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 打卡店
李梅和孟军两个人在墙边坐冷板凳, 等了半个小时,孟箬还在那若无其事地干活。
孟军等得都不耐烦了,脸上的神情越来越阴沉。
李梅看见孟军黑得跟煤炭一样的脸, 连忙在旁煽风点火:“老孟,你说小箬是不是故意把咱们晾在这。”
“她敢?我是她老子。”孟军当即沉着脸, 怒声斥道。
“唉——”李梅没接孟军的话,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口气。
“你说她怎么就这么忙呢, 进进出出的都不停一下的, 她都请人了,自己还要这么忙吗?亲爹来了都晾在一边不管。”李梅言语中带着明显的怨气。
“老孟,你说我们这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她是不是生气了,故意这样。”李梅又阴阳怪气道。
孟军本就烦得很, 李梅又像念经一样在旁边唠唠叨叨的, 吵得他更烦。
“好了,闭嘴吧, 叽叽歪歪的吵死了,”孟军压低声音呵斥道,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梅当即闭嘴, 但心里却在得意自己挑拨成功。
看孟军这样子,肯定是生孟箬的气了。
她是继母, 不好给孟箬脸色看,那她亲爹呢?
这时, 孟箬端着面包和热水走过来, 微笑着向两人打招呼。
孟军一看见孟箬,脸拉得更长了。
“你店里忙得很嘛,连过来倒杯水的功夫都没有。”他瞥了眼孟箬推过来的面包, 语气不悦道。
一听这话,孟箬脸上的假笑有点维持不住了。
从小到大,她最烦的就是孟军这种长辈,长辈的责任没尽到多少,但又极其喜欢端着长辈的架子。
偶尔还爱指点指点你的工作,你的人生。这里的指点是字面意思上的“指指点点”,并不是给你指引方向的那种“指点”。
孟箬敛起笑容:“对啊,您没看见我忙得脚不沾地吗?”
孟军被她这话一噎,脸一阵青一阵白。
这里是外头,孟军又最在意脸面,虽然愤怒但也只能忍着,不好发作。
倘若现在换个场景,要是在家里的话,孟军定然会拍着桌子大发雷霆。
孟箬也是料定了这点,才会如此不客气地怼过去。
现在可是难得让孟军难堪,而他又只能憋着的好机会,她可不惯着他。
孟军压了压情绪,随后又沉着声音责备道:“开店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下。”
孟箬听着有点想笑,这话说的,好像她开店是偷偷花了家里的钱一样。
“这不是怕店开不起来,让爸笑话嘛,就没跟家里说。”孟箬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道。
她也不想和孟军在店里吵起来,平白让顾客看笑话,只要孟军好好说话,她便不会故意拿话去刺他。
“这不是开得挺好的嘛,”孟军扫了一眼店内的环境说,“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爸我好歹开了十来年的饭店,在经营上也算是有点经验,有些事上还是可以给你提提意见的。”
孟箬从善如流地接话道:“好的,爸,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问题肯定第一时间请教你。”
在这个问题上,孟军没再多说什么。
这时,李梅却突然插一嘴:“小箬,看你刚刚忙活的样子,你除了当老板,还是店里的师傅?”
孟箬一顿,心里提防着李梅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但她还是给出肯定回答:“是啊。”
丰州市日报里已经介绍过她是老板也是蛋糕师傅,她便没必要再编谎话隐瞒李梅。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面包呀?”李梅一脸好奇地问。
“食品厂学的啊,我之前不是在食品厂上班嘛。”孟箬一脸认真地胡诌。
李梅点点头,信以为真。她不清楚食品厂的工作内容,还以为孟箬的面包技术真是在食品厂学的。
说到食品厂,孟军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道:“食品厂那么好的工作,铁饭碗,你怎么说辞就辞了,这么大的事也不问问我的意见。”
原主当初去食品厂上班,纯是大学毕业国家分配的工作,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吧,这也要管?孟箬在心里吐槽,他们这些长辈不管点什么,是不是就觉得自己没存在感了?
孟箬心里MMP脸
上笑嘻嘻地说道:“这不是想开家面包店嘛。”
“你这是运气好,正好登报了,生意才能长虹下去,你要是运气不好,一天卖不出去几单,你想后悔都没地方后悔。”孟军一副长辈给你讲经验讲道理的姿态。
孟箬左耳进右耳出,一脸敷衍地点头。
其实孟军有两点说错了,首先她不是先登上报纸,生意才这么好,而是她家生意好到记者见了很稀奇,觉得这是个可报道的新闻,才用相机拍下众人排队的那一幕,并到店内采访她。
其次,她并不觉得思甜烘焙坊能走到今天,是纯靠运气,实力占了很大一部分吧。她做的面包要是没有足够好吃,足够新颖,思甜烘焙坊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异军突起。
这时,李梅又插一嘴:“那你开店的启动资金,是游彻给的?”
说完,李梅又不自觉打量起店内环境,虽说这门店看着不太新,但开一家这样的面包店,设备、装修再加上食材怎么说也要好几千吧。
孟箬在食品厂的工资一月就那几百,她又是今年刚参加的工作,不可能一下存到几千块的启动资金。
孟箬撇嘴,难道开业这几千块的启动资金她都不配拥有?就非得是别人资助的?
“是是是。”她继续点头敷衍道。
虽然游彻一开始也给了她四千块钱作为创业启动资金,但谁让她运气好呢,正好碰上生意做不下去的大姐,面包店铺加设备直接打骨折转让。
还有做面包的原料食材一起打包送她,所以游彻给的那四千块钱压根没怎么动。
听到孟箬的回答,李梅立即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不要太自得。
“小箬,看你店里生意这么好,一天应该能赚不少钱吧。”李梅一脸好奇道。
闻言,一旁的孟军也忍不住竖起耳朵,想要听听孟箬一天的营业额。
“生意嘛,有好有坏,没个准数的。”孟箬则是很不配合地给出一个和稀泥的答案。
李梅想打听,她就得说吗?她又不傻。
李梅像是不死心还想问,孟箬不等她开口直接岔开话题道:“李阿姨尝尝我做的面包,味道还是不错的。”
李梅被她一打岔还真拿起碟子上的面包品尝,刚刚孟箬端上来的时候她就闻到香味想吃了。
一吃味道还真不错,面包又香又软,还带着一点甜味,而表皮又被烤得脆脆的。
“小箬,这什么面包啊?还挺好吃。”李梅嘴里还嚼着面包,口齿不清道。
孟箬:“牛角包。”
“小箬你开面包店,以后我要是想吃什么面包是不是直接来你店里拿就行了?”李梅笑着说道,企图用笑声掩盖自己的厚脸皮。
孟箬突然沉默,不接话。
李梅也不在意她接不接话,反正以后她要是想吃面包直接过来就是了,她就不信孟箬敢不给她拿。
此刻孟箬心里想的是,李梅要是真敢厚脸皮过来,她也有的是办法对付她。
反正不管用什么办法对付她,她都不会平白助长她的气焰,李梅这种人,你给她点颜色她就想开染房。
你一味迁就她,她非但不会感激你,还会得意忘形、得寸进尺。
李梅吃着牛角包,突然又想到自己还怀着孕的女儿郑婉。
她瞅了眼袁红梅的方向,心想等郑婉生完孩子,不如就把她弄来这上班。她总不能一直待在家不出去工作的,她那男人一个月也挣不了多少钱。
看那服务员的活儿也不累,就是打包一下面包再收收钱的事。
到时候让郑婉把孩子带过来一起上班,也能让孟箬一起帮着看下孩子。
“小箬啊,我看你这店里客人挺多的,就你们两个人忙得过来吗?”李梅装作随意地说道。
孟箬当即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李梅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水呢。
她说道:“忙得过来,两个人足够了。”
“要是两个人就够的话,你就把那个服务员辞了。”李梅朝袁红梅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说道。
“换郑婉来,依我看郑婉手脚比她麻利多了。”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孟箬抬眼看向李梅,眼神淡漠不带有任何情绪。
郑婉,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她都快要忘记这个人了。
上回见面,还是在街上碰见的吧,郑婉和汪文周在一起。
明明就是几个月前的事,现在回忆起来却久远地像是发生在上辈子。
要是之后思甜烘焙坊的名声彻底打出去,客流量持续翻倍,她肯定要考虑再招一个人,但她招谁也不会招郑婉。
“你刚刚是没看到,她还躲着偷懒呢。”李梅突然一脸神秘地凑到孟箬身边说道。
她在心里冷笑,为了扶郑婉上位,李梅都开始睁眼说瞎话。
袁红梅来店里这么久,品性如何孟箬还是清楚的,这段时间忙,袁红梅干活比她这个老板还卖力,真正忙到脚不沾地。
为了奖励她这段时间的辛苦工作,下个月她还打算给她加十块钱工资呢。
她刚想直接拒绝,李梅却又开了口:“不过,郑婉现在肯定来不了,她怀孕了。”
孟箬一听,黛眉微挑。
郑婉怀孕了?跟汪文周?
她也只是疑惑了一瞬,随即便毫不在意。
“哦,”李梅像是想到什么,说道,“你还不知道她结婚的事吧,郑婉她嫁人了,她男人也是电器厂的。”
汪文周不就是电器厂的,她还真没想到郑婉会嫁给汪文周。
“这不,还有二十几天就过年了,”李梅继续说,“除夕夜年夜饭来家里吃啊,我也叫了郑婉俩夫妻,一大家子正好热闹热闹。”
“郑婉算不上孟家的亲戚吧。”孟箬冷不丁地说了句。
李梅干笑两声,视线不自觉投向孟军,像是在向他求助。
孟军一声不吭。
除夕夜年夜饭邀请郑婉夫妻一起,是李梅好说歹说求了孟军好久,才让他答应的。
但让郑婉夫妻过来吃饭,孟军心里始终有些不舒服,主要郑婉的身份着实尴尬,只要一看到郑婉,孟军就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还有啊李阿姨,这是我的店,我不打算招人,也不会换人。”孟箬皮笑肉不笑道。
李梅又是下意识朝孟军看去,希望孟军能帮她说几句话。
“店是小箬的,招人或是换人,这些事确实该听她的。”孟军开口了,但说的话不是帮李梅,而是帮孟箬。
是帮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帮李梅和前夫的女儿,这一点孟军还是拎得清的。
见孟军也不帮她说话,李梅便知道这事她插不了手。
她只能悻悻地低下头:“是我多嘴了。”
三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孟军见状轻咳了一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饭店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好。”孟箬连忙起身。
她将两人送到店门口几步后,便停下脚步说道:“爸、李阿姨,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我就不远送了。”
孟军和李梅走出一段路后,孟军就开始低声斥责身旁的李梅。
“你怎么想的?小箬店里的人用得好好的,你说换就换,她是老板,还你是老板?”
“我这不是看郑婉一直在家闲着,想给她寻个好工作嘛。”李梅小声解释。
说起工作的事,孟军又想起当初郑婉在他饭店干活做出的那些事,逃工、偷东西。
“就你女儿那好吃懒做的样,再好的工作也得给她搅黄了,你要是有那本事,你就自己帮她找,你别来祸害我的女儿。”孟军语气不悦地发话道。
李梅被孟军训得低下头,不说话。
这头孟箬送完便宜爹和后妈两人,边往店内走,边动动肩颈胳膊活动筋骨。
为什么她会有种刚打完一场仗的错觉?
果然,跟心眼子多的人玩勾心斗角,比她在烘焙间烤一整天的面包还累,心累。
*
丰州市日报的那篇报道直接将思甜
烘焙坊的客流量拉到另一个水平,这几天,面包店的日营业额基本维持在一千五至两千之间,遇上周末能直接破两千。
生日蛋糕的订单也明显多起来,之前蛋糕订单基本维持在一天一到三单之间,有时候也会碰上挂零蛋。
但现在蛋糕订单基本维持在两到五单之间,有一回她更是一天接下五单定制蛋糕的订单。
还好这五单生日蛋糕的时间不一样,要不然她估计要天不亮就要爬起来做蛋糕,一直做到天黑。
报社的一篇新闻报道直接让她的日销售额翻番,孟箬当然没有忘记感谢丰州市日报报社以及报社的记者。
她挑了个工作日时间,给报社送了几个花篮以表感谢,然后又给报社的同志每人送一张思甜烘焙坊的会员卡。进店后出示会员卡,便能享受全场八八折的优惠。
折扣不高,但也算是孟箬的一点心意。
会员卡是孟箬找印刷厂印刷的,类似名片的硬纸材质,每张会员卡上都有她手写的会员卡编号。所以,能假冒的概率很低。
之前孟箬就想搞后世流行的那种会员制,一旦搞起了会员,那可以玩的营销法子就多了。
什么充值多少送多少的活动啊,按充值金额给会员划分等级,高等级的会员可免费享受新品试吃权,还有每月固定会员日打折等等。
但孟箬推行会员制的第一步就遇上了困难,这时候没有那种联网系统,用户充值了多少,使用了多少,都要靠手动记录了,费事麻烦不说还容易出错。
以上只是其一,其二就是丰州市这边制作不了那种带钢印的会员卡,只能印孟箬目前发的这种类似名片的卡片。
这种卡片太容易被仿制了,风险也大,所以孟箬便没在店内推行,就暂时拿过来给报社的同志当做福利赠送了。
而且她赠送纸质会员卡片,目前只有一种权益,那就是进店享受全场八八折。
孟箬暂时不敢搞复杂了,怕搞得越复杂,到时候出的问题越多。
目前给报社的同志赠送八八折会员卡,一方面算是会员制度的试运行,另一方面也算是给面包店拉新吧。
以前没去过思甜烘焙坊的报社同志,拿着手上的八八折会员卡,可能光是被这优惠权益吸引也会特地去店里看看。
孟箬给报社的同志送会员卡,原本也只是想试运行一下会员制度,并顺带拉一波新客。
但让孟箬没想到的是,她给报社同志送会员卡,竟然还带来另一个好处。
她送出会员卡的几天后,便先后接到本地广播和电视台的采访邀请。
也就是说,她不仅要上本地广播,还要上电视。
孟箬也是接受完广播和电视台的采访后,和工作人员聊天才发现这事的。丰州市广播和电视台双双向她递出采访邀请的契机,竟然是他们也想要思甜烘焙坊的八八折会员卡。
只要进店就享受全场面包八八折,并且还是终身八八折,这对于本就是思甜烘焙坊忠实粉丝的工作人员来说,诱惑简直不要太大。
于是几个工作人员一合计,索性他们也给思甜烘焙坊的店老板来个专题采访。
采访计划提报上去后,上头领导还真批准了,当然上头领导批准并不是也想要八八折会员卡,上级领导是看中了这个新闻背后的政治正确性。
年初国家领导人的南方讲话之后,各个地方领导都开始大力发展经济,鼓励人民群众经商创业。
这家生意火爆的面包店不正是一个很好的示范,起了一个带头作用么,听提报采访计划的专员说,这位面包店女老板原先还是食品厂的技术员,如今为了创业毅然决然辞去了食品厂的铁饭碗工作。
就光这一点就很值得采访和深挖,同时也是极具备象征意义的,只要创业搞得棒,那比铁饭碗还香。
接收完采访的孟箬,赶紧又印刷了两波会员卡,并连夜用钢笔写上会员卡编号,隔天花篮连带着会员卡分别送去了本地广播和电视台。
等孟箬的采访分别在本地广播和电视台播出后,思甜烘焙坊已经在整个丰州市彻底出了名,成了全体丰州市民周末必逛的面包店。
好家伙,她家的面包店成了九零年代的“网红打卡店”,不同的是,这时候的互联网发展尚未起步,思甜烘焙坊是被传统纸媒和广播电视媒体给带飞的。
其实,之后再回过头来分析思甜烘焙坊的成功,既离不开面包店本身过硬的产品,也离不开创始人身上携带的传奇色彩和故事性。
年仅二十二岁的年轻女老板,辞去铁饭碗毅然决然创业的后起之秀,无论哪一点都足够让人好奇、探究。
而人一旦开始好奇探究那便是真正把你记在心里了。
*
食品厂厂长马栋,有听收音机的习惯,且喜欢听丰州市本地的广播。
这不,周六晚上,马栋在家无意间听到了孟箬采访的回放。
一开始马栋还没在意,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创业采访,然后他听到孟箬的名字,马栋一下愣了。
等听到孟箬开的面包店,马栋赶紧记下店名及地址。
明天正好是周末休息日,他可不得去捧捧场嘛。
之前孟箬跟他打报告辞职的时候,她就说她准备去开面包店,当时他还笑着说让孟箬开业后通知他去捧场。
之后孟箬离职,厂子突然忙起来,他也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没想到,今天却在收音机里听到了孟箬的采访。
从孟箬正式离职到现在,这中间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孟箬和她开的面包店都上本地广播了,由此可见,她这面包店开得是真不错。
采访她的广播和电视陆续播放之后,没过两天,孟箬便在店里见到了不少熟人。
先是食品厂厂长马栋,再是车间主任张彩霞。然后又是她原先楼下的邻居周巧梅,这回周巧梅还是和她姐姐周琴娟一起过来的,两姐妹手挽着手,长得还真有几分像。
之前她从食品厂离职的时候,马厂长曾说过,让她面包店开业的时候通知他。
孟箬当然没有忘记这事,而面包店开业那天她没有通知马厂长,则是有意为之。
因为她觉得与其在刚开业没什么人气的时候,与熟人尴尬碰面,不如等自己的面包店步入正轨,届时再与熟人碰面可以更体面些。
事实也正如孟箬所料,如今她的面包店在整个丰州市都数得上名头。
曾经不管是认可还是不认可她丢弃铁饭碗的人,如今看她的眼神皆不同了。他们谁也没想到孟箬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面包店经营到现在这个程度。
*
这些天客流爆满,孟箬一天下来要烤四波面包,每天还要做两三个蛋糕,因此无论是做面包造型还是做蛋糕的速度,她比以前都快了不少。
当然,这段时间的材料消耗得也很快。
孟箬烤完一波面包,查看一遍原材料,发现有几样已经快用完了。
她将烤好的面包摆进橱窗,交代袁红梅几句,就去批发商那边购材料。
批发商离面包店有点距离,她又要拉不少货,便骑着自行车过去。
孟箬骑着自行车经过一个小巷时,突然听到有人打斗的声音,还有几个男孩子骂骂咧咧的咒骂声。
九零年代初的治安不如后世,巷子里出现打架斗殴的事并不少见。
孟箬没怎么在意,她以前碰到这种事都是有多远躲多远,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她下意识往巷子的方向瞥一眼,然后就准备蹬着自行车离开。
只是这一瞥,让她面色一顿,巷子里几个男生不是群殴,而是四个男生在单方面殴打一个男生。
关键是,那个被单方面殴打的男生她好像还认识,是谢卓然。
孟箬不自觉捏闸停车,谢卓然被揍得躺在地上,躬着身,抱着头。
反正挺惨的。
如果是陌生人,她不会多管闲事,但谢卓然,她好歹认识。
谢卓然,平时话不多,去她店里买面包也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一看就不是什么坏学生。
而那站着的四个男生,看着年纪和谢卓然差不多,估计不是学生,就是游荡在街上的小混混。
如果四个男生是学生,那今天这场面就是校园
霸凌,如果他们是街头小混混,那就是小混混欺负学生。
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不想就这么任由事态发展下去,那四个人下手那么狠,谁知道会不会打死人。
孟箬动作迅速地将自行车靠墙停着,自己也躲到墙后,然后朝着小巷的方向大喊两声:“公安来啦!公安来啦!”
第72章 【72】 除夕
那几个小混混认识谢卓然, 知道谢卓然有个当派出所所长的爹,他们一听公安来了,赶紧拔腿就跑。
他们那边还有另外一个巷子出口, 且那个出口离他们更近,孟箬猜想他们大概率会往那边跑, 所以她还站在原地没离开。
待几人奔跑的脚步声渐弱,孟箬探头往巷子看去。
四个小混混跑了, 谢卓然已经背靠着墙坐了起来, 右腿曲起,右手没什么力气似的搭在右腿膝盖上,整个人身上竟透出几分散漫。
如果不是孟箬亲眼看见他刚刚被四个人围着揍,她估计以为他现在是在悠哉地晒太阳呢。
“喂,谢卓然, 你还不赶快跑。”孟箬站在巷子口, 压低声音朝坐在地上的人说道。
她刚刚吼那两句“公安来了”是把那几个混混给吓跑了,但等他们意识到公安压根没来, 保不齐会折回来,继续揍他。
谢卓然听见声音, 下意识扭头朝孟箬这边看, 然后神情一怔,那表情好像是在思考孟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他这一转头, 孟箬稀奇地发现他脸上除了脏点,竟然没什么伤。
她愣神完, 见谢卓然还跟个木头桩子一样坐在地上, 当即一脸嫌弃地小跑过去,拽起他的衣服就往上提。
“你小子不会真的以为公安来救你了吧。”孟箬一边拽他衣服一边说。
孟箬一个一米六的“弱女子”哪里拽得动一米七五的谢卓然,谢卓然见她毫不见外地拽他衣服, 便缓缓起身。
他像是明白过来,问:“刚刚那两声你喊的?”
“不然呢,”孟箬撇嘴,“你以为你是什么电视剧男主角啊,遇到危险了就有公安及时过来救?”
孟箬也不管其他,拽着他的校服外套就往巷子外走。
边走还边压低声音唠叨:“人走了也不知道跑,你是不是被那几个人打懵了?”
谢卓然没说话,一直沉默地看着她。
他突然发现孟箬长得很白,脸蛋小巧,五官精致。
孟箬将他拽到巷子口,然后她骑上车,头朝后座的方向撇了撇,道:“快上车。”
谢卓然乖乖坐上自行车后座,孟箬感觉自己的自行车因为他的重量都往下沉了一点。
“我是送你回学校还是回家?”孟箬问。
今天是星期三,正常来说谢卓然应该是在学校上课的。
“回家吧。”谢卓然说。
他身上有不少伤,得回家先上个药。
“好。”孟箬话音刚落,就预备用力踩自行车踏板,结果发现,自己踩不动。
她不信邪地使出吃奶的劲儿踩踏板,发现自行车纹丝不动。
这时身后的谢卓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孟箬的背。
孟箬回头,他说:“我来吧。”
她好像真的有点带不动谢卓然,行吧,还是让谢卓然带她吧。
谢卓然骑着自行车往家的方向走,身后坐着孟箬,孟箬很轻,他稍稍一用力就带动了。
原本他背上、肚子上、腿上都有不同程度踢伤,但现在他却感觉不怎么疼了。同时,原本冷冰冰的心,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暖着。
孟箬坐在自行车后面,手紧紧抓着车后座。
“刚刚那几个欺负你的人是学生还是街头小混混?”孟箬半出于关心半出于好奇,问道。
“街头混混。”谢卓然回答得惜字如金。
孟箬见他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便也不再问了。
谢卓然到家后,孟箬骑上自行车就准备回去:“我还要去进材料,先走了。”
谢卓然站在原地,等孟箬骑着自行车的背影在拐角消失后才转身上楼。
回到家的谢卓然,掀开衣服查看肚子上的伤痕,顿时疼得发出“嘶”的一声。
伤口好像又变得很疼了。
谢卓然翻出家里的红药水,给伤口消毒上药。
其实有一点孟箬想错了,不是那四个小混混故意欺负谢卓然,而是谢卓然主动找他们打架。
谢卓然自觉自己从小到大没别的本事,打架还是可以的,不然他也不会成为他们学校公认的扛把子。
他爸是派出所所长,身手也不错,他平时没事还喜欢跟他爸在家过过几招,当然每回他都被他爸按在地上打。
那三个小混混守在一中学生的一条必经之路上,收什么保护费。
他班上的一个男同学也被收了保护费,然后就把这事告诉了谢卓然。
“今天放学你带我去看看。”谢卓然道。
谢卓然从小就看不惯这种恃强凌弱的事,这事他当然要管。
于是,那个被收过保护费的同班同学,就带着谢卓然来到那条小混混收保护费的路。
好巧不巧,那三个小混混中有一个谢卓然还认识,他俩以前有过过节,打过一场架,反正最后就是小混混被谢卓然按在地上打,打到小混混低头认错。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姓小混混看见谢卓然,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就开始开启言语嘲讽。
“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所长的儿子啊,怎么了小所长,你也出来巡逻呢?”张姓小混混说道。
谢卓然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叫他所长的儿子,或者是谢海东儿子,好像他整个人就只体现出了“所长儿子”这一种价值。
当然,他也知道张斌是在故意激他,所以并未让他得逞。
“这里是学校,不允许收保护费。”谢卓然淡声道。
“你说不让就不让啊,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是所长儿子?”
“诶,我们就收,看你能拿我们怎么样?”
