交集。
魔都大剧院的《森林破晓》,是耿智琴以主演身份参演的第一部作品。她在剧中扮演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精灵少女,和她搭戏的也都是魔都大剧院里数得上名号的资深演员。
《森林破晓》的演员名单一经公布,耿智琴便成为了众矢之的。许多人质疑她:之前仅在几部剧中出演过边缘角色,却能在《森林破晓》中与一群“老戏骨”同台搭戏?
考虑到她显赫的家世背景,不少人开始恶意揣测,那些资深演员是否只是她成名路上的垫脚石、助力她成名的工具人?
然而,当《森林破晓》在魔都大剧院盛大上映后,这些人才发现他们质疑早了。
所有质疑声戛然而止。耿智琴的表演清新流畅,没有一丝刻意造作的痕迹。别说这是她首次担任主演的剧目,即便是资深演员,能有这样的表现也足以令人称赞。
然而,魔都大剧院的《森林破晓》上线后三天,所有的风头却被远在运夏市大剧院的演出抢走。
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本事,而不是家族的关系取得了一点成就,光环竟被一场来自普通省会城市的剧院的演出所掩盖。耿智琴实在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演,竟能让那些素来苛刻的评论家们突然忘记了她的出色表现,转而对运夏市大剧院的《森林破晓》赞不绝口?
戏剧评论家们通常以专业但挑剔的眼光审视每一部剧目,但耿智琴不同,她不仅挑剔,更善于比较。
大城市生活的便利机会繁多,不少二三线城市的优秀演员最终都会经受不住魔都或首都剧院的诱惑,聚集到这两个城市的剧院。即使二三线城市的剧院中仍有坚守的“台柱子”,但戏剧表演并非一两个演员的独角戏,二三线城市的剧院整体水平自然难以与一线城市的剧院相提并论。
一场表演看下来,耿智琴心中说不出的震撼。没错,就像她所预想的那样,运夏市大剧院的演员表演并不算出众。但真正震撼人心的是这部剧的光影效果。
在看运夏版本的《森林破晓》之前,耿智琴还从没想过,光影效果竟能如此深刻地影响一部剧的感染力,森林的光影变得如此宏大,湖面的宁静被巧妙地烘托出来,营造出几乎让人窒息的美丽。
单纯从表演的角度,运夏大剧院的演员们可以打80分,但那令人惊叹的光影效果,却将整部剧瞬间提升到了99分的水准。
——剩下的一分未给,是怕你骄傲!
又在运夏市大剧院待了几天,耿智琴发现,不只是《森林破晓》,这所剧院的所有剧目,仿佛都被古希腊掌管灯光的神明开过光,璀璨夺目。
耿智琴心中暗想,这样一位仿佛有魔法的灯光师在运夏市大剧院,难道不觉得屈才吗?在她看来,只有戏剧受众更广、观众欣赏水平更高的魔都大剧院,才是这般优秀人才的归宿。
若有这样一位幕后高手辅助,她在魔都大剧院的路定会越走越顺……
回到魔都后,耿智琴找到了剧院领导,强烈建议将这位人才挖过来。
然而,魔都大剧院相关人员经过一番考察后,给出了让耿智琴失望的答案。
“那位很厉害的灯光师,竟然只是个高二学生,而且……”工作人员面露难色,指了指太阳穴,暗示她“这里”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不甘于自己的风头被运夏市大剧院抢走,耿智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敌不动,我动!
转到运夏市大剧院后,耿智琴并没有得到他在魔都大剧院相等的地位。在魔都大剧院,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大领导的孩子,本地戏剧学院教授的女儿。耿智琴的父母影响力还不足以辐射到千里之外的运夏市。
所以,在运夏市大剧院,她不得不像所有新来的演员一样,从头开始。
运夏市大剧院的《森林破晓》已经上演了好几个月,形成了一套固定的、深受观众喜爱的班底,没有空间再安插一个耿智琴。她只得像刚进入魔都大剧院时那样,在一些配角角色中打打酱油。
蛰伏了半年多,耿智琴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机会。一个月后,从小学民族舞的耿智琴将在一部舞剧里担任女主角。
《月影歌魂》是一部民国历史剧,女主角是一位歌女,从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
《月影歌魂》的道具服装此时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女主角从头到尾只有一件戏服——一条打满补丁的灰色长裙。
她将穿着这件灰色的裙子,演戏、跳舞、和男主角花前月下、在风尘中坚强自立。
尽管《月影歌魂》并不是耿智琴最热衷的那类剧目,但为了在运夏市大剧院混出名堂,她还是毅然接下了这个角色。当她的目光落在冯仁杰设计的那条五彩斑斓的补丁裙子上时,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随后便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那些随意拼接的布料色彩斑斓,但拼在一起却出乎意料的和谐。丝绸的柔滑、棉布的朴实、牛仔裤的粗犷相互交织,与女主角从小穿百家衣、吃百家饭的悲惨身世相照应,充满了隐晦地象征意义。
尽管这些布料都是废弃的边角料,但却让她感受到一股别样的生命力。
与她所饰演的歌女坚韧不拔的形象不谋而合。
作为高中生,还是长相身材、学习成绩都不出众的男生,冯仁杰在平时生活中很难接触到长得漂亮,仿佛浑身散发夺目光彩的女明星,更别提和她们近距离互动了。
见耿智琴轻移莲步,款款摇到自己面前,他的呼吸好像都暂停了。
耿智琴看向冯仁杰,用眼神征求他的同意:“我可以把这条裙子拿起来看吗?”
但冯仁杰哪被这样一位光彩夺目的漂亮姑娘注视过?整个人仿佛痴傻了一般。
冯仁杰的反应直接逗笑了耿智琴。虽然16岁的青少年都希望别人把自己当作成熟的大人看待,但他们毕竟还是涉世未深的孩子,一逗就上钩。
耿智琴的目光再次回到了那条裙子上,她从还在发呆的冯仁杰面前拿过裙子,举到自己面前。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每一块补丁,尽情感受布料的质感。
大胆,充满创意。这样的设计竟然出现在运夏市大剧院里,而不是某个高级时装秀场。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欣喜:“我想试穿一下。”
冯仁杰兀自还惊叹于耿智琴的美貌,心跳加速,脸颊微红,机械地点了点头。
说来也巧,冯仁杰在缝制这条补丁裙子时,只是依照伍寿刚刚让他测量的那件待修改戏服的尺寸,设计了这条裙子的腰围。他没有预留加入松紧带的空间,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设计出抽绳、滑动调节扣等复杂的结构。
然而,这条裙子却仿佛为耿智琴量身打造,完美匹配了她的身材。腰身的曲线被巧妙地勾勒出来,她在镜子前摆出各种姿势,裙摆随着她的转身微微晃动。
伍寿在运夏市大剧院工作多年,见过的漂亮女演员数不胜数。除非真的拥有惊为天人的容貌和身材,否则,他早已能做到心如止水。
但眼前的耿智琴,直接将这条裙子套在了她的长裤外面,在镜子前扭动身躯。这一幕还是让伍寿忍不住多看了几遍。
“太合身了,简直就像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耿智琴惊喜又激动,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她要向《月影歌魂》的导演申请,不再穿那件灰色的戏服,而是要穿上这个高中生缝制的裙子。她相信,这样的演出效果一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第225章 小姑娘的天赋叫“姑爹”,实在让高松然哭笑不得
就这样, 在一个令不少人都感到意外的星期六,“缝纫机”冯仁杰真的成了操作缝纫机的常客。不光如此,他在运夏市大剧院里, 人气甚至超过了何珊燕和胡小舞。
因为他不光会改衣服, 还会背法律条文!
剧院上下那么多工作人员,好几人都有一个犯过事的亲戚朋友。
当然,冯仁杰并不懂得对法律条文活学活用, 要不然,也轮不上他那对当律师的父母对他恨铁不成钢了。但剧院里一些年轻人听说冯仁杰能背法律条文, 便纷纷向他咨询, 希望他能帮忙解决一些法律问题。
剧院的年轻人知道自己的亲戚遇到的事情, 大概率有相关法律支撑, 打官司也有一定赢面,就能让他们开心不少。
那些曾经因为冯仁杰修铃铛道具手法糟糕而对他翻白眼的演员们,见识了冯仁杰在裁缝上的卓越手段后,现在都有些愧疚。
他们不仅感到愧疚, 还开始担心起来:自己之前的态度会不会让冯仁杰望而却步,找借口不帮他们改衣服了?
好在冯仁杰不在乎。神奇的是,眼睛散光阻碍了他修复道具, 可同样细密的针脚,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伍寿和耿智琴则是最大的受益者。伍寿收获了一个勤勤恳恳帮忙裁缝的助手。要知道,道具组的其他成员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搬重物时一个个争先恐后, 但到了改衣服的时候,谁也不愿意做这种“属于女人”的工作。
但冯仁杰来者不拒。有时候, 他看到一件戏服的设计,还会向伍寿和导演提出自己的看法。
“这长裙, 在左边袖口绣朵花更好看;那个演员穿的戏服下摆,剪短一点才更潇洒……”
到后来,甚至有演员把自己的衣服混杂在要改的道具服装之中,请冯仁杰帮忙修改。
这孩子干得又快又好,也从不抱怨,简直就是伍寿手下的香饽饽。
几乎每个星期六,他面前的各式服装都堆积成山。伍寿甚至害怕给他累着了,但冯仁杰说:“让我学习、读书、背法律条文,我才会累,现在做衣服做得老开心了!”
冯仁杰的开心并非独享,李运鸿同样满怀喜悦。
每个星期一,他终于又能吃到好吃的零食了!伍寿每周给他寄来的零食大礼包,价值都在100元上下。而且每周都花样翻新。
有时候是糖果、蛋糕、巧克力等甜食大礼包,有时候是刺激味蕾的辣条、辣豆皮等;李运鸿最期待的是健康零食大礼包,里面有全麦饼干、低糖酸奶、黑巧克力、干果等等。
健康的零食,李运鸿可以吃得毫无愧疚感!
高松然也没闲着,他利用剩余的余额,查看了班里剩下几个同学的天赋。教室里的各种喷雾液也源源不断地续上,为学生们的学习提供神秘的力量。
校领导们知道高松然带的10班有不少“怪咖”,对10班的学习成绩并没有太高的要求。但现在,高二年级的实验班和平行班都收到了明确的考试成绩目标,10班也不例外。
高二年级第一次段考,10班依然垫底,但距离倒数第二12班的差距进一步缩小。
这让几乎固定倒数第二的12班很慌。
原本考试里能被倒数第三甩两条街、但能甩10班十条街的12班,如今和倒数第三的差距依然是两条街,但10班已经追赶到身后五条街了。
更何况,这根本不是偶然:从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开始,10班的进步就已然显露端倪。
12班的班主任李纯易老师忐忑不安地来到高松然身边,向他请教10班进步如此飞速的秘密。
高松然在心底苦笑一声:倒不是他想藏私,只不过他带领10班同学进步的秘密,要么是那些花里胡哨的喷雾液,要么是特殊效果的学习道具,这些怎么开口?
倘若随便编一些所谓的方法,反倒把李老师班里的学生带沟里了,怎么办?毕竟,虽然名义上各班都在比拼平均分,但没有哪个脑子正常的老师会真的把外班都看作仇敌,希望外班学生考不好。
不过,有一点总不会错——
“尊重学生自己的想法,发掘他们的闪光点。有时候,在他们不想学习的情况下,硬逼着他们学习,反而会适得其反,让他们产生厌学情绪。但如果鼓励他们追求自己的爱好——前提是不过分沉迷于不健康的爱好——他们反而会觉得,‘这个老师理解我,我也不能太不给他面子’。”
高松然说这话是有依据的,他举了几个同学的例子来支撑自己的观点:“我们班有个经常逃课出去玩的女生,叫黄莹莹。她成天大街小巷地逛,专门寻找那些冷门的餐饮、服装、日用品店……”
李老师虽然知道10班顽皮的学生不少,但一个女生逃课到校外去玩,还屡禁不止,这确实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他皱着眉头问:“缺了那么多课,学习进度肯定跟不上。这位黄同学的家长就不管吗?”
“哪会管?”高松然苦笑道,“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她家长还无欲无求的人!高一第一次开家长会,她爸约了朋友钓鱼,她妈约了朋友打麻将,都互相推诿,不想来开家长会。最后,还是我和她妈一起拉下面子恳求,才把她爸不情不愿地拉过来开家长会了。”
想起高老师提到黄莹莹这个同学的目的,李老师追问:“你的意思是,你不仅没有逼着黄莹莹学习,把她看得更紧,不让逃课……反而鼓励她去校园外乱跑?这不是胡闹吗?”
李老师今年33岁,还算是个青年教师,对外交流活动参加过多次,去过的国家比身为英语老师的高松然还多——高松然这辈子只在大学期间去过一次米国。
李老师自以为见多识广,太阳底下哪还有新鲜事?可高松然还真鼓励班上学生逃课?
高松然摇摇头道:“没有,我和她签订了‘君子协议’。每星期逃课的课时数限制在一个上限之内,且作业完成度达到每周变化的某一标准,我就不追究她逃课的责任。同时,鼓励她学习视频剪辑技术。她喜欢逛的那些冷门小店,缺的就是推广。黄莹莹这孩子,虽然学习上进心严重不足,但遇到自己真正喜欢干的事情,她还是会全力以赴的!现在她在颤音视频平台上经营自媒体,专门采访那些冷门小店的店主。粉丝数已经突破八万了呢!”
“一个高中生八万粉丝,这么厉害。”李老师惊叹道,也不知他这言语里是真情还是假意。不过他很快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关切地问,“等等,你说你们班那个同学叫黄莹莹,在颤音上采访冷门小店店主的,是不是那个叫‘小黄?真实店铺故事’的账号?”
高松然猛地一惊:黄莹莹的账号都这么有名了?她从来没在班里或者年级里刻意宣传过,纯靠自来水!现在连李老师都知道了。
见高松然点头,李老师激动得差点要跳起来:“天呐,那个账号简直是我老婆的精神食粮!以前,我们每天边吃边看电视剧;现在不了,你们班里的小黄同学一个视频大约20分钟,正好吃顿饭!前些日子,一起看了一家卤味店老板的自述,把我们都看哭了……”
卤味店老板的视频确实是黄莹莹作品中最受欢迎的。这家位于启德职业中学校门外的卤味店,老板夫妇辛苦经营多年,把唯一的孩子供到了博士。然而天不假年,两人的儿子答辩结束的第三天就遭遇了严重的车祸,单侧手脚截肢,大脑受损。
重大打击让他好几次尝试自我了断。但冥冥之中的母子连心,让那年轻人每次尝试自我了断时,母亲都心中有种预感,从而及时发现了孩子的不对劲。
后来,年轻人终于放弃了这些阴暗的想法。坐在轮椅上,每天生活勉强自理,还能帮父母在卤味店里打打下手。
把儿子拿到博士学位,刚看到生活的希望,生活陡然转了180度的弯,将这家人重新掷入了命运的深渊。他们没有放弃,他们的乐观情绪也感染了像李老师夫妇那样无数个普通人。
接着,高松然又举了温云茵、赵华枫,曹毅、陈默等几位同学的事例,以此证明10班学习成绩忽然大有改观,并不是因为同学们突然变得好学了,而是同学们的个性得到了鼓励。
李老师大受触动。很快,高二12班的同学也发现,从前时常不苟言笑、对他们纪律抓得急眼的李老师,今天忽然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上课睡觉的,也不是非要把他拽起来、站起来听课了;上课看杂书的,换做平常,李老师见一本没收一本,可是今天破天荒地,他好像直接无视了那个看杂书的同学。
不得不说,虽然下一次考试到来之时,12班的成绩并没有显著的提升,或者说也没有甩开10班更多,李老师能明显感觉到,班里同学更愿意对他敞开心扉了。
早在冯仁杰去大剧院的第一天,高松然便又对班里另一位同学开了天眼。
张睿琦,她的天赋叫“姑爹”。
一个家境优渥的姑娘,天赋叫“姑爹”,实在让高松然哭笑不得。侧面打听了一番,张睿琦父亲也是独生子,没有姐妹,于是张睿琦也不可能有姑爹了。
第226章 这车……有些不对劲
高松然首先希望验证的可能性是“天赋词就是本意的拓展”——也许“姑爹”指张睿琦擅长分辨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 堪称人肉版“亲戚关系计算器”?
借口对同学们进行英语测试,高松然在给同学们看的一部新剧目中,挑选了一个片段。
剧中主角是个邮递员, 他骑车来到一间乡间别墅前, 见一位中年男子正在花园里除草,便大喊一声:“Uncle,got a letter for ya!(叔/伯/舅, 有你的信!)”
然后把一封信像扔飞盘一样,精准地飞进了中年男子怀里。那封信上写着收件人名叫“大卫·迈尔斯”。
“该中年男子可能是主角的什么人?请用中文写出答案。”
张睿琦的答案让高松然失望了。或许真的是因为张睿琦爸爸没有兄弟姐妹, 张妈妈又只有一个哥哥。所以, 除了人们看到这个称呼时通常的第一反应“叔叔”, 张睿琦只写了个“舅舅”。
没有伯伯, 没有“姑爹”。
其实,在这一集开头还有一段的搞笑片段,揭示了中年男子的确很有可能是主角的姑父。
剧情一开始,同样的一座乡间别墅, 同样的花园,主角送完了一天的信路过这里,被一位与大卫·迈尔斯先生年龄相仿的中年妇女请到院子里喝茶。
院子里还有这位妇人的几位好友。
夫人笑着向朋友们介绍主角:“这是我的nephew(侄子/外甥), 在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不知道在我身上撒了多少泡尿!就和他爸爸小时候一样!”
逗得院子里那一群中年妇女哈哈大笑,纷纷称赞这位女主人:“迈尔斯夫人,你太有趣了!”
