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都是坏东西
黛玉在不舍中,送走了安平公主。安平公主还留一些人给黛玉,原本黛玉以为是安平公主给她侍女或者是护卫,但出乎黛玉意料的是,安平公主留下了一批嬷嬷,这些嬷嬷都是有一技之长在身的。
黛玉还有些疑惑问安平公主如何安置,问安平公主的意思是否是让自己给她们养老。安平公主却让她自己决定,说这些嬷嬷虽然年纪不算年轻,但都是靠着自己双手养活自己的,愿黛玉也能发挥她们的余晖。
黛玉便想起在作坊里做工的女工们,有一部分是从慈幼院出来的,慈幼院并不曾教过她们什么,若不是黛玉作坊收留她们,教她们纺织,好一点就嫁人,坏一点的甚至有流落烟花之地的。黛玉便想着让这些嬷嬷去教授这些女子,让她们有一技之长。
黛玉便买了作坊后面的两进小院,一进给嬷嬷们住,一进开辟为授课的地方,晚上教授这些女子技艺,即便她们日后不在作坊做工了,也有别的地方可以谋生。
董大娘担心作坊的女工会因此流失,在招收女工的时候,想着立个约,约定女工干活的年限,黛玉却说,她们有离去的自由,即便因契约而强留下来,也未必干得舒坦,不如改善作坊自身给她们的待遇,让她们心甘情愿留下来。但同时黛玉也让董大娘定了一些规矩,若是女工逾越了,便立即被催退。
黛玉听了林璟的建议,除了提供住宿吃饭的场所,每十日还和朝廷的官员一样有一日休息。
虽然黛玉是免费提供场地,让嬷嬷教授技艺,但有的女工十分惫懒,有的女工却很勤奋。便出现了第一个女工在学会了手艺之后,提出要离开作坊。
董大娘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在她看来,女工就是忘恩负义。黛玉问董大娘:“她可曾违背契约了?”董大娘摇了摇头。黛玉便笑道:“那随她去吧。”
董大娘叹口气,她是知道黛玉脾气的,有些无奈说道:“姑娘家大业大才支撑起着作坊,否则按姑娘的法子,怕作坊不久要关门大吉了。”
黛玉笑了:“大娘不必担心,那个女工我也略有耳闻,她不大擅长织布,比别人慢不说,而且也不细密。但嬷嬷们说她在厨艺上一点就通。术业有专攻,她并不适合织布,就不必强求她了。”
黛玉还让青雀去问那名女工,需不需要借给她些钱。青雀回禀:“那女子是个极有主意的,已经想好了去酒楼去。”
黛玉眉头微蹙:“一般女子当厨子,要么卖身至富贵人家,要么自己开个小铺子,很少有去酒楼做事的,那里鱼龙混杂的,想必十分不易。”
青雀道:“姑娘常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黛玉有些释然:“是呀,我总觉得她是女子,所以多担心一些。但是她选择的路,所有的结果都该由她一人担着了。”
黛玉以为她和这名女子没交集了,可是后来,那名女子就求上了董大娘,说是酒楼的人偷学了她的手艺,她想要告到官府去,但是无一讼师愿意帮她写诉状。
董大娘信里说,那酒楼不仅偷学她手艺,还克扣她的工钱,将她赶出去了。幸好黛玉留下的嬷嬷里有擅长文书的,帮那女子写了诉状。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知府想要偏袒酒楼,可女子放出声来说要和酒楼的人比试一番,若是她输了,自此就不从事厨艺,若是酒楼的人输了,酒楼就道歉赔银子。
黛玉念到这里的时候,听了下来。迦陵等人正听得津津有味,见黛玉停下,都有些着急。
青雀快言快语:“姑娘快说接下来怎么了?”
“合着你们当听故事了,我口渴了,快去端杯水来。”黛玉笑着说道。迦陵忙去给黛玉端了杯茶,黛玉饮过之后,接着说下面的事。
姑苏的人都喜欢看热闹,在一边起哄,酒楼骑虎难下接了下来,因着端午临近,女子和酒楼比试包粽子,一样的馅料,看谁的更些。为了防止作弊,又让老百姓尝一尝,选出更美味的那一个。
“后来,便是那女子赢了。”黛玉一边看信一边说道,“那女子得了银钱之后,便去了京城谋生,说是京城是天子脚下,不信还有徇私枉法之事。”
“那女子一个人去,会不会有危险?”青雀有些担心。
“董大娘说,她在比试中,被京城一个大酒楼的掌柜的赏识,那个掌柜请她去的京城。”
“阿弥陀佛,也是因祸得福了。”青雀双手合十说道。
董大娘还在信里说道,有些女工学那女子离开了,还有女工留下来一门心思钻研,现在棉布的质量已比当初好多了。还有些不是作坊的人,想要请嬷嬷们授课。
董大娘便是因最后一个事,请黛玉示下。黛玉知道若是这件事做成了,势必会受到诸多非议,但是同时也会造福不少女子。
黛玉去问贾敏,贾敏却让黛玉自己决定,贾敏已经想清楚了这件事的后果,无非是学堂开不下去,在外人看来黛玉是不安分,会连累黛玉一时的名声,可人都健忘喜新厌旧的,过不了多久,就不会记得了。
而且若是不让黛玉去开这间学堂,黛玉许是要难过很久。与其让黛玉委曲求全,不如让她痛痛快快的。
贾敏想到的后果,黛玉也想到了。她想起了上辈子自己的无力,想起了这辈子那个去京城的女子,若是上辈子自己能养活自己,自己还会一门心思待在贾府,寻一条死路吗。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黛玉决定开了这间学堂,学堂名为“巷党学堂”。
迦陵不解是什么意思,黛玉笑着说道:“《礼记·曾子问》中写到,孔子曰:‘昔者,吾从老聃助葬于巷党,及堩,日有食之。’巷党是孔子第一次问道老子的地方。”
学堂设在林家一处宅院里里,清净且宽阔,进了门有块太湖石,黛玉想了下,让人刻上了“有教无类”四个字。
黛玉忙完这些事的时候,已经入夏了。贾敏最喜欢的是黛玉泡了薄荷茶,以薄荷代茶,清心明目。
黛玉原来直接泡水,觉得太过于单调,又往里面泡了梅子,用井水湃过后,清凉中带了点酸涩,可是入口却回甘,很是清凉解暑。
贾敏觉得好,又让黛玉写下做法寄给林海。但林海的信并没有如期而来。
贾敏一开始以为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但是推迟了半个月还是没有消息,心中便开始担心起来了。
这时候忽然从京城里传出消息,说定王谋反了。
黛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讶之下打翻了手里的茶杯,茶水撒了一裙子,问林东,“林管事,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是从京城做生意的人传来的消息。”林东说道,“他们只敢私下议论。”
黛玉看向贾敏,贾敏神色已经难看起来了,因为她知道林海暗中已经投靠定王,若是定王谋反,那林海还有他们家,岂不是……
贾敏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娘亲。”黛玉扶着贾敏坐下,拿了帕子给贾敏擦汗。
贾敏这才回过神,吩咐林东:“若是消息传来,怕是扬州要人心惶惶,你让人接来白大夫和小白,再去采买些粮食蔬果囤聚着,另外聘请吴安等人护卫府里安全,你记得,请吴安的时候,如实告知,并也请他们的家眷一并住进来。”
贾敏一条一条吩咐着,逐渐冷静下来,还有心情安慰黛玉:“江南距离京城那么远,说不定不会受什么影响,不过是有备无患。”
黛玉点了点头,对贾敏说道:“我去趟黄嫂子那里一趟。”另外,还需要写信给董大娘,让她早做准备。
定王谋反的消息在姑苏流传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几日后了,明显可以看到街上的人少了很多,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米面肉蛋的价格也飞涨起来了。
林东去街上打听了消息后,说道:“旧年的糙米都能卖到今年新米的价格,而且还买不到。”
江南土地肥沃,是不缺少粮食的,怎么粮价会飞涨。
贾敏和黛玉解释,“若是真谋反了,少不得要打仗,打仗要消耗粮草。正因江南粮草充裕,因此一般从江南和两湖调过去,这些粮商便趁机涨价。”
“万幸只是粮食涨价,若是有盗匪就雪上加霜了。”贾敏又说句,没想到还真被她说中了。
虽然扬州知府下令加强巡逻,可还是有一股盗匪入了城,知道林家富裕,且林家只有妇孺在家,便心生歹意,趁夜潜入林家盗窃,想着林家女眷顾忌名声,定是不肯让此事宣扬出去,只能吃个哑巴亏。
但是没想到才翻过院墙,就被吴安带着人逮住了。
贾敏早让人搬到她的院子里去,她的院子是林府的中心,让吴安带着人巡逻。林府原本就有护卫,再加上身强力壮的下人,因此才密不透风,捉住了贼人。吴安等人去大门处抓剩下人,另搜索空下来的院子,防止贼人藏匿。却没想到剩下的贼人情急之下,反倒行之,决意冲击内院,挟持女眷。
未去巡逻的侍卫正在门后,准备在贼人冲进来的时候阻拦。贾敏和黄氏立在院子里,周围站了一圈粗使婆子。贾敏知道吴安许是还不知道贼人围了贾敏的院子,所以还未过来。
她略微一想,便让人抱来了柴火,在院子里点燃,滚滚浓浓翻滚而上,吴安看到火光冲天,暗道不好,忙带着人去了贾敏的院子,他们赶到的时候,贼人正骂骂咧咧撞着院门。
吴安等人身手不错,速战速决,把人都绑了。
贾敏对林东说道:“咱们府里的动静不小,官府一会就来人了,你趁着这个间隙抓紧时间,无论使用任何法子,都先审一审他们,问他们背后可有人,怎么摸到林家来的?”