“哈哈哈哈……”
那三个混混的语气简直不要太欠揍。
谢卓然不想和他们多费口舌,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提起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混混的衣领,朝他脸上就是一拳。
他这一拳的力道里面还包含了方才张斌言语挑衅他的怒火在,直接一拳就把那个小混混抡倒在地。
剩下两人一见,吓得纷纷往后后退一步。
“你刚刚问我能拿你们怎么样?”谢卓然挑眉,语气挑衅,“我不能拿你们怎么样,不过就是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我看是你们的皮厚,还是我的拳头硬。”谢卓然语气冰冷道。
这时三人中的一人语气嚣张道:“你当我们傻吗?你来我们不会跑吗?难道还站在原地等你打啊。”
“你一个学生,天天要上课,这学校边上有这么多条路,我不信你能每条路都蹲点守着,等你上完课抽空过来,我们保护费早就收够了。等我们看到你过来,那就跑呗,哈哈哈哈。”小混混语气极为嚣张。
在道上混的人,多少都讲究个面子,这个小混混倒是不怎么要脸,能屈能伸。
“那就试试。”谢卓然继续冷言冷语道。
其实他此刻的内心,并不如面上那么平静,他也有点被难住了,正如小混混说的,他要上课,学校这边路也多,他不可能每条路都去蹲守。
另外他们也能跑,只要他们远远瞅见他就跑,他根本不可能追得上他们。
但心里被难住,他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至少要在气势上镇压他们,如果连气势都输了,那才真的被他们拿捏了。
方才那个疯狂叫嚣的小混混不要脸面,但是另外两个要啊。尤其是张斌,出来混,可以不要命,但不能不要脸。不要脸,谁乐意给你当小弟,没人当小弟,怎么当老大,还怎么混出个名堂?
他们在学校边上收保护费,一看到谢卓然撒腿就跑,这事要是真在道上传开了,他不还被人笑话死,以后怕是给人当小弟,人家都不乐意,嫌他丢人现眼。
于是,他灵机一动,想到另一个主意。
张斌抬起手,指着谢卓然喊话道:“只要你敢跟我们三个打一架,无论你输还是赢,我们以后都不在这收保护费了。”
他们几个被谢卓然给盯上了
,只要他们还要脸,不跟谢卓然你追我跑地打游击,那以后这保护费肯定是收不成。
保护费收不成,但张斌也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他知道谢卓然打架厉害,但他不信谢卓然一挑三还能打赢。
只要谢卓然一人不敌他们三个,那到时候就是他们把他按在地上揍,怎么着也算是把这口恶气出了。
那个叫嚣的小混混一开始以为张斌说的是,谢卓然一挑三要是赢了,他们就不在这收保护费了,结果仔细一听,张斌说的竟然是无论谢卓然输赢,他们都放弃这块地方。
那怎么行呢?
嚣张小混混刚想说什么,却被张斌抬手拦住了,他在等谢卓然回应。
谢卓然掀了掀眼皮,一副看垃圾的样子上下打量他们一眼,说:“就你们仨?那没问题。”
张斌一听这话瞬间有种被人看扁的愤怒,他气得咬了咬牙。行啊谢卓然,让你再嚣张一会儿,等你明天挨揍的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嚣张得起来。
同时被谢卓然看扁的还有张斌旁边的两位,他们同样气得咬牙切齿。
一旁的同学听说谢卓然打算一挑三,压低了声音一脸着急道:“卓哥,他故意的,别答应他。”
谢卓然抬手,示意没事。
“现在打吗?”谢卓然抬了抬眼皮道。
“不,明天,”张斌说,“我们等会儿还有事。”
“明天上午十点,我们在这等你,然后我们再找个隐蔽点的地方打,你也不想打架打到一半,学校保安或者是巡逻的公安突然过来吧。”张斌道。
谢卓然压根没把他们放眼里,语气挑衅道:“行啊,我无所谓,你们打架前要先绣个花都行。”
谢卓然这是在嫌他们事儿多婆婆妈妈,故意拿话刺他们呢。
张斌被激得握紧了拳头。
要不是他们仨有一个被谢卓然抡了一拳,现在脑子还有点晕,他们现在就直接上了,哪用得着等到明天。
等谢卓然走后,那个嚣张的小混混连忙问张斌:“斌哥,为什么无论谢卓然输赢,我们都不在这收保护费了?”
说起这事,张斌就来气,有时候他是真不理解他这个小弟的脑回路。
“谢卓然一来,我们就跑?”张斌问。
嚣张小混混理所当然点头:“啊。”
张斌突然就拔高声音骂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在学校旁边收保护费,然后被学校里的学生追着跑?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以后还有脸在道上混吗?”张斌点着小弟脑门说道。
小混混似懂非懂地点头,发出另一个疑问:“斌哥,你说我们三个能打赢谢卓然吗?”
张斌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们三个还打不赢他一个,那我们真不用在道上混了。”
小混混点点头,瞬间闭嘴。
斌哥这话说得是在理。
“对了,斌哥,”他像是又想起什么,问,“我们等会儿有什么事啊?”
他不记得他们等会儿还有事啊,他们每天不就是在学校收保护费,等钱收够了再去吃香的喝辣的么,能有什么要紧事,还耽误打架。
张斌无语地白他一眼,说:“你看小龙这样子像能打架吗?”
小龙就是刚刚被谢卓然一拳抡倒的人,现在看着像是还有点脑子不清醒。
他看向小龙,心想还真是,小龙这样子,谢卓然一拳就能把他打倒,他都用不着反抗。那样的话,他们就不是三打一,而是二打一了。
“而且,我们肯定不能在这打。”张斌说。
小混混抬头看他,像是在问为什么。
张斌继续道:“这旁边就是学校,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要是有人看见我们斗殴,多事报警或是告诉学校的保卫科,那我们岂不是揍谢卓然揍到一半就得跑。”
小混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朝张斌竖起大拇指,拍马屁道:“还是斌哥你想得周到啊。”
张斌对这套奉承很是受用,手背在身后,满意朝小弟颔首。
翌日上午十点,谢卓然便逃课来到了昨天的小路上。
昨天那三个小混混正站在路边等他。
“去哪打?”谢卓然单手踹进兜里,言简意赅地问道。
张斌看他那拽上天的姿态,真想当场揍他。
但考虑到这边是学校,就先忍住了。
因此,张斌特地找了个偏僻人少的地方,到时候他们想揍谢卓然多久,就揍多久,谢卓然想跑都跑不掉。
谢卓然被他们带着往前走,路上他还不忘对他们实行精神攻击,言语嘲讽。
“到了没啊?”谢卓然不耐烦道。
“你们到底是来找我约架的,还是来找我散步的啊?”
“打个架而已,还要选什么风水宝地,你们要不要再选个黄道吉日?”
在前面领路的张斌:……
他什么时候说了他要选风水宝地了,他只是想选个人少的地方。
最终,一行四人来到一块偏僻的空地。
地方一到,谢卓然不跟他们废话,直接一个飞踢,踢向张斌旁边的一个小弟。
而张斌还在满意地打量这块风水宝地,不,偏僻的空地。
“就这了——”
他话音未落,旁边的小鹏就被谢卓然一个飞踢给踢倒在地。
张斌立即暴怒:“谢卓然,我还没喊开始呢。”
“还喊开始,这是打架又不是比赛,”谢卓然语气轻狂地嘲讽道,“那你是不是还要再烧个香?”
“你……”
张斌气得差点吐血。
谢卓然手上脚上持续输出武力攻击,嘴上还不忘精神攻击。
但他不是什么超人,一打三到底有些力不从心,他也就一开始占了个出其不意的优势,后面便渐渐落于下风。
很快,谢卓然自己也意识到一打三的吃力,让他一对一还好,一对三,双拳难敌四手。
谢卓然同样能屈能伸,眼看着自己要打不过这三个了,他当然找着机会拔腿就跑。
他们三个那么恨他,真要让他们把他逮住,还不被他们打个半死。
谢卓然拔腿就跑,张斌三人则在后面一路狂追。
最后谢卓然跑到居民楼的巷子里,他原本是想借助七拐八绕的巷子把三人给甩掉的,没想到运气会差到直接迎面撞见张斌的同伙。
张斌一看见同伴也是又惊又喜,反应极快地对前面的胖子说道:“胖子,快给我拦住他。”
胖子人如其名,长得又高又胖,而巷子本就窄,胖子身体一横直接就挡住了谢卓然的去路。
于是接下来便出现了孟箬看到的那一幕,四人围着谢卓然一个揍。
不过,张斌这人还算是说话算话,揍完谢卓然后,就再也没出现在学校附近收保护费了。
*
临近年关,孟箬发觉来店里买面包的人更多了,基本上每天店门一开,她和袁红梅两眼一睁就是干,忙得脚不沾地。
烘焙室的设备早就换了一轮,之前的设备太旧太老,烤面包的效率也低。在思甜烘焙坊客流量翻番之前,孟箬就把那些设备都给淘汰掉了,大手一挥换了一整套全新的设备。
现在店内日均销售基本维持在两千左右,门口排队的队伍能从早上开业排到晚上打烊。
因为排队的人多,有不少人排到门店打烊,还是没能买上面包。
这些花精力和时间排队的顾客,在空着手离开面包店前多少都会几句抱怨。
门店打烊后,孟箬支着脑袋,坐在柜台前想,要不然等年后开个二店吧,如果开二店的话,店铺最好是能开在附近,这样她也好管理。
想完开二店的事,孟箬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臂,心想,在
开二店前,还是赶紧再招个人吧。
可是,转念一想,离过年就剩三四天了,招人的事就是再急估计也要等到年后。
这马上就要过年,而她家的年货还没开始办。正好游彻放假,孟箬这天提前把面包烤好,抽出几个小时和他一起去市场办年货。
临近年关,街上的人比往常多了好几倍,大家办年货、置办新家具、做新衣……
无论是百货商店还是集贸市场,到处都挤满了人,别提多热闹。
看着人声鼎沸的街道,小商店门口摆着的大红对联、福字,以及中国结,孟箬难得地感受到了年的氛围。
这也算是她穿过来过的第一个年吧,九零年代,这过年的年味还真浓。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的欢乐的笑容,每个人脸上也都写满对新年的期盼和希冀。
不像后世,在城市里过个年静悄悄的,感觉就是吃顿比往常更丰盛的晚饭而已,然后再看一场一年比一年无趣的联欢晚会。
不管是亲戚还是身边的朋友,总会在过完年后感叹一句,这年味是一年不如一年咯。
说实话,九零年代初的联欢晚会她还真有点期待,说不定会很有意思,只可惜家里还没买电视机。
以前一月工资三百的时候,她对两千块一台的电视机不敢肖想,现在她一天就能赚两千,一台电视机还不是轻轻松松拿下。
等过两天休息,直接去百货商店排队搞一台。
孟箬这么想着,两人闲逛着正好就路过丰州市最大的一家百货商店。
百货商店的门口简直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好多人挤在门口排队,好像是在抢购什么东西。
“他们在抢什么呢?”孟箬朝百货商店的方向瞅了一眼,好奇问道。
“应该是电器三厂生产的洗衣机,”游彻露出一点自豪的笑,说,“最近这款洗衣机卖得还算不错。”
三厂生产的洗衣机,销售还这么火爆,这不复刻了当初爆品冰箱的路子嘛。不用说,这洗衣机肯定也是游彻牵头研发的。
“这洗衣机有什么特别的吗?”孟箬问道。
“质量过硬,”游彻回答,“这款洗衣机可以无故障运行六千次,远远超过了国际上的五千次标准。”
孟箬看向他,露出一个笑容:“洗衣机卖得这么好,那三厂的外债应该也还得差不多了吧。”
游彻点头:“还得差不多了,年后应该就能还清债务。”
难怪他能放假呢,孟箬想,之前三厂背着一百多万的外债时,游彻周末也加班,恨不得24小时盯着厂子的运作。
现在好了,压在他身上的重担终于卸去了。
军令状上签下的时间是三年,但游彻只用了半年时间,便带领厂子扭亏为盈。这谁来了不得说一声佩服,大佬不愧是大佬,有着扭转局面的实力。
孟箬朝游彻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说了句:“厉害!”
“你也很厉害,几个月的时间,就将一家面包店经营到全丰州市首屈一指的位置。”游彻说道。
孟箬先后接受丰州市日报、广播和电视台的专访,这些事他也都知道。
咋的,这是要商业互捧吗?孟箬露出一个浅笑。
好吧,她也算有点厉害吧,虽然是占了一些穿越的便宜。
两人办完年货,游彻便直接提着那些年货回家。
离开面包店前,他还特意向孟箬交代了一句,说下午可能会晚一些过来,他在家里要置办一些东西。
孟箬没有在意,说他好不容易放假,不用赶着来店里帮忙,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游彻笑了笑,还是没忍住说出口:“其实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小惊喜,晚上你回家就会知道了。”
孟箬闻言扬了扬眉,嘴角溢出笑意。
“你既然都说了是惊喜,那我问你你肯定也不会说出惊喜是什么吧。”她说。
游彻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神情。
“总之很期待。”孟箬笑着说。
下午四点多,游彻骑着自行车回到面包店,看样子是忙活完了下午要置办的事。
两人忙到天黑,门店打烊才回家。
到楼下,孟箬这才忽然想起游彻中午跟她说过有给她准备一个小惊喜。
她有些迫不及待道:“这都到家门口了,惊喜是什么总能告诉我了吧。”
游彻却卖起了关子:“等你到家就知道了,一眼就能看到。”
一眼就能看到的惊喜是什么?孟箬在心里疑惑。
等她推开家门,朝客厅一扫,还真就一眼看到。
是台全新的彩电。
“是彩电。”孟箬瞅着崭新的彩电,眼中放着惊喜的光芒。
“咱们是有什么心灵感应嘛,我上午刚想着等过两天去百货商店搞台彩电,你下午就直接给我装好啦。”孟箬咧嘴笑道,脸上的开心溢于言表。
游彻抿唇笑道:“这么巧嘛。”
彩电是他前几天就托人买的,今天才有时间过去拿。
孟箬连点了两下头,一脸好奇地问道:“可以直接看吗?能收到几个台?”
说实话,这种大脑壳的彩电她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她小时候家里第一台彩电就已经是液晶电视了。
“装电视的时候,让人一道安装了天线,能收到十几个台。”游彻说。
孟箬:“能收十几个台,那等除夕夜那天,我们也能看到春节联欢晚会吧。”
“那肯定的。”他又答。
孟箬像是小孩得了一个稀奇的玩具一般,一脸新奇地开始鼓捣大彩电。
她此刻的新奇,又与这个年代大部分人的新奇不同,这个年代的人对彩电的新奇是没见过电视的那种新奇,孟箬的新奇是好奇旧事物的新奇。
各种液晶电视她见多了,但这么老古董的彩电她还是第一次见。
彩电配备了红外遥控器,孟箬摁了两下遥控器调出一个台,里面正播放着热播电视剧。
这个年代彩电的画质跟后世比起来,可以说很差,但孟箬盯着彩电上晃动的人依旧乐此不疲。
一旁的游彻见她这么开心地鼓捣着电视,也不由勾唇,嘴角溢出笑意。
早知道她这么喜欢,应该早点买的,他心想。
最后,孟箬鼓捣了快一个小时,才打着哈欠去卫生间洗漱,睡觉。
转眼,便到了除夕。
除夕夜晚上才去孟家吃年夜饭,白天的两顿两人都是在家解决。
好歹是除夕,白天的两顿饭孟箬也没随便糊弄,一大早就蒸了鱼和肉。
中午更是做了一大桌子菜,六菜一汤,虽然他们只有两个人,明显吃不完这么多菜,但过年嘛,图的就是个氛围。
以前,她和妈妈两个人过年的时候,妈妈也会做一大桌子菜,然后接下来的几天,母女俩就是天天吃剩菜。
孟箬瞅了眼都没怎么动的菜,心想他俩接下来几天估计也是同样吃剩菜的命运。
晚上天还没黑,两人便双手揣兜往孟家走去。
今天过去只是吃年夜饭,不是拜年,所以孟箬只在兜里揣了两个红包,两人空着手过去。
红包是给李梅和孟军准备的,里面钱不多,各包了十块,图的就是个吉利。
孟继业、郑婉都是她的同辈,用不着她来包红包。
郑婉夫妻来得比他们早,等他们到孟家时,郑婉已经在厨房给李梅帮忙了,郑婉的男人则和孟军坐在一起闲聊。
待孟箬看清楚郑婉丈夫的脸,她惊讶地发现这人竟不是汪文周,而是一个她没见过陌生男人。
第73章 【73】 年夜饭
无论是原主还是现在的孟箬都没有见过原书男主谭林, 所以此时的她并不知道面前的陌生男人是谁。
还是孟军看见两人,连忙起身招呼,并互相介绍, 孟箬才知道面前的人竟然是谭林。
兜兜转转,郑婉还是嫁给了谭林。
是命运使然吗?她出神地想。
谭林生得浓眉大眼, 跟人说话时脸上总是挂着憨憨的笑,让
人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实人。
这倒是挺符合原书男主的性格, 老实、勤劳肯干同时也很正直。
谭林一看见游彻, 眼神中明显流露出惊讶。
“游厂长。”他下意识喊了一句。
游彻并不知道谭林也在电器三厂工作,所以突然被人叫了一声“厂长”,神情一怔。
下一秒,谭林便笑着说:“游厂长,我也在电器三厂上班。”
“只不过是临时维修工。”他有些腼腆地补充道。
说着, 谭林又将两人另一层渊源说出来, 他和游彻是同乡,两人小时候还在同一所小学上过学。
当初他能来电器厂上班, 也是因为带他学电器维修的同乡跟杨和平认识,杨和平告诉他三厂在招临时工, 让他去试试, 结果一试还真被电器厂给录用了。
为此,他一直很感激杨和平, 只要在厂子里看见杨和平,他都会热情地上前打招呼。
“既然是同乡, 那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游彻说道。
谭林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 再次露出憨憨的笑:“好。”
几人随意地闲聊了几句,年夜饭的菜也烧好了,李梅端着菜从厨房出来。
后面是脸上挂着笑的郑婉, 许久不见,孟箬发现郑婉好像圆润不少,看来嫁给谭林后,她生活过得不差。
之前李梅就跟她说过,郑婉怀孕了。因此她一出来,孟箬就下意识朝她的肚子看去。
她并没看出什么来,大约是冬天穿的多,再者郑婉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小,还没显怀。
其实算一下时间,郑婉此时不显怀才是正常。
上回她意外撞见郑婉和汪文周在一起,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四个月左右吧。
这四个月的时间,她要先跟汪文周分手,然后再跟谭林在一起。
郑婉的孕期估计最多也就两三个月。
谭林见郑婉手上端着两盘菜,连忙过去帮忙。
这么多人,年夜饭的菜应该不少,孟箬回过神来,也去厨房端菜。
游彻见状,同样跟上前帮忙。
不一会儿,菜都端了上来。
不愧是过年,李梅今天烧了十二道菜再加一道蛋花汤。
菜式也很丰富,有鸡有鸭有鱼有肉,肉的种类也多,猪肉、牛肉、排骨、肘子、猪蹄。
难怪这时候的人喜欢过年呢,平时肉都少吃的人家,一到过年那至少也得整上五六道肉菜。
不做顿比往常丰盛数十倍的年夜饭,怎么能算是过年呢。
一张圆桌围坐着七个人,郑婉、谭林正好坐在了孟箬游彻的对面。
郑婉一抬眼就能看见坐在她正对面的游彻,说实话,几个月不见他,她都快把他给忘了,可是再次碰见,她又不由地再次被他吸引。
游彻人长得又高又帅,哪怕是丢在人群中,那绝对也是最显眼的一个。
最重要的是人家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厂长,而谭林呢,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维修工,还是个临时工。
之前她跟汪文周在一起的时候,汪文周说游彻这个厂长位置不仅坐不稳,还会给自己招来大麻烦。让她等着看,游彻就是被上头推出来扛雷的。
可是她从谭林这,听到的又是另一个版本。
谭林说,游彻带头研发出了一款爆款冰箱,广受大众欢迎,因为新品冰箱的销量持续走高,三厂的债务已经还掉大半。
再就是前段时间,谭林说副厂长搞派系斗争,想要把游彻从厂子的位置上拉下来,但一把手程书记却亲自出面给游彻撑腰,有书记撑腰他这个厂长位置算是彻底坐稳了。
等她听完谭林的讲述,她瞬间感觉是汪文周骗了她。汪文周为了抬高自己,贬低游彻,用花言巧语蒙骗她,让她走上了歧途。
如今,她看到优秀到发光的游彻,越发觉得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坚持接近他,后悔就这么嫁给了谭林。
谭林太老实了,上一世,他辛辛苦苦努力了一辈子也只是挣下两套小破房子而已。
这样想着,郑婉的视线又忍不住瞟一眼游彻。
吃年夜饭,那自然少不了酒。
孟军直接开了一瓶白酒,然后分别给游彻和谭林满上。
三人中,游彻的酒量好像最好。他们仨喝得一样多的酒,孟军和谭林的脸上已经出现几分醉意,但游彻却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孟箬的视线不由再次落在他身上,酒量好就是了不起,喝酒跟喝水一样,不像她,一杯倒。
她收回视线,扫过谭林的方向时,无意间察觉到郑婉的小动作。
她在偷瞄游彻。
孟箬像是很吃惊,视线不由在郑婉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还真是。
她收回视线,继续低头吃碗里的菜,脸上并未表现出什么情绪。
孟箬的脑中不自觉回忆起上次两人碰面时的对话,郑婉说什么怪她抢了游彻之类的话。
她也是从那时起知道郑婉也重生了。
郑婉不仅重生,还看上了游彻。
她为什么会突然看上游彻,这也很好理解,游彻是未来电器大亨,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只是,让孟箬没想到的是,郑婉现在都嫁人了,也怀了人家的孩子,她竟还对游彻不死心。
就在孟箬低头思索的时候,游彻夹了一块鸡翅膀给她。
“鸡翅膀,你最喜欢的。”游彻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量说道。
孟箬抬眼,嘴角勾起一点笑意:“谢谢。”
两人的咬耳朵,不巧被旁边的李梅看见。
李梅没放过这个打趣孟箬的机会,笑着调侃道:“哟,小夫妻还说悄悄话呢,感情可真好。”
被李梅一打趣,再加上饭桌上这么多人,孟箬的脸不由一红。
郑婉当然也看到了方才那一幕,游彻和孟箬的感情似乎很好,她下意识咬了咬唇,捏住筷子的手紧了紧。
“你看郑婉都怀上了,要我说,你俩也赶紧要个孩子,让你爸赶紧抱上外孙。”李梅毫不见外地继续说道。
孟箬闻言秀眉微挑,心说,这好好的,怎么突然催起生来了。
她还能说啥,只能干笑两声以示回应。
一顿饭吃完,三人也将一斤白酒分得差不多了。
游彻脸上看着还是啥事没有,孟军和谭林喝得都面红耳赤,醉意明显。
孟箬还发现,每个人喝醉后的状态都不太一样,就比如面前的孟军和谭林,孟军一喝多,话就明显多起来,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讲,还是那种掏心掏肺地讲。
谭林呢,则老实很多,喝多了就一直在那傻笑。
孟军一脸醉意地拉着谭林说掏心窝子的话,谭林不知听了还是没听,一直很配合地傻笑。孟军说一句,谭林乐呵呵地笑两声,这场面看着还挺和谐。
吃完饭后,李梅便开始收拾桌上凌乱的碗筷,擦干净桌面后,又端上来四个碟子,碟子上分别堆满了花生、瓜子、芝麻糖和冻米糖。
李梅去厨房刷锅洗碗,孟军还坐在桌上拉着谭林说话,郑婉本想找个机会跟游彻说几句话的,但一抬头就看见游彻视线黏在孟箬身上,便咬着唇去了厨房,找亲妈李梅说话。
李梅见她进来,连忙对她说:“这不用你帮忙,你快去和你孟箬姐姐聊天。”
郑婉进来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她就是不想待在外面,看孟箬和游彻亲密的样子,看得她心烦。
“我干嘛要跟她聊天。”郑婉小声嘀咕了一句。
李梅抬头瞅了她一眼,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忘记跟她说,孟箬开面包店的事。
她便解释道:“你以后的工作就指望孟箬了。”
郑婉没听明白,皱着眉看向她。
“我刚忘记跟你说了,孟箬她开了一家面包店,”李梅紧跟着解释,“生意可好,好到都上报纸和电视了。”
一听这话,郑婉满脸惊讶:“她开面包店了?”
李梅点头,表示肯定。
“开面包店要不少钱吧,她哪来的钱开面包店?”她又连忙
问。
“还不是游彻给的钱,她当初在食品厂就那点工资哪有钱开店。”李梅理所当然道。
她偏着头想了想,又说:“那面包店开起来,我估摸少说得几千块吧。”
“竟然是游彻给的。”郑婉小声呢喃。
也是,游彻现在是电器厂厂长,一个国营厂子的厂长,工资没有两千也有一千吧。
想到这,她对孟箬是又羡慕又嫉妒,她丈夫谭林一个月才八九十,这还是近期涨了点工资的数目。
但跟游彻比起来,却是十几倍之差,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就能这么大呢。
李梅没在意郑婉的小声呢喃,继续道:“上回我和你孟叔叔去她店里看,她店里的面包都卖得可贵了,一个小面包动不动就几块钱,关键还好多人买。”
“我问孟箬她店里一天能赚多少钱,那丫头鬼精得很,故意不说。”
“不过,还是你孟叔叔聪明,瞅一眼就大概算了出来,”李梅表情夸张道,“你孟叔叔说,一天的营业额少说得有好几百。”
其实,孟军根据他待的那一个多小时的客流量推测,孟箬的面包店一天的营业额差不多能有一千。
但他跟李梅说时,故意往少里说。
倒不是他有心帮孟箬瞒着,而是他觉得丢脸。
自己开了十来年的饭店,一天的营业额都少有破千的时候,而且他开的明明是听起来更赚钱的饭店,结果他一个开饭店的干不过一个开面包店的。
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他多丢脸。
听到这个数字的郑婉也很是吃惊:“一天好几百,一个面包店这么赚钱?”