妇人还记得主角的父亲婴儿时在她身上撒尿, 说明她极有可能是主角父亲的姐姐、主角的姑姑。而她和之后出现、主角喊“uncle”的中年男子住在一间房子里,姓氏相同, 都是迈尔斯。
根据这些细节可以推断,两人多半是夫妻关系。
既然张睿琦没有注意到这个片段, 在列举所有可能性时也忽略了“姑父”的答案,那么,对亲戚关系敏感,肯定不是这个天赋词的含义。
谁也没想到的是,张睿琦天赋词的真正含义。竟然在高二年级的社会实践期间得以揭示。
和高一下学期是一样,10班在高二上学期的社会实践中依然分成了两个组。这一次,两个组去往的目标,一个是孙志亮介绍的农学基地。另一个则是覃山现代艺术学院,高松然自己找的社会实践基地。
覃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一辈子无儿无女,去世前把所有的积蓄都用来建立了这所艺术学院。
老艺术家坚信,艺术并不应仅限于室内艺术馆的墙壁之内,而应当更容易为普通人所接触到。艺术不是高雅人士阳春白雪的视觉体验,更应成为公众生活的一部分。
秉持着覃山的遗志,这所学院致力于将艺术融入日常生活,其办学理念深受覃山先生的影响:以“让艺术走进生活”为核心办学理念,覃山艺术学院倡导将艺术从传统的展览空间中释放出来,融入城市、乡村环境。
高松然之所以选择这处地点,一方面是考虑到班里几位艺术特长生,尤其是郑子叶和许岩两个学画画的孩子。
郑子叶喜欢画画,她的家人却认为,在人工智能技术飞速发展的当下,绘画人才只会越来越不值钱,希望她能早点放弃绘画的道路,走上传统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学术道路。
而许岩呢,暑假时意外发掘了自己潜水的天赋,让他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新的思考,和新的迷茫。
许岩对绘画的热情或许并没有郑子叶那么高昂,但他的美术水平同样广受老师称赞。就算他的真正天赋点在潜水上,高松然也不希望他的绘画能力就此浪费了。
覃山艺术学院的办学理念,较之传统艺术教育理念更有创新性和前瞻性,高松然希望,这次参观,能为郑子叶和许岩提供新的创作思路,让他们的大脑和双手永远走在人工智能前面,不至于被科技所淘汰。
前往农学院的小队只有13人。由于高二(6)班也分了一支十人小分队去农学基地,因此,6班班主任钟宁老师也成了10班农学院小分队的代管教师,就像上个学期带着10班小分队去大剧院的马杰老师一样。
高松然并不太担心农学院小队。农学院的孙志亮,就像大剧院里的何珊燕、黄教授生物工程实验室里的秦添一样,早就成了学院上下所有研究员眼中的香饽饽。
他相信,农学院里负责接待的人,无论看在孙志亮的面子,还是退休的余旭凤老师面子上,都不会亏待那13个同学。
高松然则带着剩下的25名同学,坐上了去往覃山艺术学院的大巴——之所以是25人,是因为曹毅和杨陶璐今天请了假。
曹毅的升段考试恰好排在了这一天;此外,秋季流感高发,杨陶璐不幸中招,前几天已经在班里擤了好几天的鼻子,为了她的健康着想,杨陶璐家长给她请了病假。
从三中到城市另一端的覃山艺术学院,约半个小时的车程。大巴车在公路上平稳地行驶,秋日的暖阳透过车窗,洒在同学们兴奋的脸上。
车厢里,有的同学在聊天,有的戴了耳机听音乐。王宇的手里拿着语文书背课文,而田潼曦一如既往地在睡觉。
车里气氛轻松自在,大家对这次社会实践活动充满了期待。高松然看着车里同学们欢声笑语的样子,也欣慰地笑了。
关系不错的同桌葛希瑶去了农学院,张睿琦坐在了田潼曦身边。最近,她晚上总是睡不好。
也许可以多接近接近田潼曦,说不定,能成功诱拐一批瞌睡虫回家了呢!
可惜,田潼曦睡得再香,似乎也没影响到张睿琦半分。田潼曦仰着脑袋,嘴不自觉地张大。
可张睿琦戴了眼罩和耳塞,却总被大巴车的颠簸搅得心神不宁。
心中有些烦躁,张睿琦索性摘掉了眼罩和耳塞,转头向窗外看风景。
“卧槽,这车的配色真少见,还挺好看的!”坐在张睿琦身后的薛恒突然小声说道。
“我们上星期看的英语短片里,是不是有这个词?高老师还专门讲解过:Stand out,脱颖而出!这么亮眼的蓝色,开在城里一下就stand out了啊!”坐在薛恒身边的范高谦声音不大不小。
他这么显摆只有一个原因:隔着一条过道斜前方,坐着郑子叶。范高谦只想暗戳戳在郑子叶面前显露一下自己的本领罢了。
百无聊赖之下的张睿琦也看向窗外。行驶在他们所坐的大巴车一旁的,是一辆蓝色小轿车。车型是民用小汽车中很常见的款,三中门口经常见到开着这个车型接孩子的家长。
不过,这辆车最引人瞩目的是它的颜色,在阳光下格外引人注目。不是最常见的藏青色、天蓝色。它的喷漆是一种鲜亮、饱和度极高的蓝,让张睿琦联想起旅游杂志里“全球十大最美海滩排行榜”上的大海。
身后两个男生的话题很快顺理成章的转移到了各种汽车品牌,张睿琦还在盯着那蓝色的小轿车看。
车窗贴了膜,但因为距离较近,加之大巴车位置较高,或许是角度原因,她依然看得见车里坐了一家四口——父母、孩子,以及孩子的外婆或者奶奶。四人其乐融融,就像大巴车里的10班同学一样悠闲自在。
这辆车行驶的速度和大巴车基本一致,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两辆车都并排行驶。
然而,看着看着,张睿琦心中却产生了莫名的直觉:这车……有些不对劲。
她身后的两个男生刚注意到这辆车时,它行驶得还相当平稳。可是,过了短短五分钟时间,张睿琦却发现,车身出现了轻微的摇摆,好像在平静的水面上投入了一块石头,激起一圈涟漪。
大巴车继续前行,张睿琦的目光却始终锁定在这辆漂亮的蓝色是私家车上。随着他们继续前行,每一次轮子转动,车身的细微晃动都好像在加剧。
张睿琦的爸爸是个汽车发烧友。虽然家里只有一辆普通的小轿车,但张睿琦爸爸订阅了好几本汽车杂志,书房里有一整排的书架,塞满了张爸爸买的有关汽车的书本和杂志。
每次电视上转播的F1方程式、越野拉力赛,甚至摩托车赛时,张爸爸都会拉着张睿琦在一旁观看。
只是张睿琦不解:开着车,绕同一条赛道一圈圈跑,有什么好看的?
虽然兴趣缺缺,但有这样一位父亲,耳濡目染之下,张睿琦从小就学习了不少和汽车相关的知识。
轮毂、悬挂系统、防抱死系统……对于绝大多数还没达到考驾照年龄的高中生来说,这些名词还很陌生,但张睿琦早就听过不止十遍百遍了。
俗话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听老爸讲十遍百遍,她也对这些词语烂熟于心。
由于大巴车本身也在路上颠簸,张睿琦不确定自己刚才看见的那辆小车的摇摆是否真实,迫切想找人验证一下。
身边的田潼曦睡得别提有多香了,前排的王宇在专心背课文。
张睿琦回过头,朝薛恒招招手:“喂,薛恒,你看那辆蓝色小车。是不是有点问题?”
第227章 “我怕他们把我当成说疯话的胡闹鬼”
就在张睿琦敏锐地察觉到那车行使得有些不对劲时, 薛恒和范高谦已经转移了话题。范高谦聊起了他下个月要被征调去训练导盲犬,为华国基数庞大、却被迫困在家中的视障群体出一份力。
范高谦向薛恒介绍起了当前导盲犬训练的一些难点。
“导盲犬训练起来耗时极长”范高谦说,“咱们国家有许多视障人士, 但仅有极小一部分人能够有幸得到它们的服务。而且导盲犬的活动范围有限, 所谓认路也只能在一定范围之内。一旦走出了熟悉的环境,它们的引导能力就没那么强了。”
薛恒问道:“那你的具体工作是什么?”
范高谦娓娓道来:“适合当导盲犬的狗,性格温顺, 训练机构早就选好了。我要做的就是训练狗子的服从性,让它们在面对外界诱惑时, 不会被带跑偏了。只有这样, 盲人才能放心让它们给自己带路不是?否则, 路人啃着烧饼, 就把狗子吸引到了到亮着红灯的路口,或者没有盖子的窨井上,那可咋办?”
范高谦半炫耀地介绍起工作犬训练的流程,听得薛恒啧啧称奇:“牛叉啊!多让你训几年, 是不是狗都可以读书认字背古诗了?能让狗替我们高考不?”
范高谦大笑:“这还不至于……”
隔着一条过道的顾凯兴,怎能放过这等打趣的机会?他扭过头来对范高谦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没想到你能为我国无人驾驶事业做出如此大的贡献。”
范高谦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无人驾驶事业?你在说什么?我们聊的是导盲犬的话题……”
解释一个笑话是最无趣的,但见范高谦和薛恒都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小顾有些挫败地解释道:“你想啊,凭借你和狗子沟通的能力,教会他们认路和带路是第一步。再多练两年,说不定他们都会开车了——这可不就是无人驾驶吗?”
范高谦和薛恒都很无语, 果然,喜剧演员思路广!
就在这时张睿琦打断了几人愉快的聊天打屁。她问薛恒有没有看出那辆蓝色小车的异样。
这几个男生平日里喜欢聊车, 对各种汽车品牌,尤其是豪车品牌如数家珍, 可他们对于汽车内部构造、机械原理、动力能源的了解,却远不如张睿琦。只不过,张睿琦的爱好是收集毛绒玩具,对于汽车的了解纯粹是被老爸强行耳濡目染,所以她也从不在同学们面前炫耀自己的知识。
薛恒露出茫然无知的神色,他挠挠头:“没看出什么呀。”
范高谦也看过来,观察了许久,说道:“咱们坐的大巴车,行驶速度肯定没太快,可这小轿车一直在我们旁边。你瞧,路上别的小轿车都飞一般地超过了我们,这蓝色小车……是挂不上档吗?”
“挂档”算是范高谦知道的极少数和汽车有关的知识点了。
张睿琦对他们的答案并不满意。她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用尽浑身力气推醒了身旁的田潼曦,让她给自己让条路。
高松然见张睿琦忽然从行驶的大巴车中站起来,心里有些紧张,刚想让张睿琦坐下,转念一想,张睿琦平时这么乖的女同学,若不是真有事,也不会突然站起来的。
难道她要上厕所,遇到了女生的特殊情况?
没等高松然想太多,张睿琦就急切地来到他身边。高松然示意她先坐到自己身旁的空位上,把安全带系好了再说。
她便将自己的观察又和高老师说了一遍。但张睿琦又失望了,高松然是什么人?典型的本本族!考完驾照后,摸方向盘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使在对私家车需求极高的美国,他也极少有开车的需要。
循着张睿琦所指的方向看去,高松然第一时间也注意到了范高谦注意到的——别的小车都跟飞一样,唯独这两小车不紧不慢。
就在高松然将信将疑地观察那辆小车时,目的地到了。巧合的是,蓝色小轿车同样拐进了覃山艺术学院方向。张睿琦这会儿也顾不得高松然了,大巴车刚一停稳,她就冲向大巴车前方,又和大巴车司机说起了自己的发现。
让她终于感到一丝欣慰的是,大巴司机也注意到了蓝车的异样:“我也觉得那小车开的怪怪的,不仅速度慢,还有些不稳定。”
“是不是悬挂系统出了问题?”张睿琦见司机同意自己的看法,再次开口,语气显得十分严肃。
大巴司机一愣,没想到面前这个比自家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姑娘,居然会突然提起“悬挂系统”?
他好奇地看向张睿琦,问道:“哦?你说的是是车轮那边的东西?”
说实话,尽管拿的是能开大巴的A照,但大巴司机在包车公司里只负责开车,车辆的维护、修理都由专人负责。各式各样的车用系统名词,他已经很久没听过了。
张睿琦想起父亲时常科普的知识,向司机解释道:“没错,就是连接车身和车轮的结构,可以缓冲路面的振动。如果悬挂系统出了问题,比如悬挂松动或者减震器老化,车身就会晃动。这条绕城公路年代久远,路面不平整,悬挂系统出问题的车子晃动幅度会更大,所以我才怀疑那辆车的悬挂系统有问题。”
恍惚之间,大巴司机几乎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个十来岁的高中生,而是对汽车颇有研究的中年专家。
一个高中小姑娘,对一个老司机科普悬挂系统是什么,这场景怎么想怎么抽象。
高松然也在一旁听着张睿琦一本正经的讲解,同时心里还琢磨着:她说的与汽车有关的知识,和“姑爹”有什么关系?
薛恒也来到张睿琦和司机身边,想听听他们讨论的结果是什么,不过张睿琦刚才说的比较专业,他只能通过自己能够理解的概念辅助理解。
“你的意思是,如果车轮是汽车的双脚,那么这什么‘悬挂系统’就是车的大腿,负责连接双脚和车身主体。而且,就像人的膝盖一样,它还能吸收路面的颠簸,起到缓冲作用?”
张睿琦点头:“可以这么说吧。悬挂系统的部件磨损,那么车辆在行驶时就无法有效吸收地面的冲击,车辆会更加难以控制。我爸说过,车身晃动还是其中最轻微的后果。如果悬挂系统的问题没有及时修复,还有可能导致更严重的机械故障。比如轮胎磨损不均,甚至车轮脱落。”
覃山艺术学院门口的停车场,按照车型分为相邻的两个区域。大巴车停放区域较小,但空空如也;小型车的停泊区域却完全相反,一眼望去停满了车。
那辆蓝色小车转了一圈,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隐蔽的停车位。
车上四人下来,孩子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儿童工具箱,就要往停车场外冲。老太太跟在后面大喊“危险!危险”,一边随着孩子的脚步,想要阻拦他。
那对夫妇一个顺时针,一个逆时针,分别绕了车转了一圈。也许他们在行驶的过程中,同样察觉到了汽车不同寻常的晃动。
男人还蹲下身子,用手敲了敲小车右后轮胎。不过,显然两人都没有发觉任何异常,转了一圈后,又从车里拿了些大包小包,便准备离开停车场。
薛恒眼尖,看到这一家人要走,连忙对张睿琦说:“快,快去把你的发现和他们分享!他们应该意识到车子有问题了,但却没有发现问题关键所在。”
没想到,张睿琦这下却忽然犹豫了,求助似地看向大巴司机,又看向高老师:“我一个女生,去跟他们说什么汽车悬挂系统有问题……我怕他们把我当成说疯话的胡闹鬼。”
卢浩一边指挥同学们排好队,一边也听见了张睿琦这里的动静。卢浩是个热心的孩子,见张睿琦犹豫,便自告奋勇道:“我去说吧。”
张睿琦正要点头同意,却见高松然阻止了卢浩。他对张睿琦说:“还是你去。你刚才说的那些有关悬挂系统的事,让别人去复述,能说的有你那么清楚吗?”
卢浩听了这话,心里也没有丝毫不说。他刚才自告奋勇,纯粹是一时冲动,想帮班里同学的忙。至于到了那家人面前要说什么,他没想好。
——嗨,张睿琦刚才说的什么“悬挂系统”,他都没听完整!
张睿琦想想也对。这架势,看来自己非去不可了。她朝小车所在的位置走了两步,却发现高松然跟在她身后,用充满鼓励的眼神注视着她。
这目光让张睿琦心底瞬间多了些底气。她加快了脚步,走到小车停车区域边缘,大喊:“那边的叔叔阿姨,请等一下!你们的车,悬挂系统可能有问题!”
此时,那位看起来是孩子奶奶或外婆的老太太已经把孩子拽回了身边,正声色俱厉地教训孩子不要在停车场这么危险的地方乱跑。
那对夫妇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隔壁大车停车场走过来的两个人是在叫自己。张睿琦又喊了一声,他们才扭过头去,看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朝自己一边接近,一边招手。
听了张睿琦的话,那女人有些惶惶不安,却又不太确定面前的女孩所言是否属实,有些不太确定地看向男人,像是想让男人拿主意。
男人却对张睿琦的提醒显得不以为然,轻描淡写道:“哦,我刚才看过了,右后方的轮胎气不是很足,没什么大事。”
张睿琦坚持道:“你们的车晃动的频率和幅度并不像仅仅因为轮胎缺气,更像是悬挂系统某个部件出了问题。”
看样子,这男人在家里属于说一不二的那种。张睿琦质疑他的看法,男人就好像被踩到尾巴一样。
呵,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敢挑战他的权威?男人不屑地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了张睿琦一眼,嗤笑一声:“小妹妹,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驾照已经拿了快二十年了。”
随后,他手一挥,示意女人跟着他离开。两人走向了艺术学院。
第228章 《就很明显》
男人的一席话, 让张睿琦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目送两人离开,张睿琦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自信过头了。
车主的态度坚定得让她无法辩驳, 一瞬间,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在她的体内蔓延。
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可怕的画面:车辆失控,发生侧翻,在高速公路上酿成严重交通事故, 车上一家四口的欢声笑语转瞬即逝,化为一场家破人亡的惨剧……
唉, 是高老师建议她过来亲口向车主说明情况的, 果不其然吧, 车主不信她一个小丫头的话;倘若换成卢浩、薛恒, 或者哪怕跟着自己过来的高老师能够率先开口,想必结果会很不一样吧……
张睿琦郁闷极了。
在很多人眼里,女人和车,都被分到了“战利品”一类, 只需要成为价值的象征,并不需要有多少脑子。
在这些人的刻板印象中,懂车的女生并不多见。更何况, 她才16岁,连考驾照的年龄都不到,更不符合“懂车帝”的形象了。
自己其实的确不懂车。从爸爸那里听来一些零碎的知识,就真当一回事了。想到这儿, 她低下头,烦躁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子。
高松然注意到她情绪低落, 猜到张睿琦因为那男人没有采纳她的意见而感到失落,却没曾想, 她小小的脑袋瓜里,还思考了这么多有关性别刻板印象的东西。
“张睿琦,你已经尽力了。”高松然安慰道,“你听说过十多年前有个10岁就上大学的天才少年吗?也姓张,还是你本家呢!当时首都的房价没那么高,他建议父母早点在首都买房,可父母却没听他的,明明有买房的钱,用租来的房子欺骗他。若是当年在帝都买了房,哪怕只一套,他们家早成千万富翁了!有些人就是这样,哪怕发财的机会、救命的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他们却毫不在意,把一生难得一遇的机会像路边的一块石子一样,随脚踢到一边。”
没想到张睿琦却有些怨怼:“高老师,你应该帮我说两句的。”
听闻这话,高松然有些意外,没料到张睿琦居然会对自己不满。自己明明是过去给她撑腰的呀,难不成光撑腰还不够?还要连话都替她说了吗?
只听张睿琦接着开口:“肯定是他看我是个女生,又是个高中生,说话自然没什么分量。”
高松然也没想到张睿琦的脑回路是这样的。不得不说,社会上的刻板印象,尤其是对“权威”的刻板印象十分普遍:“一位专家说”这五个字,如果配上一张中老年男性的图,说服力要比配上一张二十来岁女学生强得多——哪怕那中老年男性只是个游手好闲的街边大爷,而女学生是该领域的博士生。
高松然认真地看着张睿琦:“确实,和你对话的那个男人充满了偏见,但他不相信你的话,本质还是因为他自己过于自信,或者说自负。你的年龄或者性别只是稍稍加剧了他的傲慢而已,并不是他不听良言的根本原因。只要他内心不愿意相信车辆悬挂系统有问题,换成我,或者我们班任何一个男生去说,他也会觉得我们太年轻,只会危言耸听。你信不信,就算换成咱们的大巴司机去说,他也会觉得司机大哥是个粗人,没文化的人信不过?”
张睿琦默不作声,她的心情稍稍好转。
高松然继续说:“你要明白,外人无来由的偏见,并不能决定你的真实价值,只能证明他们自己的无知。他们因为刻板印象不认同你,或许会让你少得到一些机会,但你的能力并不会因为他们不认同就消失。不要因为他人的无知去怀疑自己、惩罚自己。对了——”
说到这儿,高松然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虽然我有驾照,但我对汽车的了解绝对不敢说比你多。你对这方面有特殊兴趣吗?”