林东忙去了,和吴安一起审问那些贼人,吴安心中带着气,林东想着贾敏的嘱咐,俩人下手都不轻,等官府的人到的时候,那些贼人身上已血迹斑斑了。
官吏忍不住说道:“怎么伤得这么住?”
“这位大人是什么意思?这些贼人闯入林家,没要他们的性命已是我家主子宽和,怎么大人还觉得他们伤了重了?莫非大人认识他们,为他们求情?”林东的话毫不客气。
说得那位官吏心里凉飕飕的,忙作揖道歉。林东便趁机提出来,让官差把林府的空院子查一遍,防止有漏网之鱼。
官吏心中叫苦,可还是按着林东的意思办了,这一忙便到了天亮。
天微亮的时候,官府的人才走了,已确定林府没有其他贼人。贾敏才和黄氏回了屋子里,黛玉和林丛婷也在熬着,见俩人眼睛红彤彤的。
贾敏忙一边搂着一个安抚说道:“没事了,别怕,快去睡一会。”
事发的时候,贾敏不许黛玉和林丛婷出来,俩人紧紧攥着手,在屋里忐忑不安等着。后来白大夫带着小白进来,许是白大夫镇定自若,俩人才安心一些。
白大夫为了安抚俩人,还难得讲起了行医中遇到的趣事,来安抚三个孩子。
事了之后,贾敏便让人关了门,让下人轮流去休息,又让黛玉和林丛婷在她的屋子里歇下。
林东和吴安审问了那些贼人,那些贼人是从金陵流窜出来的,听说林家富裕,才抢林家的。贾敏立时想到了甄家,只有甄家才会想抓住一切机会害林家。
会不会是因为林海出事了,贾敏忍不住想着,所以甄家才会再次出手,但她又想起了安平公主的嘱咐,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不能自乱阵脚。
且说安平公主入京后,她是在别宫见着建宁帝的,虽然是建宁帝亲手放逐了安平公主,但当年是安平公主护住了他的皇位。因此,在自己的儿子纷纷觊觎自己的皇位明争暗斗的时候,建宁帝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安平公主。
他以为依安平公主的高傲的性子不会再入京,可安平公主却来了,高兴之余又有些怀疑。
安平公主没好气说道:“我怕死了见不着了。”这话让周围的太监和宫女都变了脸色。建宁帝反而笑起来,自己的姐姐还是这个脾气。
建宁帝在别宫避暑,端王和庄王因为舞弊之事被拘禁,诚王想必之下罪责较轻,他又是用血抄写经书为建宁帝祈福,又是献祥瑞,建宁帝还是原谅了他,让他和恪王一同去别宫,让定王留守京城。
至此,建宁帝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自古以来都是太子代理政事,如今却交给了定王。
可没多久,就有消息称定王收留了韦阁老的家人,建宁帝写信询问,但定王却斩杀了信使。同时,金吾左卫围攻了别宫,叛乱的人并不多,很快被制服了,指挥使大喊一声,“定王,臣不能再效忠了。”便自刎身亡了。
这下便坐实了定王谋反之事,见建宁帝还心存一丝侥幸。安平公主直截了当说道:“指挥使虽然这么说,可也不能证明他就是定王的人,不若让人起请定王来行宫,您亲口问问他。”
建宁帝就问安平公主有没有人选,安平公主一摊手说道:“朝中的人我两眼摸黑,自然是选您信任的人。”
建宁帝就点了新上任的郑阁老以及锦衣卫去京城,带定王回来。锦衣卫以定王妻儿作为要挟,定王只能束手被擒。并且锦衣卫从定王府中搜到了定王勾结锦衣卫的密信。
但定王在半路上却逃跑了。
建宁帝大怒令人抓捕定王,若是见到了格杀勿论,并把定王家小都关押起来了,还让锦衣卫鞭打了求情的人。
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的,建宁帝也因为此事,身子逐渐不好,诚王和恪王衣不解带照顾建宁帝。
建宁帝正准备回宫的时候,司徒渊一身是血的出现在别宫,他跪在建宁帝面前,强撑着为定王刷洗冤屈,称密信是郑阁老勾结锦衣卫捏造的,并且锦衣卫刑讯定王,想趁机把定王打死,酿成冤案,除此之外,锦衣卫欲言行逼供他们。司徒渊并不是无的放矢,他有书证还有认证。
建宁帝很喜欢司徒渊这个孙子,见司徒渊白皙的肌肤上遍布伤痕,心中已经偏向了司徒渊,原本因定王谋反而丧失的理智而逐渐找回来了,定王谋反这件事好似被人推着一样。
建宁帝便让人彻查,查到了是诚王勾结郑阁老和锦衣卫指挥使陷害定王,建宁帝大怒,将郑阁老和指挥使三族诛杀,被牵连的大臣不知有多少。
建宁帝的身子也彻底垮下来了,定王不知所踪,眼前就只有恪王一个儿子,以及司徒渊这个孙子。
建宁帝还有些犹豫,询问安平公主的意思。
安平公主呛了他一句:“我说定王不可能谋反,你不信,不仅骂了我,还要关我禁闭,现在又来问我做什么?”
建宁帝也不恼怒,凄然一笑:“如今,阿姐还记得吗?先太后宋氏在的时候,阿姐就是这幅模样和宋氏对峙。当年朕只能靠阿姐,如今也只能靠阿姐了。”
见安平公主眼中有泪光闪烁,建宁帝声音又软和了几分,再次说道:“阿姐就帮帮朕吧。”
安平公主想了想说道:“不如试一试他们。”
“阿姐和朕真是心有灵犀,朕也打算这么做。”建宁帝轻笑一下。
次日,就有风声说建宁帝欲立司徒渊为皇太孙,甚至让内务府开始准备各样事宜。但是另一方面,却让恪王代他批阅各种奏折。一时之间,倒弄不清楚建宁帝到底中意谁。
入了夜,恪王孤身一人见一个人。
“姑姑。”恪王语气很是熟稔。
那人便是安平公主,安平公主轻笑:“你也是胆子大的,敢一个人来见我。”
“自然是因为我信任姑姑。”恪王说道,在安平公主对面坐下了。
“我说的事,姑姑考虑如何了?只要姑姑肯帮我,日后姑姑荣华富贵少不了,而且我定会让史官改写史书,还姑姑一个清白,因姑姑受牵连的人,我也会还他们清白。”恪王丢出自己的条件。
安平公主捏紧手里的帕子说道:“我都帮你那么多,还不够吗?让诚王害了定王,如今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还要我怎么帮?”
“还有定王的家的小崽子。”恪王咬牙切齿,他已经知道了是司徒渊刺杀了自己的指挥使。
“你打算怎么办?陛下已经定下了他,你也知道的,司徒渊常去看望我,我不能动他的。”安平公主说道。
“这不是还没定下吗?自然是在尘埃落定之前,抢先下手。”恪王信心满满说着。
安平公主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意图逼宫了。安平公主问道:“你怕定王还活着,为他做了嫁衣?”