李梅点点头:“所以我想让你去她那上班啊。”
“顺便再偷点师手点艺回来,这样你要是有钱,也能开家面包店了。”
“我问过她,她说她做面包的技术是在食品厂学的,她在食品厂工作才几个月,就会做面包又会做蛋糕的,可见做面包这事并不难。”
“我女儿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学会,”李梅笑着说,“说不定到时候你做得比她还好呢。”
郑婉一脸认真地听李梅讲,没说话。
“我原本是想让你生完孩子再去她店里当服务员的,但是她店里已经有一个服务员了,她又不打算再招人,我又说让她把那服务员换下来,她还不乐意。结果,你孟叔叔还不帮我说话,你工作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李梅叹了口气,继续说:“所以我让你趁现在赶紧跟她聊聊天,拉近拉近关系。”
“要是你俩关系亲似姐妹,一个服务员岗位你还捞不到么。”
听完李梅的话,郑婉没立即表态。
说实话,她并不想去当什么服务员。凭什么孟箬当老板,而她要在她手底下当服务员,她还要点脸呢。
但她转念一想,去孟箬的面包店当服务员倒是一个接近游彻的好机会。
她对游彻的那点心思,在今天见面之后又彻底死灰复燃了。
“那我过去跟她说几句。”郑婉不情不愿道。
“快去快去。”李梅催促道。
可是等郑婉出去,发现孟箬和游彻已经不在了。
客厅只剩下孟军和谭林,孟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沙发椅上,呼噜打得震天响。
谭林还乖乖坐在板凳上,趴在桌上睡觉。
郑婉走上前把正在睡觉的谭林推醒:“谭林,醒醒。”
谭林被推醒,一脸茫然地看向郑婉。
郑婉皱眉,问:“孟箬和游彻呢?”
谭林愣了一下神,方回答:“哦,他们先回家了。”
*
吃完饭后,李梅和郑婉去了厨房,孟军还是拉着谭林说掏心窝子的话。
孟箬觉得继续待在这没意思,就撺掇游彻离开。
“我们回去放烟花吧。”孟箬说。
这个年代城市不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可以随便放。他俩前些天去市场办年货也买了不少烟火,大的小的都有。
游彻点头同意。
于是,两人跟正侃侃而谈的孟军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孟家。
一走到室外,孟箬才切身感受到室内室外的温差。
她忍不住搓了搓手,说了句“好冷”。
游彻见状,问了句:“很冷吗?”
孟箬继续搓着手,点点头:“有点。”
她的话音刚落,游彻便一声招呼不打,直接用温暖的掌心覆盖住她微凉的手。
孟箬一顿,停下脚步,呆呆地望向他。
他的手心好热,像是在源源不断地向她传递热能。
孟箬像只受惊的小猫,睁着大大的水眸,冲他眨了眨。
游彻下意识舔了舔有点干的唇瓣。
“这样会不会好点?”他问,声音带着几分低哑。
孟箬像是被他又低又哑的声音魅惑一般,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嗯。”
她的手指微凉,被他握在掌心的瞬间,连带着把他的心也给冰了一下。
两人维持这个姿势,站了半分钟。
原先微凉的手指渐渐暖起来,同时,孟箬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有点失控,越跳越快了。
她挣了挣被他紧紧握住的手,小声道:“手好像没那么冷了。”
“揣兜里。”他压低声音道。
“嗯。”孟箬乖乖点头。
游彻松开她手的瞬间,却又迅速抓住她的右手,然后一起揣进自己大衣的兜里。
孟箬被他这个操作给搞懵了,再次呆呆地看着他。
游彻勾唇,嘴角噙着笑意:“那只手也放口袋里。”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将左手也放进口袋。
“小呆子。”游彻笑着,声音低低地出声。
孟箬将左手揣进口袋,才发现口袋也是冰冰凉凉的,显然,比起冰凉的口袋,右手的待遇更好,被游彻火热的手握着。
为什么他的手总是这么温暖火热?孟箬脑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疑问。
他的身体也像他的手这么温暖火热吗?还是说更为灼热?
下一秒,孟箬便被自己色胆包天的想法给惊得瞪大了双眼。
等等,她刚刚是在脑海里想象他火热的身体吗?
不不不,孟箬,你不纯洁。
想到这,她的脸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再加上原本就没降下来的心率。
孟箬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少女的手被他握在掌心,纤细又柔软,游彻像是使坏又像是情不自禁,用指腹摩挲了几下她掌心的软肉。
这边孟箬还忙着脸红心跳,下一秒她便感觉男人粗砺的指腹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擦她的掌心。
游彻每碰她一下,孟箬便感觉有一道无形的电流袭至全身。
孟箬红着一张脸,眼神中带着几分讶异看向他。
而罪魁祸首本人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依旧一脸淡定地往前走。
这种暧昧中又带着几分缱绻的动作,他是怎么一脸若无其事地做出的啊。
如此,孟箬本就失控的心跳,跳得更快了,好像下一秒就能从她的胸膛蹦出。
她抬起左手捂了捂自己过分兴奋的小心脏,在心里默默对它说:我知道你很亢奋,但你能不能消停一下,你再这么跳下去,我感觉我要晕厥了。
这时候,游彻还一脸无辜地看向她,问道:“你脸怎么了?红彤彤的。”
孟箬气得咬了咬唇,突然感觉好不甘心哦。
凭啥她被撩得脸红心跳,而他却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行,她得找机会报复回去。
“大概是风吹的吧。”孟箬咬了咬后槽牙道。
游彻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指尖似有若无地轻挠了一下她的掌心。
孟箬身体下意识一僵,他方才好像不止挠了她的掌心,还挠了一下她的心尖。
“马上就到家了。”他笑着说。
孟箬羞得低头咬唇,并在心里暗暗发誓,此仇不报非女人。
两人到家后,孟
箬连忙抽出自己的手。
游彻见她被他逗弄得脸那么红,终是有点不舍地松开。
孟箬的右手重获自由后,她便赶紧跑去卧室,找来毛线手套戴上。
游彻见她从卧室出来,两只手还戴着手套,眼中流露出几分明显的失望。
以及后悔。
啊,刚刚逗得太狠了,媳妇好像有点生气了。
孟箬去另一个房间搬来烟花,说道:“走,我们去楼下放烟花。”
“嗯。”游彻点头,轻声回应。
有烟花玩,孟箬暂时忘记了方才的害羞和窘迫,开心地点燃着一个个烟花。
游彻看着面前开心得像个孩子一眼的孟箬,嘴角就没压下去过。
一开始他还担心她会害怕点烟花什么的,现在看来,完全是他多虑了,她玩得简直不要太开心。
孟箬玩得正开心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好像有人叫她。
“孟姐。”
她闻声回头一看,竟然是袁红梅姐弟。
两姐弟身旁还跟着一个谢卓然。
“孟姐,你在这放烟花啊。”袁红梅说道。
孟箬点头:“要不要一起玩?我这买了好多烟花,今天放个尽兴。”
袁红梅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谢卓然倒是先开了口:“好啊。”
孟箬指了指放在墙角的烟花,说:“在那,随便玩。”
谢卓然随便拿起一个烟花,凑到孟箬身边问:“这个怎么玩?”
“来,我给你示范一下。”孟箬很是热心道,然后拿了同样一个烟花点燃放在地上。
烟花点燃后,就开始发出闪耀的白色火花,然后在地上旋转起来。
孟箬连玩了几个烟花,感觉玩得有点累了,就站在一旁看袁红梅两姐弟玩。
游彻见她进入中场休息,便准备凑到她身边。
也不是要和她说什么,就是想和她待一起,想靠近她。
未曾想,游彻还没来得及靠近,谢卓然先他一步站在了孟箬身边。
“玩累了吗?”谢卓然问。
孟箬转头看向他,露出一个微笑:“休息会儿。”
说完,她便打算继续看袁家两姐弟放的烟花,却又忽然想起什么,朝谢卓然道:“前段时间太忙忘记问了,上回那几个小混混没再找你麻烦吧?”
谢卓然神情一顿,像是意外孟箬突然关心他。
他笑着摇头:“没有。”
站在两人身后的游彻,皱眉看向他们。
总感觉哪哪不对劲儿。
谢卓然他早就认识,孟箬面包店的老顾客,几乎每天早上都会去思甜烘焙坊买面包当早餐,有时候周六周日也会过去,坐在墙边的吧台椅那,一坐就是一上午,话不多。
可为什么之前那么长时间,他都没怎么注意的一小屁孩,现在却隐隐察觉出一点危机感。
男人的直觉不会错,游彻连忙走上前。
“时候不早了,你不是还要看春节联欢晚会吗,再不看,联欢晚会就结束了。”他声音温柔地对孟箬说。
经游彻一提醒,孟箬才想起来她期待了好久的九零年代春晚还没看呢,便赶忙将墙边仅剩的一点烟花都交给了袁家姐弟。
“你们仨玩吧,我上楼去看春节联欢晚会了。”孟箬对三人道。
说完她便噔噔噔上了楼。
游彻自然是跟在她身后。
谢卓然站在墙边,看着孟箬消失在楼梯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点落寞。
进屋后,孟箬连忙打开电视,九零年代的春晚和后世一样也是多频道同时播出。
因此,电视一打开,便是正在热闹播放的春晚。
九零年代的春晚诶,孟箬怀着浓重好奇心,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看得津津有味。
游彻很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两人靠得很近,但孟箬此刻的注意力都在电视上,所以并未注意。
突然,游彻毫无预兆地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
孟箬下意识一怔,微微转头看向他。
游彻像是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声音很低地说了句:“酒劲儿好像上来了。”
孟箬:……
等等,他说的“酒劲儿”是他喝酒喝了都过去三个小时的那个“酒劲儿”嘛?
第74章 【74】 是你先开始的
她怎么就不太相信呢。
他刚刚喝酒明明跟喝水一样。
而且现在离他喝酒都过去三个小时啦, 酒劲儿才上来,“酒劲儿”这个东西也会反应迟钝吗?
游彻虽说是把脑袋靠在她肩上,但好像怕累着她似的, 故意收了力道。
靠着就靠着吧,孟箬没再在意, 注意力很快便再次被电视里的春晚吸引。
游彻将脑袋靠在她肩上靠了一会儿,然后发现被他靠着的某人竟然一点都不为所动, 还一脸专注地看着电视。
方才饭桌上, 他只喝了三两白酒,虽然没什么醉意,但酒精这东西好像是会放大人的情绪,以及内心的渴望。
比如现在,他想靠近她的欲望便被放大。
其实不仅仅是靠近, 他更想做点别的。
“电视好看吗?”他声音带着点沙哑问道。
孟箬微微颔首:“还可以, 挺有意思的。”
这个时候演员的表演好像比后世夸张一点,反正看着挺好玩的。
游彻没再说话, 脑袋朝她颈窝处蹭了蹭。
孟箬被他蹭得有点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游彻抬起头, 身体靠向沙发, 随后视线落在孟箬身侧的手上。
他很自然地抬起手,把她的手勾向自己的掌心, 然后动作轻柔地捏了捏她手心的肉。
没反应,某人还在专心致志看电视。
游彻又伸出指尖, 在她手心像挠痒痒似的有一下没一下挠着, 动作轻柔,还透着点爱抚的意味。
孟箬终是忍不住了,手向旁边躲了躲, 但她的视线还放在电视上。
只不过,心思早就不在上面了就是。
其实,早在游彻用脑袋轻轻蹭她颈窝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就无法集中在电视上了。
但是她故作镇定。
孟箬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感觉有点复杂,其中包含了好奇,好奇她如果继续假装若无其事,游彻接下来会如何。
除了好奇,好像还有点小期待,期待他接下来的动作。
而且,她发现,今天的游彻好像有点不一样。
怎么说呢,很微妙的变化,但她还是察觉到了。
对她热情了不少,感觉像是想要时时刻刻粘着她,动不动就喜欢制造点亲密接触。
还动不动就挠她的手心,浑身上下散发着勾引的味道。
孟箬的手下意识往旁边躲,游彻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大手紧随其后,勾着她柔软的手指不让她躲。
她索性反客为主,一把反握住他的手。
她转头,抿着唇,欺身向前,并做出一副要收拾他的样子。
游彻求之不得,掀起眼皮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双黑眸像是要把她吸进去。
孟箬被他看得眸光闪躲,似有退却之意。
但她一想到方才回家路上,他那样捉弄她,她的仇还没报呢,顿时胆子肥起来。
继续倾身一点点贴近他。
游彻露出一副怯怯的模样,声音低哑道:“你想干嘛?”
孟箬缓缓抬眼,声音带着点居高临下道:“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下一秒,她便惩罚似的覆上他的唇,当然只是迅速地贴了一下,便立即离开。
可饶是如此,孟箬的脸还是不争气地涨得通红。
察觉到自己的脑袋在升温,心跳在加速,不用猜她自己也知道此刻她的脸定然很红。
孟箬瞬间感觉自己的气势弱下来,明明是自己做出一副欺负游彻的模样,为什么到头来她脸还先红了,而游彻脸上的情绪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
她一脸挫败地将脑袋移到一边。
孟箬柔软的唇瓣贴上来的时候,游彻眸中明显闪过几分错愕。
他知道孟箬倾身向前,定然是准备对他做点什么,以示惩罚。
他还大概在脑中脑补了一下即
将发生的画面,孟箬大约会像上次一样,居高临下地勾起他的下巴,一副肆意戏弄他的样子。
但他没想到的是,她会胆大到直接亲他。
游彻垂眸看着已经害羞得脸红,并把脸撇到一边的孟箬,唇角勾起。他的神情好像在说,小丫头终于上钩了。
游彻还牵着她的手,他手腕一使劲儿,将她带到自己怀里。
孟箬没想到他会突然发力,身体失去平衡的同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游彻将她揽进怀里,然后一个转身,又将她压在身下。
他微抬起眼,如墨的眼眸盯着她看,目光一动不动。
孟箬面色绯红,心头小鹿更是撞个不停。
她抬起手,推了推游彻,却始终没使出多大的力。她的身体好像产生了一点变化,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你,你要干嘛。”孟箬睁着一双雾蒙蒙的杏眸,小声说道。
游彻没接她的话,抬起手,动作轻柔地帮她把乱掉的头发捋到耳后。
粗砺的指腹温柔地滑过她的肌肤,孟箬仿佛四肢百骸都被电流通过,整个身子都酥麻了。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等着面前的人肆意打量着在哪里下刀比较好。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她白嫩柔软的耳垂上,他缓缓凑近,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脖颈敏感的肌肤处。
“是你先开始的。”他声音喑哑道。
而后,轻咬了一下她白嫩的耳垂,咬出一个浅浅的牙印。
瞬间,一股麻意便从耳尖蔓延至全身。
孟箬的身体不由向后缩,被游彻咬了的耳垂倒是不疼,就是有点痒和麻。
她感觉她此刻的脸已经不是红了,是整个烧了起来。
游彻并未就这么放过她,一把揽住她胡乱扭动的腰,整个人倾身吻了上去。
他的吻细碎且温柔,如水一般在她身上流淌,远比孟箬想象的更易接受。
之前,她潜意识排斥和异性亲密接触,如今,她发现自己内心好像并不怎么排斥和游彻接触。
从一开始,他握她的手,温柔地摩挲她的手心,乃至到现在他细碎的吻,好像都没她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孟箬像是从心底里接纳他的接触,并开始笨拙地回应他,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他的唇边。
这个动作,直接激得游彻身子一僵。
下一秒,他的呼吸便明显急促起来。
紧接着,他的吻也变得霸道强势,舌尖探入她的唇齿之中,下一瞬便是热烈又灼热的触感。
温热滚烫还带着湿意。
孟箬被这侵入性极强的陌生感觉吓得瞪大了双眼,身体下意识往后躲。
游彻眼睫微垂着,漆黑的眸底尽是难掩的情意。
他像是不太满意孟箬的躲避,腾出一只手,揽住她的后颈,让她被迫承受。
不知过了多久,游彻终是一脸餍足地放过她。
孟箬抬眼看他,漂亮的杏眸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眼神中透着明显的委屈,像是被欺负狠了。
她感觉自己的舌头和唇都麻麻的,唇舌之间更全是他的气息。
游彻看向她,视线不由落在女孩红润且还泛着水光的唇上。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唇,嘴角噙着笑意。
孟箬别过脸,不太想理他的样子。
游彻却像看不见似的,还贱兮兮地凑到她耳边,声音缱绻又暧昧地说道:“喜欢你。”
孟箬脸上好不容易降下来的温度,又因为这句话再次上升。
“我、我去洗漱。”孟箬霍然起身,有些结巴地说道。
如果再不逃离现场,她怕她会爆炸。
游彻的目光紧随着她的每一步动作,他点点头:“时候确实不早了。”
孟箬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压根不敢去看客厅的游彻,飞快跑进房间。
她脱掉外衣,钻进被窝。
进卧室前,她瞅了一眼时间,已经快晚上十一点。
原本她是打算看着春晚跨年的,被游彻一搞,计划全打乱了。
思及此,她脑海中不由再次浮现,游彻亲吻她的画面。
她下意识抬手触了触自己还有些麻痒的唇,两人唇舌交缠的画面仿佛历历在目,湿润又火热的触感也好像还停留在她的舌尖。
原来两个人接吻是这种感觉,非但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抵触,反正还牵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悸动。
很快,游彻也洗漱完,进了房间。
他推开门的瞬间,孟箬连忙放下停在唇瓣上的手,顿时有种被人抓包的窘迫。
游彻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嘴唇红艳,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他也躺进被窝。
孟箬以为他准备睡觉,刚想问要不要等零点到了再睡,反正也十一点多了,再等个一个多小时,就能跨年。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游彻就冷不丁来了句:“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好冷。”
孟箬疑惑地看向他,入冬以来,都是她叫冷,游彻从来没说过冷,怎么今天他也突然喊起冷来了。
疑惑归疑惑,但她还是如实道:“是有点冷。”
今天外头时不时还刮起寒风,是挺冷的。
游彻就等她这句话,然后他便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感觉只盖一个被子,有点不暖和。”
“啊?”孟箬再次发出疑问。
“要不咱们把两床被子叠在一起吧,这样应该会更暖和。”他笑着,提出建议。
孟箬算是知道他的真正目的了。
她就说平时跟个火炉一样的人,怎么突然喊起冷来了。
她认真思考起来他的建议,觉得倒不是不可以。
他们本就是夫妻,而且经过刚刚,她知道自己并不排斥与他亲密接触。
“好啊。”
她出乎他意料的爽快。
他原本还打算着要是她犹豫不决或者不答应的话,他就撒娇卖惨的。
大约是怕她反悔,孟箬一说好,游彻便赶紧行动起来,将两床被子叠在一起。
两人重新躺下。
游彻并没有故意靠她很近,主要是怕自己离她太近,一时把持不住,会吓到她。
事情总是要慢慢来的。
游彻对人的观察向来敏锐,和孟箬结婚没多久,他便发现她好像有点害怕和他接触。
一开始,他还以为她是有些反感和他接触,为此还偷偷伤心了一段时间。
后来,他发现不单单是他,孟箬对所有人都一样。哪怕是她跟罗丽萍这么近的关系,罗丽萍搂着她或是抱着她,她的肢体都会下意识表现出一点不自然。
也是从那时起,游彻打算给她脱敏。
因此,他时常会故意制造出一点接触,但都点到为止。
像今天的盖同一床被子,也是其中之一。
他想要两人关系更进一步,首先同床共枕要做到吧。
如果不循序渐进的来,毫无预兆地和她产生肌肤之亲,他怕自己的行为会引起她内心更强烈的反感。
到时候,就怕他想碰她一下,她都不肯。
他对她的接触,每回都是小心翼翼还带着试探。
天知道他每回点到为止,忍得多有辛苦。
今天的吻也一样,如果后来没有孟箬的主动,他也只会浅尝辄止,并不会有下一步的深入。
但孟箬出乎他意料的主动回应了。
这似乎也验证了他这段时间的小心翼翼并不是完全无用。
至少,孟箬已经不太排斥他的接触。
所以他刚刚又贪心地提出,要两人同盖一床被子。
而她又答应了。
一想到,只要自己一伸手,便能触碰到孟箬温软的身体,他心里别提多高兴。
不像以前,他小心谨慎地伸出手,只能触碰到冰凉的被子。
“你困不困,要不要一起等零点到来?”孟箬平躺在床上,扭头朝游彻问道。
游彻索性转过身来,和她面对面。
他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
灯没关,白炽灯暖黄色的光打在两人脸上。
孟箬睁着大大的眼睛,冲他眨了眨。
卧室的白炽灯瓦数不高,灯光呈暖黄色,但足够照明。
之前刚搬过来的时候,这个房子里的灯都这样,暗黄暗黄的,孟箬让游彻把
客厅、厨房以及卫生间的灯更换了,但卧室的没换。
主要是她觉得卧室的灯足够照明就行了,太亮了反而刺眼。
孟箬想了想,还是探出手,在被子里一点一点摸索着寻找他的手。
然后一不小心摸到了他下半身不该碰的东西。
孟箬脑子轰的一下,脸瞬间涨得通红。
被某人手指不小心碰了一下的游彻,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孟箬听到,连忙羞愧地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被子里。
天啊,她为什么要干这么社死这么尴尬的事?
“你要找什么?”游彻压住翻涌的情绪,克制地问道,声音可以说哑到了极致。
“你的手。”孟箬头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道。
下一秒,游彻的手便伸了过来,动作温柔地抓住她微凉的指尖。
孟箬身子一顿,心中的情绪顿时复杂起来。
她微微抬头,露出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游彻。
这时,外面忽然想起吵闹的爆竹声和放炮仗的声音。
应该是零点到了。
孟箬将整个脑袋露在外面,勾起唇角,微笑地对他说了句:“游彻,新春快乐。”
“新春快乐。”他的声音低沉又哑地回道。
*
孟箬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游彻握在手心。
游彻还在睡梦中,她动作很轻地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结果轻轻一动,游彻就发出不高兴的“哼哼”声,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醒了?”他的嗓音带着几分刚醒时的懒怠。
“昨晚睡得好吗?”他问。
孟箬如实点头,因为有游彻这个热源在,昨晚她睡得格外暖和。
之前,她一个人盖一床被子的时候,偶尔半夜还会被冻醒,但是昨晚一直很温暖,甚至偶尔还有点热。
孟箬睡得好,游彻的睡眠质量却大打折扣。
昨晚熄灯入睡后,孟箬总是会不自觉地向他靠近,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被那柔软的触感弄醒后,游彻为防自己把持不住,便轻轻地往旁边挪了点位置。
挪动的距离不多,正好拉开两人的距离,但他又能隐隐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
他很贪恋她的气息。
但没过多久,孟箬反而一转身,一半的身躯直接压在他身上。
她睡觉只穿了一件棉质睡衣,上半身的柔软就这么贴着他的上臂。
一整晚,他的下半身都硬得难受。
孟箬对这事完全不知情,因睡眠质量奇好,她整个人现在神清气爽。
今天是大年初一,上午两人提着拜年的年货先后去了孟家和游彻大伯家拜年。
游彻大伯非要留他们吃午饭,他们便在杨家吃完午饭再回家。
下午,袁家姐弟竟然过来给孟箬拜年。
旁边还跟着一个谢卓然。
袁家姐弟提了一包糖和一包炒熟的花生过来,谢卓然手上也提着一袋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孟箬便也只当是糖,笑着收下。
“新年好。”袁家姐弟齐声道。
谢卓然紧随其后也淡声说了句:“新年好。”
孟箬装了两袋子鸡蛋,给他们做回礼。
几人随意闲聊了几句,袁家姐弟和谢卓然便告辞。
孟箬没发现,游彻的视线除了时刻黏在她身上,还时不时会投向旁边的谢卓然。
待他们离开后,孟箬去拆牛皮纸包着的冰糖,准备把冰糖装进罐子里。
结果拆开谢卓然带来的牛皮纸包装,她发现里面包着的不是冰糖,而是大白兔奶糖。
孟箬装冰糖时,游彻就在旁边,他眼中也透出几分惊讶。
大白兔奶糖是沪市的特产,只有沪市那边能买到。
孟箬顺手就拆开一个奶糖的糖衣,塞进嘴里,浓浓的甜味和奶味在口腔中溢出。
这个年代的大白兔奶糖味道好像都醇正不少。
孟箬随即又拆开一个奶糖,递到游彻嘴边。
“尝尝,挺好吃的。”她笑着说。
“这小子,哪搞来的大白兔奶糖。”游彻咬下她递来的奶糖,小声嘀咕了一句。
*
大年初二这天,孟箬收到了罗丽萍的来信。
今年罗丽萍没有回丰州市,留在粤州市那边过年。
自打罗丽萍在粤东那边安定下来,两人就一直有定期通信。
之前罗丽萍就在信上跟她说过,如果过年她回丰州市,会给她带很多很多的粤东特产。
但临近年关,孟箬却迟迟没有收到罗丽萍准备回来的信。
于是,她便提笔写信询问罗丽萍的归期。
罗丽萍大概是在年前收到了孟箬寄给她的信,于是立即写了回信。
孟箬收到回信后,立马打开查看。
罗丽萍说她目前都好,过年回不去也是因为生意实在太忙了,抽不开身。
收道罗丽萍的回信,孟箬总算是把心放肚子里了。她特地写信问罗丽萍归期,倒不是想着她准备带来的粤东特产,而是担心她的安危。
之前两人大概半个月通一回信,但是年前那一个月多,罗丽萍都没再给她写过信。那段时间,她也忙,忙着店里的生意,忙着接受采访。
所以等她想起罗丽萍好像很久没给她写信时,她一翻最近的信件日期,发觉,这中间罗丽萍竟有一个多月没给她写信了。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罗丽萍一个人在粤东,不会是出什么事了,或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这个年代治安并不像后世那么好,人口失踪的事也时有发生,而罗丽萍又是孤身一个女孩子在外。
于是,她赶紧提笔写信询问她的近况,问她过年是否回丰州市。
好在,总算是收到了她报平安的信。
*
为了不错过过年这波客流,思甜烘焙坊在大年初三便重新开始营业。
年后开业第一天,生意爆棚,思甜烘焙坊门口又重新排起了长队。
这再次提醒了孟箬招人的事,她便重新写了张招工启事,贴在门口。
当天下午,就有两个女生过来应聘服务员,孟箬按照惯例面试她们。面完之后,却始终不太满意,便想着再找找。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店内迎来一个熟人——吴爱香。
且让孟箬感到惊讶的是,吴爱香竟然是来应聘他们店服务员的。
“孟组长,我路过的时候看见了你店门口的招工启事,就过来问问。”吴爱香有些不好意思道。
孟箬纳闷:“你不是在高家面包房当服务员吗?”