高松然的本意是想探探张睿琦的口风,也许能歪打正着引出“姑爹”的含义。
张睿琦夸张地撇撇嘴:“才没有才没有!我其实对汽车并不感冒,可我爸是个超级发烧友。当然,他挣不了那么多钱,只能在车展、电视、杂志上过过眼瘾,看看各种他喜欢的车。他还总给我讲解,带着我看各种赛车比赛。听多了、看多了,也就略懂一二了。所以,其实我也不懂车。”
高松然却在内心暗自感慨。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看一眼小蓝车,都不一定瞬间发现异样,张睿琦一个不会开车的学生,竟然一眼就能看到问题,还能精准的指出问题的原因所在——这绝对不是光靠父亲的耳濡目染就能达到的效果。
于是,高松然继续引导她,问道:“至少你有这个热情嘛。根据你的经验,看到别的车出了问题,愿意指出还愿意冒着被人无视和怀疑的风险和车主提出来,这就很勇敢了。全世界的汽车制造厂商修理厂大概都会希望拥有你这样一个员工吧!”
张睿琦苦笑一声,知道高老师在调侃她:“哈,若是每天都要和汽车打交道,我爸保证每天雷打不动给我煲三个小时电话粥,让我把上班做了什么事无巨细地告诉他!”
高松然又笑着问:“嘿,你看那里又开来了一辆车,不过好像没车位了,它绕着停车场打圈子呢。你观察一下,新来的这辆白车有没有什么异样?”
这种“我来考考你”的句式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怕都会引起现代年轻人的反感,但高松然毕竟是老师,放在他身上就合理多了:无论他怎么考,学生都得受着,甚至甘之如饴!
张睿琦歪过头去,观察高松然手指的白车。她嘴里嘟囔着:“没看出什么毛病呀。”
待到白车驶进停车区边缘,失望地发现就连停车区边缘也没车位了,这才转弯掉头,试试停车场另一边的运气。转弯时,张睿琦忽然以比平时大了一倍的音量喊道:“唉,这车四个轮胎气压不太均匀呢。左前轮没什么气了!”
说完,好像忽然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她不好意思的瞄了高松然一眼。
却见高老师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张睿琦又压低了声音:“其实……其实也不严重。左前轮气压稍微低一点,拐弯的时候就很明显,在平坦的道路上走直线,只要速度不太快,看不出来的!”
《就很明显》。
高松然背在身后的双手,悄咪咪地写下了这四个字。
另一边,卢浩终于把闹腾腾的10班同学组织好,排齐了队。高松然见状,也不好意思再耽误时间,便有条不紊地对卢浩交待:“张睿琦发现那辆蓝车悬挂系统出了故障,但车主好像急着有事,没听进去。所以,我想和张睿琦一起给了车主留个条子,等他回来之后,信不信就看他一家造化如何了。卢浩,你带同学们去那边保安室,报三中高二10班高松然老师的名字,把同学们的名字都登记在访客簿上。我写完纸条就走。”
卢浩毫不犹豫地应允。
高松然从随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撕下一张纸,递给张睿琦。
“尽人事听天命吧。我们留个条,说了一遍,又写了一遍,那人要是再不信,我们也不可能强行扭送他去修理厂不是?”
张睿琦无奈地点了点头。倒不是她从心底有多么想救下那男人的性命,只感觉有些惋惜:他那位似乎对他唯命是从的妻子、还有对车况一无所知的老人和孩子,可都是无辜的!
就在这时。小车停车区一位车主“呱呱”两声开了门,显然是要离开。之前在停车场转了两圈还没找到车位的白车见状,立即排好了队,只等车位一空出来就停进去。
张睿琦写完了字条,由高松然帮她插在了蓝色小车的雨刮器上。
张睿琦又停下脚步,有些犹豫道:“要不我也告诉这个白车车主,左前车轮胎有点缺气吧?”
高松然点了点头:“行,咱们快一点。同学们已经到保安亭了。”
白车司机刚停稳下车,张睿琦再次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和先前的蓝车车主不一样,白车车主戴着一副细框眼镜,是个知性的中年妇女,让张睿琦不由的想起了10班教语文的徐老师。
听了张睿琦的话,妇人有些讶异。不过,她惊讶的并非自己汽车轮胎的问题,而是张睿琦能看出汽车出了问题。所以,写在她脸上的更多是惊喜。
“哎,小姑娘厉害啊。今早出门前,我正好在家附近的修理厂测过胎压,左前轮是2.2,别的轮子都是2.4左右。”
“都在正常范围内。”张睿琦插了句嘴,又不好意思地安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打断了别人的话。
不料,那妇人更加惊喜了:“你连这都知道,果然厉害!不巧,给我测完了胎压,修理厂里的两个气泵都有别的车主在用,我赶着上班,就还没充,想着下班加油的时候顺便打个气,没想到你这都能看出来,给你点赞!”
几分钟前刚被开着小蓝车的男人责骂,几分钟后,这妇人对她的态度如春风般和煦,夸得张睿琦都不太好意思了。
她有些局促地微微低头,乖巧地说道:“阿姨您知道的就好哦,我还要赶去保安亭和我们班同学会合呢。”
妇人眼里带笑,连忙从手提包里掏出两张名片,一张给了张睿琦,另一张递给身旁的高松然。
保安亭里。艺术学院的保安刚替10班同学登记完了访客名单。按照保安的指示,众人在保安亭外等了三分钟,就见一位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她轻车熟路地向10班师生做了自我介绍:“我叫申雅,覃山艺术学院大三在读,很高兴能为三中的同学们介绍我们美丽的校园!”
此时,刚和张睿琦、高松然有过简短对话的中年妇人路过他们身边,朝申雅送去一个微笑。
申雅忙不迭朝妇人轻轻鞠了一躬:“韩老师早!”
第229章 感知与理解艺术,不应是少数人的特权,而是创作者和观赏者的交流过程
10班有几位同学发现, 申雅所称的韩老师,正是高松然和张睿琦在停车场有过短暂交谈的女士,大家都有些惊讶。
高松然倒没觉得太意外, 因为他早已从名片上得知了韩女士的身份——或者说, 韩教授。韩锦,覃山艺术学院多媒体艺术系教授。
早就听说这家艺术学院校园风景优美。和绿意盎然、郁郁葱葱的三中校园相比,覃山艺术学院的校园多了一丝人文气息:随处可见的雕塑、地砖上风格各异的绘画书法作品、路灯柱上爬着的一只只足以乱真的蝴蝶和松鼠……
不管同学们看不看得懂现代艺术, 这些都足够令人啧啧称奇了。
申雅将大家引导至离保安亭不远的学院中心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会动的雕塑,雕塑主题是一位翩翩起舞的芭蕾舞者。
以一只脚尖为轴, 舞者不知疲倦地旋转, 时快时慢。巨大的裙摆随着她的舞动上升下落, 好像充满动感的波浪。
等同学们都围拢到中心广场雕塑下方, 申雅开始介绍:“这是我们学院第一届毕业生的作品,由全部17名毕业生合作完成,名叫‘temps’。”
“荡?”大家听得一头雾水。
申雅读出众人脸上的疑惑,似乎反倒颇为满足, 这才认真解释:“temps,这是个法语词,既有‘时间’的意思, 也有‘天气’的意思。雕塑的创作者们同时取用了这两个意思:我们可以坐在中心广场的躺椅上,一边享受微风与阳光,一边看着广场中央的舞女旋转,感受时光的缓缓流转;同时, 舞女的旋转速度还能昭示当天的风力大小,也迎合了‘天气’这层词义。”
一进校园, 映入眼帘的第一件大型雕塑作品,就将创意艺术与生活融合的理念展现得淋漓尽致。
接着, 申雅让大家在中心广场边缘的大理石长椅上找座位分开坐下,如果座位不够,就两个人挤一挤。
因为中心广场边缘只有18条长椅,不算高老师的话,28名学生,必然有要和别人坐一张的同学。
以顾凯兴为首的活跃分子,竟带头玩起了抢椅子的游戏,看得申雅哭笑不得。
作为外联部志愿者,自从入学以来,申雅负责导览的外来团队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她的印象里,好像只有一支小学生三年级春游团能比今天的这群名校高中生更闹腾!
朝班主任瞥了一眼,申雅大致明白了。毕竟,这么年轻的老师管不住学生,也情有可原嘛!
抢椅子游戏还算热闹,进展极快。过了两分钟,众人终于找到了各自的座位。
当然,坐下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安静下来。这天天气还算暖和,气温有20度出头。全班没有穿短袖的,但一件单衣一条单裤足矣。
陈默刚一沾上椅子,就条件反射般的跳了起来,惊呼道:“哇呀!这石凳子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吗?给我屁股蛋子都冻坏了!”
丝毫不加掩饰的粗鄙言语,引来10班同学一阵狂笑。偶尔路过几位看上去像是艺术学院学生的年轻人,闻言纷纷侧目,躲得远远的。
申雅十分无语,甚至同情地看了高松然一眼,又扫视了同学们一圈。确认大家都坐下了,她这才对陈默说:“忍一忍,你慢慢坐下。”
环视全场时,高松然总觉得她的眼神里藏着些什么,好像接下来就要揭晓让人惊喜的谜底一样。
他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让同学们在大理石长椅上四散坐下?申雅站在广场中间,不得不费劲大喊,才勉强让所有同学都听到她的解说词。
不过,看上去胸有成竹的申雅没有让高松然的疑惑持续太久。
“同学们,现在请站起来,回头看一下你们刚才坐的椅子上有什么。”
顾凯兴反应很快,还没站起来时就脱口而出:“申雅姐姐,你别坑我,这椅子不会沾满了鸟屎吧?”
话音刚落,别的同学纷纷捂住嘴偷笑。
天可怜见,陈默一句“屁股蛋子都要冻坏了”,让申雅憋笑憋得不要太辛苦,这下又差点绷不住!她不禁感慨:这群小鬼,怎么一天到晚都是屎尿屁的?!
几秒钟后,石板长椅的奥秘在众人眼前显现。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大理石板,但经过体温的加热,表面竟出现了各种图案,每张长椅表面的图案还不一样。
大多数同学看到的都是运夏市的地标建筑,或者名胜景点,以单色或双色水墨画的风格呈现吗,画风精致;也有少数几张椅子上,画的是当代年轻人耳熟能详的卡通人物。
“哇,这是小狐狸饼饼!我小时候还嗑过饼饼和小青蛙佳佳的CP呢!”
“喵喵队全体成员!我的童年回忆!”
唯独顾青丽和黄莹莹两人挤着的这张椅子不太一样,上面写了密密麻麻好几段文字:
“艺术的魅力在于触动人心,它不应被束缚在特定的空间里,也不应通过艺术展的门票定价来定义艺术品的价值。因此,我反对传统艺术展示空间的精英化,希望通过场所转变,调动观展者的主体性,允许观众自由理解、阐释,甚至参与到艺术展示之中。”
“感知与理解艺术,不应是少数人的特权,而是创作者和观赏者的交流过程。既然是平等的交流,那么作品和观赏者之间的关系,也不该局限在静态的、被动的视觉体验上。”
……
没等顾青丽和黄莹莹把这几段话读完,字迹就渐渐消失了。其他的座椅上,山水画或者卡通人物也逐渐变淡、消失。
见同学们略显焦急,申雅露出一个仿佛奸计得逞的微笑:“哈哈,没想到吧?我校中心广场最神奇的秘密,其实不是这座巨大的芭蕾舞女雕塑,而是同学们坐着的大理石长椅!长椅看起来只是一块块冰凉的石板,实际上,里面却藏有一层温敏夹层。大家用体温给它加热之后,上面的字迹和绘画痕迹便会显现出来。同学们如果还没欣赏够上面的画作,可以再坐上去,加热半分钟就能看见了!”
同学们忙不迭地再次坐下,用体温加热座椅。
申雅介绍道:“不知大家有没有注意到这上面的画作?要么是咱们运夏市的旅游景点,要么是出自运夏市的艺术家所创作的动画人物,如火车侠、小狐狸饼饼。当然,这边两位女同学坐的椅子不太一样——”
她的手臂伸长,指向顾青丽和黄莹莹的方向:“这张长椅上的字,都是我校创始人覃山老师的真迹,也是我校第18届毕业生创作长椅的灵感来源。让艺术融入生活,让艺术不再是枯燥的、逼着人牵强附会去理解的概念,而是普通人也能在每一个角落中发现、探索,并为之惊喜的点点滴滴。”
顾、黄二人大致看完了她们椅子上的几段话,便转场去看其他长椅上的绘画作品。
而郑子叶听了申雅的介绍,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他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挨个把每张长椅上的图样看一遍,而是越过半个广场,直冲向这唯一一把写了许多字的长椅前。
覃山对于艺术的认知,让郑子叶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她迫切的想读完这些文字。
是啊,父母经常劝退她,说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像她这样“臭画画的”,已经有被机器取代的趋势了。
然而,听了覃山的理论,郑子叶恍如醍醐灌顶。
机器能够取代的只是绘画的图案、结构和颜色。假以时日,也许还能学到绘画者的笔触和风格。但隐藏在画作之后、属于创作者的匠心别具,却是光靠模仿学习外表的机器无法做到的——至少,暂时做不到。
就像照相机发明后,“画家”这个职业并没有突然消失一样,绘画的主要目的不再局限于再现与记录,而成为了画家表达思想、个性、情感和想象力的媒介。画家开始探索非写实风格,由此诞生了印象派、超现实主义、立体派、抽象派等新的艺术形式。
老艺术家的理论给了郑子叶灵感。她意识到,长椅和绘画的结合不仅具备了实用性和艺术性,热敏夹层的使用更是让这件艺术品变成了互动装置,增强了观赏者对于画面上他们所生活城市的归属感。
像这样对情感的表达、增强、捕捉,都是冰冷的机器无法理解的。原本志在考上华国八大美院中任何一所学习传统绘画的郑子叶,人生目标已经悄然改变。
她知道,如果把自己新的目标和父母说了,反对的声音一定会比他们反对自己拿画画当饭碗更加强烈。毕竟,覃山现代艺术学院成立刚满20年,分数线也远低于传统美院,在郑子叶父母看来,是分数实在够不上传统美院的差生扎堆的地方。
等绝大多数同学差不多把18张椅子上的作品都看了一遍,申雅问道:“在我们继续下一个区域的参观之前,同学们对于中心广场上的两件艺术品,还有什么问题或者建议吗?”
有开玩笑的,如靳文蕾:“应该把这18张椅子背靠背放在一起,这样,不光可以用来展览,还能玩抢椅子游戏,锻炼艺术学院学生的反应速度,瞬间爆发力和腿部力量,一举多得!”
她显然从先前顾凯兴建议的“抢椅子”游戏中收获了无上的乐趣。
有半开玩笑、半真情流露的,如陈默:“能在石板上垫个垫子吗?我的屁股真的好冷!”
也有十分认真又正经地提出建议的。
不久前,刚在物理竞赛班内部测试中勇夺第一的吴震寰说:“可以在舞女朝上举起的那只手心里加装一个风向叶片,并在雕塑底座里加一个简单的齿轮结构。叶片的作用类似传统的风向标,当风从特定方向吹来时,舞女会顺时针旋转;从反方向吹来时,逆时针旋转。当然,也可以安装两个垂直的枫叶系统,类似工业中的差动齿轮,根据风吹来的方向,控制雕塑顺时针或逆时针旋转……”
吴震寰这一大通建议,直接把申雅给听晕了。
第230章 来看《星河》
虽然风向标、差动齿轮系统这些名词对她来说简直是天书, 一听一个不明白,但吴震寰给出的建议并不止于此。
“还可以在雕塑的表面涂上热敏或湿敏涂层材料,让雕塑随着空气湿度或环境温度的改变而改变颜色, 原理和石凳里的热敏材料差不多。比如, 随着温度上升,裙子的颜色可以从冷色调的蓝色,变成暖色调的红色;高湿度下, 裙摆的颜色加深,气候干燥时, 则变为浅色。这些涂层能让雕塑更实用, 观赏者甚至不需要走到近前, 就能直观感知当天的环境温度和湿度……”
吴震寰这通话让全场陷入了沉默。太专业了, 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陈默。见冷了场,陈默对大家高喊一声:“大神牛叉!”
全班同学一脸懵圈地跟着鼓了掌。
回忆起高一刚入学时,班里有舒惠静为首的一些男生嘲笑吴震寰。他的声音尖细,身材矮小, 还不擅长运动,从初中起就被冠以了“吴姐”的绰号。
但吴震寰对自己的价值有着清晰的认知,从不在意这些无聊的嘲讽。
接手班级没多久, 高松然就教训了舒惠静一通。吴震寰因无法改变的生理特征被嘲笑,而舒惠静其实也曾因为父母给取的名字像女生,遭受过霸凌。
可惜,曾经的受害者未学会反思反省, 反而找到机会就转而欺负别人。
好似刚上山的土匪,先要刀上沾血, 交个投名状一般。
经过与高松然的谈话,舒惠静意识到了自己的浅薄和与吴震寰的差距。
吴震寰不在乎这些无知的偏见, 从容应对外界干扰——或者说,他根本不屑于应对外界干扰——一心锲而不舍地钻研物理学科,自己找来大学物理教材研读……
他的努力逐渐收到了成效。九月初,他参加了运夏市自行举办的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初赛,获得了全市第一的优异成绩;十月中旬、十一月下旬,省级复赛和全国决赛接踵而至。
三中物理组已经把吴震寰当成了重点培养、要捧在手心的“大宝贝”,因为按照他的成绩,全国赛一等奖的目标也并非遥不可及。
要知道,纵观全国赛获奖名单,一等奖得主大多数都是高三学生。经过两年紧锣密鼓的物理竞赛培训,他们积累了丰富的知识和解题技巧,才能获得一等奖。
刚上高二就能获得一等奖的,通常都是当届学生中难得的天才。
吴震寰在物理学科上的天分瞎眼可见,毋庸置疑。可高松然始终困惑的是,吴震寰的天赋词“明星”,和物理学又有什么关系呢?
高松然找物理组老师打听过,吴震寰的物理竞赛成绩各方面表现较为均衡,不像丁悦这样的,只擅长受力分析,别的方面就要弱很多。
难道真的依靠研究物理,或者在网上给人科普物理知识成为科普网红?——这大概也算是广义的明星?
高松然在脑子里琢磨着这一件事,几乎没察觉,申雅已经将大部队带进了室内。
直到四周忽然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高松然才猛地一惊。班里同学早已走进了一间圆形穹顶展厅,环绕四周的是一面全景天幕。现在还是全黑的,但高松然相信,这上面一定会出现令人惊喜的变化。
高松然有些突然的动作,倒把走在他身边的杜寒吓了一大跳:“高,高老师,你没,没事吧?”