恪王露出一个笑容来,“所以我才说要抓紧时间,在尘埃落定之前让一切就落定了。”他已经得知定王还活着,若是这消息传到建宁帝耳朵了,建宁帝一定传位于定王,他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所以他一边安排人去刺杀定王,一边决意逼宫,得到那一纸诏书。
安平公主垂下眼眸,朝着恪王缓缓跪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恪王忙弯身扶起安平公主说道:“多谢姑姑再次帮我。”
恪王走了之后,金嬷嬷才过来,只听到安平公主满是嘲讽的语气,“一个个都想做黄雀。”恪王和建宁帝不愧是父子,都想一边利用她,一边试探她,甚至想除了她。
建宁帝让自己护卫他的安全,但安平公主知道他肯定不会信任自己,定会另安排人,让自己去帮她,不过是借此盯着自己。其实还有另一层目的,建宁帝怕新帝继位后,自己再次弄权想,想着若是弄巧成拙驾崩了,还可以一并带走在眼前的自己。因为自己这个姐姐来,还是儿子孙子更为亲近。
至于恪王,蛰伏了这么久还是忍不住了。在恪王看来,自己帮他利用诚王除掉了定王,现在又想利用司徒渊对自己的信任,除掉司徒渊。另外在除掉建宁帝时候,把罪名丢给自己,让自己背锅,之后后再诛杀自己,他便可以名正言顺,清清白白了。
一个一个都是坏东西,安平公主心中暗骂道。
“公主累了吧,快去歇着吧。”金嬷嬷去扶安平公主,但安平公主却精神抖擞,眼中闪烁着光芒。这种光芒,金嬷嬷很熟悉,她曾在年轻的安平公主身上见过,如今又再次见到了。
第52章 难道我不是林家的人
恪王在动手之前一直在想,定王去哪里了?这个问题萦绕在许多人心中。定王从锦衣卫手里逃出来,能逃到哪里去呢?如果定王还活着,怕是第一个念头就是见别宫里的建宁帝吧。恪王安排了人手在京城到别宫之间的地方寻找。
建宁帝也纳闷定王的行踪,也一直安排人去找定王,但一无所获,他甚至叫来了司徒渊,直接询问司徒渊可曾知道定王的下落。司徒渊却怔怔说道:“孙儿自从父王被捕那天时就未曾见过他了,皇祖父,您说父王他还活着吗?”
在建宁帝心中,司徒渊是个坚韧乐观自信的人,可此时却那么惶恐不安,一双凤眼红通通的,建宁帝难得心中一软安慰他道:“吉人自有天相,你父王定会没事的。”
建宁帝虽然这么说,可还是安排人监视司徒渊,看他有没有和外人联系,但并未发现,司徒渊一直很安静待在自己的住所。建宁帝不知道是即使是安平公主和司徒渊都不知道定王去了哪里。
那定王到底去哪里了呢。
林家在京城的宅子是太·祖登基时赏给林家先祖的,虽然历经百余年,但依旧再风雨中安稳如山。定王便是在一个雨夜敲响了林府的后门,进入了林家。
原来晏先生之前让林璟从扬州回京城,是让林璟帮忙从锦衣卫手里救出定王。他们是定王暗地里的棋子。
出发之前,晏先生和林璟说:“你可以选择不去,日后,无论哪位皇子继位,你都可以平安,甚至可以凭借你出色的能力获得赏识,但若是跟着去了,有可能一步登天,都可能直入地狱,你想好了吗?”
林璟问:“您和林家是都选择了定王。”晏先生点头,林璟回答:“那我去。”他始终记得他站在林家那一边。
锦衣卫之中有定王的人,里应外合之下,就救出了定王。
定王被救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在甩掉追兵,晏先生替他包扎的时候,他还笑道:“幸好是皮外伤,你包扎起来有经验。”
“当年,你先生初次上战场的时候还是个百户,为了争军功,他比谁都拼命凶猛,每次下战场都是一身血,因为地位卑微,也没有大夫,都是他自己给自己包扎的,有一次胳膊上中了一箭,也是自己用刀把箭头剜出来的。”定王笑呵呵说着往事。
但林璟的心却沉下去了,因为晏先生说过他真正和定王相交的时候是在河南大灾的时候,也就是十几年前吧,但晏先生上战场的时候,定王还小,但他现在却把当年的事都打听的那么清楚。
晏先生淡淡说道:“都是昔日了,若是能享福谁愿意吃苦呢。”就比如林璟,若是世家子,也不必跟着他以身涉险。但林璟若是想尽快出头,就必须用自己的命来赌。所以他在教林璟武学的时候,完全摒弃了那些花架子,一招一式务必能一击必中。
定王又看向林璟,他立在不远处,一脸警醒得防备四周,身姿如劲松一般,忍不住赞道:“皎如玉树临风前。”定王看着林璟的面庞,呢喃一句:“好像有些眼熟。”
定王忽然笑起来,说道:“倒是和姜辽有些相似。”晏先生幽幽说一句:“不苟言笑,确实相似。”晏先生也见过姜辽,也觉得林璟若是大些,就是姜辽那样,整日一副生人勿进的脸。
既然提起了姜辽,晏先生问:“不愧是姜家人,竟然能从此事中全身而退。”建宁帝让姜辽去抓定王,但姜辽却不同意郑阁老提出的用定王家眷做要挟的法子,被建宁帝抽了几鞭子,革去了差事。如今定王逃了,也和他没关系了。
“毕竟是姜家人,还有一份傲气在的,他素来持狱公正、行法若刚。”定王说道,心中也庆幸姜辽不在。要知道锦衣卫里身手好的人大部分是姜辽提拔培养的。
因定王带伤,他们并没有走远,而是找了地方藏起来了,是林家的庄子,因林家长居江南,看守庄子的管事十分懈怠,他们就悄无声息进来了,找到了林海说得地窖。其实也不算地窖,更像是避难的地方,有床和桌椅,林海又安排心腹放了水和食物,他们可以在里面待很长时间。
但定王和晏先生知道,最危险的时候还没到来,建宁帝虽然下令格杀勿论,但毕竟是父子,抓捕的人也怕事后建宁帝反悔,会有几分余地。但若是之后按着计划,诚王故意诬陷定王的事暴露了,恪王成为唯一的可以选择的皇子的时候,才是定王最危险的时候,因为恪王一定想尽办法至自己于死地。
等林璟带来消息说诚王被关的时候,定王知道该离开了。定王和晏先生似乎商量好了,要回京城。晏先生并没有伪装自己的身份,亮出了建宁帝赏给他的腰牌。
但城门的官兵说有逃犯,还想着检查一下晏先生的马车,晏先生轻笑一声:“已经许多年,没人敢查我了。”
官差硬着头皮说,“这是上峰的命令,小的不敢不从。”
晏先生便掀开了车帘,里面除了晏先生并无他人。官差还想着上马车检查。
林璟伸手拦住了他冷冷说道:“我家先生是陛下亲封的太子太傅,他体谅你们不易,掀了车帘,让你们查验,车厢就那么大,你们也见着了只有他一人,还有什么好差的?难不成你们怀疑我家先生私藏逃犯?”
官兵忙道不敢。
林璟斥责一声:“既然不敢,还你还不让开,我们还着急回去。”远处乌云密布,似是要下雨的模样。
官差虽然不甘心,但还是移开了脚步。
马车缓缓进入城内,没人注意到,这辆马车走出一条小巷子的时候,外面的装饰换了,朝着林府的方向驶去。
而林璟驾驶着早已等候许久的另一辆马车载着晏先生回了晏府。
他们还没到晏府,就落了雨,俩人少不得被淋湿了,还未梳洗换衣服的时候,便听到说锦衣卫姜辽来了。
晏先生笑道:“闻着味来了。”他又吩咐俭叔一句:“他手下的人想做什么,不用拦着。”
姜辽见了晏先生,说道“陛下知道晏先生回京城了,特让我前来看望。”
晏先生笑呵呵说道:“多谢陛下记挂,陛下可还好?”
姜辽说道:“别宫里凉爽,陛下在那边很是惬意。”
姜辽又细细问了晏先生的行程,晏先生带着笑,丝毫不觉得姜辽冒犯了,一五一十说了。
姜辽在晏先生说完后,抱拳说道:“先生请见谅,我往日审犯人审习惯了,无意识把您当成那些人了,问人的时候问得特别细致。”
晏先生笑眯眯说道:“无妨,你在锦衣卫,再怎么细致都不为过,毕竟说不定那天也进去了。现在问清楚了,你我心里都踏实了。”
姜辽也不见生气,就离开了。俭叔这才回禀说锦衣卫的人检查了马车,晏先生讥讽笑一下:“还想在我们面前耍花招。”他们把定王藏着马车的夹层里,在小巷的时候,就把马车调换了,晏府这辆马车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晏先生不方便去林府,但林璟却很方便,直接搬去了林府。知道人都以为林璟是林海的族人,所以并不曾起疑心。
林璟到的时候,林海正在晨曦中浇花,他在林府等候的授官的时候,先是把家里修缮一边,然后就是打理家里的花草树木。林海虽然是盐运使整日和银子打交道,但实际却是个极其风雅的人。
林璟就在一边给他打下手,他问道:“老爷,丛默不在府里吗?”