既然问到这事上来,吴爱香便也如实相告:“孟组长,不瞒您说,我婶婶那家面包店不打算开了,准备年后关店。”
“所以,我也失业了。”她说。
听完,孟箬也不跟她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不好意思,我应该不会招你做我们店的服务员。”
吴爱香大概是没料到孟箬会拒绝得如此果断直白,下意识反问:“为什么?”
孟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你们高家面包房干的事想必你自己也很清楚,就不用我多说吧,你们抄袭我的面包款式,还用抄袭的面包搞低价竞争。”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们之前做过剽窃我面包款式的事,我怎么知道你来我店里之后,会不会再剽窃我的配方,”孟箬耸肩道,“谁也不想给自己店里埋个定时炸弹吧。”
“孟组长,你听我解释。”
吴爱香连忙撇清关系道:“抄袭面包款式的事,都是我婶婶一手操作的,面包样式也是婶婶指使面包师傅做的,我只是个服务员,并没有参与这件事……”
孟箬抬了抬手,示意不想再听她解释。
“那退一万步讲,抄袭面包款式的事,就算你没参与,”孟箬说到这,话锋一转道,“那你们店那款卖得不错的牛奶吐司,它的配方,总是你从我这里偷的吧。”
吴爱香闻言,面色一白。
孟箬竟然知道这件事。
不,她估计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只不过一直没戳穿而已。
“孟组长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吴爱香低着头,向她致歉。
“但是,”随后,她又开口解释,“我当初偷偷记配方只是想要私底下自学一下怎么做面
包,结果不小心被我婶婶看到了,我婶婶非要逼着我把配方交出来……”
吴爱香解释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孟箬抬手打断,她并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她觉得无论是什么原因,那都不能成为她剽窃别人配方的理由。
难道给剽窃安排一个高大上的理由,就能改变剽窃这件事本身吗?
做人做事都是要守底线的。
这时,吴爱香却突然在孟箬面前跪下来。
给孟箬吓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你干嘛?”
然后连忙去拉她,想要把她拉起来。
吴爱香却执意跪着:“孟组长,我佩服你做面包的手艺,我想拜你为师,想跟你学手艺。”
她像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当不了孟箬店里的服务员,就想着拜师。
“你快起来,”孟箬语气冷淡道,“我从来就没打算过收徒,所以你在我面前跪着也没用。”
别说吴爱香了,任何人来拜师学艺她都不会教。
她的面包技术,正是她现在成功的关键,她不会傻到把这技术教给别人。
听完这话,吴爱香怔了怔,然后才缓缓起身。
孟箬没什么情绪地看向她,说道:“招工和收徒的事没的商量,但另一件事我可以考虑。”
吴爱香闻言抬头看向她。
她话锋一转,说:“你婶婶的面包店不打算开了,如果她的店铺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转让人,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第75章 【75】 走亲戚
高家面包房距思甜烘焙坊也就四五十米路, 如果她能把高家面包房的店面盘下来,那再好不过。
两家店离得近,也方便管理。
外面有来来往往的顾客, 孟箬一般都是在里间面试应聘人员。
孟箬、吴爱香先后从里间出来后,袁红梅见孟箬没说话, 便试探地问道:“孟姐,这个人也不太合适吗?”
孟箬点头, 只“嗯”了一声, 并未说出吴爱香是旁边面包店服务员的事。
“孟姐,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身边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这个人是我初中同学,也是我在纺织厂的工友。”
“她读完初中就不读了, 比我早一年进纺织厂, 也是纺织厂的临时工。当初纺织厂招临时工,还是她跟我说的。”
“前段时间纺织厂大批临时工人下岗, 她和我一样也失业了,现在就到处找点零碎的活儿干。”
不等孟箬说话, 袁红梅又赶忙道:“孟姐, 你放心她很勤快的,人也踏实肯干。”
孟箬露出一个微笑:“行, 那你让她来店里面试吧。”
熟人介绍的到底算是知根知底,确实比外头招聘的靠谱, 当初袁红梅不就是谢卓然给介绍的嘛。
“好, 我晚上下班就跟她说下这个事。”袁红梅笑着说。
和袁红梅说完招人的事,孟箬一抬头发现谢卓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
现在才是年初三, 正是串门走亲戚的时候,谢卓然怎么一个人跑来这了。
孟箬只是疑惑了下,也没深究,继续去烘焙室忙活。
等孟箬又烤完一波面包出来,外头的天已经快黑了。
而谢卓然还坐在那。
谢卓然坐在吧台椅上发呆,一回头看见孟箬正在摆放面包,便起身凑上前跟孟箬说话。
“刚烤出来的吗?给我拿两个。”他指着牛角包说道。
孟箬用夹子给他夹了两个面包,随口说道:“这两天大家都忙着走亲戚,你还有时间来这啊。”
一说到走亲戚这事,谢卓然脸上的神情就变得不太好了。
他轻轻“嗯”了声,说:“今天刚走完亲戚。”
说完,谢卓然便像是没什么心情似的,拿着面包往自己专属座椅那走。
她怎么感觉谢卓然心情不太好,孟箬望着他的背影想。
谢卓然今天心情确实不怎么好,或者准确来说,只要一去他叔叔、姑姑家,他心情就不太好。
谢卓然的生母李如是李家独女,李如病逝后,李家就只剩下两个老人了。
谢家也同样,只有谢海东、谢卓然父子。
因此,一到除夕谢海东就会把两个老人接过来一起过年,过完年再给老人送回去。
今年也一样。
按照往年惯例,和外公外婆过完年,隔天的大年初一,谢海东又会带着谢卓然,给爷爷奶奶拜年。
谢家二老自打从乡下接过来起,就一直住在次子谢海峰家。
二老住在谢海峰家,谢海东也是拿了赡养费的,两个老人加起来每个月三十。
给爷爷奶奶拜完年,叔叔一般会留他们父子俩吃顿便饭。
他们过去拜年的时候,谢海东的妹妹,也就是谢卓然的姑姑也恰好过来给二老拜年。
一大家子人正好凑在一起吃顿团圆饭。
谢海峰家两个儿子,一家四口。
姑姑谢海兰一儿两女,一家五口。
谢海东家因着李如身体不好,生孩子晚,于是谢卓然在同辈中年纪还算小的。
谢海峰的两个儿子都比谢卓然大上几岁,且都早早辍学,赋闲在家。
谢海峰不是没让谢海东帮着给俩儿子找工作,但他那俩儿子好吃懒做,谢海东帮找的工作,干了几天就不干了。
谢海东对自家兄弟也不是百依百顺,头一回找的工作侄子们不干,他就不再帮找第二回。
现今,谢海峰俩儿子都在家闲着,只偶尔找找散工干干,钱赚得够花了,就回家躺着,钱花完了就再出去找散工干,如此反复,就这么一直耗到现在。
谢家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时,难免就会说起老话题——让谢海东续弦再娶一个。
“海东啊,你看小然也大了,趁着你还年轻听我的赶紧再找一个。”谢海东的父亲谢其林说道。
让谢海东再娶个媳妇,是谢家逢年过节聚在一起吃饭必谈的话题。
而每次谢海东都是打哈哈地敷衍过去。
“是啊,嫂子也去世三四年了,你以后老了也得找个伴儿的。”谢卓然的叔叔谢海峰也同样附和道。
谢海东一直没有再娶,其实原因有很多方面。
他平时工作忙是一方面,续弦再娶觉得对不起李家二老的栽培又是另一方面。
谢家算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原先一大家子都在乡下务农,谢海东发达后,才把二老接到省城来享福,并顺便给弟弟、妹妹两家也安排了工作。
作为谢家长子的谢海东,从小就懂事,烧火做饭、干农活、喂猪样样都会,不仅如此,他成绩还好,初中毕业后便考入警校。
从警校毕业又直接被分配到丰州市的派出所当警员。
那时,谢海东所在的派出所,副所长就是他的岳丈李荣。
谢海东刚来派出所工作一年,就靠着自身机敏成功剿灭一个拐子窝点。谢海东立功后,从警员成功升迁至行动小队队长。
李荣也是那时候注意到谢海东的。
李荣膝下就李如一个女儿,李如从小身体就差,稍微受点风寒就能发烧个好几天。他算是老来得女,对这个女儿格外疼爱,偏偏女儿身体又弱,总是生病,而他们两个老人注定是无法照顾女儿一辈子的。
因此,他们便一直想找个踏实本分的男人代替他们照顾女儿。
李荣看中了谢海东,他觉得这小伙子就不错,农村出身,但做事足够机敏,品性看着憨厚老实。
于是,李荣便介绍女儿和谢海东认识,第一次见面,李如就相中了谢海东。
谢海东身材高大,五官硬朗,浓眉大眼,和她说话时又透着谦虚礼貌,这正是李如喜欢的类型。
谢海东也很喜欢李如,李如生得漂亮,面色白皙,整个人更是透着一点虚弱的柔美,让他看上一眼就萌生出保护欲。
互相看对眼后,两人便顺理成章地成亲结婚。
谢海东自身工作能力本就很强,再加上岳父的助力,他的仕途可谓极其顺利,一路高升,直至坐上如今所长的位置。
李如嫁给谢
海东后,就成了一位全职太太,说是全职太太,其实生活中还是谢海东照顾李如更多。
嫁人后,李如一个人待在家无聊,便跟一个师傅学了做面包,后来她没事就喜欢在家烤点面包。
再后来就是生下谢卓然。
生下谢卓然的李如因月子里不小心受了凉,身体更差了,最终在谢卓然十三岁那年病逝。
谢母见丈夫谢其林和小儿子谢海峰两个人合力劝他,他都不为所动,便也接话道:“你一个爷们儿照顾孩子,总是会照顾不周全,为了卓然你也该再找个啊。”
“就是卓然,我估计他也想你再给他找个娘的。”谢母说罢,笑着看向一旁的谢卓然。
谁知谢卓然并不给奶奶面子,直接道:“我不想。”
谢母面色一僵,转而便沉下脸去斥责谢卓然的不懂事。
“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难道就因为你不想,你爸就要做一辈子的鳏夫?”
谢卓然冷着脸不说话。
谢海东连忙帮儿子说话:“妈,你别怪小然,不再娶是我自己的决定,跟小然没关系。”
“再说我工作这么忙,平时还要照顾小然,哪里有时间处对象。”
有谢海东帮着说话,谢母的语气缓和下来,但她还是轻声责怪,并很自然地扯出另一件事。
“你啊就惯着他吧,听海峰说你一天给他十块的生活费?”
“他一个小孩子一天哪里需要花那么多钱哦,海峰我们一大家子一天的伙食费都花不了十块钱。”
“海东,孩子真不能太惯着了,会给惯坏的,”谢母道,“要我说啊,你这十块钱不如交给海峰媳妇,让海峰媳妇拿这个钱买肉烧饭给卓然吃,那不比他在外面吃得好?”
李如刚去世那会儿,谢海东就是让谢卓然到这吃饭。
两家房子离得近,谢卓然去叔家吃个饭再回家,也不麻烦。派出所事情多,有时候赶上事态紧急,他自己都忙得吃不上一口饭,更不要说回家给谢卓然做饭了。
谢海东想的是他爷爷奶奶也在这住着,应该不会苛待自己儿子,他的儿子不也是他爹妈的亲孙子嘛。
他让儿子来这吃饭,当然是要给生活费的,一个月一百块。
一个月一百块的生活费,其实并不光是谢卓然一个人的,而是谢海峰一大家子的生活费。
谢海东太了解自己的爹妈了,劳累了一辈子,也省吃俭用了一辈子。
他怕二老舍不得钱,舍不得给谢卓然买肉吃,便索性把他们一家的生活费都包了。
最后谢卓然去了两个月不到,就死活不去了,说让他直接给他钱,他想吃什么自己上外头买。
儿子不想去,谢海东也不好强迫儿子,就跟弟弟谢海峰说了这事。
之后,他便开始每天早上上班前给谢卓然在桌上留当天的生活费。
之前他也没给这么多,都是四五块,五六块,是谢卓然升高中后,他看谢卓然个高,怕他吃不饱,才开始给他一天十块的生活费。
这事都过去三年了,谢海东也不知道谢母今天为什么突然旧事重提。
谢海东瞅了一眼自家儿子,看儿子面无表情不说话,就知道他还是不乐意天天来叔家吃饭。
他便笑着婉拒:“这也太麻烦海峰媳妇了,算啦算啦。”
“不麻烦,哪里会麻烦,”海峰媳妇连忙笑着接话道,“不过是多张嘴多双筷子的事,能有什么麻烦的。”
“是啊,”谢母也连忙接话,“海峰媳妇天天给我们一大家子做饭,多一个卓然哪里会麻烦。”
谢母帮着海峰媳妇说话,同时心里也盘算着,一天十块,一个月就是三百块,这些天要是都贴补给老二家,那多好啊。
老二家本就困难,就海峰一个人在外头上班,一个月工资也只有一百出头。
再加上家里的两个儿子又没个正经工作,整天在家吃喝,哪哪都是需要用钱的。
老大工资高,不在乎这几百块小钱,正好贴补给老二家,这样老二家的日子就过得舒坦些了。
其实,当初谢家二老坚持住在谢海峰家也有点这个打算。
他们住在老二家,老大就要掏赡养费,然后他们便将老大给的赡养费贴补给老二家。
谢家二老这么做倒不是他们故意偏心,两个儿子他们都是一样疼的。
只是老大过得太好,老二又过得太拮据,这样一对比,他们就忍不住心疼老二。
之前,谢海东考上警校时,谢家二老就时常叮嘱他:“你以后要是在城里混好了,可要记得拉你弟一把,你弟没你有本事,你这个当哥的不拉他一把,他可就只能当一辈子的农民啦。”
谢海峰从小脑子就不如大哥灵光,初中都没读完就辍学,然后跟着父亲在家务农。
谢海东也是满口答应,当然他也做到了。在自己发达后,立即将全家人都接来省城享福。
谢家二老心疼二儿子日子过得艰难,自然想着如何帮老二,于是便成了如今的局面。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恨不得将老大的家产平分一半给老二。两个儿子都过得一样好,这样他们百岁之后进棺材才安心啊。
这边谢卓然听到两人的话,抬眼看向婶婶和奶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还不知道他们一家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想用他的生活费来养活他们一大家子罢了。
他妈刚去世那年,他上初一,正是长身体饭量大的时候,可是他来叔叔家几乎顿顿吃不饱。
有时候他放学晚了,菜都不剩多少,他只能就着菜汤吃白饭。
就是白饭他婶婶也只给他留一碗。
当然,这些事谢卓然并没有告诉他爸,他当初跟谢海东说他不想再去叔叔家吃饭,谢海东也问了他为什么,他没说理由,就直接说不想去。谢海东最后也是选择尊重他的意见,直接去谢海峰家把这事给说开了。
谢海峰俩夫妻一听当然不同意,一个月一百块呢,快赶上谢海峰一个月的工资了。
一百块说没就没,任谁也不甘心。
其实,海峰媳妇一听谢海东这话,就猜出肯定是谢卓然告诉他爸,他吃不饱饭的事了。
这事还真不能怪她,因为一开始,她并没有故意不让谢卓然吃饱。
但这个谢卓然实在是太能吃了,她不这么做这个家迟早要被他一个外人给吃穷的。
巴掌大的碗,一顿吃两碗饭都不够,吃菜也吃得猛。做那一盘子肉,他就闷头夹着吃,爷爷奶奶叔叔婶婶都还在桌上呢,他也不知道谦让。
关键她家也有两个儿子,她两个儿子也长了嘴。谢卓然多吃一块肉,她两个儿子就少吃一块肉。
她不是没有言语提醒过谢卓然,但她一说,谢卓然就直接拿话怼她。
“看这孩子饿的,卓然,少吃几块肉,多吃点饭,饭能吃饱,肉吃不饱。”
每当她笑着对谢卓然说这话时,谢卓然总是毫不客气地回怼。
“我爸说了,他一个月给了一百块生活费,让我想吃什么直接跟婶婶说。”
谢卓然都这样说了,她也只能笑盈盈地回道:“是啊,没说不让你吃,吃吧吃吧。”
海峰媳妇见自己言语提醒没用,就直接来硬的,她故意提前十来分钟烧好饭,饭一烧好一家人就吃,不等谢卓然放学。
等谢卓然放学来到叔叔家,发现锅里的饭只够盛一碗。
一次就算了,次次都这样,谢卓然便知道是婶婶在针对他,他便直接跟谢海东说不去叔叔家吃饭了。
海峰媳妇本以为自己用这办法制住了谢卓然,看着谢卓然抱着那一碗饭闷头吃不吭声,她还有些得意。
谁能想到事情急转直下,谢卓然直接生气不来了。
她也后悔啊,后悔自己目光短浅,不该用这种不地道的法子对付谢卓然,最后因小失大,每个月的一百块没了。
同时她也气自己看走了眼,谁能想到一个平时看着闷不吭声的孩子,竟然会去他爸那告状。
谢家二老一听谢海东说这样的话,连忙就帮着谢海峰说话,问谢海东是不是谢卓然说了什么,是不
是觉得在这边受了委屈之类的话。
谢海东也是实话实说,把谢卓然对他说的话,又原封不动地告诉他们。
谢老太太一听当即说道:“卓然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哪能光听小孩的话。还说什么就是不想来,要是他嫌婶婶做的菜不好吃,那好好跟大人说嘛。搞成现在这样,一家人多难看,海东,你说是不是?”
但不管谢老太怎么说,谢海东始终坚持尊重孩子的想法。
最终这事也就只能这样了,毕竟只要谢卓然不来,谢海东就不会再给他们家钱,他们并不能拿谢海东怎么样。
这头,海峰媳妇见她和谢母都这么说了,大哥这边还是不松口。
她便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口气,道:“唉,怕不是卓然嫌弃我这个婶婶做的饭不好吃。”
她本以为谢海东会解释什么,然后她便再顺着他的话讲,好说歹说也得让谢海东同意这事。
却没想到谢海东直接认同她的话:“是啊,这两年小然的嘴挑得很,偶尔我放假在家给他做饭,他都嫌这嫌那的,我怕他到时候来这吃饭,惹你们生气。”
“再说,孩子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谢海东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还不同意。
他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话也挑明说了,谢母和海峰媳妇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这事也就只能这么算了。
大年初一,谢母突然提起这事,说起来还是海峰媳妇撺掇的。
年前,谢海峰和大哥聊天时,意外得知大哥一天竟然给谢卓然十块的生活费,谢海峰听到这话时就很吃惊,但没表现出来。
和大哥分开后,他转头就将这事告诉了自家媳妇。
海峰媳妇一听完,也极为吃惊,同时在心里盘算着让谢卓然来家里吃饭的事,但这事明显不能由她来提起,于是她便撺掇谢母出面,谢母当然乐意帮老二家,一口就答应。
这顿午饭,大家吃得可谓是心思各异。
隔天,又轮到谢家一大家子去姑姑谢海兰家吃饭。
这算是谢家的惯例,早年,李如还在的时候就这样。
照理说,谢海东才是大哥,逢年过节的,应当是做弟弟和妹妹的谢海峰、谢海兰提着东西去谢海东家。
但谢海东心疼李如身体不好,不能操劳,倘若弟弟、妹妹来他们家,谢海东肯定是要留他们在家吃饭的。于是,谢海东索性把这礼给免了,转而自己提着东西上弟弟、妹妹家蹭饭。
昨天坐在一起吃饭的众人,现在又齐聚谢海兰的家。
谢海兰嫁给同乡的朱卫东后,生下一儿两女。
谢海兰的大儿子朱凡比谢卓然大一岁,但初三留过一级,因此跟现在的谢卓然是同级。
两人同级,又都在丰州市一中上学,虽不在同一个班,但两个孩子放在一起比较是难免的。
尤其是过年的时候。
因着,朱凡的学习比谢卓然好那么一点点,谢海兰和丈夫朱卫东便总是炫耀似的提及两个孩子的成绩。
尤其是谢海兰,逢年过节,一看见谢卓然就问他最近的考试考了多少名。
其实,谢卓然考了多少名,她心里门清的。
每次全校排名出来,朱凡都会不自觉拿自己的名次跟谢卓然比,只要自己的名次在谢卓然的前面,他便会邀功似的把这事告诉爸妈。
他妈妈谢海兰一听当然高兴啊,谢卓然从小就在城里读书,成绩也就那样。
而她的儿子小学五年级才转学过来,都能回回考得比谢卓然好,她可不得骄傲自得嘛。
这说明什么,除了说明自家儿子聪明,也说明自己教得好。
今天,这不按照往年惯例,谢海兰再次问起了谢卓然期末考试排名。
谢卓然最烦的就是这个,如果他爸不在这,他肯定理都不理姑姑,转头避开这个问题,他就不信谢海兰会追着他问。
但今天很不凑巧,谢海兰问他这话时,谢海东就在旁边,大过年的他要是这么没礼貌,无视姑姑的“关心”,肯定会被父亲狠批一顿。
最后,他也只能不太高兴地报出自己名次。
谢海兰一听,立即装模作样道:“还可以嘛,我家凡凡也就比小然高个十几名而已。”
这时,谢海东也只能笑着说一句:“凡凡成绩还是不错的。”
谢海兰便会接话道:“是啊,凡凡说他以后还要考警校呢,他说他要像舅舅一样当公安。”
这其实并不是朱凡自己的理想,而是谢海兰强行安在朱凡身上的理想。
谢海兰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谢家有个当派出所所长的大哥,她可不得好好利用起这层关系?当初谢海东升官升得这么快,不就是因为他有个当副所长的岳丈么。
就算舅舅不如岳丈亲,那提拔自己外甥混个科长当当总是可以的吧。
谢海东听说外甥的理想是做人民警察,当然笑着点头说:“当公安好,为人民服务。”
这时谢海兰便又会问出,她问过好几遍的问题。
“卓然,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啊?”