“这是今年6月刚毕业的学长学姐集体创作的作品,名叫《星河》。对了,同学们,你们可能已经注意到了,我校每一届毕业生都会进行一次集体创作,并把创作成果留在校园内,这也正是我校教学的特色,强调艺术家之间的交流与合作。好了,废话不多说。当大家走进这间圆形展厅时,便进入了一片星海。”
申雅走到圆形展厅一个角落,在一块貌似小键盘的控制板上输入了几个数字,高松然猜想,大概是启动该装置艺术的密码吧。
果然,头顶的黑暗背景上逐渐出现了一颗颗闪烁的星星。
那微弱又遥远的光芒,让高松然想起了小时候跟着父亲去老家乡下,在爷爷奶奶的院子里度过的一个个夜晚。一大家子人一边吃西瓜,一边赶蚊子,一边仰望星空的回忆。
耳边不时传来同学们惊叹的声音。高松然向一旁人少的地方走了两步,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类似风吹过空旷的山谷,却更加空灵,还夹杂着轻微的“嘶嘶”声。
同时,高松然竟感到脚下的地板在微微颤动。
申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份装置艺术作品除了带给大家视觉上的体验,我的学长学姐们还设计了听觉和触觉感官体验。如果同学们稍微安静一下,也许能感受到星际空间中气体的运动,还有天体辐射脉冲的电磁波的声音,仿佛宇宙就在你耳边呼吸呢!对了,大家脚下的地板也在晃动,它象征着宇宙的脉动。”
高松然注意到,已经有几个同学开始触摸展厅的墙壁。随着他们的手势,天幕上星星的亮度、颜色和运动轨迹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高松然也试探地伸出手指,在墙壁上轻轻按了一下。指尖触碰的瞬间,眼前的星星的确在动。
发现展览竟然有如此强的互动性,10班几位调皮鬼也放飞了自我。
沈建凭借自己身高超过1米9的优势,轻松触及穹顶天幕上别人难以触碰的地方。他高高举起手臂,在展厅里快速移动,天幕上的星星仿佛被他的手势牵引,像流星一样划过,留下一条绚丽的轨迹。
顾凯兴则更为调皮,他发现自己的手可以在屏幕上绘制银河轨迹,于是兴奋地写下了六个大字:“林鹰是我儿子”。
身旁几个女生看到后,咯咯笑了起来。林鹰和顾凯兴是同桌损友,关系很好。
高松然无奈,真是群幼稚鬼!
大学男生十分热衷于占亲密好友嘴上的便宜。比如高松然的大学宿舍群,名字就叫“我和我的三个冤种儿子”。宿舍里如果有人懒得去食堂买饭,便会拜托其他室友,“儿,给爹带个盒饭来,别放辣椒,带回来之后,我当你三天的儿子,说定了!”
没想到这种风气竟然也蔓延到了高中。
进入黑暗的展厅后,高松然最关心的同学其实是何珊燕,担心她在进入一个相对封闭黑暗又陌生的环境,大脑会受不住。
当然,高松然的担心是多余的。就像一年前的运动会上,在悦动格子的小房间里一样,不仅没有因为环境的变化和幽暗产生焦虑,反而全身心沉浸其中。
何珊燕在展厅里游走,不时还撞到绘制星图的其他同学身上。但高松然发现,自己不知多久没见到何珊燕脸上出现如此畅快的笑容了。
天赋“闪亮”的她,对各式各样的灯光效果情有独钟。
离开展厅后,申雅继续介绍:“展览的设计者们希望,欣赏艺术的观众不仅仅是旁观者,而是参与和宇宙互动的一部分。大家对这项装置艺术作品,有什么问题或者建议吗?”
果然,第一个开口的,还是上课几乎从不主动回答问题的何珊燕。
“可以通过调节色温来模拟普通天体的光谱特征,增强空间感以及层次感,让大家能体验到自己与每颗星星之间的距离差。对了,我发现光幕上有好几个小灯,一闪一闪的,却并不像星星那样的闪烁,而是灯坏了。对了,幕布后面的灯发热,我建议可以选择可调光的LED光,使用寿命长,能耗也低。还有,门口可以引入环境光,柔和一点,用光纤照明……”
因为阿斯伯格综合征的关系,何珊燕平时说话经常会东一榔头西一棒,思维跳跃,让人难以理解。可说起她热爱的灯光,却显得特别有条理,专业性十足。
申雅再次愣在当场。这高二10班的学生都是一群什么神仙怪物?
哎呀,也不对。刚才那男生提出那么多有关什么差动齿轮、风向标的概念,他的同学好像听不太懂。
但面前这女生说了一堆专业术语,同班同学好像没有任何表示惊讶的。
等等,难道不是这个班的学生厉害吗?而是短短四年高中课本就改版了,现在的学生都学这么深奥的东西了吗?
尽管如今的申雅十分热爱覃山艺术学院的教育风格和理念,但高考完报志愿时,她可清楚地知道,是因为文化课成绩不好,专业课分数也够不上八大美院。这才退而求其次,报了这所覃山艺术学院。
幸好自己四年前就参加了高考,否则,要是现在高考考的内容都是刚才那女生说的一堆专业词汇,她申雅怕是连覃山艺术学院都考不上!
申雅有些尴尬,对何珊燕笑了笑:“好的,你的建议我一定会向设计者们转达的。在学校里看到的这件作品只是个样本,设计这件装置艺术的学长学姐们的最终目的是,想将其商业化,做成一个规模更大、允许观众参与游玩的互动性娱乐项目。无论是情侣约会,还是父母带小孩,都可以获得无数乐趣。”
这时,高松然看到,一路上都若有所思的郑子叶好像怀着什么心思,也举起了手。
第231章 他的叉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牛叉!
这时, 见这个小个子的女生举手提问,申雅心里打鼓。刚才那个女生提了那么多照明效果相关的建议,别说逐项回应了, 申雅都没来及全部记下。
迎上全班同学期待的目光, 她只好给出笼统的回答,车轱辘话一般再次介绍一遍创作这一作品的学长学姐们背后的理念和愿景。
现在这个女生,不会又给自己出难题吧?
万幸的是, 郑子叶只抓住了申雅提到的一点,做了些发散:“既然展览主题叫做《星河》, 吸引全年龄观众参与, 我建议, 不如在主展厅外设置一个更小的侧展厅, 进行一些与天文相关的科普。这样,作品带给观众的就不只是沉浸感,还融入了天文科学知识,鼓励每位参与者学习、思考!”
果然是三中的学霸!扯东扯西, 到底还是说到了“学习”这一亘古不变的主题!自诩“学渣”的申雅在心中腹诽,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感谢这位同学的建议,创作者们在整个项目商业化的过程中, 的确有考虑过打印一些天文学科普的展板,放在展厅外面呢!”
又见不久前提出什么齿轮、传感器、风向标的男生再次举手,申雅有些无奈:这次从他嘴里,又要冒出多少自己听不懂的词语?
却见吴震寰双目炯炯, 语速加快。
在同学和老师们心目中,吴震寰的形象一直是四个字:人淡如菊。他的抗干扰能力非常强, 极少见他情绪波动。现在居然显得如此激动,实属少见。
“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在全景光幕中添加触控控制器的技术, 那么科普也可以做得让观众更有参与感嘛!只要资金允许,科普展馆也可以做成的光幕穹顶,所不同的是,科普展馆连接天文数据库——NASA和ESA都有相当庞大的开源数据库,注册一个账号就可以免费下载使用了。再依照这些数据,实时展示人们在地球各个角落可以看到的天体的准确位置。观众——或者说参与者——还可以选择某个特定的日期、时间,比如他们的生日或者特殊纪念日,让系统根据输入的时间数据,调用数据库的资料,呈现出那一时刻天体的准确位置。有了NASA和ESA的公开数据做支撑,就能保证天体的位置和运动轨迹,都是基于真实观测结果。对了,还可以使用多体模拟的方法,将这些数据可视化……”
全场鸦雀无声,就连一向活跃的陈默都忘了打破沉默。
申雅听得目瞪口呆。天书,又来了!
这男生说的话,她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拼在一起却完全不知所云。
通常情况下,在同学们面前卖弄自己知识面广,这样的人,很容易被同学们看作“装叉帝”。
但吴震寰不一样,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叉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牛叉!
教物理的林老师偶尔偷懒,测验结束讲错题时,会让吴震寰上台讲题。就连林老师都不得不承认,吴震寰这个学生,比他当老师的有耐心多了!同学们在简单的问题上执拗得转不过弯来时,林老师还会急眼,但吴震寰从不会。
耐心、平和、佛系……
所以,今天这么兴奋、热情洋溢的吴震寰,是10班所有同学乃至老师前所未见的。
恍惚间,高松然的脑海里好像过了电一样:
对呀,“明星”这个词,原本的意思就是“明亮的星星”,用它来指“名人”是引申义!引申义用得如此普遍,以至于人们看到这个词时,完全忘了它原本的意思。
吴震寰的物理成绩拔尖,介绍起和天文有关的知识又如此投入,他的天赋词“明星”,系统很有可能用的是本意,指的就是天体物理呢!
说起来,班里学生的天赋,高松然靠天眼已经揭示得七七八八了。
高松然猜中的天赋也有不少,但吴震寰似乎是唯一一个他没有进行任何引导,就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人生道路的同学。
在10班同学的天赋领域,先不说系统盖章认证的“天赋品级不一般”的靳文蕾和许岩,就是普通同学里,赵华枫、范高谦、何珊燕,哪怕天赋词指向的是他们此前从未想象过的道路,也都在入行一年内早早取得颇为可喜的成绩。
所以,吴震寰将来能取得什么样的成就呢?高松然万分期待。
他甚至暗自庆幸,自己只比这些学生大七岁。若是在行将退休的年龄遇上这群“差生”,就看不到二三十年后他们在各自领域发光发热的样子了。
看不到10班孩子们能取得什么的成就,高松然一定会无比遗憾。毕竟,看大家眼里的好学生一个个按部就班,先考上最好的大学、再选择最稳妥的专业、找到最来钱的工作,当老师的从中获得的成就感,远不如引导一些这样的孩子走上正途:成绩差到被别的老师放弃、不愿在学习上努力、严重偏科……
虽然高松然也算开了挂,但是……咳咳,不打紧!
想起高一上学期,因为当众喊出吴震寰外号“吴姐”,而被自己找去单独谈话的舒惠静,高松然又陷入了沉思。
舒惠静的天赋词,他几天前就开过天眼——“手足”。
第一时间必然往谐音梗的思路去靠。
收租?不对,这是黄莹莹一家的特长。
平心而论,舒惠静家条件不差,除了一套自住房,的确还有另一处房产。但和收租扯不上什么关系。
高一下学期家长会当日,舒惠静的爸爸正好在附近办事。办完了事,懒得来回折腾,干脆提前一个多小时来到学校,在校园里看看风景。
提前来到班级后,闲着没事,他索性和高松然闲聊了起来。高松然这才知道,七年前,舒惠静家恰好有些闲钱投资,就买了一套期房。
按理说,负责建设该楼盘的开发商是在全国房地产市场都排得上号的,值得信任。可偏偏轮到舒惠静家买期房的时候,爆了雷!
开发商大老板生病住院。本来也不是大毛病,可他那两个“忧患意识极强”的儿子看到老爹生病,都打起了家族产业的主意。父亲健康时暗中的争风吃醋,忽然转移到了明面上。
大儿子和朋友聚餐,酒后吐真言,骂起弟弟来毫不留情,仿佛全世界的脏字都不够用。
一位服务员发现了大儿子的身份是著名房地产企业老板长子,悄悄录音,散播到了网上。
自己九岁时还尿床、年轻时撬好哥们媳妇、十年前醉驾撞树,斑斑劣迹,全被大哥在席间揭露,还被全网知晓,小儿子也不装兄友弟恭了。
他找自己的律师起草了一份声明,表示大哥对他进行的一切诽谤、污蔑,他都已经取证,并将拿起法律武器对抗。
结果,两人的父亲,即那大老板,原本没什么大碍,出院后看到两个儿子斗得两败俱伤,还把自己从前就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家丑全部外扬。
刚出院没几天,又气成了脑溢血,生命垂危。
两个儿子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将老父亲再次住院、无法打理公司,看作争权夺利的契机。
一时间,没有人真正为了公司的后续发展而努力,都在勾心斗角,琢磨怎么才能在利用公司这般动荡局面往上爬。
于是,公司里的每个员工都如履薄冰。今天大儿子下达规定,每位员工必须左脚先跨入公司门,违者开除;明天,员工们说不定就会因为左脚率先踏入公司,被小儿子开除。
惴惴不安的工作环境吸引不到人才,更留不住人才。
几乎三月之内,这家全国知名的房地产公司就垮台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两个儿子眼见大厦将倾,一个带着全家老小跑去了澳国享受阳光,另一个则跑去了亚欧交界的土鸡国,想以此为跳板,去欧洲市场继续发展。
可怜了众多购买期房的普通百姓。
舒惠静家还好,用存款盈余全款买的房。更倒霉的是倾尽全家六个钱包之力,才勉强凑齐首付的一个个年轻家庭——本指望两三年后房子盖好,结婚成家,小夫妻俩开开心心地住进去。
现在,房子遥遥无期,每月的贷款一分不能少。
舒惠静家这一套连地基都没起完的投资房还想收租?做梦去吧!
兽族?虽然舒惠静也喜欢玩电脑,但他对大部分高中男生痴迷的竞技类游戏兴趣寥寥。高松然隐晦地测试过他,发现他对西方玄幻中兽族、精灵、矮人等设定并不了解。
相反,他的《开心消消乐》已经达到了5000关……
像范高谦研究狗子一样研究猛兽?这概率更低是,舒惠静根本不是学生物的料。
若是取“手足”的本意,高松然也想不通:
开发商兄弟手足相残,让舒惠静家损失大半存款。
可舒惠静本人是独生子,他的父母虽然都有兄弟姐妹,但舒惠静父母都是家里老幺,生孩子又晚。舒惠静和家里那些堂表兄弟姐妹,年龄差距十岁以上,根本没产生过那种“从小玩到大”的手足亲情。
把身边的人当亲兄弟姐妹看待,这就更不符合舒惠静的性格了。要知道,吴震寰被他喊过“吴姐”,何珊燕由于肢体动作不协调导致走路姿势奇怪,还有杜寒的口吃,他都模仿过。
高松然和他在教师食堂里谈过话,舒惠静稍微收敛了一些。
但没过多久,故态复萌。还是靠赵华枫的拧头威胁、卢浩不怒自威的威严,以及华薇耐心的讲道理,才让舒惠静下定决心,不再嘲笑10班同学。
当然,关于为什么他不再刻薄对待10班同学,还有另一种未经证实的说法。
第232章 路边的狗见了你都要咬,猫见了你都要挠!
小道消息称, 有一次,舒惠静在班上公然模仿杜寒说话的样子,被杜寒的同桌王宇听见。王宇说了舒惠静两句, 后者还不服气, 和王宇顶嘴。
王宇气鼓鼓地冲舒惠静喊道:“你欺负同学,不积德,到时候, 路边的狗见了你都要咬,猫见了你都要挠!”
这段“猫挠狗咬”, 其实是王宇家乡方言里的骂人话, 他从小听到大。邻居吵架是这么骂的, 县城小混混来他家超市讨要餐食, 王妈妈也是这么把人骂跑的。
但这话地域性极强。出了小县城,任谁都不会觉得,被人诅咒“猫挠狗咬”是一件多么严重的问题。
可见王宇根本不会骂人。哪怕想替同桌杜寒出气,也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 绵软无力。
“被猫挠,被狗咬?”舒惠静第一次被这么骂,都听笑了, 继续挑衅道,“有本事你让它们来挠我咬我呀?!”
如果说王宇骂人不痛不痒,那社会我拧头姐就是另一番风采了。
很不幸(对舒惠静而言),从班外归来的她听见了王宇和舒惠静的一番争执。问清楚情况后, 赵华枫拿出了祖安地区高考作文满分的气势,把舒惠静骂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下舒惠静不服也得服。不光舒惠静服了, 耳闻目睹这场骂战的同学们都服了。
赵华枫到底是喷子届的大师,厉害到整段话没有波及舒惠静任何一个亲属, 也能骂得如此畅快淋漓,让被骂的人毫无反驳余地。
但这还没完。当天下午放学后,舒惠静照常从学校东门离开,在东门外的商业街稍微驻足停留,准备买一袋零食回家路上吃。
……却被隔壁五金店那只名叫大黄的狗追了十里地。
大黄曾经在乡下旷野里跑步撒欢,原主人去世后,乡下的亲戚朋友没人想养,到最后原主人的亲戚,即五金店的王老板就把它接到了城里,放在店里看家护院。
没曾想,曾经乖巧的大黄不分昼夜狂吼乱叫,不光一墙之隔的教师公寓时常来投诉,就连老板自己一家三口,晚上起个夜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把大黄吵醒,又会扰得十里八乡睡不着。
让王老板记忆犹新的是,一个月前,有个年轻老师带着一个小男生来到他店里,和大黄展开亲切友好的交流,迅速明白了问题症结所在:
来到城里的大黄,没了在乡下的自由和庞大的运动量,多余的精力,只能通过嚎叫的方式消耗。不光如此,那小男生还注意到,大黄右后腿似乎出了些毛病。
为了早点解决大黄破坏邻里关系的问题,第二天,老板娘就抱着狗去宠物医院看病。问题不大,也就是从乡下到城里运动量骤减导致的肌肉萎缩,以及随年龄增长导致的骨质增生,压迫神经。
宠物医院给大黄安排了一个微创手术,解决了神经卡压的问题,还给大黄开了一些营养剂。
医生嘱咐老板娘:“等大黄手术恢复后,适当增加每日运动量,补充营养,一定能得到改善。”
一个月后,手术护具拆除,大黄又可以撒欢跑步了,老板全家都很开心。
这天下午放学前,曾经治好了大黄乱叫的毛病的范高谦同学,居然久违地出现在了五金店门口。老板没多想,只当范高谦听说了大黄手术成功、即将摘除护具的消息,来恭喜这位“老友”重获自由。
谁都没想到,下午放学后,王老板正在关五金店的卷帘门,却见重获自由的大黄“嗖”一声,从卷帘门底下钻了出去,追着隔壁店一个买零食的男生就吼。
那男生被吓得魂不附体,零食店找的硬币都没顾得上拿,就开溜了。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舒惠静想。自己刚一出校门,五金店老板家那条狗就像疯了一样朝自己叫。不光叫,还对他龇牙咧嘴,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咬他一样,让舒惠静这个并不怕狗的孩子也吓得不轻。
本想买完零食就离开,却见那田园犬直接追到了零食小卖部店门口,又狂叫了两声。
五金店老板从半开的卷帘门里钻出来,反复喊“大黄”的名字,试图分散狗的注意力,却都是徒劳。
就在这时,舒惠静忽然想起来,今天自己和王宇吵架时,王宇文绉绉的一句诅咒。
“你欺负同学不积德,路边的狗见了你都要咬,猫见了你都要挠!”
无巧不成书,学校后门的两只野猫见这里有热闹看,也从树上爬了下来。
虽然野猫看起来不像大黄一样对自己满是敌意,但在舒惠静看来,王宇的诅咒就要一语成谶了!
他心中惊恐万分,想离开,却见零食店老大爷还在慢吞吞数着零钱。
“不用找了!”眼见大黄盯着他看,舒惠静惊叫一声,拔腿就跑。
大黄却没有轻易放过他,在后面一直追。半路上,也有三中各个年级的学生帮舒惠静吸引大黄的注意,却和王老板一样,全是徒劳。
直到跑到校园转弯处,大黄这才停下不追。
舒惠静上气不接下气,心有余悸地回头看向大黄。只见大黄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开心地龇着牙咧着嘴,回到了五金店。
回到五金店后的大黄,被王老板罚了一顿晚饭,还拴了起来。
要是真伤了刚才那小子,不光大黄的命保不住,他这学校后门的生意也别想做了!
然而,回到五金店的大黄却像变了一个人,啊不,变了一条狗一样,恢复了这一个月以来娴静温柔的表现。遇到放学的孩子们来撸狗,大黄十分乖巧地坐下吐舌头,乖乖让摸。
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王老板和舒惠静的黄粱一梦。
见此情景,王老板内心嘀咕:怕不是刚才那小子什么时候踩过大黄的尾巴?否则,大黄也不至于这么大阵仗,见到他就像见到仇人一样碾走吧?