“我写了封荐书,让他去附近的求仁书院里读书了。”林海说道,“书院的山长是我的师兄。”这所书院的名声,即便是林璟这种不科考的人都略知一二,每届进士里都有书院里的学子。
至于定王,林海没说,林璟也很沉得住气也没问。
林海问林璟:“为什么要选择和晏先生去?要知道这是我和他的决定,你有选择的机会。”
林璟反问林海:“我以为我早是林家的人了,难道老爷不是这样认为的?”
林海被噎了一下,瞪了他一眼,心里暗道滑头,他这话怎么理解都对,可以理解为他早就帮林海和晏先生办事,可以算是林家的人,也可以理解为他和黛玉有契约,林家招他做赘婿,他就成了林家的人。
但这确实是林璟的实话,不知不觉间,他心里早已觉得自己和林家密不可分了。
见林海似是生气了,林璟低眉顺眼服侍林海净了手,又给林海端了茶,完全抢了桑落的差事。
林海朝着亭子里扬了扬下巴,道:“下一局。”
林海在琴棋书画之道上可以称之为精通,此时的林璟是敌不过的,只能让自己输得不那么惨。
林璟刚开始下就被林海堵住了,他脑海中忍不住闪过一丝念头,怪不得黛玉如此聪慧,大概是继承了林海优良的基因了吧。
但后来他便摒弃了杂念,可即便如此,他却无法挣脱林海的包围。林海一边优哉游哉下棋,一边仔细看着林璟的神色。见他出神的时候,心中暗恼。
可林璟迅速调整过来了,即便是无生路,但面上不见一丝焦虑,聚精会神,紧紧盯着棋盘。
见时间有些久了,林海才扣了扣棋盘,林璟这才惊醒了,放了一子。林海看了一眼,还在掌控之中,随手放下一子。
林璟自觉是给林海下套,见林海入套,心中一喜,但面上更加谨慎,又下一子,如此一步一步,林璟正准备收网的时候。林海一子却扭转了局势,林璟反成了被捕之人。
旁边这才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可惜了。”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定王在一边观棋。他对林海说道:“若是怀光在大些,如海你未必能如此顺利。”
林海嗤一声,显然不认可定王的说法。可心里却很满意林璟,从棋风上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林璟就是那种沉稳但又有心计之人,而且内敛克制。
林璟忙道:“多谢定王夸赞,只是我自觉棋艺不精,即便是多学几年,也敌不过老爷。”
定王在一边坐下,如同一个随和的长辈一样问林璟学业,问他跟着晏先生多久了,学了那些兵法,骑术和射箭如何?
气氛十分融洽的时候,定王忽然问林璟:“你就没想过找你亲生父母?”
林璟一愣,但还是很平静说道:“小可的亲生父母已过世了。”
“哦,你确定你那个妇人说得就是真的?”定王来了兴趣。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毕竟抚养我一场,小可不信她到死还会欺骗我。”林璟淡淡回答道,但这只是应付定王的话。在他心里,对亲身父母并无任何感情,也没有寻找的必要,可这个真实的想法若是被定王和林海知道了,先不说定王的观感,林海都要觉得他太过于冷血了,毕竟这是个以孝治天下的世界。
林海相信林璟说的话,也是基于这个世界万事孝为先,觉得林璟即便是稳重机敏,但还是念旧情记养育之恩,相信养母的话认为亲生父母已死亡。
“虽然小可没有亲生父母,但林家和晏先生对我的爱护足以弥补父母之爱。”林璟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捧一捧林海。果真,他见到林海的嘴角微微翘起。
定王也笑起来,又问林璟:“你无父无母的,谁做主你的婚事?”
林璟心中一惊,以为连自己和黛玉这么保密的事都被定王知道了,但看着林海老神在在的模样,便安下心来,“我与先生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然是由先生做主的。”林璟回道。
“哎,王妃娘家有几个好姑娘,让我帮着物色人选,可阿渊不愿意成亲,我就只能看别的青年才俊了。”定王像是唠家常一样。
林璟却很郑重回道:“多谢定王美意,只是小可想着不立业便不成家。”算是很明显拒绝了定王。
林海开口说道:“王妃的娘家人也是你能高攀的,定王不是随口玩笑,你却是个呆子当真了不成。”虽然斥责,但是话里都是维护之意。
定王也不会因此生林璟的气,他对有才的人一向宽容。
定王笑道:“现在的年轻人比咱们当年都有志气。”算是略过这一遭不提。
定王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和林海下了一上午的棋,才回自己的院子里休息。林璟总觉得自从来了林府后,总有人监视自己,他没忍住和林海说了,林海轻哼一声,“你以为定王就那么相信我们?”林璟明白是定王暗地里的人手,一面监视他和林海,一面保护定王。
就这样过了一段日子,终于到了恪王要动手的时候。而这时候,姜辽的兄长现任的姜国公姜迢也登了林府的门。
第一任姜国公出身名门、少有大志,刚毅武勇,文韬武略,文武双全,堪称世之名将,跟随太宗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太宗继位后,先封其侯,后封为安国公,之后历任国公都是皇帝的心腹,也不知道是该说姜家人忠心,还是该说他们眼光好,每次都能选中帝王。
就如眼下,林海都有一丝不确定,不知道姜迢是因建宁帝而来,还是因定王而来。但看定王笃定的样子,林海觉得大概是后一种吧。
第53章 定王才是黄雀
姜迢和定王在屋内密谈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期间,林海和林璟一直等候在房门外,俩人俱默不作声。
林璟问道:“姜家是勋贵武官,与咱们家素无往来,如今姜国公直接上门来,不怕别人起疑心吗?”
林海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说明他并不怕别人疑心。”
林璟心中一惊,一惊明白了林海的意思,京城内已经在姜家的掌控之中。
姜迢刚从房间里出来,定王又让林海和林璟进去了,说是趁着傍晚的时候出城,去别宫。定王看着别宫的放心,眼神很是坚毅,“也该到了尘埃落地的时候了。”
虽然姜家对定王示好,但定王并不信任姜家,所以,林璟还跟在定王身边。
林海有些担忧劝道:“怀光毕竟是个少年,历练少,我怕他护不住您。”
定王却道:“如海不必担心他的安危,我身边也有暗卫,不需要他站前面厮杀,只是觉得他年纪小,更容易让对方放心,说不定有地方就需要他。”这只是定王给林海的理由,实则是晏先生请定王带着林璟。晏先生的意思是,林璟只有在生死中历练才能快速成长起来。
话说到这个地步,林海也不能再劝了,只是低声嘱咐林璟一声,让他不要莽撞。
定王带着林璟一行人出了城,便有一队人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跟随着定王往别宫而去。马蹄都用布包扎上了,并不曾发出声音,一队人就悄无声息如同幽灵一般朝着别宫而去。
第一道宫门畅通无阻,但第二道宫门的守卫见到大批人马,大惊之色之下,迅速进入了备战状态。
“来者何人,快停下?”侍卫大声喊着,但这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后一句话。
厮杀便由此开始。
定王在林璟面前都是和善的,但此他却是威严的,已有君临天下的威严。
而宫内,恪王也已经准备出手了。别宫的护卫首领已经换成了他的人,至于内阁大臣,只要他拿出圣旨,他们不会追究的。
但是得速战速决,不能拖到神机营来勤王。
到了傍晚建宁帝该吃药的时候,恪王亲接过来太监端来的药,正准备喂建宁帝的时候。
建宁帝咳嗽了一声,用手推了一下药碗,说道:“朕近日想起了许多年轻时候的事,朕为这皇位辜负了很多人,其中有些人为朝廷立下了不世之功,就如阿姐,她当年护住了朕的皇位,但是朕亲手将她驱逐出京。”
“朕虽然心中难过,可从未后悔过。因为朕知道,一旦坐在这个位子上,一生不能随性,一切一切都要为了朝廷为了子民思量。可人到老年,心中却没了年轻时的坦然和一往无前,朕总是担心,担心朕的心血会付之一炬,担心朕的权柄会旁落,担心朕百年之后无脸见故人。”
建宁帝看了一眼恪王继续说道:“不是朕不想立太子,朕是想给这江山找个合适的继承人,否则,朕有何脸面面对先祖?所以朕在你们兄弟之间徘徊。”
“朕知道定王是最合适的人,因为他心胸宽广、知人善用、踏实秉正,肯干实事。但朕心里最喜欢你,因为你孝顺,时时陪伴在朕身边。”建宁帝喘了口气。
建宁帝目光有些深邃:“但朕不能凭借一己的喜好就决定这个位子给谁。”
恪王握紧了药碗,看着建宁帝,“父皇只觉得儿臣孝顺吗?儿臣自觉能力并不定王差,若是父皇将江山交给儿臣,儿臣一定不会辜负父皇,勤政爱民。”
建宁帝却摇头,很是平静说道:“若是今天之前,朕或许还会相信你一次,可是当你踏入这坐大殿的时候,朕已经将你剔除去了。”
“你包藏祸心、心机太深,处心积虑,为了皇位甚至不惜谋害兄弟。将来你登上皇位,也只是一个喜欢摆弄权谋的人,江山、朝臣、子民不过是你手里的棋子而已。”
恪王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来,“可如今父皇只有儿臣一个了。难不成您真想把皇位交给司徒渊那个黄口小儿不成?”