谢卓然会回答:“什么也不想干。”
这时,谢海兰便会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自家大哥谢海东:“这孩子。”
谢海东对自己儿子的要求就更低了,他不图谢卓然有多远大的理想,只要他少在学校惹事打架,别让他三天两头去老师办公室,他就烧高香了。
说“什么也不想做”,这倒不是谢卓然故意敷衍,而是他的真实想法。
长这么大,他既没有特别想做的事,也没有特别想实现的理想。
硬要说,他真正感兴趣的,大概是“行侠仗义”,就像他现在在学校做的。
“他啊,不给我惹事,我就阿弥陀佛了。”这时,谢海东总会说这么一句。
谢卓然一听当然不服,什么叫他惹事,他明明是在“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你懂什么,我哪有惹事。”谢卓然不高兴地撂下一句话,扭头向阳台走去。
他这回的不高兴和谢海兰问他成绩的不高兴又不一样,谢海兰问他成绩他只是觉得烦,谢海东不理解他,他是真的不高兴。
原本,谢海兰还要留大家吃完晚饭再走。
但派出所突然有事,谢海东要急着去处理,谢卓然一个人不愿待在姑姑家,就也跟着出来了。
谢卓然出来后,没急着回家,而是在外面闲逛,逛着逛着就不自觉来到思甜烘焙坊,看到思甜烘焙坊竟然开门营业,他便直接走了进来。
谢卓然感觉自己心里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烦躁,始终挥之不去。
但他一走进思甜烘焙坊,闻见熟悉的烤面包香,又感觉那股心底的烦躁被安抚了不少。
谢卓然在面包店待在天彻底黑下来才离开。
他离开时,正好碰见刚下班过来的游彻。
游彻也是今天开始复工的,他春节期间一共休息了六天,是书记特批的三天假期加上春节原本的三天假期。
孟箬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现在都已经六点多了,外头的天也彻底黑下来。
以前他都是天还没黑就下班了,今天下班明显比往常晚。
可能是什么事耽误了吧,她想。
游彻瞅了一眼,从正门出去的谢卓然,然后走向孟箬,问道:“这小子,怎么又来了?”
孟箬闻言一笑,真不知道游彻对谢卓然哪来的这么大敌意。
“他是客人,我这是面包店,他来不是很正常。”她笑着说。
游彻没再在意谢卓然,而是跟孟箬说了另一件大事。
——程志礼程书记要被调走了。
第76章 【76】 开分店
“程书记要被调走了?”孟箬问。
游彻点头:“是调走, 也是升迁。”
“程书记要去申市发展了。”他补充道。
他今天下班这么晚,就是被这件事耽误的。
程书记在临近下班的时候把他叫去办公室,把他即将升迁调走的事告诉了他。
见孟箬还是一脸困惑, 游彻便将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
简单来说呢就是,派遣程书记下来管理电器三厂, 本就是上面给他的考验和任务,现在电器三厂仅用半年就提前完成扭亏为盈的任务, 上面的人很高兴, 正好有位领导要调去申市工作,就派程书记做他的副手。
孟箬听完点点头:“这样啊。”
申市,那可是个寸土寸金
的好地方。
“那程书记调走后,会有新书记上任?”孟箬问。
游彻点头:“肯定的,听程书记说新书记人选已经基本定下了, 只是还没下官方通知, 他那儿也不方便透露是谁。”
听他这话里的意思是,新书记另有其人, 不是他。
三厂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扭亏为盈,功劳最大的人难道不是游彻吗?怎么什么实事也没干的书记能得到升迁机会, 而游彻却还是个厂长。
一开始她听游彻说程志礼要升迁离开, 她还以为游彻能接任一把手的位置呢。
结果游彻是什么好处也没有,孟箬心中顿时有些不平。
“可是, 电器三厂用半年时间扭亏为盈,功劳最大的不该是你么。”她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游彻勾唇一笑, 脸上的情绪比起不平更多的倒是淡然。
“官场哪有那么简单, 不止看个人能力的,也看其他的东西。”他说。
他只是个刚当了半年的厂长,能有什么人脉。官场上干什么都讲究个派系, 他是谁的派系?谁也不是。
孟箬认同地点点头,官场这水确实深,而且以游彻的性格确实更适合经商,不太适合做官。
看游彻自己也似志不在官场那套阿谀奉承、阳奉阴违。
“其实,认真说起来,”游彻神情认真道,“三厂能这么快扭亏为盈,程书记在背后确实出了不少力,如果没有程书记背后的支持,我的那些策略恐怕无法像现在这样顺利实施。”
“三厂从原来的亏损状态步入现在盈利状态,本质上是离不开那些策略的成功实施。”
“你别看电器三厂厂子不算很大,但派系争斗却不少,光明面上的派系就有好几支,其中专跟我作对的副厂长一派算一支,还有供销科、财务科……”
说到这,游彻无奈摇头:“想想都头疼。”
他倒不是怕和这些派系争斗,就是觉得烦,与其花精力在那些勾心斗角上,他还不如多花点心思研究新品电器。
这便是人与人的不同吧,有人热衷,就有人厌恶。
“或许你压根就不适合那个体系,你更适合自己去开个公司。”孟箬笑着说。
孟箬这个想法倒是一下打开了他的思路。
“开公司?开什么公司?”他下意识问。
“你最喜欢做什么,就开做什么的公司。”她说。
“我喜欢研究电器。”他说。
“那就开个专门生产家电的公司,”她说,“彩电、电冰箱、洗衣机……只要是属于家电范畴的都生产,不仅生产,自己还开店售卖,搞全国连锁,生产、销售、售后一条龙服务。”
游彻看着她,眼神中透着惊讶。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思维之门,被一把钥匙打开了。
而孟箬跟他说的话,就是这把钥匙。
他默默将这些话记在脑子里。
“生产电器需要厂子,售卖需要门店,这需要很大的成本吧。”他说。
孟箬点头:“钱的话,解决办法也有很多,比如向银行贷款,或者拉投资,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游彻又是点点头,随即露出自豪的笑:“我媳妇懂的可真多。”
孟箬一听到“媳妇”这两个字,脸上的严肃认真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脸羞得绯红。
意识到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烫,不用看也知道此刻她的脸肯定很红。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她立即做出一副很忙的样子,开始摆弄本就摆得很整齐的面包。
“咦,这里的面包好像有点乱。”她还不忘用言语打掩护。
游彻勾唇,眼底溢出一点笑意。
她真的好容易害羞啊。
*
隔天一大早,袁红梅说的那位纺织厂工友,便跟她一起过来面试。
女孩名叫林秋莲,年纪和袁红梅一般大,也是二十岁。
面试的时候,林秋莲主动跟孟箬简要说了一下自己的家庭情况。
林秋莲家一家五口,丰州市本地人,家里就她和母亲以及两个弟弟妹妹在,父亲一个人在粤东那边打工。
母亲在家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还在读书,她初中毕业后就出来打工挣钱养活家里。
孟箬面试完林秋莲觉得还行,就决定先录用。面试只是一个初印象,具体合适不合适,还要工作一段时间才知道。
“那今天就直接上班吧。”孟箬道。
然后她便安排袁红梅带着林秋莲上岗。
“红梅,这几天你多教教秋莲,让她尽快上岗,”孟箬安排道,“等秋莲上岗后,我就开始教你烤面包,以后店里服务的工作主要交给秋莲,烤面包的事交给你。”
孟箬教袁红梅的只是烤面包,做面包并不包括在内。
烤面包步骤简单,只要控制好时间和火力就行,等袁红梅能独立烤面包了,她便能大大缩短待在烘焙室的时间。
如此一来,她也可以把更多的精力和时间花在二店的管理上。
一听孟箬要教她烤面包,袁红梅的神色立即严肃起来,像是被孟箬委以了什么重任。
*
下午她店里又迎来另一位老熟人——高金凤。
孟箬一看见高金凤便知道接手门店的事有谱。
既然是谈门店转让的事,孟箬便让高金凤进里间谈。
一落座,高金凤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听爱香说,你打算接下我的店。”
“你这店才开多久,难不成你现在就打算开分店?”高金凤吊起眼睛问。
作为曾经的竞争对手,高金凤怎么会不关注孟箬和思甜烘焙坊的一举一动,就说之前思甜烘焙坊上报纸、广播、电视的事,这些她都知道。
正因如此,高金凤也彻底明白自己的店离思甜烘焙坊这么近,是一点活路没有,便打算年后关店。
其实家里人,比她还着急,想让她早点关店,好少亏损点钱。
她原本是打算移店不关店,换个离思甜烘焙坊远点的地方继续开张。
昨天一听吴爱香说孟箬打算接她准备关掉的店,她瞬间便改变了主意。
孟箬接她的店,意图再明显不过,她这是准备开分店。
她能开二店,就能开三店。
到时候,整个丰州市的面包生意怕是都要被她一个人吸干。
这就是让她瞬间改变主意的原因。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跟孟箬搞竞争的那段时间,现在几乎快成了她的噩梦,就这,还是孟箬几乎没怎么出手对付她的结果。
要是孟箬正儿八经地搞手段对付她,她的下场还不知道会有多惨。
所以一想到孟箬准备在全城开分店,而她一个小小面包店还要和孟箬搞竞争,她头都大。
那她还不如及时止损,不去和孟箬抢面包这块市场。
与其日后面临着和孟箬竞争的风险,不如现在找找别的赚钱路子。
原先她只是想把店给转租出去,店里的那些做面包、烤面包的设备她都打算搬去新店,现在看来,不如店加设备全部打包转给孟箬,就跟当初“张记面包”的老板一样。
孟箬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勾唇一笑:“这跟你转不转让门店有直接关系吗?”
“没有,我就是随口问一下。”高金凤道。
反正不用孟箬说,她也猜出她十有八九是
要开分店。
“烘焙室里的设备还有店里的玻璃橱柜,你都要吗?”高金凤问。
孟箬一扬眉,姿态轻松道:“你可以都报个价,我考虑考虑。”
高金凤闻言一顿,原本她打算的是,如果她店里的设备和橱柜孟箬都要,她打包转让给她时,她的要价就可以高点。
现在孟箬这么一说,她心里又没底了,因为她不知道孟箬到底想不想要她家的旧设备。
年前,她店里没客人,她闲得无聊,站在自家店门口观察过孟箬店里的客流量,结合孟箬店内的面包单价及客流量,她粗略估计思甜烘焙坊一天的流水应该是破千了。
一家日流水破千的店,大概不会稀罕她的那点旧设备。
但反过来想,既然她都不打算开面包店了,那些设备对她来说就更无用了,孟箬不要她就只能低价卖给二手回收处。
高金凤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先试试孟箬。
“我那个店租金一个月一百,跟房东的合同还剩半年,半年的房租六百,这是只转让门面的价格。”
“另外的设备和橱柜,加一起五千,你要是都要的话,我给你算便宜点,总共算你五千五。”高金凤道。
说实话,设备加橱柜五千这个价格,她并没有报得过高。
她店里的设备当初可都是买的全新的,装修加设备加橱柜,总共花了她快八千。
五千这个价格已经算是设备折旧后的价格了。
设备和橱柜加一起五千,她还真够黑的。孟箬在心里冷笑,但面上却没什么情绪变化。
当初她这个店盘下来总共也才花了一千六,设备加门面,张记面包的老板还送她那么多原材料。
而高金凤光是设备加橱柜就要她五千。
她现在虽然不缺这个钱,但又不代表她是钱多的傻子。
交易这种事最好还是能一分钱一分货吧,不然买贵了她心里总是会不舒坦。
高金凤报完价后就连忙观察她的神情,并且在心里做好了孟箬砍价的准备。
孟箬并不急着砍价,而是悠悠开口道:“高老板,你带了钥匙的吧,方便带我去店里看看吗?”
砍价也讲究“对症下药”的,随便乱砍是砍不下来的。
高金凤连忙道:“带了带了,我现在就带你去店里看看。”
于是,孟箬向袁红梅交代两句,就跟着高金凤去了高家面包房。
高家面包房的租金比她现在的店贵二十块,除了位置好点外,面积也更大。
随后她又进里面的烘焙室仔细打量查看,虽说几个月前她还来过这里做祝寿蛋糕,但当时她忙着做蛋糕并未注意烘焙室里头的情况。
孟箬打量一番后发现,这边的烘焙室也比她现在店的烘焙室大。
再看里面的设备,也比她之前从张记面包那回收的设备好许多,规格还更大。
她在心里计算着自己回收这些设备的底线价格。
其实,原本她是不打算要这边的旧设备的,她准备全部购入大规格的新设备,就跟她现在的店一样。
但昨天游彻突然跟她说起程书记调走的事,孟箬心中忽地就升起一股预感,游彻在丰州市估计待不了太久。
这种预感是没由来的,孟箬也想不通这里头的逻辑,怎么程书记调走了,游彻就在丰州市待不久了?
孟箬想不明白,但就是有这种直觉,而且很强烈。
所以,她遵从自己的内心,选择回收高家面包房的旧设备。
到时候游彻要是准备离开丰州市,她肯定也要跟着一起,那丰州市的这两家店就只能关了。
再新的设备,只要使用过再卖给二手回收店,价钱就会大打折扣,既然店开不了多久,她也就没必要多花这个冤枉钱。
“怎么样?我店里的设备还可以的吧,当初我盘下这店的时候,光设备可都是花了将近六千块的。”
高金凤见孟箬一直光看不说话,心里便有些没底,找到个机会便连忙推销自家的设备。
孟箬看着点点头道:“规格是还可以,但是吧,这些设备都用了两三年了。”
“高老板,你的这些设备如果拉去二手回收店卖,最多也就卖个两千五百块左右。”她扫了一遍烘焙室里的所有设备,报出一个数字。
“你这……”
高金凤被孟箬的突然砍价搞得有些猝不及防。
这丫头看着挺年轻的,怎么眼睛能这么毒呢,一下就直接给她干到二手回收店的价。
高金凤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我这还有那么多橱柜呢。”
孟箬又转头,眼神轻飘飘地瞅了眼前面的玻璃橱柜,语气同样轻飘飘道:“高老板,你开店也有两三年了,业内的行情还能不清楚嘛,玻璃橱柜就是些木头和玻璃,不值钱的。”
闻言,高金凤收起脸上的笑,拉着一张脸问道:“既然你什么都清楚,那你直接报个价吧。”
“这里头的设备加橱柜,”孟箬手指比划了一下,说,“二千六,再加转让的租金六百,一共三千二。”
“租金你说六百就六百吧,那几十块钱我也懒得砍了,”孟箬撇撇嘴道,“之前我接手张记面包店的时候,人家张记的老板还给我租金打了个折扣呢,每个月少十块钱。”
她也将话挑明了说,指出高金凤的不厚道。
此刻的高金凤更是在心里骂骂咧咧:是,你大方几十块钱你不计较,那还不是因为你一刀砍下我一半的钱。
两千四百块啊,高金凤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可是不卖吧,就像孟箬说的,这些设备拉到二手回收店去卖,估计也就值个两千五百块钱。
她还要费那功夫找板车找人拉。
玻璃橱柜就更是了,占地大还不值钱,很多搞回收的地方都不乐意收这种。
反正设备和橱柜拉去二手回收的地方卖,肯定是下下策。
“孟老板,你这砍得也太狠了,一下给我砍掉两千四百块钱,你看能不能再加个五百块钱,三千七?”高金凤又露出一张苦笑的脸说。
孟箬瞅了一眼高金凤的神情,便知道她这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那你还是拉去二手回收的地方卖吧,看能不能卖出我这个价,三千二已经是我能给的最高价。”说罢,孟箬便态度决绝地往门外走。
孟箬边往店外走,边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在她数到五,也就是刚走出店门口的时候,高金凤语气着急地叫了出来:“卖卖卖,我没说不卖啊,孟老板,你快回来吧。”
孟箬低头,唇角勾起,露出一个微笑,但紧接着她又迅速收敛起笑容,面无表情地转头对高金凤道:“三千二?”
高金凤心痛地一咬牙,说:“三千二就三千二吧。”
孟箬又瞅了眼烘焙室里的面粉材料,说:“三千二,外加这些面粉材料也一起打包给我。”
“既然高老板都不打算开面包店了,这些材料留着也没什么用吧。”她笑盈盈地补充道。
高金凤:……
怎么没用,面粉她不能带回家吃啊。
但是,她都答应三千二卖了,要是再因为这点面粉和材料,把三千二百块钱丢了,有点得不偿失。
于是她只能再次心痛地一咬牙,说:“行吧行吧,都打包给你。”
孟箬勾唇一笑,满意点头。
“那高老板你把房东叫来,我们一起签个转租合同和门店转让合同吧。”孟箬道。
因为之前转让过一次,所以她也算是轻车熟路吧。
“行,我现在就去把房东叫来。”高金凤道。
既然都已经答应三千二卖了,不如早点把这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高金凤想。
孟箬:“那高老板去找房东,我去信用社取钱。”
等她取完钱再回到高家面包房时,房东也已经到了。
签完转租合同和转让合同后,房东笑着问:“这位小老板,你看我来都来了,你要不要再跟我续签个一年店租呢?”
“你看这个店租还有半年就到期了,反正你这店是要继续开下去,不如现在就把一年店租交了,也省得你麻烦。”房东笑着说。
孟箬却是婉言拒绝,之前接手张记面包店的时候,她也没跟那位房东续签。
如今她都不知道这店还能开多久,自然不会贸贸然签合同。
店租一般都是一年一签,签完合同后,再将半年的租金一次付清。
房东一听孟箬暂时不想签,脸上就有点不
高兴了。
“小老板,我这一片可是闹市区,年年房租都涨价的,你现在不急着签,到时候要是碰上涨房租,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房东拉下脸说道。
孟箬还是没同意签,说等手上这个合同到期了再签。
房东也拿她没办法,只能甩袖子走人。
高金凤见房东要走,连忙也收起钱,追上房东。
好歹跟房东打了两三年交道,她跟房东还算是熟。
“陈姐,陈姐,等等我。”高金凤追在后面喊道。
房东一听高金凤在背后喊她,便停下脚步。
高金凤追上房东后,跟她闲话了几句家常,就又拐到今天的房租上来。
“陈姐,你刚刚说要涨房租,我觉得还真不是不可以,”高金凤一脸神秘道,“陈姐你是不知道,这小老板不差钱,一家面包店一天的流水少说也有千把块吧。”
不差钱,但是一口直接砍掉她两千四百块,还薅走她那么多的面粉和材料,她恨恨地想。
房东一听千把块,当即惊得瞪大双眼。
“我的天爷,千把块,一家面包店能这么赚钱?”房东问。
高金凤连忙点头:“她家面包卖得贵生意还好,而且她不止卖面包,还做蛋糕呢,一个蛋糕贵的上百块,便宜的也有五六十。”
房东一听,发出一声惊叹:“我的天啊。”
这小老板这么有钱,那她真的可以趁机涨她房租咯,一个月涨个二十,一年对她来说也就两百多块的毛毛雨,但这毛毛雨对她来说却不少。
高金凤一眼瞧出房东的心思,便说道:“陈姐,后面这家店的房东你认识吧。”
两人正好走过思甜烘焙坊,高金凤往后指着孟箬家的门店问。
房东点头:“认识,这一片的房东我们都互相认识。”
认识是认识,不太熟就是了。
“陈姐,那你到时候可以拉着这位房东一块涨价。”高金凤道。
房东有些疑惑地看向高金凤,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拉着别人一起赚钱。
高金凤连忙解释:“陈姐,你想啊,如果就你一家突然涨价,她不同意,你们到时候拉扯起来不是不好解决嘛。”
“但是你们两家一起涨价就不一样了,她就会以为是这一片的房租都涨了价,她不差那几十块钱,就也不会计较,肯定乖乖把房租交了。”
撺掇房东每个月涨个几十块钱,虽然对孟箬来说不足以造成什么伤害,但能恶心她一下也行啊,反正她就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
而且,人的欲望都是无止境的,一旦这俩房东吃到涨房租的甜头,保不齐下次签合同还会找理由涨价,到那时才好玩呢。
孟箬这边并不知道高金凤在撺掇房东搞事。
她手上拿着合同,四处打量着这家店,在想着怎么重新布置比较好。
脑子有个大概想法后,她又重新拿起存折。
看着存折里的钱,她心里别提多踏实。
她盯着存折上的数字,心里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
开面包店前她就想把丰西村的房子加盖一层,再重新翻修一下,但那时她手上的余钱不多,这事也就搁置了。现在她手上的钱足够,是时候把这事提上日程了。
正好,她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丰西村那边,也不知道年前修的路现在有没有修好。
隔天,孟箬将面包提前烤好,趁着中午客流量少,就骑着自行车就往丰西村那边去了。
快到丰西村的时候,她就发现宽阔的大马路早已经修好了。没想到动作还挺快,她在心里道。
不仅如此,路两边有不少空地都在起地基准备盖房子,有的动作快的,房子已经盖完一层了。
这一片的地原先都是丰西村的耕地,荒凉得很,根本没人在这住。
而丰西村村民的宅基地则在另外一个地方。
看来大家已经意识到这儿要发展了,都准备把家搬迁到这边来。
孟箬骑着车往自己的房子那边去,还没到房子,她就察觉到一点异样。
她记得她给自家房子上了两把锁的,怎么现在看过去门是开的?
孟箬纳闷,赶忙加快蹬车的速度。
她将车停在自家家门口,发现她给门上的锁被人剪断了。
不仅如此,屋里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
第77章 【77】 大白兔奶糖
孟箬站在门口, 表情严肃:“你们是谁?”
那一男一女听后皆是一愣,回头看清孟箬的脸后,男人皱眉道:“你又是谁?在这多管闲事, 这是我们家。”
“你们家?”孟箬瞥了一眼地上被钳子剪断的锁说,“你家开门用钳子把锁剪开?”
男人走上前用手挥了挥, 不耐烦道:“去去去,少多管闲事。”
“我钥匙丢了不行嘛, 真是吃饱了撑的瞎操心。”
孟箬蹙着眉头, 没选择和这两人硬碰硬,她就一个人,而闯入她家的有一男一女。
孟箬先是骑着车去家拿了房产证揣进口袋,接着又直接去了丰西村那个片区的派出所,好巧不巧, 孟箬骑着车去派出所准备报案的时候, 竟然在门口看见了谢卓然。
孟箬将自行车停在旁边,走上前和他打招呼:“谢卓然, 你怎么在这?”
谢卓然站在派出所门口,低着头踢着地上的石子。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 他忙地抬起头。
在看清孟箬的脸后, 谢卓然眼底闪过几分惊喜,没想到在这还能碰见她。
“哦, 我爸过来办点事。”反应过来后,他连忙解释道。
孟箬没在意, 以为谢卓然的爸爸也是过来报案或是什么。
“你怎么来这了?”谢卓然很自然地问道。
“有点事, 过来报个案。”孟箬随口说道。
“我先进去了。”她说完,就往派出所里面走。
谢卓然一听孟箬过来报案,还以为是什么很严重的事, 就下意识跟上去瞧瞧。
今天他在学校打架,又被班主任叫家长了,谢海东赶到老师办公室时正好临近中午。
谢海东在老师办公室批评完谢卓然后,一看时间正是吃午饭的时候。
随后他又想起最近工作忙,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跟儿子好好吃顿饭了,他想趁着父子俩吃饭的空隙再好好跟他谈谈他打架的事,便直接把谢卓然带出学校吃饭。
谁知饭没吃成,谢海东又被公务缠身,带着谢卓然来到丰西村这边的派出所处理事情。
孟箬走进派出所时,正好赶上办完事情走出来的谢海东,两人迎面碰上。
谢海东一眼认出孟箬,立即热情地打招呼:“孟同志,没想到能在这碰见你。”
孟箬也认出了谢海东,眼神中带着几分惊讶问道:“谢所长,不会这么巧吧,你是这边派出所的所长?”
谢海东摇头:“我是来这边办事的。”
谢海东正准备问孟箬来派出所干什么,这时,站在孟箬旁边的谢卓然冷不丁出声:“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孟箬闻言回头看向谢卓然,顿时产生联想,对哦,谢卓然也姓谢,不会这么巧,谢卓然刚好就是谢所长的儿子?
果不其然,谢海东的下一句就是:“孟同志,这是我儿子。”
孟箬挑眉,还真这么巧。
“我们认识,”谢卓然出声道,“她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面包店的老板。”
谢海东闻言反应了一下,才想起前些天,谢卓然跟他提到的面包店,还强烈推荐他也去吃这家的面包。
他的眼中透出几分惊喜:“孟同志,你开面包店啦,那下次我买生日蛋糕可得去你家买。”
随后,他又转头对谢卓然道:“上次你外公的生日蛋糕就是孟同志给帮忙做的。”
外公的蛋糕竟然是孟箬做的?谢卓然惊讶挑眉。
外公过七十大寿那天,他爸一打开蛋糕,在座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不惊叹祝寿蛋糕的精巧。
没想到竟然是孟箬帮忙做的,原来早在那时候他俩就产生了交集。
祝寿蛋糕不仅制作精巧,味
道也很不错,奶油透着一股清甜多吃几块也不会觉得腻。
他本就喜欢吃甜品,那天的蛋糕他更是连吃了好几块。
“你刚刚不是说要报案吗?”这时,谢卓然突然提醒。
孟箬这才想起要紧事:“对,我还赶着报案呢。”
“是出什么事了吗?”谢海东随口问道。
孟箬连忙道:“我去年在丰西村买了套房子,因为一直没住人,我就给门上了两把锁,结果今天我去房子那一看,锁被剪了。”
“剪我锁的是一男一女,我问那男的是谁,那男的好凶,我怕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就直接来报案了。”
孟箬骑着自行车回家拿房产证时就在想,有胆子剪锁,还敢直接闯进她家的人会是谁。
她想来想去,觉得是丰西村本地人的概率比较大。
她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孟箬怕就怕派出所的人冷处理,不管。
或是就算派出所这边出警了,但一到现场发现闯入她家的人是丰西村本地人,她怕这边的派出所会有所偏袒。
到时候她吃个哑巴亏不说,剪她家锁的人还有恃无恐,赖上她家,那事情就麻烦了。
今天算她运气好,来派出所报案碰见熟人了。
如果这事能有谢所长出面帮忙,那估计解决起来会顺利很多。
谢海东一听便有意帮孟箬,上回孟箬帮他岳丈做蛋糕,他还没怎么谢她,正好这次趁这机会把人情还了。
“我跟这里的派出所所长还算认识,你这事我去帮你说一下,让他派警员出面解决。”谢海东说道。
孟箬当即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那就谢谢所长帮忙了。”
谢海东摆摆手,无所谓道:“小事,上回你帮我家老人做祝寿蛋糕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说罢,谢海东便又去了所长办公室。
等谢海东出来,他身后跟着两个警员。
两位警员走到孟箬面前,问道:“同志,麻烦你把事情再跟我们说一下。”
孟箬便又将事情原委复述了一遍。
两位警员听完点点头,心里大概有个数,然后对孟箬说:“我们跟你走一趟。”
谢海东见事情交代妥当,便准备带着谢卓然去吃午饭。
谁知,谢卓然来一句:“爸,我们也去看看吧。”
谢海东疑惑:“你不去吃午饭了?”