范高谦隔着校园围栏,躲在教师宿舍楼走廊里,目睹了一切。他偷笑着:“深藏功与名,嘿嘿。”
不过,范高谦要做的事还没完。接下来几天,10班内部传言,王宇轻易不骂人,一旦骂了人,你就等着吧,他这嘴可是开了光的!他说你要被狗咬,肯定会有狗追着你跑,他说你要被雷劈,保证晴空万里没多久就变成电闪雷鸣。
高松然注意到舒惠静在被自己教训过后故态复萌,刚想再次对舒惠静敲山震虎,却发现他又老实了。
高松然看到了华薇一次次的苦心劝诫、赵华枫狗血淋头的痛骂和威胁,却不曾想,舒惠静真正怕的是王宇!
……哪怕连王宇本人都蒙在鼓里。
愉快的覃山艺术学院之行即将结束,众人的最后一站竟然是——食堂。
申雅自豪地介绍道:“我校的食堂以开放性布局为主,摒弃了多数校园食堂长方形桌椅的线性排列。此外,食堂桌椅使用的都是再生木材和回收塑料,减少一次性材料的使用……”
同学们还发现,每张餐盘上都点缀着不同的画作。不用说,一定是艺术学院学生的作品。
高松然对申雅打趣道:“餐盘都成了你们的画布,食堂后厨怎么就没搞什么‘精致摆盘’大赛、‘色彩搭配’烹饪大赛?”
这一天带队参观下来,申雅被问了无数个她听都听不懂的问题。高松然的问题反倒让她长舒一口气。
“我们学校的确有个创意料理区,让学生设计自己的艺术料理。不过,艺术料理活动只在每年特定时间开启,期间,学生与厨师合作,结合餐盘上画作的颜色纹理设计餐点摆盘。食堂讲究效率,要是每个餐盘都花时间去摆盘,排在后面的同学要饿死了吧!”
高松然坐到了郑子叶身边:“宣传委,一天参观下来,你有什么想法吗?”
郑子叶想法很多,却都在脑子里乱成一团。今天吸收的营养太多了,她根本忙不过来整理思绪。
高松然问起,她只能硬着头皮,吞吞吐吐道:“我脑子里最明确的就是确立了考学目标——我也想考覃山艺术学院,想学习他们艺术融入生活的理念!我抽空问过申雅姐姐,覃山艺术学院开设有工业设计系,似乎挺符合我的口味的。希望我爸妈以后能少唠叨一些,至少,我学了个有用的专业嘛!”
高松然笑了笑,没说话。工作和专业能结合自己的爱好,实是人生一大幸事。
他又找到许岩。许岩早就吃完了饭,正坐在食堂一个角落发呆,时不时百无聊赖地看着舒惠静玩手机上的《开心消消乐》。
比起明确了考学目标的郑子叶,许岩依然很迷糊:“今天的确参观了许多有意思的作品,不过,我实在不是什么有创意的人。无论是学画画也好,还是雕塑,都是按部就班地跟着老师的指示去做。郑子叶画画,能画得有设计感、层次感,所以她给班里画的黑板报每次都能拿高分。我就不一样了,我画什么像什么,只能模仿,没有创意……”
许岩对自己的认知一向很清晰。高松然又想起他实际上的天赋,提醒道:“刚过去的暑假,不是还发现你还有潜水的本事嘛!有没有可能把这和美术结合在一起?人家上一届毕业生做出了《星河》这间装置艺术作品,让我们都体验了一把走在银河系里的美妙;有没有可能借鉴这个思路,再现水下世界,让观众体验潜水的沉浸感?”
对高松然的建议,许岩没有立即点头赞同,却也没有立即反对。
他的眼神离开了舒惠静的手机屏幕,转入了沉思模式。高松然见状,也不再打扰他。
忽然,食堂门口走进来几个人。嗬,熟人!正是开那辆亮眼蓝色小车的一家人。
第233章 家家有一本难念的经!
高松然连忙从人堆中找到聊天聊的正嗨的张睿琦, 指向了食堂门口的方向,那家人还在艺术学院里,没有出事。
张睿琦此时反倒舒了一口气。她没有因为那男人不听自己劝告, 而对他们心存怨恨。
相反, 车上的其他乘客都是无辜的,她不希望一个还不晓事的孩子、一个缺乏主见的女人、一个对汽车毫无头绪的母亲,因为父亲、丈夫、儿子或女婿的傲慢, 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此刻机缘将他们再次送到自己面前,张睿琦感叹一句:“这家人命不该绝!”
不过, 她没有冲动, 而是看向正和食堂不远处正和高诗静聊着大寒偶像团体八卦的申雅。
既然这家人能进校园, 还来食堂吃饭, 多半是这里的教职工——当然,成家立业后想来追求梦想的大龄学生也不是没有可能。
让身为在校学生的申雅陪同张睿琦,也许会比让张睿琦和高松然两个陌生人再次前去劝告更有效。
然而,让张睿琦和高松然都感到意外的是, 申雅看见这家人,脸色直接白了。
“帮我挡着,我不想见他们……”
可惜晚了。
那男人仿佛雄狮睥睨领地一般, 环视了食堂一圈。现在不是大学生的饭点,食堂除了几个教职工外,只有10班师生所在的区域比较热闹,很难不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哟, 小雅,你也在这里呀?还想着找你呢!”
申雅为难道:“伯伯, 我今天带市三中的学生参观校园,下午还要接着忙……”
那男人也并非听不懂话之人, 满脸堆笑地说:“没事,小雅你先忙,我们在学校里等着。你忙完了,给伯伯打个电话就好……”
看似通情达理,实际上却没给申雅半点选择的机会。无论这家人来找申雅是想让她做什么、帮什么忙,人“来都来了”,还“一直等在校园里”,表面上好声好气,其实全是道德绑架。
一家人去吃饭了,申雅转过身,就看见刚才还和自己聊得非常开心的高诗静,眼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都快要烧到自己身上了!
申雅无奈地笑了笑:“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跟你们聊聊也没什么大事……”
那位“大伯”,的确是申雅父亲的亲哥哥。虽然申雅现在读着艺术学校,但在她小时候,家里并不富裕。
申雅父亲是路政施工员,曾因为工伤住院半个月。住院期间,小申雅无人照料,父亲便拜托亲哥帮忙照管,小申雅也在大伯家里住了半个月。
“我很感谢大伯一家半个月的照料,可是……”申雅叹气,“后来我爸辞职做生意,赚了一些钱,大伯变经常来找我爸借钱。亲戚借钱,你懂的……”
亲戚借钱,有借无还。
“关键是,大伯还总拿我说事,什么‘当年要是没有我这个当大哥的帮忙,小申雅该怎么办哟’……我承认,那半个月,大伯大娘对我很好,没有短了我的吃穿用度,我妹有什么吃的用的,也都给我买一份。可我爸这些年给过他的钱,早该把这些恩情还清了。可他们从我爸那儿要钱还不够,现在我成年,出来读书了,还总让我帮忙。呵,估计以后小堂弟也成我的责任了……”
“你一个大学生,能帮上什么忙?”众人不解。
申雅耸了耸肩道:“我堂妹,学习成绩比我还差,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数学就没及格过。本来连高中都考不上的,我大伯却觉得,他家女儿不能连小申雅都比不过,通过我爸找关系,把她送进了一所高中。”
华薇在一旁听着,忽然被戳中心思一般,心情有些低落。
“堂妹在高中也跟不上,眼看着连民办大专都考不上。见我在覃山艺术学院过得不错,今年刚上高二,大伯家里也把她送去学画画。更可气的是,他们听说我上了大三,开始跟教授单独做设计项目了,还想通过我走后门!我爸妈这些年去了外地做生意,大伯家留在运夏市,居然还说动我爸,让他们堂而皇之成了我在学校里的‘陪同体验人’,学校里搞活动就可以进来参加。”
怕大家听不懂,申雅还解释了学校里独特的“陪同体验人”制度。覃山艺术学院的办学理念,是让更多人参与进艺术创作中,推广艺术。
推广的最佳对象是谁?当然是亲友啦!学生自主选定最多三位并非该校学生的“陪同体验人”,经过导员批准、登记在册后,学校里的收费展览可以免费观看,各种创意活动也可以自由参加,还能在特定活动期间使用学校食堂。
当然,为了保证学生生活不受影响,他们只能在特定区域活动,行政区、教学区和宿舍区,“陪同体验人”是无法进入的。
覃山艺术学院的活动、展览频繁,这几乎等于给了申雅大伯一家一张自由出入的门票。只要有空,便是一家老小来校园里游玩,顺便找申雅,问她能不能在她的教授那里说句好话,给堂妹一个提前录取的资格。
拒绝大伯,申雅爸爸要生气,还威胁断了她的学费生活费。不拒绝,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在这里读书实在不便宜,没了学费生活费就只有退学了。申雅只能次次虚与委蛇。
家家有一本难念的经!高松然听完申雅的故事,不禁感慨。
申雅忽然想起自己的疑惑,问张睿琦:“你看到他们一家,怎么就想起来找我了?我们长得真那么像吗?”
胡小舞插嘴道:“鼻子很像,一看就是亲戚。眼睛的形状和你大伯不一样,可能是从你妈妈那遗传的……”
申雅尴尬地笑了笑,又听张睿琦解释了关于那辆小蓝车的来龙去脉,申雅惊讶地看向高松然道:“一个高中生连……连什么悬挂系统有问题都看得出来?我刚考完驾照,也没听说过什么悬挂系统啊!你们班真是藏龙卧虎!”
对于这一点,高松然没有必要否认:“哈哈,我们班的确人才辈出,虽然学习成绩好的不多,但在消防队参赛获得全国第三的、在剧院和实验室里做专业工作饱受好评的、写小说全国知名的、被音乐行业大佬叫去学习专业作曲的……都有!”
高松然对这些同学的成就做了些许模糊处理。老班在外人面前夸奖自己,各人心里有数。申雅是外人,没必要让她知道太多细节,反倒给同学们招致不必要的关注。
所幸,申雅也根本没有关注到高松然的小心思。她瞪圆了眼睛,又看向先前几次难倒她的吴震寰。
难不成,在这个班里,参加物理竞赛有望获奖,已经是最不值一提的成就了?
有申雅在,张睿琦再次将自己的观察向申雅的大伯告知,大伯接受起来就容易得多。
毕竟他还有求于申雅,要是得罪了侄女的朋友,到时候申雅一气之下,不帮堂妹去教授那儿说好话了怎么办?
尽管申雅的大伯依然没有完全认可张睿琦的判断,觉得她一个没成年的丫头片子,懂什么汽车?不过,既然是侄女的朋友,总不能每次都驳人家面子,让她下不来台吧?
这一次,大伯也认真起来,钻到车底仔细查看。当然,他只会开车,并不懂车,看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狼狈不堪地钻了出来。
张睿琦的出现,也间接帮申雅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至少是暂时的麻烦。
见张睿琦反复坚持,不光特地搬出了自己的侄女助阵,还危言耸听说,“车上所有乘客的安危都系在你一个人的决定上”。
虽然这话也不算错。
于是,申雅大伯便不再在学校等候申雅结束今天的工作,带着家人率先离开了。
离覃山艺术学院不到五公里处,就开了一家汽修厂。这么短的路程,慢慢开,还不至于车毁人亡。
汽修厂门口,一个看起来还不到20岁的毛头小子拿个马扎坐着玩手机。尽管年轻,却是这家汽修厂有三年工作经验的小工了。
一见到申雅大伯的车,小伙子心里就有数,知道大概是哪里的问题。
毛头小子钻到车底,不到一分钟就看出了端倪。
“你这车悬挂歪了,而且减震器老化太严重了吧!开这么久都没发现问题吗?”就连修理小工都觉得不可思议。
毛都没长齐的小男生对自己的车指手划脚,也让大伯很不满,但有了刚才的教训,他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何况,毛头小子本身就是汽修厂的员工,不是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小丫头,申雅的大伯也不好继续发作。
申雅大伯赧颜,因为开这么久,他除了觉得车身有些晃动之外,真没察觉出问题来。
一时间,他又想到了被自己在大学停车场处臭骂了一顿的小丫头。自己开车都没察觉出的问题,那小姑娘——一个没驾照的小姑娘,居然光靠从外部观察自己车辆的行驶状况,就能准确的判断出是悬挂系统的问题。
亏得自己还自诩老司机呢!
第234章 过去这几天,她都不知硬着头皮说了多少话,头皮都快变成水泥了。
两小时后, 申雅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大伯发来的消息:“小雅,你那位朋友真是料事如神!我的车, 悬挂系统出了大问题, 今天能不能修好还是个未知数。唉,本来今晚想请你吃顿大餐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改天一定补上!对了, 如果有机会,还是麻烦你帮妹妹在教授面前美言几句啊……”
申雅面对大伯, 秉持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躺平哲学。虽然不希望大伯真出什么事, 尤其是牵扯到无辜的小孩子, 不过, 能拖一天是一天。
临别前,申雅还把大伯的消息给众人读了一遍,也让大家放心,大伯至少今天不会继续纠缠自己了。
高松然听了申雅的话, 又将目光重新转向了张睿琦。
光是观察汽车的行驶状况,她就能准确判断出汽车的问题所在。而且这并非偶然,张睿琦的这项本领, 在申雅的大伯和那位女教授的车上都得到了验证。
可是,这究竟和“姑爹”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张睿琦的那热爱汽车的父亲,还有个失散多年的姐妹,比失散多年的兄弟更爱汽车, 以至于……她失散多年的姑爹是一位车企大老板?
不对,这就太扯了。迄今为止, 同学们的天赋只和他们自己有关,家人的身份不该与孩子们的发展相关。
张睿琦的本领是看一眼汽车的行驶状态, 就能判断出汽车的故障。
故障——姑丈?!
对,应该是这样的嘛!“姑爹”这个词本身就很有方言的性质,系统给出这个词,高松然根本就不应该往这个词的原意上联想。
张睿琦的本领是排除车辆故障……
高松然忽然想起暑假时,许岩曾与他分享的一件小事:
许岩想去游泳馆报名,意外帮一个在大泳池里不慎丢了结婚戒指的女人找回了失物。那女人的丈夫已经因为抗洪抢险去世,自然对许岩感激不尽,还给了他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她是一家汽车制造厂的设计工程师。
许岩随后拨通了崔晓晶的电话。刚刚自报了家门,电话那头的崔晓晶一听到许岩的名字,便激动不已:“小许同学,我回家之后一直惦念着,至少也得请你吃顿饭的!你可不知道,那天在游泳馆,你可启发了我!戒指什么的,都是死物。我和他的孩子,才是活生生的、我俩感情最鲜活的见证!因为孩子没看好戒指就骂孩子,我这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嘛!”
又听说许岩要找他帮忙,说班里有同学似乎对汽车很感兴趣,崔晓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几天后,在东兴汽车厂,当崔晓晶见到那位对汽车感兴趣的同学时,她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是一位身材苗条、面容清秀的女孩。
许岩本人就给人一种文气、内秀的印象,崔晓晶的第一反应是,这位女孩可能是许岩的妹妹。
张睿琦有些窘迫:“不是啊,我们就是同学。”
崔晓晶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哦,同学。”
心里却在嘀咕,这姑娘长得挺漂亮,说不定就是许岩同学在班里交的女朋友呢!崔晓晶决定要好好对待她。
崔晓晶在这家车企工作多年,已经不只是苦哈哈的设计师了,还成了一个小团队的小组长。
她向张睿琦介绍了自己的日常工作流程。
“我们团队的工作,主要包括车辆的动力系统的设计与整合,样车出厂后,调研部门会给我们送来客户反馈,据此改进。除此之外,因为我是工程部小组长,也需要协助进行各种测试,比如风洞模拟、碰撞测试等等,并针对测试结果,对车辆的各种参数进行改良。”
担心张睿琦听不明白,崔晓晶干脆直接带她去了一处测试实验室。
“反正这些也不是什么商业机密,我可以和你说说。”崔晓晶坦言,“新车的稳定性和操控性仍然不尽人意,燃油效率也未能达到预期,与竞争对手的同类车型相比存在一定差距。尽管我们已经对动力输出和传动效率进行了优化,但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
今天是周六,可测试实验室里,还是有两位工程师正坐在还没有上漆的白板样车里,在模拟各种复杂路况的“赛道”上行驶,测试悬挂系统、底盘稳定性等性能。
“在我们的道路模拟测试中,会模拟诸如崎岖颠簸路面、海边多盐环境、不同温度湿度的环境,测试车辆性能和安全。你瞧,我们现在测试的这辆车,在高速通过崎岖路面时,时常会出现抓地力不足的现象,尽管并不会真正失控,却驾驶者感到担忧。这便是我们团队目前迫切希望改进的功能。”
张睿琦脑海里忽然闪过无数个想法和猜测。但看向测试车内的工程师们,她心中涌起一股荒谬感。
怎么可能呢?人家崔晓晶,还有那些专业测试的工程师夜以继日攻坚,都无法攻克的难题,她对汽车只有近乎皮毛的了解,怎么可能和专业人士相提并论?
不对不对,肯定是自己飘了!
看着别人开车,车体颤抖,判断出悬挂系统出现故障;或者转弯的时候失去平衡,代表汽车轮胎缺气,看出这两点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知识。
再说了,无论是那韩教授还是申雅的大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并不一定擅长排除故障。
申雅的大伯看不起自己,是他的偏见所致,可崔晓晶和她的团队里都是什么人?专业工程师啊!他们的专业知识和经验,是她无法比拟的。
在这些人面前耍小聪明,卖弄一点可怜的汽车知识,可不是自不量力、贻笑大方么?
所以,张睿琦强行压下快要出口的一席话,保持沉默。
但她的反常神态并没有逃过崔晓晶的眼睛。在崔晓晶看来,张睿琦只说自己是许岩的同学,可能让许岩打电话拜托自己带带她……这关系,就算不是男女朋友,至少也是暧昧对象级别的关系。
这姑娘喜欢什么?在车企能干什么?崔晓晶务必打探得一清二楚,才好对“恩人”许岩交代嘛!
“张同学,我看你刚才似乎欲言又止,是看出了什么吗?放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崔晓晶都这么问了,张睿琦没办法,鼓起勇气,把自己观察到的情况说了出来。过去这几天,她都不知硬着头皮说了多少话,头皮都快变成水泥了。
“什么?你说这辆车前半部太重,导致过弯不稳?不对呀,辆的重量分布都是经过精确测量的,你要说重,每辆车里也就多了一个驾驶员,这都在我们工程设计的考量范围之内……乘客坐在车辆什么位置,不至于影响驾驶室的配重吧?”
崔晓晶这番话与其说是在质疑张睿琦的结论,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分析问题。
张睿琦听了,虽有些丧气,却在第一时间给出了另一种猜想:“我看这辆车底盘比较高,会不会因为车辆重心高,导致车辆在变速或转向时,整个车体倾斜幅度过大呢?”