“朕登基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垂髫孩子。”
“所以您才一边感激姑姑,一边暗中打压她。”恪王淡淡说道,“可惜最后还是姑姑心软,退让了一步。”
“您说您不后悔当年对姑姑,你说姑姑后不后悔。”恪王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建宁帝垂下眼睛,宁静的大殿响起了环佩撞击声。建宁帝看过去,安平公主全套公主礼服,他有丝恍惚,仿佛看到了他亲政时候,立在他身侧的姐姐。
恪王起身,将药碗递给了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没有说完,只是盯着褐色的药汁,神色极其平静。
建宁帝笑了一下,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可安平公主上前一步,他的神色这才变化了。
“恪王叔这么着急吗?”司徒渊从屏风后绕出来,恪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还没继位呢就想着除掉侄儿的性命,可惜是一群废物。”司徒渊笑着说道,“虽然没伤到我,可是弄脏了我的衣裳,我可把这笔账记在王叔身上啦。”
司徒渊见恪王阴沉的脸,又歪了下头笑道:“王叔,你听外面是什么声音?”外面是喊杀声。
恪王脸色立马苍白起来,朝着安平公主呵斥一声:“姑姑,你还不动手吗?”安平公主极为擅长临摹建宁帝的笔迹,所以就事先写好了传位诏书,盖上玉玺,再杀了建宁帝。到时候,即便定王来了,他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安平公主反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冷漠说道:“你在说什么?”
她眉头皱起来,“你该不会以为我真会干那些事吧?”
大门突然被撞开了,是浑身是血的侍卫,他朝着恪王焦急的说道,“王爷快走,定王还有神机营的人来了,我们快抵挡不住了。”
恪王却扑到在建宁帝前面,痛哭流涕,“是儿子鬼迷心窍坐下这等事,还望父皇宽宥儿臣。”他不停跪下磕头求饶,“父皇,您说您最喜欢儿臣了,您还记得吗?儿臣小时候病了,想要找父皇,但嬷嬷说会将病气过给父皇。儿臣便忍着不见父皇,但父皇还是不顾自己的安危给儿臣喂药,安抚儿臣。”
见建宁帝眼睛里闪过一丝动容,安平公主冷冷说道:“所以你就打算弑君来回报你父皇的吗?”
“儿臣不敢,儿臣虽然有夺嫡的心思,可从未想过害父皇。”他一把端过来药,一饮而尽,“药里并未毒,父皇这样可愿相信儿臣没有弑君的心思了么。”
恪王不等安平公主说话,继续说道,“儿臣幼时得父皇亲自教导,稍微大些的时候,父皇又为儿臣延请名师,等儿臣成家了,父皇又让儿臣去工部历练,儿臣兢兢业业,唯恐辜负了父皇的期望。父皇欣赏定王兄,可儿臣也曾去黄河治理水患。儿臣虽不如父皇雄才大略,可也觉得有才干无愧于成为父皇的儿子。若儿臣上面有嫡出的兄长,儿臣不会生别的心思。但其余的兄长都和儿臣一样是庶出,所以儿子便起了夺嫡的心思。”
“儿臣愿意去守皇陵,至死不踏出一步,为您和江山祈福。”恪王深深俯身。
而这时,定王已经一身甲胄提着剑从殿门走了进来。银白的铠甲反射出冰冷的光芒,随之而来的,还有浓厚的血腥气。
“儿臣救驾来迟,望父皇赎罪。”定王抱拳跪下,但久久为听到建宁帝的声音。
“你继位后,如何对你的兄弟?”建宁帝直接了当问他。
“儿臣自然是依礼处之、善而待之。”定王声音很是平稳,丝毫没有因为建宁帝话里流露的意思而有丝毫的窃喜。
“如果他们不听话,非要谋求你的位子呢?”建宁帝又问。
“儿臣只有拔刀相向了,父皇将江山交给儿臣,儿臣不能辜负父皇的信任。”定王掷地有声。
林璟和姜迢守在大殿外头,黑夜里是不是传来浓厚的血腥气,林璟眉头微微蹙起。
“闻不惯?”姜迢突然问他,“第一次杀人吗?”
“并非第一次。”林璟虽然诧异姜迢和他说话,但还是恭敬回道,“只是没想到会流那么多得血。”这是他两世头次见到如此残酷的场景。
“皇位之下都是累累白骨,不流血又怎么能夺取江山呢?”姜迢的话很是冷酷,让林璟在深夜里打了个寒战。
姜迢又继续问道:“你是林海什么人?”
被他锐利的目光盯着,林璟并不敢撒谎,简单说了自己的身世。
姜迢有些吃惊,他本以为林璟是林氏族人,他的一言一行一点都不像贫寒之家的孩子。
“林海是文官,怎么让你学武了?”林璟听到姜迢直呼林海的名字,心里有些不舒服。
“我在习武上有天赋,我家老爷便没有强求,尊重我的选择。”林璟一板一眼回道。
“那你岂不是一点都得不到林家的助力?”姜迢反问,“不用林家的人脉,可惜了。”
林璟心中更加不悦,淡淡说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语气里待着一股傲气,“所以,我今日才能站在这里和国公爷您说话了。”
若说之前姜迢是莫名想要和林璟说话,但在听了林璟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升起一股喜爱和欣赏。林璟并非说大话,他是有底气的。姜迢不讨厌自信的人,但更喜欢用实力做依仗的人。
“姜家以武起家,若是有疑难之处,可以来国公府。”姜迢释放出自己的善意。
“多谢国公爷厚爱,只是我师从晏先生,且身份低微,不便登国公府。”林璟婉拒了。
姜迢有些错愕,没想到林璟有胆子拒绝他。林璟除了因为对姜迢第一印象不好之外,更因为,如果定王继位了,晏先生、林家和姜家都有从龙之功,他原本就是晏先生的学生,跟着晏先生并无不可,但姜家却从未打过交道,若是自己去了姜国公府,会被人认为武官私下结交,帝王怕结党营私,到时候自己怕是会受牵连。
姜迢见林璟拒绝自己,心里还是有些不悦了,便不再和林璟说话。
片刻后,司徒渊从殿内出来,林璟还是头次见到司徒渊有些冰冷的脸庞,他见着两人并不意外,先对姜迢说道:“皇祖父要召见大臣,还请姜国公前去将他们请来。”定王闯进来的时候,姜迢已安排一队人马将大臣“保护”起来。
等姜迢走了之后,司徒渊才对林璟说道:“待会大臣都要过来了,怀光你先回去吧。”怕林璟不明白,司徒渊又说道:“你毕竟是林家的人,又是晏先生的学生。”
林璟瞬间明白了,司徒渊怕建宁帝知道林家和晏先生也掺和进来,毕竟俩人都是建宁帝的心腹,但一人救了定王,林海甚至把凭借建宁帝给他的可以探查官员的便利得来的册子,给了定王,定王因此才知道谁是谁的人,才定下了连环计。而之所以怕建宁帝知道,大概是因为建宁帝还好好活着。
林璟便行礼准备走了,司徒渊带了点笑意说道:“之前怕走漏消息,不许林大人写书信,想必这么长时间没有书信,林夫人和林姑娘都着急了吧。现在尘埃落定,林大人可以寄家书了,以安家人的心。”
这样的事在司徒渊的眼里本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司徒渊却特意提出来了,林璟不由心中感慨,司徒渊做事周全,时刻想着安抚招揽人心,定王有这子,真是如虎添翼。
林璟回到京城之后,先去了林府,晏先生已经等在那里了。林璟说起自己在外头,不知道建宁帝如何处置恪王,但定王继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他们并未等太久。
正午的时候,别宫传来了消息,建宁帝退位,定王继位,诚王、恪王被拘禁在皇陵。
晏先生知道这个消息后,忍不住说道:“他还是疑心重重,非要留下个祸根。”建宁帝留这几个儿子的性命,除了是父亲的原因,更多是为了警醒定王,掣肘定王。
林海却说道:“夫人和玉儿怕是赶不上新帝继位了。”他语气里满是惋惜,新帝继位是难得的大事、喜事,他还是希望黛玉能看看的。
贾敏和黛玉怎么都想不到,这两三个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们有些后怕,帝位更替向来伴随着危机,不知道林海和晏先生都在京城遭遇了什么。