谢卓然直接道:“我还不饿。”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点小事,那两位公安同志会帮忙处理好的。”谢海东道。
谢卓然却还是坚持,他有点担心要是公安同志处理不好,孟箬一个女孩子会受欺负。
“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谢海东皱眉看向他。
谢卓然被他盯得有点心虚,底气不足道:“我一直很热心好吧。”
“行吧行吧,那我们也骑车过去看看。”反正也答应帮忙了,那就帮人帮到底吧。
于是,谢海东也骑着自行车带着谢卓然跟在孟箬他们后面。
孟箬一转头,就看见了骑车跟过来的谢所长。
“谢所长,你也一起去看看吗?”孟箬笑着问。
她还以为谢海东不会费事跟过来呢。
有谢所长在旁为她撑腰,那当然更好,就算警员有意帮着本村人,有谢所长在,他们也绝不敢和稀泥。
“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跟过去一起看看。”谢海东语气随和道。
“那就麻烦谢所长了。”孟箬笑着说。
坐在谢海东后面,完全被忽略的谢卓然,心里道:要不是我,我爸根本就不会一块儿过去,你最该谢谢的人是我。
等几人来到孟箬房子大门口,发现门还是开着的,里面的一男一女并未离开,竟然开始打扫房间了。
这是打算住在这了?
房子许久没人住,早就积了厚厚一层灰。
那一男一女打扫得灰头土脸,结果男人抬头一看,看见自家门口站了一排人。
男人皱眉,刚想赶人走,一眼便看见人群中有两个是穿着警察制服的。这刚到嘴边的话,又被男人强行咽回肚里。
他再一瞅,发现站在正中间的那个女人不就是刚刚问他们是谁的女人嘛。
难道这女人多管闲事地去派出所报案了?男人皱眉地想。
男人放下手中的扫帚,拽了拽还在埋头打扫的女人,让她抬头看看前面。
女人刚一抬头,两位警员中的一人便发话道:“同志你好,我们刚接到报案说你们非法强行闯入他人住宅。”
男人连忙走上前来,对说话的警员道:“公安同志,你冤枉好人了,这房子是我盖的,这地也是我的,不信你可以随便拉个我们村的人问问。”
孟箬看向面前的男人,心想听他说话的语气应该是这套房子原来的房主。
也就是说,陈贵兰当初就是从他们手上买下的房子。
不用猜也知道他们现在肯定是后悔卖房子了,然后一看这房子也没人住,就剪开锁,想重新住在这。
只要他们在这住下,那想再把他们赶走就难了。
警员,见男人说得理直气壮,又有些拿不准地看向孟箬。
“这房子你不是卖了吗?”孟箬说。
“我什么时候卖了,我自己的房子我为什么要卖掉。”
男人下意识回答,然后一瞅孟箬,又说:“你谁啊?我家的事轮到到你来说三道四吗?”
孟箬冷笑一声:“这房子是我的。”
“你的?”男人笑了声,道,“你这小同志说话真是搞笑,我的房子好好的怎么就成了你的了?”
“你说这是你的房子,那你有房产证吗?”孟箬反问。
男人笑了一声,像是在听一个很可笑的事。
“我自己盖的房子要什么房产证,这地就是我家的。”
“你没有房产证,我有啊。”孟箬说着亮出身上的房产证和房屋买卖合同。
房屋买卖合同白纸黑字,他总抵赖不掉。
“你先是把这房子卖给了陈贵兰,然后我又从陈贵兰手里买来了这套房子。”
“警察同志,”孟箬转头对两位警员道,“当初我买房的时候,有丰西村的村主任当中间人,房屋买卖合同上还有村主任的签名和手印。”
“你要是不信,可以把村主任叫过来问问。”她道。
大概是他们这边动静闹得有点大,这栋房子周边不知何时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绝大部分还都是丰西村的坐地户。
这时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村主任来了。”
孟箬转头一看,还真是村主任。
村主任挤过人群,走到两位警员面前,问:“警察同志,这是怎么了?”
“你是村主任?”其中一位警员问道。
村主任连连点头。
“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好有事要问你。”
“这位男同志说这房子是他的,这位女同志又说她买下了这个房子。”
“这房子到底是谁的?”警员问。
村主任瞅了一眼高家的男人,瞪了他一眼。
整个丰西村的耕地分布在很多地方,这一片只是丰西村耕地的一部分,去年年底这边突然开始修路,不知哪个村民从哪里得来消息说政府会大力发展这片,以后这边的地价会翻倍地涨。
大家一听到这个消息,都纷纷来这边的耕地起地基盖房子。
不凑巧的是,这一片高家分给高大力的地就一块,被他去年年初盖了房子,房子盖好后,还给低价卖了。
其实说是低价,卖的时候又不算低价,一万块卖的呢,他盖房子总共也才花了六千不到,说起来还净赚四千。
但是吧,按照现在村民说的地价,他又是血亏。
有个村民跟他说,就他家那么大的地,等日后这边发展起来,房子和地加起来起码能值好几万。
当然说这话的村民,多少带点吹牛的成分。
但高大力还是觉得亏,就扬言说要把自己的房子抢回来。
村主任还以为高大力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还真干出
来了,用钳子把人锁给剪了,亏他想得出来。
这边,高大力一见村主任,原先还有些嚣张的气焰顿时萎靡下去。
村主任连忙转头对警员如实道:“这房子确实是这位女同志的,当初签房屋买卖合同的时候,还是我做的中间人。”
两位警员听后,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警察同志,既然事情已经搞清楚了,他把我的两把锁给剪了怎么算?”孟箬道。
“赔,”村主任毫不犹豫道,“同志你放心,有我在,他弄坏的两把锁我一定让他陪。”
这时高大力突然情绪激动道:“这房子我不想卖了,当初你从陈贵兰那多少买的,我把钱给你就是了。”
孟箬勾唇,情绪稳定道:“这位同志,烦请你搞清楚,这房子已经是我的了,所以不是你想不想卖的事。”
“大力,你有话好好说,”村主任也出来打圆场,“这房子你要是想买回去,你就跟人女同志好好商量,问问人女同志卖不卖。”
不等高大力说话,孟箬就先开口:“这房子我是不会卖的,出多少钱我都不卖。”
“你……”高大力气得伸出手指指向孟箬。
村主任见状连忙在高大力发怒前及时拦住了他:“大力大力,女同志不想卖,咱就算了,买卖这事本就是你情我愿的。”
有村主任拦着,高大力不好发火。
高大力重新看向孟箬,顿时觉得这女人看着柔柔弱弱的,实则不好对付得很。
一开始她一个人骑车过来,见他俩把门上的锁剪了,只问了一句他们是谁,并没有直说房子是她的。因此,他只当她是路过这多管闲事的人。
原来她当时就留了心眼,知道自己一个女人对付不了他们两个人,掉头就去派出所报案去了。
现在,她把警察都搞来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先放手呗。
“女同志,你看大力把你家的锁剪了,是赔你两把新锁,还是直接赔钱呢?”这时,村主任开口问道。
“赔两块钱吧。”孟箬道。
她买的都是一块钱一把的好锁。
“好好好。”说罢,村主任就连忙让高大力掏钱。
局面已经到现在这样了,高大力也没办法,只能打落牙齿向肚里咽,乖乖掏钱。
村主任拽着高大力夫妻走后,谢卓然走了过来,向孟箬伸手:“我去给你买锁。”
孟箬一顿,然后将买锁的钱递给谢卓然。
“谢谢啊。”她说。
锁买来,孟箬重新上好锁后,几人各自打道回府。
原本孟箬特地跑丰西村一趟,是为了仔细看看房子哪些地方需要重新翻修,但因为剪锁的事来来回回跑耽误了不少时间。
孟箬一看腕表,都已经一点多了,她怕店里就袁红梅和林秋莲两个人忙不过来,就也跟着谢海东他们一起离开,翻修的事等明天中午再过来一趟。
不过今天这事倒是提醒了她,这房子一直空在这不安全,得找个合适的人看房子才行,不然总怕被有心人惦记。
其实后世也有很多类似的事,比如某某有钱人,在房地产刚兴起的时候在全国各地置办了房产,但因为买的房子太多,房子就一直以毛坯的状态空置在那。
等哪天,这个有钱人想出售房产时,去自己房子那一看,毛坯变成了精装修,还住了人。
不仅如此,还一住就是好几年。
房子主人没去追究那一家人侵占别人房产的违法性,那一家人还倒打一耙,问房子主人要精装修的钱,说他们当初装修这房子花了不少钱,要房主给钱。
房主当即气得把这一家无赖告上法庭。
这回她是有谢所长帮忙,所以事情处理得如此顺利,下回要是再碰到类似的事,估计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回店里的路上,孟箬蹙着眉头思索着。
下午游彻下班来店里,孟箬顺口便将今天中午的变故告诉他。
游彻一听当即道:“明天中午我陪你一块去。”
“你不是还要上班吗?”她问。
游彻:“请一两个小时的假没事的。”
孟箬便也没再推辞,点头答应。有游彻陪着,她心里自然更有底一些。
昨天那人离开前看着很不甘心的样子,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孟箬怕他不会就这么轻易放手。
隔天中午,孟箬还是提前把店里的事安排好。
然后跟着游彻一起骑车去丰西村,去的路上,孟箬还有些担心,怕自己到门口一看,发现锁又让人给剪了。
好在,等她到门口,锁是完好的。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掏出钥匙开门。
站在一旁的游彻敏锐地察觉到她先是面色紧张,然后待看见挂在门上的锁后,又松了一口气,便猜出她昨天应该受了不小的惊吓。
孟箬开锁后,游彻轻轻握住她的手,问:“昨天是不是吓到了?”
孟箬摇摇头,扯出一个笑容说:“吓不吓的其实还好,就是怕他纠缠,他是本地人,我这房子又一直空着没人住,如果他要搞点什么小动作,我防不住他的。”
倒也不是真防不住,要是她专门过来对付他,她有信心自己能想出一百种手段把他制服。
但那就太浪费时间和精力了,她有面包店要管,马上还要开二店,哪有时间浪费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对不起,昨天我没能在你身边。”游彻握着她的手,诚恳致歉。
孟箬微笑着揉了揉他的手心,说:“昨天事发突然,我就自己想办法解决了,这不算什么大事,你别内疚了。”
她的指腹柔软细嫩,轻轻揉着他手心的刹那,游彻呼吸一滞,身体也不由跟着一僵。
孟箬对此毫不知情,下一秒便极其自然地挣脱游彻的手,专心致志打量着这栋房子。
这房子里外的墙面都是红砖面,至少得再粉刷一遍水泥,还是就是在二楼楼顶再加盖一层。
孟箬分别在本子上记下。
记录完之后,他们便骑着车返回。
回去的路上,游彻像是想起什么,微笑道:“下午下班给你一个好东西。”
孟箬闻言也勾唇笑道:“又是惊喜吗?”
游彻颔首:“算是吧。”
“既然是惊喜,那我就不问是什么了。”她笑着说。
最后,两人在一个分岔路口分开,孟箬回店里,游彻则直接回电器厂。
孟箬到店后,看见袁红梅在和林秋莲说话,面露愁容。
她便随口问了一句:“说啥呢,愁眉苦脸的。”
就是生活上的一点小事,袁红梅原本不想说的,刚刚跟林秋莲聊起也是无意间叹气说漏嘴。
但林秋莲却嘴快地说出:“是红梅租的房子,房东说下个月要涨价,一涨就涨好几块。”
孟箬像是想到什么,顿时眼前一亮。
她还不知道原来袁红梅姐弟是租房子住呢。
孟箬找了个机会把袁红梅单独叫到里间,问道:“红梅,你和你弟是租房子住的吗?”
袁红梅点头。
孟箬又道:“之前我听你说,你爸是玻璃厂的工人,那你家应该是有分福利房的吧。”
袁红梅又点头:“之前是有,但是我爸出意外去世后一年,厂子就想把分给我爸的房收回集体,那时候我妈的身体已经不太行了,她还拖着病体和房产科的人大闹一通,最后房产科的人怕人戳脊梁骨,说他们为难孤儿寡母,就暂时没收回去。”
“后来,我妈病逝,又过了一年,房产科就强行把房子收回去了。”
说起这事时,袁红梅像是也连带着回想起当初那些不好的记忆,脸上带着几分哀伤。
“这样啊。”孟箬点头,员工离职或是意外去世,集体把福利房收回去的事确实时有发生。
“红梅,有个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孟箬说,“我在丰西村那边有个房子,但是没人住。就因为没人看房子,昨天我去的时候,当地的村民把我门上的锁用钳子给剪了,我当即就去了派出所报案,因为有公安在,村主
任也出面调解,事情算是得到解决。”
“我觉得闹了昨天那一出,那个村民是不敢再生事了,但我心里还总是不放心,想找个值得信任的人帮忙看房子。”
“你看你要租房子,我这边又需要人看房子,”孟箬微笑道,“不如你们姐弟就住我房子那,因为你们算是帮我看房子不算租,所以我不收你钱。”
“你觉得这怎么样?”孟箬问。
随即,她又想起什么,连忙补充道:“不过,有一点不好的就是,丰西村的房子离面包店可能有点远,骑自行车一趟估计得四十来分钟。”
袁红梅一听孟箬要给他们姐弟俩免费住房子,眼睛立即亮起来。
“我觉得完全没问题,孟姐。”
他们租的那个房子一个月也要八块,现在房东又说要涨价,一个月就是十几块。
如果能住在孟箬的空房子那,不就能省下这一个月十几的房租了嘛。这省下的钱,她可以用来买肉加餐。
“远点也没事,我和我弟早点起床就是了,”袁红梅红着脸开心道,“而且,孟姐你放心,我和我弟肯定会好好帮你看房子的,谁要是敢搞事,我立马就去派出所找公安。”
孟箬认同地点点头,说:“对,要是有人搞事的话,你们千万别和他们硬碰硬,直接就去派出所找警察。”
“不过,你们可能还需要在现在的房子多住了两个月,”孟箬又道,“我打算给房子里外都刷层水泥,然后楼顶再加盖一层楼。”
里外墙面粉刷一遍水泥,然后二楼上面再加盖一层楼,这两个工程下来,快的话一两个月应该是可以的。
“两个月的时间没关系的。”袁红梅无所谓道。
“那行,”孟箬笑,“等房子翻修好,你们就搬进去。”
袁红梅连连点头:“好。”
随后,她一脸感动道:“谢谢你,孟姐。”
孟箬微笑:“你们帮我看房子,我应该谢谢你们才对。”
这事敲定后,她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地。
下午游彻下班,一进店门,孟箬就看见他手上提着一大包东西。
孟箬歪头一看,心想这就是他说的惊喜嘛?
游彻走到孟箬面前,嘴角上扬,将布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竟然是两大袋的大白兔奶糖。
第78章 【78】 二店开业
看着两大袋子的大白兔奶糖, 孟箬一脸惊喜。
“你哪里来的?”她问。
“有个供销科的同事正好去沪市那边出差,”说着,游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脖子, “我看你上回挺喜欢吃这个大白兔奶糖的,就让他帮忙捎了两袋。”
“原本我是想让他多捎几袋的, 但他还要帮别人捎东西,东西太多坐火车不方便, 就只给我捎了两袋。”
“你要是吃完了, 下次要是有供销社的同事再去沪市出差,我再让他们带。”他说。
大白兔奶糖是一斤装的规格,两袋就是整整两斤。
孟箬眼底溢出一点笑意,她从包装袋里拿出一颗奶糖,拆开糖衣, 送入口中, 随即一股裹着奶香味的清甜在唇舌中蔓延开。
“甜。”她笑着说道。
然后又拆开一颗大白兔奶糖递到游彻嘴边。
他张嘴含下那颗糖。
两人在同一时间,品尝着相同的甜味。
*
这边谢海东等孟箬房子的事情处理完, 看了眼时间,虽然早就过了午饭的点, 但他还是决定带着谢卓然去吃顿午饭。
回去的路上, 谢海东想起刚才的事,忽然说了一句:“我看孟同志方才应付那个丰西村的人, 很有条理,我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她应付不过来, 看来是我多虑了。”
“她就是很厉害。”坐在车后座的谢卓然接话道。
“你跟她关系不错?”谢海东随口问。
“还行吧。”谢卓然答。
谢海东在前面蹬自行车, 正好遇上一个上坡,他奋力踩着踏板,人已经离开了自行车坐垫, 基本上站起来了。
谢卓然一抬头看见自己爹骑得这么费力,忍不住笑出声。
“你行不行啊,不行的话换我来带你吧。”
被儿子看轻的谢海东一听这话,属于男人的胜负欲瞬间被激发出来,一咬牙,顿时便使出吃奶的劲儿,奋力蹬着车。
哪怕是上坡,被谢海东这么一使劲儿,车速也明显快起来。
“哦豁——”
谢卓然兴奋地叫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明显。
然后他给谢所长喊起了加油鼓劲的号子:“老爹加油,老爹加油。”
上坡通过后,便是下坡,车速飞快,大冬天的,迎面的冷风刮过来,谢卓然一点不觉得冷,只觉得兴奋、刺激以及开心。
他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最后,谢海东骑着自行车在一家小饭馆停下,他点了两三道谢卓然喜欢吃的菜。
两人边吃着菜,边聊天。
很自然地,谢海东就将话题拐到了今天上午的打架事件上来。
“你怎么老是打架,上个学期你因为打架都被叫多少次家长了,你有没有数过?”谢海东问,语气却不是严厉地责备,而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和气。
“老谢,”谢卓然一脸无奈地停下夹菜的动作,说,“我这吃菜吃得正高兴呢,你干嘛又提这事。”
谢海东语重心长:“我只是想趁着咱们父子俩好不容易坐下来吃顿饭的功夫,好好聊聊这事。”
“首先,这事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我那不是打架,我那是除暴安良,”谢卓然无奈道,“我打的那些都是坏学生,他们欺负同学。”
“你怎么还老是说我打架打架,怎么就不理解我呢?”
“好好好。”谢海东应和道。
他知道自家儿子是头顺毛驴,只能顺毛摸,不能逆着来。
“我想说的是,你是学生,你的首要任务是学习,不是除暴安良,要是真有坏学生欺负同学,你可以把这事上报给老师,让老师出面解决。”
“你看看你上学期期末的成绩,又倒退了。”
谢卓然无语地闭了闭眼,好吧好吧,他就知道说完打架的事一定会转到他的成绩上来。
他无奈的抓了抓额头,道:“这些事老师根本就管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老师们都睁一眼闭一眼,所以那些同学才会向我求助。”
“而且,”谢卓然补充道,“我们学生之间的事,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不跟老师打小报告。”
“我好歹是堂堂老大,要是被他们知道我这个当老大的都去老师那打小报告,我面子往哪里搁。”
谢海东简直要被自己儿子的幼稚发言给气笑了。
他无奈抚额,深呼吸一下,才又说道:“行行行,你说的都对。”
“既然你这么喜欢除暴安良,我看你应该去当警察的,你当警察后除暴安良的机会可多了。”
谢卓然却不屑道:“我才不要当警察,你们警察条条框框太多了,遇见事我喜欢用我自己的拳头解决。”
说完,谢卓然还一拳捶在桌上,给桌上的碗碟捶得一震。
谢海东给他整的动静吓了一跳,连忙往左右看看,还好这个点就他们一桌在吃饭,其他桌都空着。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以后你就会懂的。”谢海东笑着摇头道。
谢卓然一看自家老爸又摇头,就知道从始至终谢海东都不认同他的行为。
“爸,你别老看不起我,觉得我总是打架不干正事,”谢卓然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我那干的都是正事,不仅日后我会证明给你看,时间也会证明给你看。”
谢海东摇摇头笑了笑,觉得以儿子现在的年龄,就算自己讲再多大道理,他也听不进去,索性岔开话题聊点别的。
“孟同志做的面包味道怎么样?”他说道。
一听老爸谈起孟箬的面包店,谢卓然瞬间来劲道:“特别好吃,我早饭都是去那买面包吃,然后再喝杯牛奶。”
“平时
没事也喜欢坐在她店里,闻烤面包的香味。”他说。
听到谢卓然说烤面包香味,谢海东拿筷子的手一顿。
以前他下班回家也会经常闻到烤面包的香味,倒不是说他有多喜欢这个味道。
而是一闻到这个味道,他就知道自己到家了,有种很舒心的感觉。尤其是劳累了一天后,肚子也饿得空空的,一闻到烤面包的香味,就感觉身心都被抚慰了。
“等什么时候有空,我也到孟同志的面包店看看去。”谢海东很自然道。
谁知,谢卓然却不留情地怼道:“等你退休了你才有空吧。”
谢海东:……
*
林秋莲学东西挺快的,袁红梅带了她几天之后,她就能独立上岗了。
她独立上岗后,孟箬便打算正式教袁红梅烤面包。
原来高家的面包店,孟箬已经安排人重新布置,和她店里一样的发光门头也让老板安排做了。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发光门头,除了“思甜烘焙坊”五个字外,底下还有一排小字——丰州市二店。
丰西村的房子,孟箬也找了合适的工程队,让重新刷墙,以及盖楼,她只要隔个两天过去看看就行。
等旁边面包店布置好,门头也做好,她就要抓紧招二店的服务人员了,等人员培训好,二店便能正式开业。
等待她去做的事情不少,所以她要尽快培训好袁红梅。
两人走进烘焙室,孟箬详细又细致地给袁红梅讲解每款面包的烤制火候和时间。
袁红梅认真听着,并用笔在本子上记下。
孟箬边讲解,边演示,袁红梅紧紧跟在她旁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两人挤在一块,空间顿时显出几分局促。
其实,烘焙室的空间并不算小,原本“张记面包”留下的烘烤设备放在这,还显得这里有点空。
但去年年末孟箬将这边的烘烤设备全换了一轮,整个烘焙室才显得拥挤起来。
袁红梅跟着孟箬学了两天的烤面包,已经学得七七八八,第三天,孟箬便开始让她独立上手。
其实只是烤面包的话并不算很难,只要记住每款面包的烤制时间和火力就行。
孟箬在烘焙室盯着袁红梅烤面包,盯了一整天,袁红梅要是出现什么错误,她就立即指出,这样一天下来袁红梅进步也很快,基本上是完全掌握了店里这几款面包的烤制技术。
教完袁红梅烤面包,孟箬终于可以分出一点精力来招人。
二店她暂时先只招一个服务员,一下子招两个的话,短时间不太好培训,也不好管理。
二店的烘焙室她独立负责,前面柜台由新招的服务员负责。
所以只要服务员能顺利上岗,开业应该问题不大。
一店这边,前面服务由林秋莲负责,后面的烘焙室则由袁红梅负责,反正面包造型什么的她都会提前做好。
这回孟箬只花两天时间就招聘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是个年轻女孩,十九岁,比林秋莲和袁红梅都小上一岁,长相可爱,性格也开朗活泼得很,孟箬在店里教她的时候,遇到不懂的地方她就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纯纯的社牛,搞得孟箬又都点社恐了。
小姑娘脑子灵光,记性好学东西也快,孟箬带了她两天,她差不多就能上岗了。
正好这段时间顾客多,孟箬便让她和林秋莲在前面柜台一起卖货。
招人的事解决完,孟箬又在思索开业活动的事。
之前一店开业的时候,她手上的钱不多,且是首店,孟箬既没钱做开业活动,也怕开业活动做不起来,尴尬。
现在不一样了,她的面包店在整个丰州市都算是小有名气。
那二店开业必然是要做个开业活动的,不然就干巴巴的开业没什么噱头也不好玩。
孟箬思索了一下,脑中很快便有了开业活动的雏形。
首先就来个新店开业全场八八折的折扣活动,为期三天。
八八折的活动只有二店参与,一店不参与,有一店做对比,肯定能把不少顾客吸引过去。
新店开业开门红很重要,这就好比行军打仗鼓舞士气,如果连开业第一天都没什么人气,那后面门店的经营只会更难。
相反,如果开业首天生意爆棚,那便算是起了个好头,日后店里的生意也会越来越红火。
这,便是开个好头的重要性。
然后再做一个“有买有送”的活动,消费满十块钱赠送一个一块钱的肉松小贝。
肉松小贝在他们店是组合卖的,四块钱一盒,一盒四个。
赠送活动,一来可以拉高顾客的消费客单价,比如已经买了八九块钱的顾客,一听到这个活动,为了免费拿到这个赠品,也会想办法凑齐这十块钱的消费门槛。
二来,这个活动还能顺便向顾客安利一下他们店的热销款产品——肉松小贝,拉动肉松小贝的销量。
“有买有送”活动,同样为期三天。
思考完活动后,孟箬就开始在本子上设计这两个活动的活动海报。
开业活动没个活动海报那怎么行呢,口头上说,终归是没眼睛看到的直观。
到时候画好活动海报,她就贴在店门旁边,左边一张,右边一张。
孟箬在本子上设计完两张活动海报的大致框架,隔天就买来一叠大幅的画纸和一盒颜色齐全的水彩笔。
袁红梅和林秋莲看见孟箬将纸铺在桌面上写写画画,立即好奇地凑过来。
“孟姐姐,你还会画画呢?”林秋莲笑着问道。
听到这个有点熟悉的称呼,孟箬拿着画笔的手一顿,她忽然就想起了远在粤东的罗丽萍。
说起来,她又有一段时间没收到罗丽萍的来信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生意做得顺不顺利。
等她恍完神,她笑着回林秋莲的话:“会一点点吧。”
做蛋糕还是要有一点绘画基础,她也是跟她妈妈学的,会一点,但跟专业的美术生比起来却差得远。
想到这,孟箬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一个批量印刷产品海报的想法,这时候印刷不像后世那边方便,那她可以找个专业的美术生,让他用水彩颜料画出产品的样子,然后再拿去印刷厂批量彩印啊。
不过批量印刷海报,以她目前的门店体量暂时还用不上,还是等她门店开到四五家以上再说吧。
孟箬拿起旁边的本子,暂时将这个想法记下。
*
谢卓然是看到孟箬画开业活动海报,才知道她准备开二店的。
“你准备开二店了?”谢卓然问。
孟箬点头。
“二店在哪里?”他又问。
孟箬指了个方向说:“就不远处的高家面包房,原来那店准备关了,我就把它盘了下来。”
他跟着孟箬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问:“什么时候开业?”