崔晓晶津津有味地听着,点头鼓励张睿琦继续说下去。
“表现在外在上,就是车里乘客无论坐在前座还是后座,这个位置就会偏重,影响到车辆重心。驾驶员就会感到不稳定,不敢加速。”
张睿琦的话语一出,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她意识到,父亲对她的影响远比她想象的要深远。尽管她曾认为,自己对父亲强迫她一起观看汽车频道时的讲解和电视节目并不感兴趣,但今天,那些知识却自然而然地从她嘴里冒出来。
作为动力系统专家,崔晓晶对于汽车外形结构、流线型设计、还有配重只是一知半解。她打了内线电话联系同事,响了几声都没人接,忽然意识到今天是周六。
自己团队为了攻克难题,连续几天加班加点,连双休日都没法保证。
倘若这个小姑娘说的话,真能为团队解决问题,整个小组都要感谢她吧!
当然,想要验证她所说的是否有道理,还要等到下周相关部门同事上班。
厂房参观结束,崔晓晶又带张睿琦吃了顿饭。
从饭店出来,两人准备分道扬镳时,张睿琦又情不自禁地说道:“你看那辆大货车,不对劲!”
这是一辆运送生鲜的货车,就停在饭店后厨门口,应是给这家饭店运送食材的。
崔晓晶注视这辆车良久,疑惑地看向张睿琦,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张睿琦这才说:“这车斗和驾驶室中间结合的部位很不稳当,在路上多颠几下,都要分开了……”
崔晓晶闻言,心头一紧。她重新打量大货车,虽然外表看似完好无损,但倘若真的如张睿琦所说,车斗和驾驶室的连接处有问题,后果将不堪设想。
像这样运送生鲜的货车通常满载食材,车斗重量极大,万一在高速行驶时与驾驶室分离,让大量食材散落满地,影响附近十几家餐厅的运营,这还是小事。若是车斗脱离时,正好有小车跟在后面。那小车前排的驾驶员、副驾都将遭到灭顶之灾。
两人靠近。货车停在后厨门口,驾驶室里空无一人。
“我们走,去饭店里找这个司机!”崔晓晶当机立断。
就在这时,餐馆后门打开,两个穿着餐厅制服的年轻人走出来,熟练地用一把钥匙打开了车斗后的锁,似乎正要把食材搬进厨房。
张睿琦顾不得其他,直接冲上去问道:“这辆货车的司机在哪儿?车子有问题,可能会出事!”
第235章 新一年的运动会要开始了,今年的特色项目是什么呢?
两人听闻声响, 疑惑地看了看崔、张二人。
饭店后厨的搬运工们都是些粗犷的汉子,平日里身上总带着一股油腻味,连乘坐公交车时都常被人嫌弃, 那些喷着香水、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 看见他们都恨不得躲开五丈远。
然而,此刻这两位穿着得体的年轻女子却主动上前搭话,其中一位眼神显得有些茫然, 甚至忘了询问两人的身份,直接回答道:“司机刚走开, 大概去饭店前台那边签字了。”
另一个人看上去就机灵一些, 他瞄了一眼眼前的货车, 似乎不以为然。
这车不就是来送货的吗?从没出过什么事啊。
看向两个年轻女子, 这个人突然萌生了调戏一番的心思:“小姐姐,小妹妹,怎么,你们怀疑这车里有违//禁品?哦, 原来你们是便衣治安队员啊,我俩给你们当线人,有没有奖金?”
张睿琦没完全听懂第二个人话里的玩笑意味, 刚准备开口辩解说,自己不是什么便衣,找他们说话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车里的东西。
崔晓晶这些都司空见惯了,她知道第二个人纯粹是在开玩笑, 和她们胡扯呢。
发现自己和她们开玩笑的言语,那个漂亮的女高中生好像还当真了, 第二个人非常得意地哈哈大笑,一只手拍在了大货车地车斗上, 哐哐作响。
崔晓晶伸手示意两个饭店工作人员来到车辆侧面,想把车斗和驾驶室中间衔接处的问题指给他们看。
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大货车突然晃动了一下,紧接着,车斗部分与驾驶室分离,猛地向后侧倾斜。
由于货车停放的位置本就是个斜坡,方便员工装卸货物,而且货车是头朝里尾朝外停放的,车斗在重力的作用下,直接在倾斜的底盘上向后滑动,仿佛下一秒整个车斗就要砸在地上。
“快闪开!”崔晓晶一边喊,一边拽着张睿琦的手,迅速跳出了危险区域。
两个卸货的工人也吓得脸色苍白。机灵些的那个向后一跃,躲过了危险;而另一个反应稍慢的工人,幸好他站在车斗地侧面,如果他站在正后方,恐怕来不及躲闪,会被车斗直接砸中,甚至被埋在滚落的食材之中。
就在这时,饭店后门突然冲出来一个中年人。他并没有穿着这家饭店的制服。
匆匆跑过来,看见“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的车斗,和随即散落一地的生鲜食材,满脸惊慌失措:“我的天,怎么回事啊?!”
张睿琦急忙喊道:“你的车斗和驾驶室连接处出了问题!稍微施加一点外力,就直接断开了!”
这个中年人大概就是司机,他吓得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直冒,手忙脚乱地走到连接处查看,只见连接车斗和驾驶室的地方已经裂开。
他惊呼:“怎么可能?我跑了这么多趟,也没见过这种情况……”
整个车厢的生鲜产品全部滚落,有些甚至从饭店后门的卸货小路,滚到了正常行驶的道路上,半条路都被堵上了。
有些刚好经过这里的车辆躲闪不及,直接碾了上去。之后回家或者别处,轮胎上的鱼腥味、腐肉味简直绕梁三日,余味不绝。
出了这么大的事,治安部很快到达现场。
出了故障的货车最终也安全拖离现场。尽管载满食材的车斗是在那个机灵搬运工狠狠拍了两下车门后才和驾驶室脱离的,但造成事故的根本原因还是连接处的生锈老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机灵搬运工拍了车斗导致脱离,不但无过,反倒有功,提前触发了故障,避免了在高速公路或城市道路上造成更为重大的事故,导致更严重的伤亡。
餐厅负责人也赶来道谢。幸好两个年轻女性及时发现问题,否则,若是那两个搬运工已经开始搬运食材,手里拿着重物的他们必然不可能迅速躲开倾泻而下的车斗和食材。若是他们还在车斗里,甚至有可能顺着车斗和里面的东西直接滚到大街上,被躲闪不及的其它车辆碾压。
到时候,能不能保住命都要另说了。
崔晓晶看着张睿琦。回想起从见到她第一面时,她对张睿琦的第一印象,崔晓晶若有所思。拍了拍张睿琦的肩膀,她笑道:“你这眼睛,真的灵光啊!”
还没等同学们完全消化高二上学期社会实践的种种经历,新一年的运动会又如火如荼展开了。去年,财大气粗的三中租用了省奥体中心的场馆作为运动会场地,而今年则显得俭省了些,将同学们带到了郊区的医科大学体育场。
今年的三中特色“双胞胎足球”项目照旧举行,高二年级只有一场比赛,便是高一四场小组赛的胜者——3、9、10和15班举行决赛。
与去年运动会前的情况不同,全年级乃至全校都已见识过去年高一10班在运动会上的恐怖统治力。
更可怕的是,据说去年10班有个姓朱的体育特长生因为受伤,几乎没怎么参加比赛。今年虽然他不再是校队训练的体育特长生,但多年训练打下的底子依然存在。
他们不知道,更更可怕的是,经过了一年的系统学习,这位朱同学在理疗按摩方面的知识储备也突飞猛进。
以前的他,即使不受伤,也只是个单兵作战能力极强的特种兵。
现在,虽然单兵能力略有下降,他却成了既能战斗又能为队友提供增益的高级辅助!
今年,为了提高5班同学参与运动会的积极性,5班体育委员江虹同学在储梅老师面前提出了一个建议:让储梅老师去10班上历史课,说服朱家荣来5班做个“运动前拉伸专题讲座”。
不得不说,5班文科生多,热爱运动的少,大课间做操总有人找理由请假。长期久坐,即使年轻的身体恢复得快,也有同学时常感到腰酸背痛。
“10班人给我们做专题讲座?储老师不是在开玩笑吧?”
“还是个体育生?估计储老师实在是没办法了,就在去年运动会上断层第一的班级找了个体育生来给我们做动员工作……”
提前一天,5班的同学们就从小道消息听说朱家荣是江虹请来带全班同学做操的,他们更加不满了。学校要计如班级考评分的课间操他们都不乐意做,凭什么从10班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体育生,他们就要服从?
对于去外班邀请去做演讲,朱家荣本人也有些尴尬。不过,储梅好歹也是10班的历史老师,朱家荣总不好拒绝吧?
同意了储老师的请求,朱家荣这才想起来要和高松然提一嘴。
不过,已经答应别人的事不能反悔,高松然便从另一个角度开导朱家荣:“你平时不是总和我说,人们谈起‘按摩’,总会联想到那些不正规的服务,搞得你介绍自己在康复科学习,都会有人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这次去5班,不正是让更多人感受正规理疗魅力的好机会嘛!”
想想也是。朱家荣把自家父母按服了,10班同学跟着他做过拉伸课的也服了。学校这个平台,可不是宣传的大好机会?
于是,这星期的班会课,他出现在了5班。朱家荣外表普通,又有些腼腆。他说要通过一套简单的拉伸动作,缓解身体疲劳时,大家脸上都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5班同学的反应早在他预料之中,虽然有些局促,他还是微笑着邀请几位同学上台试试。除了体育委员江虹之外,没有人愿意,而江虹因为在运动会期间积极动员5班同学报名参赛,早就被一些同学私下里称为了储老师的“狗腿子”。
朱家荣喊了半天,只有江虹一个人来到台上也不好看,于是江虹对着台下喊:“徐群中,你昨天不是还抱怨脖子疼吗?有个这么好的机会学习拉伸,怎么也不愿意了?付歆,你不是也老说腰疼吗?一起上来试试呗。”
喊到名字的徐群中和付歆垂头丧气地上了台。徐群中嘴里嘟囔着:“还真把他当神仙了,能有多厉害?”
按照朱家荣的指导,在储老师的命令之下,5班剩下的同学站在原地跟做动作。当然,上台的三人中有两人都不情不愿的,也别指望台下跟做的同学能有多认真了。
台上的三人做了几个简单的肩颈拉伸。刚开始,大家脸上带着明显的抗拒,动作也显得很僵硬。
没过多久,名叫徐群中的男生停了下来,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露出一丝惊讶。不过现在就反水,可不让他刚才的抵抗显得可笑吗?
身旁叫付歆的女生可没想这么多,她一脸惊奇地转动起了脖子:“天哪,刚刚还有些紧绷,现在好多了。”
江虹自己热爱锻炼,却不是体育特长生,也没有学习过系统的热身、锻炼后拉伸的技巧,运动后积攒了不少伤病。也就凭借着年轻恢复得快,才不用去医院。
朱家荣教的动作有没有用,江虹是感触最深的。
看见台上这几人的反应,班里原本有些懒散的气氛渐渐变得活跃。台下的同学里认真参与的也变多了。朱家荣继续引导他们做更深入的动作:侧身、弯腰、伸展。
每个动作还搭配详细的解释,能够放松哪块肌肉或者哪里的筋膜,他都耐心向每位同学解释。付歆长期伏案,此时微微弯下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满脸惊喜。
台上的徐群中也顾不得所谓的面子了,发出一声畅快的感叹:“哇,好舒服啊。”
第236章 有人手忙脚乱地尬舞出洋相,谁不爱看呢?
教室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 不时有人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好神奇,这些简单的动作效果这么好!”
“朱同学,之前错怪你了, 要是你开班, 我第一个报名!”
朱家荣只是淡淡地笑着,他走下台去,帮助那些动作还不标准的同学调整姿势。
康复科的梁大夫教给他的不仅仅是与病人接触的手法, 还有一些保护自己的禁忌。朱家荣非常谨慎,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行医资格, 所以在纠正同学姿势时, 不会真正上手, 而是保持手臂悬空。
体验过后, 5班的气氛由最初的不以为然,转变成了彻底的佩服。
储老师也在教室后面跟着练习。看到同学们都对朱家荣的本领心悦诚服,她鼓励同学们:“你们有什么问题赶快问,像这样专业的理疗服务, 在外面养生馆一个小时要几百块呢。”
就像去年的跃动格子一样,三中依然设置了年度特色项目。这一次保密工作没做好,所有人都很快得知, 今年的特色项目是跳舞毯。
这个项目在电玩城里十分常见,放在运动会赛场上却新颖有趣。除了可以单独报名的个人项目外,三中还修改规则,让其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团队项目。
有几首舞曲是偶像团体跳过的集体舞, 每个舞者的动作并不完全一样。每个班级都需要在曲库中选取一首集体舞曲目参赛,集体舞曲库中的曲子最少需要五人, 最多的一首曲子,则需要八人协作。
每个参赛班级会分到一块大型跳舞毯区域, 地毯上设置了多个感应区。舞曲开始时,伴随音乐的节奏,大屏幕上会依次出现指示箭头,参赛者要踩准地毯上的感应区,完成上下左右跳跃、旋转等动作。
若是集体舞,还需要各个参赛者自己在屏幕上对应的标记,跟着标记和队友一起穿插、移动,难度比只要原地跳跃的单人项目更高。参赛者的得分根据他们踩中时间的准确度决定,分为完美、良好和失误三个标准。集体舞项目最终成绩,取所有参赛者的平均得分,人数越多,难度越高,选择人数较多的集体舞的班级会酌情提分。
单人舞项目,每个班级最多可以报三个参赛选手,在单人曲库中自由选择。曲目难度也分了三个级别,难度越高,音乐节奏越快,屏幕上指令的变化也越复杂。
当然,难度高的曲子得分系数也高。这就需要参赛选手进行取舍,是选择难度较低的曲目求稳,还是冒着失误多的风险冲击高分?
由于跳舞毯的传言早就通过各个渠道传入同学们的耳中,在三中官宣今年的特色项目是跳舞毯后,同学们并没有像去年得知特殊项目是悦动格子时那样,彻底炸开锅。
前舞蹈生、现搏击项目体育生靳文蕾,和曾练体操的潘梦影几乎毫无悬念地占据了两个名额。
剩下一个名额,出于平衡考虑,决定给一个男生。10班体育较好的男生很多都报了集体项目,包括集体舞,剩□□育不太好的男生,想到自己上了若是单人跳舞毯项目,肯定会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毕竟这是今年的特色项目,有人手忙脚乱地尬舞出洋相,谁不爱看呢?
“陈默,你就没报几个项目。知道你要去解说,可跳舞毯是今年新项目,试一试嘛,挺好玩的。”当负责报名的潘梦影走到陈默面前游说时,陈默整个人呆了。
虽然他热爱体育,很想上场出个风头,可是他的拧巴到出奇的敏捷性,可是在整个学校篮球社都出了名的,连刚进篮球社的高一新生都听说了这个嘴皮子比肢体协调一百倍的奇葩学长。
潘梦影实在找不到人,居然喊他去?
陈默犹豫了。不是他不喜欢参加体育项目,而是他有一种预感,若是他参加了单人跳舞毯,被全校师生围观他的丢脸程度,可能要比去年运动会上杜寒被广播社社长当众训斥还要严重。
潘梦影眼前又出现了另一个身影,舒惠静。舒惠静虽不是什么体育特长生,但他去年意外地在跳远项目上摘得了一枚银牌。
尽管在今年的训练中,他再也没能跳出去年夺冠时的那次成绩,但潘梦影相信他的天赋还在,也许他就是个大赛型选手。
她翻看了舒惠静的报名表,除了跳远,他只报名了双胞胎足球一个项目。今年报名双胞胎足球的同学很多,去年舒惠静和冯仁杰的组合表现一般,今年还不一定有机会上场。
于是,潘梦影又来到舒惠静面前,提议他参加单人跳舞毯项目。
舒惠静的内心有些犹豫。跳舞?这不是女孩子的专长嘛,他一个男生上去算什么事?
另一方面,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一个人去电玩城时,跳舞毯项目是他最喜欢的游戏。
在同龄人面前,舒惠静给人的印象是一个有些刻薄但并非大恶的普通高中男生。他学习成绩一般,却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几乎没人知道,他还是家附近商场电玩城跳舞毯项目霸占前三排名的大神——这还是因为同一个账号最多只能在排行榜上占据三个位置。
他从小就因为姓名像女生而遭受过他人嘲笑,总是担心自己在同学们眼中显得不够男人。在他看来,玩跳舞毯游戏,或者说跳舞本身,和男子气概是相冲突的,尤其是看到电玩城里其他男生都在格斗、赛车这类更有对抗性、更加“硬核”的游戏机前大喊大叫时,跳舞毯就显得过于轻盈柔弱。
即使在电玩城被人当做大神膜拜的时候,他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跳舞的瘾犯了,他就跑去家附近的商场。那家商场周末早晨九点半开门,但周末有精力来电玩城打游戏的年轻人,谁会卡着这么早的时间来跳舞呢?
除了舒惠静。
无论天气多热,哪怕他只穿着一件背心,也一定要戴上鸭舌帽和黑色口罩遮脸。
距离运动会开幕还有一个星期,10班同学排练完了跳舞毯的集体舞项目。看过10班在合唱节上精彩的《猴山圆舞曲》后,一些同学调侃道,10班会不会再次自己编一首曲子,紧急加入跳舞毯曲库?
这一次,这些同学倒是失望了,但10班依然选择了难度最高的一首曲子——大寒某八人女子偶像团体的情歌《治愈我》,节拍快速,动作复杂。
集体舞中,队形变动和舞者穿插移动的元素要多于个人舞,排练起来也更加困难。大多数班级选择在体育场上播放自己班级选取的歌曲,跟着音乐视频中舞者的动作学习,并进行跟练。
但10班选择了一条不同的训练之路。
暑假期间,黄莹莹采访了一家名为“舞动乐园”的电子舞厅的老板。这家电子舞厅的经营模式和KTV类似,设置了不同大小的包厢,按时间收费。与传统的KTV包厢不同,包间内没有点歌机,而是配备了一台大型跳舞毯游戏机,有多人比赛模式,也有集体舞。
玩家可以通过手柄点选喜欢的舞曲,就像在KTV点歌一样。
黄莹莹曾经带顾青丽去过一次这家店,觉得这种新颖的经营模式应该能够吸引不少年轻人,但实际上,这家店的生意却异常冷清。
老板是个富二代,开店主要是为了好玩,并不太在乎利润,但他非常在乎人们的口碑。于是,黄莹莹利用自己一年来积累下的粉丝,为这家“舞动乐园”做了三期跟踪报道,帮助积攒人气,效果还不错。
当听说黄莹莹她们班在为运动会上的跳舞毯集体项目做准备时,这位富二代老板毫不犹豫地提供了一间大包厢,并颇为豪横地表示:“你们学生放学的时候,店里基本没人,来消费的也至少等到晚上八九点之后。如果想来我店里训练,请随意,水果我都备好了!”