幸好万事平安,他们一家人也即将团聚了。
第54章 长高了
这次入了京就不会回扬州了,贾敏立时着手安排,就如林府的下人不少,大部分人都要带回京城,但还要留下人守着宅子还有田庄铺子。还有一些是在扬州买的,有些人不愿离开扬州,这些人,贾敏许他们赎身。至于东西,粗笨的不值钱的东西都卖了。
贾敏带着黛玉整理的时候,还见着一套紫檀木的家具,贾敏笑着说道:“这是你祖母陪嫁的,也有我的陪嫁,日后留给你。”她又叹口气:“可惜千工床还未曾做好。”
除了处理家里的事,黛玉还得陪着贾敏一起招待前来送行的夫人们。平时贾敏顾忌着林海位子敏感,不敢太过于结交。如今离了扬州,自然没有什么顾忌。黛玉就跟在贾敏身后学着应酬,一天下来脸都笑酸了,但也得了不少见面礼,都让青鸟收起来了。
林家的东西不少,出发的头几日,已经让人陆陆续续往船上搬东西。启程那一日,也是天不亮就搬东西,在午时前,贾敏和黛玉才上了船。林丛默在京城读书,因此黄氏和林丛婷也跟着她们一起京城。
临行前,贾敏写了信给林海,还有贾府。黛玉虽然不愿意去贾府,可贾府毕竟是贾敏的娘家,虽然兴致缺缺,但也没说什么。
她们正好赶在天最热的时候出发的,贾敏又因就有些不舒服,头晕脑胀的。船上冰块不好保存,只能靠岸的时候去买。黛玉又用薄荷做了些香丸、泡了薄荷茶给贾敏用,过了几日贾敏才缓过来。
黛玉这才有心情拉着林丛婷捯饬些别的,因有吃剩下的荔枝壳,黛玉用黄酒浸泡后熬煮晒干,磨成了粉末,捏成了香丸子。贾敏闻了一下,清甜浓郁,笑道:“这香,你们小姑娘用正好。”
林丛婷从身上解下荷包,笑着说道,“我已经用上了。”
黛玉叹道:“这荔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到了京城,怕是不如在江南吃荔枝那么便宜了。只能闻这荔枝香了。”她们吃的荔枝,是鲜荔枝放到了竹筒里,外面用泥封住,才过了几日,味道大不如之前。若是想在京城吃到荔枝,只能连株运过去,自然是不易得。
“好了,又不会少你的。”贾敏嗔怪一句,以林家的财力自然是不缺,黛玉只是想到上辈子,每年夏日都是元春赏给贾母一些,贾母分给他们。
“叔祖母,京城和江南有什么不同呀?”林丛婷好奇问道。
“大不相同,就如同这饮食,京城的口味重些,江南的口味清淡些。”贾敏似是想起什么笑了起来,“我和你叔祖父刚成亲的时候,回门那一日,菜式都是按照京里来的,你叔祖父吃不惯,可碍着新女婿头一次进门,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回去之后,灌了好多水,连着晚上都没消息好。”
虽然贾敏当成了笑话,可是那时候她心里气坏了,怨自己娘家,因为若是看中林海,自然是顾忌林海的口味,可娘家那么安排回门宴,就说明他们轻视林海。她没忍住和父亲告了状,父亲和母亲说了,日后她再和林海去贾府,家里的菜式便是一半京菜一半江南菜。而她嫁到林家后,林家专门请了个做京菜的厨子。
“我听说气候也不太一样。”黛玉见贾敏神色有些失落,忙开口说道。
“京城夏日也炎热,但不似江南闷热,冬日要冷些。”贾敏回过神,继续说道,“冬日常下雪,所以除了要点炭盆,家家户户还有火炕,和咱们的榻差不过,用青砖砌成的,下燃温火。”
“还有些富贵那家修建地龙,其实就是在地面下青砖下修建的火道,在室外烧火,热气便顺着烟道传到房间里。”贾敏很是详细地说道。
“虽然冬日京城里屋内暖和,但有一点不好,就是太过于干燥了。”
到东昌府的时候,行程已经过半了,风土人情和江南已迥然不同,贾敏便决定带着黛玉等人下船逛逛。
“都说湖笔好,但东昌府的毛笔也不差。”黛玉提议道,“咱们也买些给父亲还有默哥儿吧。”
一进铺子,果真琳琅满目,尺寸上有可写大字的,也有可写蝇头小楷的,材质上有“羊毫”、“狼毫”、“兼毫”、“七紫三羊”等。店家介绍说,他们的工艺已经流传千年了,每支笔都经过七十二道工序。黛玉看了,果真“尖、齐、圆、健”。便一口气买了几套,准备送人。
她们又逛了布店,虽然这里南北通货都有,但分明不如江南的精致,黛玉仔细看了店里的棉布甚至不如她作坊里的细软。黛玉想着,什么时候她的布能卖到京城里。
但是首饰却不错,虽然不江南的精致,可很大气,贾敏便选了一些。
在东昌府停了一下后,之后她们就没再下船,一路北去。
而这时,贾敏给林海还有贾家的书信已经到了。
贾母收到信的时候,眉眼间皆是笑意,对着王熙凤说道:“你姑母要来京了,你打发人把大太太和二太太喊来。我有事要吩咐你们。”
王熙凤也带着笑意说道:“这可是件喜事,我马上让人过去。”不多时,邢王二人便到了,俩人都听丫头说了,一进屋便对贾母贺喜。
贾母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我有些话要嘱咐你们。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女儿,又多年未见,自然是偏疼几分。准备接她来府里小住几日,王氏你经的事过,就带着凤丫头、鸳鸯收拾出一个院子里,里面的东西都要用好的,若是公中没有,就开我的私库或者出去买,不许怠慢了。若是出错了,我也只找你。”
王夫人和王熙凤忙起身应了。
贾母喝了杯茶,沉下脸说道:“姑爷既然让敏儿入京,八成是要在升迁了,他已经是从三品,定会再进一步成为三品大员。所以,你们也别背后嘀咕说酸话,若是我知道了,我头一个不依的。”
连着邢夫人都站起来,忙道不敢。
贾母这才让她们回去了。等回到了院子里,王夫人摔了帘子进了里间,喊道:“人呢,一个个都躲哪里去了,连杯茶都没有。”
金钏和银钏对视一眼,都知道王夫人在贾母那里又受气了,忙低眉顺眼进了屋子,给王夫人上了茶。王夫人愤愤说道:“往日就是我待你们太宽和,你们才这么懒。”
王夫人越想越气,没忍住把手里的茶杯丢到地上。俩人也不敢吭声,跪在地上一个捡瓷片一个擦地板。
周瑞家的掀着帘子进来了,见着王夫人抚着胸口,朝两个丫头摆摆手,俩丫头忙匆匆退出去了。
“太太,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周瑞家的劝道。
“是,我可不能生气,咱们又不像那金枝玉叶那样有人心疼。”王夫人咬牙说道。
她将贾母的安排和周瑞家的说了,“也忒偏心了,一个外嫁的姑娘回府了,还要劳动我这个嫂子的给她收拾屋子。”
周瑞家的讪笑:“毕竟是多年未见。”
“这倒没什么,她还让鸳鸯盯着,这不就是不放心我吗?”王夫人生气的就是贾母处处插手,明明说是将中馈交给她了,可管事娘子都是贾母的人,她明知那些人不安分,却因着祖上规矩又不敢动,只能当菩萨。
当初王夫人刚嫁来的时候,贾赦原配身子不好,本该王夫人管家的,可贾母交给了贾敏,王夫人便忍了,毕竟贾敏要学习料理家事。但贾敏出嫁后,贾母还将中馈攥在手里,一直到她生下元春后,才将中馈给她,却又抱走了元春,王夫人便怨上了贾母。
至于和贾敏这个小姑子的关系,贾敏和贾赦原配交好,和她关系平平,倒也相安无事。只是后来贾珠娶亲的时候,她本来相中了一户人家,谁知道贾敏知道李纨娘家是耕读世家,写信给贾政,从中牵线,贾珠便娶了李纨。
没娶到一个可心的媳妇,王夫人心里对贾敏就膈应起来了,后来贾敏又劝不要送元春入宫,抱怨薛家……一桩桩下来,王夫人对小姑就心存不满了。所以她是不愿意给贾敏收拾院子的。
但贾母话里话外说林海有可能升官,她为了丈夫和宝玉,又得顺着贾敏,所以心里更加愤懑,只求新帝尽快册封后妃,等她的元春被册封了,她便可以扬眉吐气了。
周瑞家的听王夫人抱怨后,才轻拍自己的脸颊,“我倒是忘了件正事,姨太太来信了。”她忙把信递出去。