“这周末。”孟箬回答。
前几天她找老先生看过黄历了,这周末是个宜开业的好日子,一开业准能生意兴隆。
昨天新门头也做好,刚挂上去,现在就等着周末这个好日子开业。
这周末那就是三天后,谢卓然在心里想着。
*
周末,开业当天。
开业前一个小时,孟箬就将新店开业的活动海报张贴在店门两边。
两张活动海报,最显眼的还是那张“有买有送”的海报,因为上面不光有字还有画。
首先海报的正中间是“有买有送”四个大字,下面紧接着便是一排相对小的字——消费满十元赠送肉松小贝一枚。
其中“十元”和“肉松小贝”两个字眼,孟箬给它放大,并用彩笔加粗,重点突出。
然后就是赠品肉松小贝,孟箬用彩笔给它画在了海报上,画得也还算栩栩如生。
八八折的活动海报则相对简单,整张海报大字只需重点突出“新店开业”、“全场88折”以及三天活动的日期,这三
个关键信息就行。
提前到来的丰州市日报记者看见贴在门口的活动海报,觉着这东西够新奇,便连忙用相机拍下记录,准备待会儿写进报道中。
说起丰州市日报的记者前来参加她二店的开业礼,其实并不是她特地邀请的。
而是那位日报记者恰好是思甜烘焙坊的常客,她一听说思甜烘焙坊要开二店,立即自告奋勇说要报道她二店开业当天的盛况。
她这还没开业呢,记者同志就说会是“盛况”,搞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苏同志,你来我当然是热烈欢迎。”孟箬笑着说。
八点十八分准时开业,因为思甜烘焙坊一店这段时间打下的名气,二店开业前,店门外就聚了不少人。
大家围在店门口讨论着孟箬贴在店门两旁的活动海报。
鞭炮一放完,店门一开,围在店门口的顾客便蜂拥而至。
顾客一进店,就有人问起开业活动的事。
顾客:“老板,你这全场面包、蛋糕都打八八折啊?”
孟箬微笑点头:“对,买够十块钱还送一个肉松小贝,这个肉松小贝在我们店也是要卖一块钱一个的。”
顾客又问:“是每天都有这个活动吗?”
孟箬摇头:“同志,只有开业前三天有这两个活动的,三天一过就恢复正常价格了。”
听完,顾客一脸可惜道:“只有三天啊。”
“那我要买面包还是要趁现在便宜买。”顾客小声嘀咕道。
这时,另一位顾客又凑上来问道:“老板,生日蛋糕也是八八折吗?”
孟箬依旧点头:“只要是开业前三天定制的生日蛋糕就享受八八折。”
顾客一听心中一喜:“那我定一个生日蛋糕,正好下周家里小孩要过生日了。”
“好,”孟箬将顾客带到收钱的那个柜台,并问道,“请问蛋糕你需要多大尺寸的?”
……
二店开业当天,果然如苏记者预料那般,人气爆棚到可以用“盛况”二字来形容。
因为全场八八折和买送活动,队伍排到了前所未有的长。
距离开业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苏记者也拍到了满意的照片,她收起相机便往一店走去,向林秋莲出示自己的八八折会员卡后,买了一个小蛋糕品尝。
二店的人实在是太多,她就懒得排队去凑那个热闹了。
相对二店的“盛况”,一店这边就显得冷清很多,排队买面包的人只有寥寥的四五个,其中一大部分顾客还是因为看见二店的排队盛况后,望而却步的。
这要排到什么时候,还不如来一店买。
隔天,孟箬开二店的事又上了一次丰州市日报的头版。
孟军像往常一样,在吃完晚饭后拿起报纸坐在椅子上翻看。
然后他一眼便注意到丰州市日报的头版,标题写得也很清楚:年仅23岁的女老板,半年时间连开两店!
紧接着是小标题:思甜烘焙坊开二店。
孟军一脸震惊,孟箬竟然都开始开分店了?
还真是闷声干大事。
他连忙拿起旁边的老花镜,认认真真地看起头版的报道。
这时,李梅正好从厨房出来,孟军便扬起手上的报纸给她看。
“孟箬又开了一家面包店。”
李梅闻言连忙惊讶地接过报纸,她识字不多,但仅凭着报纸上的照片,也一眼认出照片里的面包店,和他们上次去的面包店不是一家店。
“孟箬竟然开分店了,看来她是真的赚到钱了,要不然哪来的钱开分店?”李梅小声嘀咕道。
“之前问她招不招人,她说不招人,看来是故意骗她的,她都准备年后开分店了,哪里不需要招人。”
自己对着报纸嘀咕完,李梅抬头对孟军说:“老孟,那我们明天去看看?”
这次的报道和上次一样,标明了孟箬面包分店的地址,而且看地址两家面包店挨得很近。
孟军摇摇头:“我明天要去邻市进货,等我过两天回来再去吧。”
李梅有些遗憾地点点头。
没有孟军在她旁边,她去孟箬的面包店,那丫头怕是理都懒得理她。
第二天,孟军一大早就和饭店里的伙计一起去邻市进货。
李梅呢,一大早则去找了郑婉,把孟箬面包店开分店的事告诉了她。
郑婉听完也很是吃惊,并觉得孟箬开分店的钱肯定又是游彻给的,便又在心里感叹游彻真有钱真大方。
于是两人都耐不住好奇,手挽着手来到了孟箬新开的面包店前。
两人站在二店不远处,顿时就被面前的排队盛况给惊呆了,这得多少人啊。
郑婉本想进去打秋风,却被李梅伸手拦住了。
“等你孟叔叔来了再说。”她道。
李梅不进去的原因也很简单,她知道自己在孟箬面前说话没份量,去了也是白去,讨不到什么好处不说,说不定还会当众丢脸,不如等孟军回来再说。
孟军好歹是孟箬亲爹,她就是再横,也得给亲爹几分面子吧。
于是,两人站在二店门口远远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二店的开业可谓是把思甜烘焙坊的人气再次推向一个高峰,开业前三天,大家因为八八折的活动,更是下了不少生日蛋糕订单。
因为“有买有送”活动,只要顾客购买超七八块钱,大家都会再拿一个面包凑单,凑齐十块钱,然后再免费得一个肉松小贝。
因此,开业这三天的客单价基本维持在十块钱以上。
高客单带来的当然是高收入。
孟箬算了一下账,二店开业三天,竟然入账一万多块。当然,这其中有好几千块是属于生日蛋糕订单的。
*
电器厂这边,上头派遣的新书记也在孟箬二店开业的第四天正式到任。
新书记名叫彭建新,年纪和严正光差不多,五十出头。
要说新书记到任,谁最高兴,那就数副厂长严正光。
说起严正光和新书记的渊源,两人还是老同学,算得上是旧相识。
之前游彻有程志礼撑腰,在电器三厂说一不二,现在程志礼调走了,来了个跟自己相熟的彭建新,严正光觉得游彻的好日子终于是到头咯,而自己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第79章 【79】 电器集团
游彻并不知道新书记彭建新和严正光的这层关系。
他只是在新书记上任这天顺嘴跟孟箬提了这事。
孟箬也没多在意, 反倒是一脸兴奋地跟他说着开业三天的收入。
游彻听到这个数字,也是吃了一惊,三天一万多块, 孟箬用三天的时间赚了他五六个月的工资。
其实,之前孟箬告诉他她的面包店日收破两千的时候, 他便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当时,他心中还有点担忧和不安。
倒不是他大男子主义, 见不得女人赚钱比男人多。
他是有点担心孟箬有钱后会一脚踹了他。
担心孟箬有钱后会甩了他, 也不是他质疑孟箬的人品,他当然知道孟箬并不是什么嫌贫爱富的人,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和他结婚。
他既不怀疑孟箬人品,也不眼红她的成功,但心里却还是隐隐有这种担忧。
如果非要解释, 他可能是怕两人之间差距越来越大, 最后会渐行渐远吧。
所以见孟箬生意做得如此红火,他也想努力上进, 奋起直追,跟上她的脚步。
作为一个男人, 至少不能是拖后腿, 至少要做到和她并肩而行吧。
*
开业三天的活动一过,因为没了八八折的优惠和“有买有送”活动, 顾客去一店或是二店就没什么区别了。
因此,孟箬明显感觉到在二店开业的第四天, 客流分了一部分去了一店。
但总体来说, 到二店排队买面包的顾客还是比一店多,大概是新开业的热度还在。
这个现象到一星期后才有所
缓解。
大约半个月后,两家店的客流量才开始渐渐趋于平均。
之后两家店的日销售额都维持在一千五至两千之间。
当然啦, 这些都是后话。
二店开业的第五天。
孟箬坐在柜台前,核对二店这些天每款面包的销售数量。
一对数量她发现,这几天肉松小贝的日销量明显上去了,看来是“有买有送”活动带来的效果。
孟箬一边做记录一边想着如何调整每款面包的数量,卖得好的自然是要多上一些货,卖得不好则相对减少。
这时,孟军、李梅和郑婉走进了店里。
新招来的小姑娘一看,连忙热情地上前招呼。
“同志你好,请问要点什么?”
这个点临近中午,店内的客人不多,就偶尔进来几个人。
孟军却是一抬手,下巴朝孟箬的方向一扬说:“我们找她。”
这时候,孟箬恰好放下手中的圆珠笔,抬起头。
看见孟军等人后,孟箬神情一顿。
她先是头疼了一下,头疼自己又要费尽心思和孟军等人周旋,本来她管理这两家店就已经够头疼的了。
但随即她还是露出一个笑,起身一脸热情道:“爸、李阿姨你们怎么来了?”
既然孟军他们来都来了,那还能怎么办,迎难而上呗,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李梅先笑着开了口:“你看你这丫头,开新店了,也不知道跟你爸打声招呼,要不是你爸在报纸上看到你的报道,还不知道你悄默声开了家分店呢。”
自己的分店一上报纸,孟箬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上回孟军不也是看到她上报纸,才过来找她的么。
但与上报纸的大量曝光比起来,孟箬情愿被孟军李梅烦。
“你这可以啊,又整了一家更大的门店。”孟军打量着面包店里的布置说道,语气中透着明显的不甘和嫉妒。
不过,孟军自己都没意识自己话语中的嫉妒。因为在他的观念里,他一个做父亲的,是不可能羡慕嫉妒自己女儿的。
孟箬不想和他们在店里说这些事,她一看时间,刚过十一点。
于是,她便提议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你们还没吃午饭吧,我请客,咱们下馆子去。”
郑婉一进店就在到处打量玻璃橱柜里的面包,那一个个面包小巧精致,馋得她口水差点流出来。
然后一听孟箬要请客下馆子,郑婉连忙抬起头看向孟军,希望他赶紧答应,她也好蹭个饭。
孟军是前天回的丰州市。
他回来的当天,李梅就催促他去孟箬的新店看看。
孟军没答应,说进的货还没处理,于是拖到了今天。
孟军还跟上回一样,一大早就去了饭店,等他把饭店的事处理完,再和李梅一起出发去孟箬的新店。
等孟军去了饭店,李梅则立即出发去了郑婉那。
“你上回不是想进孟箬店里看看嘛,机会来了,”李梅笑着道,“你孟叔叔今天中午要去孟箬新店,你正好也去凑个热闹。”
郑婉一听眼睛一亮,连忙问:“几点过去?”
“你孟叔叔忙完店里的事,估计要到十点半回来,”李梅道,“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回孟家,等你孟叔叔来了,咱们一块儿过去。”
于是,孟军从饭店回家,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旁边跟李梅说话的郑婉。
他下意识皱眉,虽然心里不高兴但嘴上也没说什么。
只要郑婉一出现,他就感觉“郑婉”在提醒他,他当初错信李梅是多么的愚蠢一件事。
因此,孟军很不乐意看见郑婉。
“走吧。”孟军站在门口说。
李梅连忙起身,郑婉也挽着母亲的胳膊起身。
见郑婉一路挽着李梅,似要一起过去的意思。
“她也一起去?”孟军问。
李梅连忙点头:“嗯,正好郑婉来了,一起过去呗。”
孟军语气不悦:“我们去小箬那,她跟着干什么?”
“来都来了,一起过去凑个热闹嘛。”李梅笑着道。
孟军虽不高兴,但也懒得再计较,就这么算了。
无所谓了,跟着就跟着吧。
他自认为自己作为男人,不该像女人一般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这边,孟军一听孟箬要请客吃饭,正好他们也还没吃午饭,便点头同意了。
孟箬不想在人来人往的店内聊这些个人私事,同样的,孟军也不太想。
孟箬找的饭馆子,就在隔壁街,离面包店不远。
饭馆生意还不错,就剩最后一张空桌,像是特地给他们留的。
服务员见他们坐下,便拿着笔和小本子,问他们要点什么菜。
孟箬给足孟军面子,让孟军点。
菜名都写在墙上的一块木板上,菜的种类不多,都是些家常菜。
孟军在外面做事总是得体的,他看了眼人数,点了四道菜,四道菜也不尽是荤菜,两道荤菜两道素菜。
郑婉从一进店,视线便落在墙壁的菜名上。
在孟军点完菜后,她很不见外地加了两道肉菜:“再要一个酱牛肉和一个红烧肘子吧。”
服务员刚准备在本子上记下,就被孟军不悦地制止了:“服务员,这两道不要,就刚刚四道菜就行。”
旁边的孟箬微张着唇,将要说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孟军就抢了先。
她的便宜爹从头到尾都一副很看不惯郑婉的样子,看来压根都不用她开口,便宜爹就会麻溜地收拾她。
郑婉一怔,下一秒坐在她旁边的李梅狠狠拽了下她的衣袖,甩给她一个眼神,似在示意: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她只能咬着唇,低下头。
等着上菜期间,孟军很自然地问起了孟箬的新店。
“你这一店才开多久,就开二店,管得过来吗?”
孟箬笑了一声,照例敷衍道:“这第一次开店也没什么经验,一拍脑袋就决定了。”
孟军好面子,反正顺着他说准没错。
孟军一听,果然开始好为人师地教育孟箬,说什么开店不是儿戏之类的话。
这话刚说到一半,服务员就把菜端了上来。
第一个上的菜就是肉菜——辣椒炒肉。
郑婉一看到端上来的菜就忍不住嘴里淌口水,然后原本就有点饿的肚子更饿了,简直受不了,胃像被剜空了一样难受。
这算是她孕中期开始出现的反应,容易饿,且一饿胃就翻江倒海地难受,非要吃点东西才会好受些。
但她一看孟军,还在滔滔不绝地跟孟箬说话,一点没有要动筷的意思。
他们说的话,郑婉是一句也听不进去。
最终她实在没忍住,拿起筷子,快速说了一句:“实在饿得不行了,我先吃了。”
说罢,她就开始闷头吃起来,还专挑菜里面的肉吃。
孟军还想继续向孟箬传授经营之道,但余光一下瞥见郑婉已经吃起来了,顿时沉下脸,转头看向郑婉。
李梅见状连忙在桌子底下拽郑婉的袖子。
这次,郑婉却不为所动,继续闷头吃。
跟饿得难受的胃比起来,这点眼刀子算什么。
服务员又端上来一盘菜,郑婉吃得满嘴油,连忙抬头对服务员说:“给我来一碗米饭,太饿了。”
闻言,孟军像是不可置信似地盯着郑婉看。
接下来,他完全没心思向孟箬传授经营之道,只一个劲儿地盯着郑婉。
但在外面,饭馆子人还这么多,孟军不好冲郑婉发火,只能黑着脸生闷气。
郑婉呢只光顾着吃,孟军刀子一般的目光完全被她忽略。
最后菜上齐,孟军随便吃了两口,就要走。
孟箬当然也连忙起身,她巴不得这场饭局赶紧结束。
李梅见孟军起身,便也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起身。
只有郑婉还在胡吃海塞。
李梅连忙拽拽郑婉的手,轻声说:“走啦。”
郑婉抬眼一看,见孟军都站起来了,看样子是准备走,可她还没吃饱呢。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往嘴里塞两口菜,边嚼边用手擦擦嘴,不舍地站起身。
孟军极度嫌弃地斜看了她一眼,一甩手气呼呼地走出了饭馆。
几人刚走出饭馆子没多久,孟军便发话了:“行,小箬,你去店里忙去吧,我们也要回家了。”
孟箬当然求之不得,跟孟军打了个招呼掉头就走。
李梅看见孟箬的背影,才忽然想起自己还没问她分店招人的事呢。
可孟箬已经走了,她也不好再给人叫回来。
孟箬离开后,孟军又冲着郑婉发话:“行,在这分开吧。”
只是他说话时,脸对着街道,没对着郑婉,像是看她一眼都觉得嫌弃。
“老孟……”
李梅刚一开口说话,就被孟军狠狠瞪了一眼,要不是现在是大街上他已经冲李梅大发雷霆了。
李梅被丈夫瞪了一眼,顿时乖乖闭嘴。
说完,孟军就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李梅没法,忙地跟郑婉轻声说了句:“我先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
随后,快步跟上孟军。
郑婉站在原地有点愣,不知道孟军为什么突然冲她发这么大的火。
不过她也没多在意,无语地摇摇头走了,孟军本就一直不太待见她,可能是突然抽什么风吧。
孟军窝着一肚子火到家,一进家门就指着李梅鼻子骂。
“你这个女儿怎么回事,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我还没动筷呢,她就先吃了起来,有一点家教吗?”
“点菜的时候也是,孟箬都知道让我点,她跟个什么一样,问都不问我的意见,开口就是连加两道肉菜,有没有把我放眼里,懂不懂一点规矩?”
“还有她那上不了台面的吃相,连连引来旁边桌上的人侧目,”孟军气愤道,“我的脸面今天算是被她给丢尽啦。”
李梅被孟军批得低着头不敢吭声。
罪魁祸首不在,孟军是越骂越气,总感觉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李梅,我今天就把话放这了,我要是再看见你跟她来往,你别怪我翻脸无情。”孟军愤怒道。
这话他其实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让他碰到,他不会轻易放过。
“以后别让她来我家,懂吗?”
李梅低垂着脑袋点头,小声回答:“知道了。”
孟军鼻子里喷着怒气,盯着李梅看了一会儿,随后面色一顿,他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件事。
“今天,你总不会是特意让郑婉过来的吧?”他皱眉问。
李梅心虚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敢吭声。
“让孟箬给郑婉安排工作的事,你不会还没死心吧?”孟军继续以一副不可思议的口吻问道。
见李梅一直不说话,他便知道她这是默认了。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图什么,”孟军冷笑地摇摇头,“你这女儿,我也没见她什么时候孝敬过你啊。”
孟军无奈摆手:“孟箬那你以后也索性别去了,省得给我丢脸。”
“要是被我发现你偷偷去孟箬那打秋风,我照样跟你翻脸,”他突然拔高声调吼道,“知道了吗?”