起初,高松然从潘梦颖那里听说黄莹莹在一家舞厅包场,让10班参赛选手去训练时,他还有些不放心。
一方面是“舞厅”这样的环境可能不适合高中生,另一方面,高松然明白,让班里有钱的同学自掏腰包为班级奉献,是甜头,也是陷阱。
一旦你奉献了一次,下一次再遇到需要钱解决的问题,大家的目光都会理所当然集中到你身上,再想拒绝就难了。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便是这个道理。
不过,听说黄莹莹并没有花钱,而是靠面子挣来的之后,高松然又去实地考察了黄莹莹所说的那家店,发现没什么乌烟瘴气的小混混,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帮张睿琦联系崔晓晶,是靠许岩的面子;依靠乐坛大佬柳莉佳帮王笛找了个打架子鼓的老师,也是买一赠一,人家柳莉佳看上的是钱增增的能力,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钱增增的面子。
高松然实地走访一番后,发现同学们去排练的时间,店里的确门可罗雀,也确实影响不到老板做生意,他才欣然接受。
集体舞排练完后,个人加紧排练单人项目。潘梦颖将这家舞厅的地址告诉了舒惠静,约好明天晚上开始一起去“舞动乐园”。
靳文蕾已经跟着集体舞的队伍练了好几天了,见舒惠静眼里有些犹豫,也在一旁劝道:“这家店氛围很好,音响音质也不错,体验感绝对一流。放心,也不用你掏钱。”
舒惠静听完这话皱了皱眉,低声道:“我可能不去了,我家附近的商场也有跳舞毯。我家在商场里有会员,可以在那儿练。”
靳文蕾一愣,她压根没想到舒惠静会拒绝。毕竟,舒惠静虽然平日里对个别同学有些刻薄,但他的集体荣誉心是没得说的,前几天练跳远,也练到筋疲力竭呢。
潘梦颖问:“怎么不一起去呢?一起去的话,我们仨还可以相互指导啊?”
第237章 如果这位水平超高的舞者能代替舒惠静为10班参加比赛就好了!
舒惠静耸了耸肩, 目光有些躲闪:“真没事,我一个人练就行了,反正比赛也是一个人跳, 不影响的。”
听见这话, 靳文蕾心里瞬间不爽了起来,面色阴沉。舒惠静几乎看见她的拳头攥起来,害怕真的会挨揍, 他连忙解释:“我真的有地方练!商场那里没人认识我,跳起来更自在。你们真的不用担心, 我不会拖后腿的。”
发现劝不动, 潘梦影和靳文蕾离开了。靳文蕾很不爽, 觉得舒惠静是在找借口, 悄悄对潘梦影说:“听说这第三个参赛的同学,你在班里转了一圈,才找上他报名。他不会因为这个,对你有意见吧?还是说, 他水平不行,怕当众出丑,连累大家?”
潘梦影也没了主意:“我倒不是不信他。我只是怕他现在因为害怕在我们面前丢脸, 不愿意一起练,到时候上了赛场反而丢更大的脸……”
见靳文蕾气冲冲的,好像又想追回去找舒惠静理论,潘梦影连忙拉住她:“你相信我, 我就是那种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怕犯错被父母责骂的人。要是他也是同样的心理, 我非常理解他。”
靳文蕾白了潘梦影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行, 我们要相信同学,可总得知道他究竟在不在好好练习吧!对了,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她凑到潘梦影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潘梦影瞪大了眼睛:“什么,跟踪他?这样真的好吗?”
靳文蕾一脸坚决地说:“得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在练。”说着,她掏出手机,自言自语道:“他家住在联华小区,那附近的确有个挺大的中心商场,点评网站上好多人都提到里面的电玩城。估计就是这儿了!”
潘梦影一脸震惊地看着靳文蕾。她发现,自从靳文蕾加入了搏击社,靳文蕾的主见比以前强了很多,做什么事都不再犹豫。
毕竟,靠拳头就能解决的问题,费什么口水?
到底是有力量就有底气的女人啊!潘梦影在心里感慨。
“这样,今天放学前,你再假装关心一下他的训练进度,问问他,在跳远和跳舞毯两个项目的训练中如何分配时间,还能保证有空写作业?嗨,反正就问问他的训练计划,争取套出他去商场练习的时间!”
潘梦影自然不如靳文蕾那么有主见。不过,她得知了舒惠静打算星期六早晨商场一开门就去练,那时候人少,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他。
听潘梦影复述舒惠静的话,靳文蕾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我就说,他跳得不好,害怕被我们看见丢人呢。”
潘梦影不好多说什么。她现在住校,星期六本就打算在学校体育场练习自己的项目,不过花一个上午时间,和靳文蕾出去探查一下班里这位神秘参赛者的训练状况,倒也不算完全不务正业。
查到这家商场九点半开门,潘梦影和靳文蕾九点就来到了附近,去附近的早点铺买了包子油条,防止低血糖。
她们像私家侦探一样,鬼鬼祟祟地躲在附近的墙根之下。九点半、九点四十、九点五十……商场大门开了,她们依然没有瞧见舒惠静的身影。
靳文蕾说:“呵,我就知道,还什么‘开门第一时间就去练’,果然骗人的吧!”
潘梦影啃了手里剩下的半口包子,提醒道:“这家商场也不止这个门,不如我们进去看看,就算找不到目标人物,来这么大的商场逛一圈,也不算白跑一趟。”
靳文蕾想了想,觉得潘梦影说的有道理。她们决定进去看看,不管能不能找到舒惠静,至少可以享受一下周末的闲暇时光。
两人进入商场,直奔电玩城区域。
当然,说是“直奔”,但路上的可丽饼店、毛绒玩具店、运动服装店等这些魅惑人心的小妖精,吸引着两人的目光。
经过一番“艰难险阻”,两人终于在早晨十点半,抵达了距离大门不到200米开外的电玩城区域。
尽管电玩城里还没有多少人,但一台台街机的声音早已响起,嘈杂无比。电玩城门口,一个小学生挎着母亲的胳膊,路过电玩城时,目光也被吸引,飘了一路。
看到潘梦影和靳文蕾二人大咧咧地走进电玩城,小学生心中不禁羡慕起来:“好想早点长大!”
“你看,跳舞毯应该在这个方向,好像还围着三个人在排队呢。”潘梦影注意到了显眼的跳舞毯机器。
两人凑近两步,发现围在跳舞毯机器旁的三个人,其中两人都是电玩城的工作人员,另一个看起来不像排队的,更像是看热闹的。
正在跳舞的人身高约1米75,身穿宽松的运动衣,鸭舌帽檐压得很低,还戴了一副黑色口罩,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正在选歌。
音乐响起。这是一首上世纪末非常流行的迪斯科舞厅乐曲,节奏明快。
台上的舞者身体自然而然地跟着节奏摇摆,双腿快速交替踩着箭头。
随着音乐节奏加快,他的脚下好像装了一对弹簧一样,不论是基础的单踏步、双踏步、交叉跳跃步,还是高端动作,如侧滑步、转身跳跃步,此人也踩得相当精准。
屏幕上一个个“完美”评价迅速出现,又迅速消失,偶尔才会跳出一个“良好”级别的动作评价。至于“失误”,自从潘、靳二人凑近观察以来,还没在屏幕上见到过哪怕一个。
潘梦影和靳文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这人牛叉哄哄啊,应该不是第一次跳这首曲子了吧?”和赵华枫在一起混久了,原本还算矜持文雅的前舞蹈生靳文蕾,语言风格也变得更加洒脱不羁,“就是装叉装得太过了,现在天气又不热,他又是帽子又是口罩的,还真当自己是大明星,怕被人认出来吗?”
潘梦影没有说话,她的心中一阵狐疑。看着那人的背影,她甚至萌生了一个荒唐又大胆的想法:“我猜,那个人会不会是……”
靳文蕾显然理解错了她的意思,接话道:“这个人会不会真是个偶像明星?专门练过跳舞,所以才跳的那么好?不可能吧,一个大明星来商场跳舞机上跳舞,还没有被粉丝发现,谁信呢……”
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工作人员听见两人的对话,也上来插嘴:“会不会是哪个公司还没出道的练习生呢?没什么名气,但是训练基本功很扎实。”
另一个店员则一脸神秘:“你刚来一个月还不清楚吧,我早就听早班的同事们说,有个跳舞很厉害的小年轻,每周末一开门就来跳舞。很有个性,每次都戴帽子和口罩,我这是第一次轮早班,还没见过。会不会就是这个人?”
靳文蕾和这两个人聊了起来。潘梦影站在不远处,眼睛一刻都不敢离开。
那人一曲跳完,马不停蹄又点选了第二首歌,是节奏更快的霓虹国二次元虚拟歌姬作品。前奏刚响起,在场几人就被这魔性、充满活力的氛围包围。
这首歌的节奏确实飞快,音符密集,对舞者的反应速度和节奏感要求极高。
歌词段落响起时,旁观几人更加震惊。她们仅仅用眼睛追踪着屏幕上的箭头,就已经感到目不暇接,而这位神秘舞者却依然游刃有余,绝大多数动作都精准地踩在拍子上。
虽然这一次的表现没有前一首曲子那么完美,多出了不少“良好”级别评价,甚至还出现了一次“失误”,但即便如此,在场的人也自认难以达到这样的水平。
前舞蹈生靳文蕾不禁感叹:“叫我上去跳,整首曲子能踩出三个‘完美’,就烧高香了!”
随着歌曲结束,即使是这位神秘高手也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的余光扫到周围还有几个人在排队等待,于是便靠边站,想要喘口气。
满头大汗地走下跳舞毯,准备休息,却见一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霎时间,此人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惊恐地瞪大。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们俩怎么会在这里?她们看到自己跳舞了?
他的目光迅速在两人身上又扫了一遍,心中一阵翻腾,下意识地往下拢了拢鸭舌帽帽檐,试图遮住更多的脸。
但已经来不及了。
刚才潘梦影看着他的背影,对他的身份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此时,这人的半张脸显露在她的面前,她也不可思议的大叫了一声:“舒……舒惠静?!”
靳文蕾听见这个名字,整个人差点跳起来了。天知道,当她看到这个人的半张脸的前一瞬,心里还在想,如果这位水平超高的舞者能代替舒惠静为10班参加比赛就好了!
结果发现这个人竟然真的就是舒惠静。
这究竟是什么天赐良缘,啊不,冤家路窄,也不对,这是什么吊诡奇事啊?
等等,自己这两天对着潘梦影埋汰舒惠静,埋汰了那么多次,说他跳得不好,害怕在同学面前丢脸……结果他跳舞毯的功力,居然比自己和潘梦影两个人加起来还高出十条街!
听到自己的名字,知道已经无法再隐藏,只得慢慢地转过身来,尴尬地笑了笑。
他下了跳舞台后,排行榜上第三名的分数又刷新了。
那位第一天值早班的店员惊喜地说:“果然,你就是占据前三的那一串英文名大神!”
两个女生这才朝排行榜上看去,发现前三名都是同一个人:“MusselMan”。
靳文蕾把这个词念了一遍,看向舒惠静。舒惠静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什么肌肉,但是希望能练出一身肌肉,所以给自己取名‘肌肉男’。”
但潘梦影却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她问靳文蕾要来手机,在词典里点了几下,然后笑出了声:“所以,我们以后管你叫‘贻贝男’好了?”
第238章 顶着这个“MusselMan”的名字在排行榜上高调晃悠了这么久!
“什么贻贝男?好难听啊……”舒惠静没听懂潘梦影和靳文蕾的玩笑。
此时, 靳文蕾也看到了自己手机词典上显示的字样,笑着打趣说:“没关系,不想做贻贝的话……青口男、海虹男、淡菜男, 随你选!”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舒惠静依然摸不着头脑, 就连旁边看热闹的两个店员也不太明白。
第一次值早班那位好奇地问:“原来你们几个认识啊。不过,你俩一分钟前还在夸他厉害,在排行榜上名次高, 怎么一分钟后就突然开始讨论海鲜了?”
新来的店员没说话,看着电玩城对面那家还没到开张时间的海鲜酒店, 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潘梦影也不卖关子了, 告诉舒惠静, 他引以为傲的挂在排行榜前三的名字拼错了!“Mussel”是贻贝的意思, 又称青口、海虹、淡菜,“muscle”才是肌肉。
听闻此言,舒惠静非常窘迫,脸腾地一下红了。
天哪, 自己顶着这个“MusselMan”的名字在排行榜上高调晃悠了这么久!这一年来,所有在这台跳舞毯机器上跳过舞的人,都知道有一个叫“贻贝男”的高级玩家, 霸占了排行榜前三的名号。
真是的,半瓶水就不该出来晃荡瞎显摆的!好好用拼音写‘jirounan’,逼格是低了些,也不至于拼错!非要装文化人用英文, 现在倒好,要成全世界的笑柄了!
他连忙问店员:“昵称能改吗?”
店员表示, 一张商场会员卡只对应一个身份,而商场会员卡是要用身份证实名办理的, 这是为了防止一些人利用商场“拉人头打折”活动非法牟利。
舒惠静哀嚎道:“为了用我妈在这家商场的会员卡在电玩城充值,就已经是挨了老妈好几顿骂、求姥姥告姥爷,才在14岁生日那天求来的生日福利。结果你告诉我,想要覆盖掉这‘贻贝男’的名号,还得求爷爷告奶奶,把我爸的身份信息也拿来开会员卡才有可能吗?”
新来的店员看似热情,实则补刀:“不一定要用你爸爸的身份信息哦,只要满18岁都可以在这里开卡的。”
《只要满18岁》。这几个字的意思就是,还要让“贻贝男”再在排行榜上至少再挂一年!
不知道“mussel”不是肌肉而是贻贝之前还好,知道了就再也忘不掉了。太丢人太尴尬,舒惠静不能忍。
好在舒爸爸对儿子在电玩城办会员这件事并没有舒妈妈那么反感,尤其是听说他只玩跳舞毯,还认为这对身体健康有好处,所以并没有设置太多阻碍。
当天晚上,舒惠静就连哄带骗地从老爸那里弄来了一张中心商场的会员卡。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排行榜上的前三成绩是他自己在这个店完成的个人成绩前三,而且是他刷了那么多次才刷出来的最佳结果。想要超越自己的历史最好成绩,哪有那么容易?
运动会结束后一个月,舒惠静终于成功刷新了自己个人第二最好成绩。
可是,看着刷新后的排行榜,他傻眼了。
排行榜上是取每个账号的最高成绩,顶着正确的“肌肉男”昵称超越自己的前最佳成绩,也会只有一个成绩。
而且,哪怕“肌肉男”分数比“贻贝男”高,也不会直接覆盖掉“贻贝男”的排名和分数,而是将“贻贝男”往后挤。
情况变成了这样:“贻贝男”占据1、3、4这三个位次,“肌肉男”占据第二位。若是想让“贻贝男”的名号彻底消失于这个排行榜,舒惠静要再达成两个条件中的一个:
第一,他还需要至少两张商场会员卡,再注册两个名字。并且,这两个名字旗下的那个舒惠静,舞蹈水平还要超过“贻贝男”;
第二,招募比他还擅长跳舞毯项目的高人,也需要至少两人,用实力把“贻贝男”挤下去。
都难如登天!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靳文蕾和潘梦影拿舒惠静“贻贝男”的称号开了一会儿涮,又说起了正事。
靳文蕾说:“原来你这么厉害啊,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跳得这么好,干嘛不参加咱们班的集体舞呢?这比赛有你,稳了!”
潘梦影也附和道:“是啊,刚才那首二次元歌曲节奏那么快,我光看屏幕上的那些箭头都看得眼花缭乱,你居然还能跳得那么轻松。真是大神级别的厉害啊!”
听见两位女同学毫无保留的表扬,舒惠静非但没有感到兴奋,反而神情复杂地低下了头。他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别说了,你们这样夸我总觉得怪怪的。跳舞是你们女孩子的活动,我一个男生爱玩这种游戏,今天还被你们发现了,可别乱说出去啊……”
这话说得,无论是前舞蹈特长生靳文蕾,还是考虑转舞蹈特长的前体育生潘梦影都能轻松反驳。靳文蕾道:“你少给我扯蛋!什么叫女孩子的活动?好多舞蹈形式都需要男演员。芭蕾舞剧看过没?男舞者不少,剧里还要托举女舞者的,还要做独立的跳跃、旋转等高难度力量型动作。男生跳舞怎么就丢人了?”
想想也有道理,但心里的那道关却一直过不去。舒惠静叹了口气:“可能是因为我从小被嘲笑过吧,因为名字像女生,所以做任何能和女生联系起来的事情,都会觉得不太自在。”
潘梦影对他的心理倒是非常理解。虽然她没有因为这个被嘲笑过,但因为父母对她和男生的接触如此严厉,哪怕收交作业,查背课文这样再正常不过的活动,曾经的她也会感到有些不自在,担心和男生说一句话就会引起对方的误会,被写情书告白,最后被父母发现、责骂,甚至混合双打。
当然,现在的潘梦影,已经逐渐摆脱小心翼翼的心理,变得更加大方开朗。
靳文蕾更加心直口快:“别人说你名字像女生,你做女生更喜欢做的事,就要嘲笑你?而且你还觉得不爽了?凭什么呀,我们女生地位天然比你低一等吗?”
眼看靳文蕾都开始习惯性地掰手指,咔咔作响的声音就像一阵阵警铃敲在舒惠静心上,他连忙辩解道:“不是,不是这样的……”
哪怕他内心也隐约觉察出,把男生叫做“娘炮”是对男生的侮辱,但把女生叫做‘女汉子’,却好像是在夸她,潜意识里也带了些不对等的意味。
靳文蕾没有意识到她的习惯动作已经对舒惠静带来了一片小小的心理阴影。
她继续道:“我在格斗社和人对打,如果我眼里只有性别,那么整个社团只能找到一个人对打。而搏击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面对更多的对手,习惯不同人的格斗风格。再说了,社里那么多男生,能打得过我的也就两个。”
这话听起来就更像威胁了!舒惠静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眼见事态有些不对,潘梦影连忙转移话题,称赞道:“不管怎么样,你跳得这么好,就应该参加集体舞。我们也就勉强把整支舞顺下来一遍,换队形的流程给练出来了,脚下动作却远达不到你这么精准的水平。”
舒惠静知道自己无法推脱,只能满口称“好”。
接着,他在两人的注视下又跳了两首快节奏的歌曲。跳完这两首歌之后,无论靳文蕾怎么劝说,他都不愿再跳了。
运动会将在星期三举行,到了星期一下午,潘梦影把集体舞项目的队员召集起来,也把舒惠静加了进去,想看看效果如何。
高松然也对此很感兴趣。星期一早些时候,他从潘梦影那里听说了她和靳文蕾在中心商场电玩城的奇遇。
于是,他把舒惠静叫到自己跟前,身为英语老师,一定要抓住这样绝佳的教育机会,提醒他不要再犯把“肌肉”拼成“贻贝”这样让人哭笑不得的错误。
实际上,这只是借口。高松然把舒惠静单独叫来聊天,是要鼓励他在某条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因为高松然已经猜到了舒惠静天赋词的意思了:“手足”,不是“收租”,也不是“兽族”,而是“手舞足蹈”。
这个成天想着如何宣扬自己男子气概的同学,曾把跳舞视为女生的活动、觉得丢自己大男人脸的同学,到头来最适合的职业道路居然是舞蹈家,属实有些讽刺。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对舒惠静本人来说,倒是一堂很好的人生课。
最终,经过星期一一下午的训练,潘梦影还是没有选择让舒惠静参加集体舞项目。
原因不是时间太紧,或是临时上阵的舒惠静学得慢,也不是因为他跟不上节奏。
相反,舒惠静实在是太突出了,整个人跳起舞来就好像完全融入了音乐之中。也就专业学过舞蹈的靳文蕾,能做到勉强和他一样投入。
和剩下几个一看就是“被迫上班”的同学比起来,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靳文蕾是站在C位的领舞,出色一点不奇怪。如果把舒惠静放到C位,靳文蕾换到其他地方,效果也差不多。一个集体项目中,当队员水平参差不齐的时候,大家首先关注的会是表现突出的那几位,但随后就会逐渐把目光转向那些表现不佳的人。
如此,舒惠静的出色表现可能会更加凸显其他同学的不足,从而影响整个集体舞的效果。
训练开始前,看到舒惠静要加入进来,在场的一位同学产生了些许幸灾乐祸的窃喜。
第239章 对抗10班临时联盟土崩瓦解
韦闲仲是班上唯二主动报名集体舞的男生之一, 另一个是钱增增。钱增增没有特别擅长的运动项目,又不想在运动会上完全没有参与感,于是随便报了个集体舞。
韦闲仲则是觉得集体舞项目全是女生, 只有钱增增一个男生显得突兀, 自称“大发善心”,前来陪同。
当听说舒惠静也可能加入集体舞,和他平时有些看不起的女生群体一起练舞, 韦闲仲属实得意了好一阵。
他是吴震寰的同桌,虽然没有学到吴震寰刻苦学习物理和面对他人嘲弄时的泰然自若, 但是一年多来, 接受了吴震寰无数次理科重难点辅导, 韦闲仲嘴上不说, 心中对同桌可是相当感激。
因此,对舒惠静曾经嘲笑吴震寰,韦闲仲一直耿耿于怀。
高松然也看过了韦闲仲的天赋词。在10班众所周知,韦闲仲, 因为姓名和明朝末期的“九千岁”魏公公魏忠贤颇为相像,从初中开始,“太监”的外号便伴随着韦闲仲。
这个外号放在任何男生身上都是侮辱性极强的, 但这么多年下来,反抗也反抗过,也慢慢接受了这个无奈的现实。尤其是在上高一后,身边做了吴震寰这个面对嘲笑时的表率人物之后。
可是这个外号被称作太监的男生, 天赋词偏偏叫……除根!