王夫人接过来一看,里面露出几分欢快,“妹妹带着蟠儿还有宝钗上京了,算了算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王夫人和薛王氏也多年未曾见过,自然是十分想念,王夫人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王夫人又道:“虽然妹妹家有宅子,可多年未曾住人,不如住咱家方便。我去回禀老太太一声,也给妹妹收拾下院子。”
因是亲戚,且王夫人向来低眉顺眼的,贾母便让王夫人把梨香院收拾了给薛王氏一行人住。之后,贾母便算着贾敏入京的日子。
贾敏她们是在八月下旬到的通州,后半程因太过于无聊,黛玉倒是把之前给林海准备的扇套绣好了,贾敏打趣她:“我还以为得明年,你父亲才能用上了呢。”黛玉却道:“我做得这一个顶别人几个,若是父亲今年用不上,只能怪这船走得太慢了。”她捏着扇套,有些怅然说道:“我想爹爹了。”
林海自然也想妻女,因为他已被授官,只能打发林璟和林丛默去接她们,黛玉远远便看到两个笔挺的身影立在岸边,拉过了林丛婷。林丛婷很是兴奋说道:“是哥哥他来接我们了。”
还没等靠岸,林丛婷便戴上了幕篱,准备下船了,船工才搭上踏板,林丛默便一跃而上,跪在了黄氏面前,要给黄氏磕头,黄氏忙抱住他的头,泪珠子滚下来。
黛玉却透过幕篱看到了林璟,明明是几个月没见着,但林璟好像变了许多,有些肃穆冷峻了。嗯,似乎长个子了,黛玉这样想着。林璟也是这样觉得,觉得黛玉高了些。
他们并没有在通州停留,下了船直接上了马上去京城,林东留下来负责运送箱笼。
林海虽然不能去通州,但却可以去城门外的长亭等候,贾敏到的时候,茶壶里的茶水因为冲泡太多次都淡的如白水一样了。而林海甚至没顾上其他人,先握上了贾敏的手。
黛玉在旁边轻咳一声,林海才看到黛玉。黛玉轻哼一声,林海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黛玉的头,算是安抚黛玉了。
回到家里之后,林海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黛玉看了自己的院子很是满意,让迦陵等人把自己的箱笼归置了,又梳洗一番,才去了林海和贾敏的院子。
贾敏已经梳洗完了,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林海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给贾敏剥葡萄。不知道说了什么,贾敏眉开眼笑,坐起身来,拿出帕子,给林海擦手上的葡萄汁。
黛玉看了也不好意思进去,转身去了黄氏的院子。按着贾敏的说话,林丛默是林家的人,也是林海的晚辈,没必要非要划得那么清清楚楚,非要住出去。黄氏还有一些犹豫,贾敏又说京中房租极贵,不如省下这笔钱给林丛默娶媳妇。
黄氏这才住下了,黛玉到的时候,她正带着俩孩子刚收拾完东西。林丛默忙道:“现在天还热呢,小姑姑怎么跑过来了。”
“我过来瞧瞧,和你说说话。”黛玉在椅子上坐下。
林丛默给黛玉倒了茶,“小姑姑是来考较我的学问的么?”
黛玉用扇子抵着下巴笑道:“你现在是举人了,我可不敢班门弄斧。”
林丛默忙讨饶:“小姑姑别调侃我了,本来天就热了,听你这么一说,我更觉得烧起来了。”
黛玉抿嘴笑了。
林丛默又说道:“白大夫怎么没跟着来?”
“他在扬州有几个病人,还未痊愈,说等看看好之后,再回京里。”黛玉解释着。
“光顾着说话了,还未恭喜小姑姑。”林丛默又道。
黛玉有些诧异,林丛默更惊讶,“小姑姑不知道叔祖父已是正三品的侍郎了吗?”
他以为黛玉是觉得林海只升了半品,继续说道:“京官向来比地方官高半品,虽然只是侍郎,但户部尚书和另一位侍郎已经年迈,叔祖父升任尚书也用不了多久。”
黛玉有些赌气说道:“爹爹只顾着和娘亲说话,都忘了和我说这件喜事。”
黄氏在一边笑了:“叔叔和婶子关系好,玉妹妹该高兴才是。我呀,只盼你们日后找的夫婿如同叔叔一样。”
听到提到婚事,黛玉脸颊有些热,拿扇子扇了扇。好像今年,外人频频提到她的婚事,在扬州的时候,那些送行的夫人也问,如今黄氏又用此事开玩笑,她似乎到了那个年纪。
黛玉虽然知道该顺其自然,可还是有些慌乱,又莫名想起了她和林璟那个契约,如今林家无事,不知道还算不算数了。
林丛婷是个大方的性子,对黄氏说道:“这得看娘亲的眼光好不好了。”
“你这丫头。”黄氏用扇子拍了一下她的头。
林丛婷躲到了黛玉身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没说错,你说,是不是小姑姑?”
黛玉也回过神,是呀,有父母在,他们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虽然黛玉说着不是考问学问的,但林丛默还是拿出了今年的会试题目,黛玉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新帝登基,会不会开恩科?默哥儿可再下场试试。”
“先不说会试,就是我现在的求仁书院,里面也是人才济济,我觉得自己还得苦读几年。”林丛默很是冷静说道。
黛玉一直在林丛默这里消磨时间,到了晚饭时候才去了林海和贾敏的院子。
贾敏倒打一耙:“你不是说想你爹爹了,怎么一下午都不见你的人影。”
“娘亲还说呢,爹爹眼里只有您,我过来一趟,看你们在说笑,都没注意到门口的我,我何苦自讨无趣,就去了默哥儿那里。”黛玉嘟起嘴很是不满。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你要怪也得怪你爹爹。”贾敏甩锅甩得很痛快,黛玉又想起长亭那一幕,背过身去了。
林海忙道歉,好说歹说,没少割地赔款,才换来了女儿的笑颜。
贾敏见黛玉笑起来,才道:“咱们回京了,得去安平公主还有晏先生那里拜访一下,你回头写个帖子,另外还有一些你父亲的故旧,也得去拜访。你祖母的娘家也回京参加了新帝继位大典,咱们也得去。”贾敏说了这么多,才说道了贾府:“还有你外祖家,只能最后去了。”
黛玉问起了林海的舅家,“往日只见娘亲送节礼,到还没见过人。”林海的舅家没了,近点的亲戚就只有这个表伯父。
“他们在陕西那边做官,你祖母的娘家也就只有一脉传下来了,也就是是你父亲的表伯父健在,现在陕西任巡抚,你父亲的几个表兄弟也在天南海北做官。”怪不得上辈子没听说过呢,一来关系已远,二来天南海北的。
“这次入京的是你父亲的三表兄一家。”贾敏又和黛玉细细说了章家的详情。黛玉听得很仔细,毕竟日后都要走动起来。
第55章 手帕之交
黛玉是安平公主看着长大的晚辈,虽然安平公主现在地位尊崇,被加封为大长公主,但黛玉仍觉得很亲近,进公主府和往日在姑苏一样。
虽然这里的宅子大了些,宫女和侍卫更多了些,但黛玉还是很坦然,尤其是公主说将还特意给她留了一个院子的时候,黛玉就想着什么时候来住一住。
贾敏却远没有黛玉这样淡定,她内心很是敬畏安平公主,因为她听林海说了安平公主插手夺嫡的事。林海说得很隐晦,但贾敏明白,定王能顺利上位,安平公主可是出了不少力气的。
对于这样一位深得帝王宠信的大长公主,贾敏不由自主便从骨子里既敬仰又害怕。
许是看出贾敏的不自在,用过午膳后,安平公主就让贾敏先回去了,留下黛玉吃晚饭。黛玉优哉游哉陪着安平公主游玩一下午,又一同吃了晚饭。
“这是京城有名的春和楼的有名的菜式,我让他们的厨子现做的,你尝尝味道如何?”安平公主对黛玉说道。
黛玉见桌上每道菜只看外表都精雕玉琢过似的,凑近了了些便闻到热气里散发的香味。
黛玉夹了一筷子,双眼亮晶晶,肉入口即化、肉香四溢,而青菜爽脆清甜。一顿饭下来,黛玉很是满足。
安平公主见她吃得香甜,又劝她多吃些:“我看着你都瘦了。”
“夏日炎热,有些苦夏而已。”黛玉笑着解释。
饭后散步的时候,黛玉说了要去章家的事,安平公主立马让人收拾出来衣料首饰给黛玉。
她说道:“你不知道京里人都自视甚高,瞧不起外地来的人,若你打扮稍微差些,他们就能时刻记着,时不时拿出来调笑。”
黛玉推辞不受:“娘亲已准备妥当了,再说了现在也来不及再裁制新衣,而且即便是京里的风尚多半是从南边传来的,我还怕穿得不如他们?”