李梅被他吼得吓了一跳,赶忙老老实实点头。
她知道这回孟军是真的被郑婉惹怒了,开始新账旧账一起算,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原地,一点不敢惹他。
李梅在家被孟军狠狠训斥了一顿,晚上她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还是不太放心,怕郑婉突然过来找她,被孟军撞见,那就不得了了。
于是,隔天一大早,李梅便去筒子楼找郑婉。
郑婉一看见李梅来看她了,照旧笑着热情接待,但她又一看,这回李梅是空着手来的,脸上又露出几分失望。
往常李梅每次过来看她,手上或多或少都会拎点东西,但今天李梅心里藏着事,早上又过来得匆忙,就空着手过来了。
“妈,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郑婉问。
李梅一把握住郑婉的手,长叹一口气说:“以后,只能是我偷偷过来看你,你怕是不能再去孟家了。”
郑婉被母亲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搞得有点懵。
李梅便又继续道:“你昨天惹恼你孟叔叔啦,他冲我发好大火,让我不要跟你来往。”
“也不准你再去孟家,不然就跟我翻脸。”她着重强调后半句。
郑婉一时无言,像是在思索。
李梅又叹了一口气道:“不过你也真是的,你应该知道你孟叔叔在外面最重面子,你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自顾自点菜呢,孟箬请客她都没点菜。”
“还有啊,你孟叔叔都没动筷子,你就闷头吃,他看你那副不尊重他的样子,气都气死啦。”
“我没有不尊重他,我那是太饿啦,”郑婉解释,“我怀孕了,经不住饿,一饿胃就难受。”
“我知道,我那时候怀你弟的时候也这样,”李梅安抚似地拍拍她的手,“但是你孟叔叔他不管这些啊。”
“反正不管怎么说,你这阵子还是别去孟家找我了,我要是想找你说话,会偷偷过来看你的。”她说。
郑婉点点头。
“还有啊,你孟叔叔不高兴我帮你找工作,还不让我再去孟箬那,你以后最好也别去吧。”李梅道。
郑婉又是点头:“不去就不去,我现在肚子大了,也不适合到处乱跑。”
她现在已经孕中期,肚子一天天大了,到处乱跑风险还是很大的。
孩子掉了是小事,就怕小产大出血连带着命也给丢了,这时候医疗技术不发达,这种事并不少见。
李梅也是认同地点点头:“是啊,生孩子前,你就待家里好好养着。”
*
孟箬从饭馆出来,回店里的路上,思索着今天的事。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孟军带着李梅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直接来店里找她。
这也算是极常见的事吧,人一旦发达了,难免就会碰见几个想打秋风的亲戚朋友。
只要她还在丰州市开店,孟家人就会像甩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粘着她。
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当然就是像罗丽萍一样直接离开丰州市,远离这些人。
她有预感距她离开丰州市的日子不远了,而她现阶段的目标就是摒除杂念,好好赚够再创业的启动资金。
回到店后,孟箬瞅了眼墙上的时钟,刚过十二点。
因为是中午,店里的客人不算很多,她一个人应付得过来,便让孔敏珠回家吃午饭。
孔敏珠就是二店活泼可爱的服务员。
中午和晚饭她都是回家吃,她家离这不远,骑个自行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孔敏珠离开后,孟箬便拿出账本,开始对这几天的账。
以前,思甜烘焙坊只有一家店时,一到客流爆棚,总会出现临近打烊却依旧还有不少顾客排队的情况。
这就导致一些顾客花了时间精力排队,最后却一个面包也没买到,这时候白白浪费时间排队的顾客就多少会有些怨言。
孟箬也是因为听了几次顾客的抱怨,才萌生出开二店的想法。
现在有两家面包店,至少顾客的购买需求是都能满足了。
她翻着一店和二店的账本思索着。
在二店开业前一个月,孟箬都暂时打算把精力放这边。
一店那边,她只会在二店不忙的时候抽空过去看一下。
看完账本,孟箬打算休息下,便拿出收音机,准备听听当地的新闻广播放空一下脑子。
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中午烧饭或吃饭的时候,用收音机听一下新闻,调整一下大脑的思维,以免脑子里一天到晚想的都是店里的事。
她刚准备打开收音机,这时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
风铃是这两天才挂到店门口的,只要客人一进来,风就会吹动风铃,起到一个提醒作用。
孟箬觉得不错,就在一店和二店门口正上方都挂了一个风铃。
她以为是孔敏珠落了什么东
西,折回店里,结果抬头一看发现是谢卓然。
二店和一店一样,都放置了一套吧台桌椅,供客人堂食临时坐坐。
谢卓然每天还是会过来买面包,只不过因为二店刚开业,人实在是太多,他懒得排队,大部分时间去的都是一店。
偶尔碰着二店排队的人没那么多,他就会来这边。
但饶是如此,孟箬也没功夫陪他说话,她不是在烘焙室里忙着做面包烤面包,就是出来和孔敏珠一起招待顾客。
她只偶尔瞥到过谢卓然坐在吧台椅上吃面包的背影,知道他今天过来了。
因为往常谢卓然都是一个人过来,没带过朋友什么的,她以为今天也是如此,结果谢卓然进店后,后面陆陆续续跟着一串学生。
孟箬惊讶挑眉,她大致数了一下,加起来竟然有十来个学生。
待人都进店后,谢卓然跟个大哥似的,转头对后面的小弟说:“大家随便看看,支持一下老板生意。”
说罢,谢卓然又转头对孟箬说:“你新店开业,我带朋友过来支持一下你生意。”
上回谢卓然看见孟箬画开业海报,便问了一下她具体的开业时间。
他想的是孟箬开分店,他可不得好好表示表示。
他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觉得这个表示绝不能太普通,要引人注目一些。
于是乎,像送什么开业花篮啊,这种毫无新意的方式第一个就被他淘汰。
他想来想去,最终决定由他领头带着十来个兄弟光顾孟箬新店生意。
光是想想那场面,他便觉得足够拉风。
谢卓然原本是打算孟箬新店开业第一天就去的,当然他也在那天聚集了十来个弟兄,但是,他没进去,或者说没能够挤进去,开业当天生意太多了。
不仅开业当天,开业那前几天,孟箬新店的生意都太火爆了。
他如果就这么过去的话,不用说,孟箬肯定注意不到他。那他的精心设计岂不是白费。
而且,他带着十来个兄弟过去,是为了撑场面拉风的,要是他跟这些人一起挤进店的话,那就没有拉风,只有狼狈了。
就这样,他拖到了现在。
孟箬瞅了一眼后面的学生,压低声音问:“他们都是自愿的吧。”
她店里的面包、蛋糕都不怎么便宜,这个时候大部分学生的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估计也就几块钱。
“当然是。”谢卓然赶忙道,语气中透着几分着急。
这些学生自然是自愿,谢卓然并没有强迫他们,不过有一点,钱不是他们出,而是谢卓然一个人出。
谢卓然跟他们说的是请他们吃面包,但他们要先自己掏钱买,等买完后再找他报销。
谢卓然在学校向来是一言九鼎、说一不二,他们几个跟他也都熟,知道他的为人,都立即点头答应。
自然,这其中的内部他不能让孟箬知道,不然这件事他做得就没意义了。
“你把我当什么了。”他有些不高兴道。
这种不高兴并不是孟箬惹怒他的不高兴,而是在乎的人误解他的不高兴。
就像谢海东总是不认可、不理解他一样,会让他感到不高兴。
“好好好,我知道你是好学生,我就随便问一句。”孟箬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
孟箬看他们都是学生,又都是谢卓然的朋友,便全部给他们打了五折。
打折的理由孟箬也是给足谢卓然面子。
“既然你们是谢卓然的朋友,那看在谢卓然的面子上,全场面包和小蛋糕都给你们打五折。”孟箬笑着道。
其中一个男同学一听,立即拍谢卓然马屁:“卓哥,你面子可真大啊,老板直接给我们打五折。”
谢卓然对此也很是受用,感觉自己两头都占了面子。
*
二店开业后半个多月,丰西村那边的房子也已经翻修好了。
楼顶上加盖了一层,由原来的两层楼房变成了现在的三层楼房,里外也都重新刷了一遍水泥。
整栋房子现在焕然一新,跟以前完全两个样。
袁红梅这边跟房东退租后,就收拾东西,姐弟俩一起搬去了丰西村的房子里。
姐弟俩一看这么大的房子,就他俩住,关键还不要钱,顿时觉得捡到宝了。
袁红梅有辆自行车,姐弟俩可以骑车来回,也还算方便。
袁家姐弟住过去一段时间后,孟箬还问过她,他们住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搞小动作之类的。
袁红梅摇摇头:“一点没有,孟姐,门上的锁每天也都是好好的,我早上出门什么样,晚上回去还是什么样。”
孟箬颔首,也彻底放下心来,她猜应该是上次她直接叫来了公安,表明了自己强硬的态度,成功震慑住了高家那边。
再加上袁家姐弟住进去,高家估计是彻底死了心。
*
电器厂这边,彭建新一上任,严正光就及时和他搭上了线。
严正光以叙旧情的名义,带着名贵的烟、酒和礼品上门拜访彭建新,两人吃着菜喝着酒,叙着旧情。
说着说着,严正光便满面愁容地向老同学诉起苦来,说自己兢兢业业当厂长这么多年,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说如今的年轻厂长游彻如何联合上一任书记排挤他,孤立他。
一顿苦诉下来,听得彭建新是义愤填膺。
但“义愤”归“义愤”,他也并没有明确表明站严正光这边,要站在游彻的对立面。
毕竟他刚上任,还没摸清楚电器厂的情况,贸然表态总是不够理智。
最好就是打打太极,模糊自己的态度,让对方去猜自己到底是站哪边。
彭建新这么多年的官场不是白混的,和稀泥更是一把好手。
严正光从彭家出来,一想到方才喝酒时,彭建新态度不明,便是满脸失落地摇摇头。
他原本以为彭建新会是个击败游彻的突破口,没想到他始终不上钩不表态。
眼看着将游彻拉下马的唯一希望也要落空,严正光的情绪顿时萎靡下来。
但他没萎靡几天,精神又重新振奋了。
因为电器厂内领导层开会的时候,他发现游彻与彭建新政见不合。
换句话说,两人在厂子未来发展规划上完全是两个方向。
游彻想要专攻电器产品,将厂子的主要精力放在研发产品上,打造一款又一款广受大众欢迎的家电产品。
但彭建新却不认同,他认为游彻的做法见效太慢,他等不了那么久。他想要的是快速扩张,他要在短时间内,将电器三厂发展成整个江省最大电器集团。
能看出彭建新是急于做出政绩。
两人因为这事还差点在会议上吵起来。
当然,最终游彻没争过彭建新,谁让彭建新是书记呢,他才是电器三厂的一把手,游彻只能算是二把手。
这次会议的剑拔弩张让严正光看到了机会,官场就是如此,政见不合,那就是死敌。
严正光重新找到突破口,成功站队彭建新这边。
彭建新上任一个月也只是和游彻吵了一次,并未搞出其他的什么动作。
但让游彻没想到的是,彭建新憋了个大招,一个月后,他向上头递交了一份电器三厂发展计划书。
里面详尽地写了他对电器三厂未来三到五年的发展规划。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计划书中提到的电器三厂发展第一步,就是要将三厂和丰州市下面十几个小电器厂进行合并,以便成立丰州电器集团。
游彻收到这份计划书时,上头已经批复立即执行了。
他看了眼计
划书上的十几个小厂的名称,发现这些厂子中有三分之二都处于严重亏损状态。
也就是说好不容易扭亏为盈的电器三厂,在与这些小厂合并后,又会重新回归到亏损状态。
第80章 【80】 转机
游彻看完三厂的计划书后, 一脸头疼地合起了文件。
电器三厂与小厂合并的事如果就这么执行下去,那他这大半年的辛苦就真的白费了。
他辛辛苦苦费了半年功夫,彭建新只用一个月就能搞砸, 游彻实在不甘心。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去了书记办公室。
……
丰州市一中。
中午十二点的下课铃一响, 谢卓然就连忙把书合上,塞进桌肚, 窜出教室。
窜出教室后, 谢卓然的脚步又慢悠悠起来。
他走到学校外,想着中午吃什么。
谢卓然就这么慢悠悠的一家一家饭馆子晃过去,转眼他便看到了一个熟人。
他爸派出所的一个警员——范朝安。
范朝安是本地人,比谢卓然大个七八岁,他从本地警校一毕业, 就被分配到丰州市派出所工作。
谢卓然平时去派出所找他爸, 就数跟范朝安聊得来。
他看见范朝安在贴什么东西,很自然地上前打招呼。
“哥, 你怎么在这?”
谢卓然话音一落,视线便落在范朝安张贴的告示上, 是张悬赏通缉令。
“这谁啊?杀人犯?”他问。
范朝安点头:“邻市的一个抢劫犯, 因抢劫误杀人,现在正到处逃窜。”
“因为抢劫和杀人事件发生在邻市, 上头担心他会逃窜到丰州市,伤害市民安全, 就命各个派出所张贴悬赏通缉令。”
谢卓然盯着通缉令上的画像, 陷入沉思。
范朝安瞅了他一眼,笑道:“我看你天天在外面瞎晃悠,你要是看到了可疑人员, 第一时间上报到派出所,可千万别轻举妄动啊。”
“知道。”谢卓然道。
随后他盯着范朝安手上那厚厚一叠通缉令,问:“你这都要贴完?”
范朝安叹了一口气说:“是啊。”
他是刚到派出所不久的新人,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儿,可不得他来干嘛。
“来,分我一点,”谢卓然伸出手,“我帮你贴一点。”
范朝安一听仿佛是见到了救星,连忙分出一半给谢卓然。
结果谢卓然刚接过通缉令,就从里面分出一小叠,然后把剩下的一大叠还给范朝安。
“我等会儿还要上课呢,贴不了这么多。”他说。
谢卓然扬了扬手上的通缉令,道:“我只能帮你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己加油。”
范朝安:……
行吧,能帮一点是一点,有总比没有强。
谢卓然用手背拍了拍手上的通缉令,语气中透着几分散漫道:“这些通缉令都贴哪些地方?有什么要求吗?”
“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反正往人流量多的地方贴,贴墙上,贴电线杆上,只要不贴人家门上就行。”范朝安说道。
谢卓然低着头冲范朝安比了一个ok的手势,转身离开。
待离开范朝安的视线后,谢卓然从那一叠通缉令中抽出一张,叠好塞进校服口袋。
他主动开口帮忙,其实为的就是这张通缉令。
刚刚一看到这张通缉令,谢卓然就萌生出一点想法。
谢海东不是老看不起他么,老嫌他不干正事么,那他就干点正事证明给谢海东看。
他要帮派出所抓到这个犯人。
谢卓然手上的通缉令不多,总共也就十来张,他随便贴一下就给贴完了。
贴完通缉令后,一看时间不早了,他又随意找了家面馆,吃了碗面应付。
付完面钱,走出面馆,谢卓然忽然发现这一片儿好像是孟箬面包店附近。
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再顺道去一趟面包店。
*
中午,孟箬像往常一样,打开收音机,调到本地新闻频道,一边听着新闻一边做饭吃饭。
谢卓然进店的时候,孟箬正在吃饭,收音机里也正好播放着关于那个抢劫犯的新闻。
孟箬听抢劫犯的新闻听得入神,连门口风铃响了都未察觉。
直到头顶响起一道声音,她才下意识一惊,猛地抬起头。
“这个抢劫犯真的出了名了,怎么广播也在播他?”谢卓然走到孟箬面前,见孟箬饭都没空吃,专心致志地听着新闻,冷不丁开口。
孟箬抬头一看是谢卓然,松了一口气,连忙抬手拍拍自己受惊的小心脏。
“你怎么走路也不出声,吓死我了。”她说道,语气中透着埋怨。
新闻中的这个抢劫犯听着还挺凶残的,拿着刀子抢劫,被抢的人反抗,他直接失手把人捅死了。
孟箬听得心惊肉跳,注意力也是高度集中,因此没有听到门口的风铃声。
结果谢卓然冷不丁出声,给她吓得头皮一麻,下意识以为是广播里的抢劫犯突然来她店里。
后世的电视剧里就不乏类似的情节,小商店的老板看着电视里关于杀人犯的报道,结果一抬头发现,来他店里买东西的人正是满脸横肉的杀人犯。
不仅如此,杀人犯还用枪口指着他。
谢卓然这一吓,直接给她后背吓出一层冷汗。
“是你自己听新闻听得太入神,门口风铃明明响了都没听到。”谢卓然道。
孟箬没说话,低头吃了一口饭。
“胆子这么小,就别听杀人犯的新闻了,省得自己吓自己。”谢卓然继续贫嘴道。
“你以为我想听?”孟箬停下夹菜的动作,说道,“刚好就播了,而且广播里还讲得那么吓人,难免就听得投入了,谁知道你会突然过来。”
她像是想起什么,问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不用上学?”
谢卓然抬起手上的电子表,指了指表上的时间,说道:“这还没到上课时间呢。”
两人说话有来有往的,像是极熟悉的朋友。
上回谢卓然带十来个同学来她店里,支持她新店生意,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也是从那时起,孟箬没再只把他当顾客看待,而是把他当朋友或是弟弟看待。
谢卓然比她小整整六岁,完全可以当她弟弟。
“那你吃饭了吗?”孟箬随口问道。
“吃了,在旁边面馆吃的,”谢卓然道,“付完钱出来发现离你这不远,就过来看看。”
孟箬没再说话,开始专心吃饭,这时关于抢劫犯的新闻已经播完了,广播中在播下一条社会新闻。
谢卓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通缉令,展开给她看。
“喏,通缉令,”谢卓然说,“就你刚刚在收音机里听到的那个抢劫犯的通缉令。”
孟箬瞅了一眼抢劫犯的面容,然后移开目光。
“你哪里搞来的通缉令?”她问。
“我爸派出所的一个警员在外面贴这个,我看到就拿了一张。”谢卓然随口道。
“好好的,你拿通缉令干嘛?”她又问,当然也是随口一问。
这回孟箬的问题,他没有乖乖回答。
“你问题太多了,我懒得回答。”
孟箬也无所谓:“行吧,不回答就不回答吧。”
说罢,她像是想起什么,又道:“你要是在外面闲逛看到可疑人员,可千万别逞能自己上,知道吗?”
“这种抢劫犯、杀人犯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跟你们学校的打架可不是一个级别的。”孟箬叮嘱道。
她也是跟谢卓然熟悉之后,才渐渐了解他的情况。
就比如去年她偶然撞见的几个小混混围着揍他的事,她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这里头的内情。
原来他是为了阻止那几个小混混继续在学校周边收保护费,才跟他们打架的,打架的方式还是那种一看就很吃亏的一挑三。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因为自己的逞强,被几个小混混按在地上揍。
孟箬想想都觉得纳闷,他是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一打三的,他以为自己是黄飞鸿吗。
当然,这小屁孩虽然中二、叛逆还喜欢逞强,但他的优点也是很明显的,他讲义气,嫉恶如仇,极富有正义感。
“知道了知道了,唠唠叨叨的,跟我妈一样。”谢卓然撇撇嘴,有些不高兴道。
孟箬一笑说:“当你妈就算了,当你姐姐还差不多。”
“我才不要你当我
姐。”谢卓然小声嘀咕道。
孟箬没有在意他的这句嘀咕,以为他这样说,是因为不想被她占便宜。
她抬眼瞅了下墙上的时钟,提醒道:“时间不早了,你还不快去上学,等会儿要迟到。”
谢卓然抬起手腕,看了眼电子表,时间确实不早了。
“走了。”
他转身,抬起手朝孟箬挥了挥。
孟箬见他那副故意耍帅的样子,被逗得无奈一笑。
*
游彻去彭建新办公室,没多久,两人就吵起来了。
书记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因为两人的争吵声不小,很快便传出了门外。
路过的人听到里面传来的争吵声,忍不住伫足,想听听他们在吵什么。
没多久,游彻面色难看地从书记办公室出来。
一拉开门,就看见门外站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他神情一顿,随即将脸上的神情收敛了些。
吃瓜人群见门突然被打开也都是一愣,看见游厂长后,大家都自觉往路两边退去,给游彻让路。
游彻顺着大家让出的路,往厂办走去。
回到办公室的游彻,坐在椅子上,气得胸膛起伏。
生气的同时,他也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对付彭建新,既然双方已经撕破脸皮,而彭建新又铁了心的要搞他那划时代的电器集团,他也绝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
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彭建新把他辛苦拯救起来的电器三厂搞垮。
这时,厂办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方才他进来的时候没关办公室的门,他抬起头一看,是曹展飞。
曹展飞没有进来的意思,他竖起大拇指朝外面的方向指了指,示意游彻出去,大概是有什么话要跟游彻说。
办公室内除了游彻还有一个厂办助理,显然并不方便。
游彻起身,将脸上的怒气收了些,跟着曹展飞一起出去。
两人找了个方便说话的地方,曹展飞问:“你怎么回事,新书记刚上任你就跟人干上了?”
“他准备把十几个亏损状态的小厂子跟三厂合并。”游彻道。
曹展飞点头:“知道,听说了。”
“那你知道合并的后果吗?”他问。
“大概知道,”曹展飞说,“就是咱们厂好不容易开始盈利了,又要开始亏损了呗。”
“而且你作为厂长有管理责任,等十几个小厂和咱们三厂彻底合并后,你不仅要管理三厂还要管那十几个小厂子。”
“你就一个人,两只手,哪里管理得过来。”
“还有就是,那三分之二亏损的厂子,存在的问题肯定不止一星半点,你这临时管理起来,根本很难管理。”
“如果这些小厂子不服管理,那就代表,以后,你要用三厂赚的钱养三厂的职工和那十几个小厂的职工。”
听曹展飞说了这一通,游彻渐渐冷静下来。
“你对我现在的情况很清楚。”他语气平淡道。
“我当然清楚,”曹展飞一脸认真道,“我也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难,要不然我不会跑过来找你。”
游彻看向他,说道:“你跑过来找我,是你有什么高招?”
“高招……”曹展飞尴尬一笑,“我当然是没有。”
“我要是有那本事,随便一想就能想出解决你困境的高招,那当初厂长的位置就是我来坐了。”曹展飞笑了两声说道。
游彻默然地看了他一眼。
曹展飞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我来找你,就是想劝你冷静。”
“你这样明着跟彭建新吵不是办法,反倒是容易落人口舌。”曹展飞道。
游彻:“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和彭建新吵架解决不了问题,他就是气不过,气不过自己的一片心血毁在彭建新手上,所以有点收不住情绪。
见他不说话,曹展飞用手肘撞了一下他,一脸神秘道:“跟你说个你可能不知道的事。”
游彻抬眼,不语。
“你知道彭建新和严正光还有层老同学的关系在吗?”曹展飞说。
游彻没说话。
见他保持沉默,曹展飞便知道他不清楚。
他继续道:“可以明确一点的是,严正光和彭建新因为过去这层关系,已经站在同一战线上了。”
“不用这层关系,严正光也会和彭建新站在一边,”游彻语气冷淡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严厂长看我不顺眼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是,”曹展飞认同地点头,“但这不是我要说的重点。”
“我要说的重点是,你不知道这件事。”他着重强调后半句。
他这么一说,游彻便瞬间明白,曹展飞想说的是他的信息滞后。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事,他却不知道。
这些信息想要获取是不难的,只要他想,他也有很多渠道和办法,只是他一直懒得花时间和精力在这上面。
自打他当上厂长后,除了严抓产品质量和售后,他花费的最多精力就是在新品研发上。
“关键就在这个‘信息差’,”曹展飞道,“我觉得你要制衡彭建新,你就要利用你知道而他不知道的信息差。”
“还有就是,严正光会上下拉拢打点,你却从来不搞这些。”
“你啊就是闷头搞产品研究搞习惯了,不太懂官场这一套。”曹展飞说。
但随即他又摇摇头:“不对,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懂,你就是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吧。”
游彻垂眸沉思,没有说话。
“你呢,就自己好好调整调整状态,不管怎么说,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说着,曹展飞拍拍游彻的肩膀说道,“你要是有哪儿用得上我的,尽管提。”
“还真有个事想拜托你。”他想了想道。
曹展飞看向他,示意他说。
“你在三厂不是交友广泛嘛,你能知道的消息肯定比我多,”游彻道,“我想让你多关注一下彭建新和严正光这两个人的动态。”
曹展飞郑重点头:“没问题,只要是有关彭建新和严正光的消息,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游彻和曹展飞聊完后,中午他在食堂吃饭时,杨和平也找上了他。
不用说,肯定也是为了他和书记吵架的事。
看来这事是真的弄得人尽皆知了。
同时,他也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行事。
事实证明,冲动鲁莽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增加麻烦。
杨和平端着饭盒坐了过来。
游彻抬眼笑着和他打招呼:“大伯。”
杨和平是个直爽人,一般都是有事说事。
“小庆啊,你跟新书记咋回事啊,怎么老是吵起来?”杨和平一脸担忧道。
游彻头疼得揉了揉脑门,回道:“大伯,我今天确实是有点冲动了,下次不会了。”
杨和平长叹一口气,用只有他俩能听清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这个厂长不好当,本来好不容易帮厂子还清债务的,结果现在又调来一个不对付的新书记,唉——”
见游彻不说话,他又道:“小庆,我也是以过来人的经验劝你几句话,你要是觉得对你就听,你要是觉得不对你就不听。”
“大伯在这认真劝你一句,有啥话你好好跟书记说,吵架总归是影响不好。”
“大伯没啥本事,你工作上的忙更是一点也帮不上,能想到为你做的也只有劝你几句。”说完,杨和平又是长叹一口气。
游彻点头:“大伯,之前我那是没转过弯来,现在我想通了,不会再去找书记吵架了。”
他现在也确实是想通了,吵架解决不了问题,要想真正解
决他如今的困境,就要一下戳中彭建新的命脉。
*
下午下班,游彻还是像往常一样骑车去孟箬的面包店。
孟箬看到下班回来的他,立即敏锐地察觉到他与平常的不同。
很细微的变化。
其实这种细微的变化不是今天才开始的,好像一个星期前她就微妙地感觉到了。
那时孟箬也问过游彻,是不是电器厂那边遇到什么棘手的事。
游彻大约是怕她担心,只说没什么大事,于是她也就没怎么在意。
但是,今天他的情绪变化好像更大了些。
光从他脸上看,他其实看着再正常不过。
但她就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孟箬装作随意问道:“你怎么了?不太开心的样子?”
游彻先是一顿,随后痕迹极重地笑了一下,说:“有嘛,我挺开心的。”
“只要每天都能看到你,我就算是再不开心,也会立即开心起来。”
孟箬并没有被他突然而至的情话带偏,相反,正因这话里的掩饰,反而更让她觉得他不对劲儿。
“我觉得夫妻就应当是,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够共同去面对。”孟箬忽然说出一句份量极重的话。
听到这句话的游彻无奈一笑,一副拿孟箬没办法的样子。
最终,他还是拗不过她,只能将电器厂近期发生的几件大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孟箬听完,脸上却没太多情绪起伏。
因为一切好像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孟箬问。
“等这件事处理完,我准备辞职。”他说。
正如孟箬几个月前跟他说的,或许他压根就不适合这个体系。
只要这种外行指导内行的体系还在,事情的根本就永远无法解决。
今天他想方设法对付了一个彭建新,过几天还会有另一个李建新接上,难道他的人生就一直跟这些彭建新、李建新搞斗争吗?
他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与其这样,不如釜底抽薪,让事情在源头上得到解决。
“我支持你。”孟箬几乎是想也没想,直接道。
“就像你当初支持我辞职一样。”她补充。
闻言,游彻终于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好。”他说。
“不过,在辞职前,该解决的事情还是要去解决。”游彻语气坚定道。
他挑眉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总不能就这么吃个哑巴亏吧。”
*
电器三厂与小厂合并的事还在继续进行。
彭建新大概是不放心这事由游彻一人负责,就派了严正光一起。
这头游彻忙着清算合并小厂的资产,另一头,他也在着手调查彭建新的底细。
只是进展并不算很顺利。
他以前从没搞过这种事,突然做起来难免力不从心。
但好在,过了两天,曹展飞给他带来一个消息。
下班的时候,曹展飞特地守在车棚等他。
“下班一起走,有话跟你说。”他凑到游彻身边,压低声音说道,面上的表情透着几分神秘。
两人前后脚骑着车出了电器厂,然后找了个僻静地方说话。
“是彭建新和严正光的消息吗?”游彻连忙问道。
曹展飞点头,笑着扬了一下眉:“彭建新的。”
“你猜猜我昨天晚上在电器厂家属院碰见了谁?”他笑着问。
游彻脸上透出几分无语:“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卖关子,有话直说吧。”
曹展飞:“北丰电视机厂的厂长,赵传宗。”
游彻皱眉,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你再猜猜,他来电器厂家属院是来找谁的?”他又问。
游彻:“彭建新?”
曹展飞打出一个响指,笑道:“猜对了,他就是来找彭建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