这就有点尴尬了。
在手机里输入这两个字的拼音,除了“除根”之外, 似乎组不成任何其他有意义的词语,高松然开始往引申义方面思考。
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斩草除根”。难道这预示着他是个农学专家?或许他能为农科院研究员的孟俊提供最合适的农药配方, 将杂草除得一干二净,却不伤及农作物分毫?
另一条思路则是医生,他能药到病除,并且治标治本,绝其本根。
然而,韦闲仲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也不像是个学医的料啊。
看看人家朱家荣,都在康复科大夫处挂名当上正式的徒弟了,为了获得运动机能学的文凭,也在努力弥补文化课的不足。
而韦闲仲呢,似乎一直缺乏危机意识,上了高二依然爱玩,考试成绩排名通常在25名之后,尤其是作为医学基础的生物学科,他总是学不明白。
这样的人能成为医生,高松然是不信的。就算是自己的学生,高松然都不敢想象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这样一个玩世不恭的小子。
经过一番苦思冥想,高松然决定暂时将这个天赋词带来的困惑搁置一边。
高二年级的运动会如期举行。在上午的常规田径比赛项目中,10班依然遥遥领先。
朱家荣的加入,让10班本就雄厚的阵容如虎添翼,金牌拿到手软。去年朱家荣未能参赛,沈建不得不报名参加多个项目,今年,由于朱家荣的帮忙,沈建个人项目报的没那么多,节省了很多体力,在他自己擅长的跳高项目上表现出色,而在其它“相对薄弱”的项目上也取得了更好的成绩。
女生方面,潘梦影、靳文蕾的表现丝毫不逊色于朱家荣和沈建,赵华枫、杨陶璐等同学也也都有斩获。值得一提的是,去年在实心球项目中意外夺冠的吕鸥冉,今年成功卫冕,再次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三中的特色双胞胎足球项目,今年10班面对的挑战升级,不再有连参赛队伍都难以凑齐的菜鸟队5班,而是去年在各自小组中过关斩将、拔得头筹的四支球队,都不是省油的灯。
经历了一年多的磨合,10班同学们之间的默契程度也大大提升。
最值得一提的是身为队长的卢浩,他和老搭档林鹰绑腿,在场上体现出了极强的阅读比赛的能力。他们不贪功、不冒进,卢浩在需要指挥的时候指挥,需要回防的时候回防,而且10班同学们对他的命令无不服从。
双胞胎足球项目虽然不是正式比赛,但这类团队竞技游戏的共同点在于,它不仅考验个人能力,更考验团队配合。
别班队长安排进攻线上的队员赶快回防,队员可能还会不情愿,毕竟,建功立业的机会近在咫尺,谁愿意轻易让出?因此,赛场上的内讧并不少见。
10班,这个从高一到高二以来名副其实的“最差班”,在运动会上的表现却充分展现了“不蒸馒头争口气”的道理。大家团结一致,再加上卢浩的“绳艺”天赋,作为领军人物时,能力实在是太强了,真的能把同学们拧成一股绳!
连平时小有龃龉的一些同学,到了赛场上需要合作时,都能亲密无间打出配合。
在场上,唯一能与10班抗衡的是3班。他们心中也憋着一股气。
作为实验班,他们坚信,自己各方面都应该强。虽然没有10班那么多特长生,也不像10班那样活泼好动,但只要团结一致,他们同样不容小觑。
双胞胎足球项目不限制参赛者的性别配比,但众所周知,高中男生通常在力量上优于女生,块头也更大。如果想要增加赢面,全派男生上场似乎是最佳选择。
为了防止该项目变成男生的混战,校方规定,各参赛队伍必须保证每时每刻都有至少一个女生在场上参与。
在规则的实际运用中,双胞胎足球项目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至少一个女生不够,每个班级至少需要有一组两人女生组上场比赛。而10班,似乎在用这个机会“炫富”,证明10班的女生在对抗上也不输给男生。其他班级可能只有一个女生组,而当男生们和她们对抗时,往往会手下留情。
换到10班这里情况就不同了。去年因为报名参加的比赛项目太多,体力消耗过大,靳文蕾没有被选为双胞胎足球项目的主力。
今年,她学乖了,个人项目少报了两项,就是为了参加这个有趣又有挑战性的集体项目。
和她搭档的是王笛。王笛本来也算是个热爱运动的姑娘,放学后经常来学校跑两圈再走,加上学了半年架子鼓,手劲大增。
靳文蕾更是了不得,在学校格斗社锻炼了一年,上下肢力量比以前当舞蹈生时强了太多。其他班级的男生看到这两个小姑娘,心里想着:女生嘛,和她们对抗的时候用五分力就够了。
但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王笛用胳膊肘轻松架开了对方的防守,下一次再遇到她们俩,那一组男生心想:那妹子手上力量还不小,算了,这次从另一边走,用七分力吧。
但就在他们以为要接触到靳文蕾前一秒,就发现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
被撞倒的男生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靳文蕾和王笛已经带球到了本方球门前。看着靳文蕾的背影,被撞倒的男生这才懊恼不已,意识到她就是传说中格斗社在高二年级唯一的女生社员靳文蕾。
看来,下一次还是尽量避开她们俩,再不济,遇上靳文蕾和旁边那力量也不小的女生组合时,怎么也得使出全力,哦不,十二分力了。
也就苦了赵华枫和顾青丽的组合。靳文蕾带来的震撼确实强烈,以至于那些比她们粗壮一圈的外班男生,见到10班的同学就如临大敌。10班的男生感受到了对手面对自己时的强烈侵略性,但毕竟他们也是肌肉对肌肉,也不带怕的。
赵华枫和顾青丽就有些惨了。外班男生对靳文蕾使出十分力甚至十二分力,靳文蕾都游刃有余,四两拨千斤,将之化于无形,甚至还有余力去保护王笛。
这一组就不一样了,赵华枫和顾青丽都比较好动,但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她们走的是灵活路线。顾青丽发挥了她极强的位置感,在场上有着很好视野,能在拥挤的人群中找到合适的空档去突破。因此,这组依靠的是技巧而非力量。
他俩拿到球,立即吸引了外班一群如狼似虎的对手的目光。顾青丽传球视野极佳,总能准确找到包围圈的突破口,将球递到圈外队友脚下。
尽管如此,场上的对抗还是无法避免,两人还是挨了好几肘子。
不过,身上的淤青是荣耀的象征,每一次疼痛都是值得夸耀的军功章,赵华枫如是说。
3班也不是吃素的。但他们的战术选择却引起了一些争议。3班的策略是,将场上身体对抗需求最小的门将位置留给了女生,其余的十名场上队员则全是男生。虽然这种安排没有违反规则,却让人感觉有些取巧,有钻空子的嫌疑,不符合“不成文的规定”。
比赛一开始,3、9、15班都深知10班实力强大,便组成了一个临时联盟对抗10班。可是,看到3班的主力是五组人高马大的魁梧大汉,只有一个女生门将,而10班则大胆地派上了四个真刀真枪对抗的女生队员时,9班和15班的参赛队员心中都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想法。
说好三个班结盟,但更多情况下,是9班和15班展开合作,把3班晾在一边。
当然,当这三个班队员发现10班有一组女生比他们的男生队员还要猛,连身体对抗都对抗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这场冠军赛中,3班、9班、15班的临时联盟土崩瓦解。尽管3班内部依然很团结,但9班和15班都出现了内讧情况,最终,10班依然以微弱的优势拿到了最后的总冠军。
稍微休息片刻,随着高三年级的冠亚军擂台赛的结束,全场气氛达到高潮,年度特色项目——跳舞毯比赛即将开始!
第240章 集体舞:喜剧大联欢;单人舞:群英争霸
率先开始的是集体舞比赛。各班为了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的班级不惜花费重金,定制了或许仅此一次的表演服装, 力求依靠视觉效果赢得瞩目;也有班级选择朴素的方式, 直接穿着校服上场,展现学生的本色。
10班原本也打算走朴素路线,但秋季运动校服太过宽松, 统一是统一了,但行动起来却让人难以看清舞者的动作, 显得有些混乱。而夏季校服虽然清爽, 却有个致命的弱点——女生下装是的礼服裙, 不适合跳舞。
钱增增本想利用自家做服装生意的优势, 免费提供一套表演服装,但冯仁杰却拒绝了他的好意。
他的目光转向了大剧院刚刚下映的一部舞剧,讲述现代年轻人追求明星梦而不得。剧中演员排练时穿过的霹雳舞戏服,正好可以拿来用。
尺寸不对也没关系, 冯仁杰凭借自己精湛的手艺,三两下就给改好了。现在的他,只需看一眼同学的身材, 都不需要亲自拿尺量,就能知道该怎么剪裁了。
像10班这样有机会真正去跳舞毯舞厅排练的班级并不多,大多数班级只是跟着音乐视频练习动作。
到了真正的跳舞毯上,不仅要记住动作, 还要保证在合适的节拍踩到合适的位置上。排练时间本就紧张,能记住动作已经很不错了, 这一分心,原本记住的动作也忘了不少。
就连表现出色的高二10班, 也只勉强把曲子顺了下来,包括C位领舞的靳文蕾在内,每个参演者都出现了一两个无伤大雅的小失误。
当然,比起有些班级出尽洋相的表现,10班已经够不错的了。
有的班级拿出的表现令人忍俊不禁,知道的人明白这是跳舞毯比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喜剧大联欢。
高一年级有个班级的队形从一开始就出了问题。原本应该两两配合的四人舞蹈,在换队形时错过了音乐的节奏。为了赶上拍子,一位同学跳着跳着,干脆放弃了上肢动作,只专注于踩脚下的箭头——毕竟,机器打分,手上动作只影响观众印象,不影响得分。
但他的搭档就遇到了麻烦,在练习中,搭档总是记不住什么时候该换队形,他习惯通过观察其他同学,利用他们的手部动作来协助记忆。而现在,同学连手部动作都省略了,这让搭档无所适从。
这让他怎么记住什么时候该移动,该朝哪个方向移动呢?
歌曲行将结束时,两位同学本应面对面交换位置,但那位在变换队形中完全失去校准的同学记错了方向,也记错了更换位置的对象,朝另一个同学的方向冲过去。
结果,两人重重撞在一起。曲子在这两人坐在地上、捂着额头尴尬对视的镜头中结束,观众却笑得停不下来。
双胞胎足球中获得亚军的高二15班,选择了难度较大的七人舞蹈。他们排练相当刻苦,歌曲大部分时间内,都没有犯什么明显的错误。
然而,最后时刻,后排有个同学踩错了位置,脚底一滑,双手下意识地向两边拉拽,寻找能帮助自己维持平衡的东西。
可是这是舞台,他的身旁只有其他同学。身旁两位同学猝不及防,直接被他拉倒,引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简直可以和高速公路上的连环车祸媲美。
到最后,除了对后排动作一无所知的前排C位选手,其他六个人全都狼狈地坐到了地上。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高三8班的五人舞蹈,则在C位领队那儿出了岔子。他们选的舞曲,高潮部分过后,还有一段重复的副歌。
可领队不知是听错了音乐,还是紧张记错了动作。第一遍副歌结束时,领队就开始鞠躬谢场。当重复的副歌响起时,领队刚刚踏出离开舞台的第一步。
而还在跳舞的后排同学,则一边机械地完成动作,一边四脸懵逼地看着这位正准备离场的领队。
表情好像在说:“大哥,你去哪儿呢?”
整个集体舞比赛现场,三个年级将近50个班级,能把一支舞曲完整跳下来、不出大错的都屈指可数。
剩下的,不是踩错了节奏,就是队员相撞,或者忘记了动作。
当然,这些洋相百出的表演也是这个项目的魅力之一,学校斥重金举办运动会,主要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大家放松和娱乐嘛!
集体舞的乐子找完了,接下来的跳舞毯单人赛吸引了更多好奇的目光。跳舞,尤其是流行舞,是高中男生展示帅气形象的重要途径,即使长相不是那么出众的男生,也能通过炫酷的舞蹈动作提升自己的魅力。
同时,城市中产家庭的女生,小时候有不少都学过跳舞,女选手的选择余地很广,各班择优时不光考虑了舞蹈水平,还或多或少考虑了外在形象。
因此,这个项目成了各班的班花、班草们展现魅力的时刻。
各班选手通过抽签决定比赛分组和顺序,全校100多名参赛选手分成10组,在不同的场馆同时进行比赛。观众可以选择进入特定场馆观战,也可以留在主体育场,通过现场的多个大屏幕,同时观看不同场馆中的比赛实况。
潘梦影和靳文蕾的出场顺序比较靠前,而舒惠静则成了他所在场馆倒数第二个出场的选手。
那时运动会已接近尾声,同学们观看了十几支舞蹈后也该倦了。虽然这项比赛的打分完全由机器进行,但能够被更多人看到自己精彩的表现,也是绝大多数舞者的期望。
潘梦影和靳文蕾的表演中规中矩,稳定发挥。
比赛结束,她俩便和10班大部分同学一样,来到了舒惠静的比赛场馆。她们入场时,一名高一选手正准备登场,引起了在场穿着高一校服的不少女生的尖叫。
靳文蕾有些不悦地说:“什么嘛,刚才我跳舞跳得也挺好,我场馆里也没见全场这么大阵仗啊!”
潘梦影却从周围同学们的议论声中听出了些端倪。
“那是曹寻,8班班草!”
“确实帅呀,还搞了发型,可以看出对这场比赛真的很重视了。”
“那可不,他还是咱们林河省青少年街舞大赛的冠军呢。明年初的《华国有街舞》节目,听说他也轻松入围预选,说不定还能在电视上看到他呢!”
嚯,是个有来头的参赛选手啊,潘梦影心想。
曹寻身着一套亮黄色运动装。脚上则踢着一双黑色跑鞋。正如潘梦影在观众席里听到的那样,他做了发型,打了发胶。音乐前奏响起时,他的双手交叉抱臂,跟随音乐的节奏,肩膀左右晃动,胯部也小幅度扭动,营造出一种冷酷又随意的感觉。
屏幕上的箭头开始出现,他的身体也迅速进入状态,每一次踩踏都正中目标,屏幕上不断闪烁出“完美”的字样,偶尔有几个“良好”点缀其中。
到了没有歌词,也没有箭头指示的间奏部分,曹寻继续耍帅,一只手指向天空,又引来全场一阵尖叫。
他跳完后,屏幕显示他的最终战绩——没有“错过”任何一个节拍。
“高一年级冠军就是他了吧,太强了,完全没有失误!”就连刚开始有些不屑的靳文蕾都忍不住发出感叹。
要知道,身为前舞蹈生的她自己,在舞蹈即将结束时,由于体力下降,记错了一串动作,连续出现了七个“错过”。
潘梦影也感叹道:“是啊,我的‘完美’和‘良好’比例大概在3:1,只出现了两个‘错过’。就这,我还自我感觉良好得很,在舞厅里排练的最高水平差不多也是这样了。看了专业人士的比赛,我才知道自己的水平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身旁一个扎高马尾的高一女生却神秘一笑:“呵呵,后面还有厉害的呢!”
靳文蕾对即将出场的舒惠静充满期待。她认为,虽然专业跳街舞的选手很厉害,但舒惠静是专业跳跳舞毯的!
或许在表现个性和风格、吸引观众注意方面不如街舞专业选手,但相信舒惠静对节奏的掌控会更强。
又经过了几位不温不火的选手,排在舒惠静之前高一女生登场。她打扮得相当朴实,校服夏装上衣搭配一条深蓝色紧身裤,显得干净又利落。
让靳文蕾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学妹看上去很朴实,却获得了比前面的曹寻更加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靳文蕾不解地问身旁坐着的高马尾高一女生:“这是谁?”
高马尾女生星星眼。如果说她看曹寻时,眼里还有些欣赏帅哥的意味,那么看向现在场上这个女生,就完全变成了对偶像的崇拜:“她是高一1班的大神蔡颖慧!中考成绩是我们这届新生第4名。成绩好也就算了,还多才多艺,钢琴十级,舞蹈也是省里获过奖的!还有书法大赛……”
潘梦影小声嘀咕:“听起来有点像葛希瑶那群堂表兄弟姐妹的风格……”
靳文蕾还没来得及继续询问,蔡颖慧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选择的曲目竟然是肖邦的《即兴幻想曲》。这首古典乐没有歌词,从第一个音符开始就是密集的舞步。乐曲节奏轻快,她的脚踩在跳舞毯的箭头上,动作既迅速又稳健。
屏幕上的“完美”评价接连不断,偶尔才会出现一两个“良好”。由于不像有歌词的乐曲那样有间奏,容许舞者稍作喘息,这首曲子的节奏点非常多,还没有休息时间,接近六百个动作,她全部精准踩中
只有21个“良好”,其余全是“完美”。
更神奇的是,如此密集的舞步跳完后,蔡颖慧依然游刃有余。她离开现场时,姿态十分优雅,仿佛刚才在跳舞毯上跳出近六百个敏捷步伐的人不是她一样。
“大神就是厉害,样样不落,我感觉她的分数比曹寻还要高。”观众席上的一位同学感叹道。
“可不是嘛,要我说,就不应该三个年级分开评选冠军!蔡大神这样的表现,全校估计也没有能超越她的了吧!”高马尾女生为蔡颖慧感到隐隐的不忿。
这时候,靳文蕾笑了:“嘿嘿,轮到咱高二10班的同学登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