安平公主闻言笑着打趣道:“别的不说,但就你这样貌已赢得旁人了。”
黛玉又言:“公主是把我当成自家孩子了,才觉得我好。”
“这些日子也有不少诰命夫人带着家里的女儿前来拜访,我都仔细看了。”安平公主给黛玉做保证,“都不如你。”自从新帝登基后,安平公主这里就络绎不绝,安平公主对她们的心思一清二楚,她如今是宗室里地位最高的公主,且深得太上皇和皇上的宠爱。
如今太上皇还有几个儿子尚未定亲,皇上的也有儿子为曾成亲,且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除了日常入宫请安之外,无宣召不得入宫。她们求见皇后不易,便来走她们的门路。
黛玉仍觉得安平公主在夸她,心里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她从来都不自视甚高。
虽然安平公主说要送黛玉回去,但贾敏还是打发了还未回书院的林丛默来接她,虽然安平公主未见林丛默,但也赏了她一块好墨。
林丛默和黛玉笑着说道:“这块墨我怕是得当传家宝了。”
黛玉却道:“这墨就是用来写字的,默哥儿要用它来写锦绣文章,等日后你做官了,什么好墨得不来?”
林丛默反驳黛玉:“小姑姑出身富贵人家,这样的好物自然是当成寻常东西看待,只是我家境普通,即便是我日后成了进士做了官,用这样的墨有些不配了,有了好墨,就想用湖笔,有了湖笔,就想用最好的宣纸,配齐了文房四宝,是不是这镇纸之类的都要换一换?人的欲望便是这样一点点被放大的。”
黛玉闻言沉思,她到没想到林丛默看得那么透彻,良久才道:“有些人就为了面子,强撑着做力不所能所及的事。”林丛默听着话似是话里有话,似乎在说谁。
但他不好问,边说起了新帝登基的场面。
黛玉曾在礼书上看过登基仪,可以说新帝这个有些薄了,许是因为太上皇还在的缘故。
正说着便回到林府。因晏先生带着林璟去了郊外,且林海未曾沐休,她们也不便上门,便去了章家。
去的那日卯时刚过黛玉便起床了,梳头、上妆、穿衣、戴首饰,足足弄了一个时辰才好。贾敏还特意过来看了看,怕黛玉出岔子。
她比往日的装扮都更隆重些,头上戴着赤金镶羊脂玉垂红宝石的步摇,发髻间又用白玉珠点缀。
打扮妥当之后,贾敏才和黛玉一同用了早饭,贾敏说道:“多用些早饭。”
因不是沐休日,且林海又常去章家,所以只有贾敏带着姚黄魏紫、黛玉带着迦陵青鸟,便上了马车往章家驶去。马车上车窗罩着一层薄纱,可以从里面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黛玉便透着窗纱看到朦胧的街市,一片烟火气息。黛玉又在贾敏肩上靠了一会,便被贾敏叫醒,原来快到了章家,黛玉略微收拾一下,醒了神。马车顺利进了章家,到了二门。
林海的表伯父章巡抚有三子,分别名为章语、章谦和章许,章许娶妻杨氏,育有三子,都已成家立业,除长子外,皆外放做官。长子名为章遇,娶妻赵氏,生一子一女。
在二门外等候贾敏的,便是杨氏带着儿媳和孙女。
“弟妹。”见着贾敏下了马车,杨氏忙上前唤道。
“表嫂。”贾敏忙上前握住杨氏的手,上次见到杨氏的时候,还是贾敏和林海成亲的时候。
杨氏笑道:“弟妹还是如初见风采依旧。”
贾敏忙笑道:“表嫂别打趣了,刚看着侄媳妇,心中还纳闷您什么时候有个姐妹了?”杨氏已是祖母,知道贾敏奉承,可还是很高兴,让赵氏过来。
杨氏笑言:“我这儿媳还和你有些关系?”
贾敏看向赵氏,赵氏忙道:“我堂祖父曾和婶娘娘家是亲家。”贾敏这才想起来,贾赦的原配正是赵家。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怪不得我看你亲近呢。”贾敏有些感慨。
赵氏对贾赵之间交恶的事,略有耳闻,见贾敏似是不想提及,便笑着说道:“不论这份关系,我和婶娘也一见如故,想问问婶娘如何养出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来?我也好好学学。”
话题便转到了黛玉和章凝,早在大人寒暄的时候,章凝就正大光明打量黛玉,黛玉也不甘示弱,会看过去,章凝先是一愣,后又朝黛玉笑起来,黛玉也忍不住笑起来。
听着赵氏和贾敏互相介绍自己,章凝迫不及待拉着黛玉笑道:“娘亲,放心吧,今日就由我招待玉姑姑。”无论是亲戚里还是同门里,林海年纪都小,生黛玉又晚,所以黛玉基本比同龄人高一辈。
赵氏又扶着贾敏上了轿子,章凝拉着黛玉上了同一个轿子,入了内院。
贾敏和黛玉先去拜见了章巡抚,他已年过古稀,发须结白,可声音洪亮、思路清晰,和贾敏黛玉说了一会话,赏了东西,便让她们退去了。
杨氏、赵氏皆是名门出身,置办一个宴席不在话下,让贾敏和黛玉宾至如归。
大人们去听戏,章凝领着黛玉去了自己的院子里,她的院子收拾的很是雅致,一进屋子,章凝就捧着黛玉的手说道:“我刚就瞧着你的指甲了,是玉姑姑自己做得吗?真好看呀。”
章凝的性子是很活泼开朗的,但她又很心细,不会说因性子大大咧咧就说些让别人听了不舒服的话。
黛玉也不遮掩:“是我入京的时候,因在船上无聊,自己琢磨出来的,上面的花样是我照着前朝花鸟画画上去的。”
“那些染料是我自己做的,在我家里放着,等你去我家了,我给你画。”黛玉许诺道。
章凝见黛玉不把她当外人,笑意更深,也不推辞谢了黛玉,又问黛玉有什么喜好,见黛玉除了琴棋书画之外,与投壶、藏钩、射覆上也有所涉猎,忙让人拿出东西来。
章凝对黛玉说道:“往日我结交的姑娘都不太喜欢这些,没想到玉姑姑也喜欢玩,今日定要痛快。”
黛玉捏着箭矢笑道:“我怕是不如你。”一番比试,黛玉的准头比章凝好些,但是体力却不如章凝,投了一轮,便觉得香汗淋漓。
章凝便带着黛玉玩别的,她看了一圈小声问黛玉会不会打叶子牌。
但话音刚落,身边的嬷嬷便轻咳一声。
章凝有些不满说道:“嬷嬷总说闺阁儿女不能玩这些,但我瞧着怎么一旦嫁人后,那些新娘子都能陪着婆母打几把呢?”这话说得极为大胆,嬷嬷怕黛玉不悦,看向黛玉。
黛玉听后抿嘴笑起来了,说道:“就咱们俩人,若是凑齐人,少不得让丫头来凑数,她们哪敢赢钱呀,打起来不痛快。”
章凝一想也是,决定和黛玉打双陆。虽然黛玉想让,但她平时里常陪安平公主玩,安平公主可是高手。所以章凝还是不敌黛玉。
章凝越觉得黛玉有意思了,虽然看着带着江南姑娘特有的娇美,可是性子却一点也不柔弱,不似有些人扭扭捏捏的。
章凝想起来,便对黛玉说道:“过几日,我交好的一位姑娘过生日,玉姑姑陪我一同去吧。”黛玉忙道:“我也不认是她。”
“无妨,我让她多下个帖子。”章凝和黛玉介绍,“她祖父是工部尚书,正好我也把你引荐给京城里的闺秀们。”
黛玉知道自己来京里不似在扬州,总要开始交际起来,见章凝愿意穿针引线,忙谢了。
黛玉特意在贾敏面前说了这事,贾敏忙拉过章凝的手,夸赞章凝。
杨氏忙道:“我家凝丫头可不是自谦的性子,你瞧她已得意的要上天了。”众人笑了起来。
杨氏又道:“我和外子不日要随父亲外任,日后还需要你们在京里相扶相持。”章家的亲戚不少,可是如同林海一样才样才过不惑便到正三品的亲戚并不多。且林海简在帝心,前途无量。
拜访完章家后,贾敏便准备带黛玉回娘家了。
黛玉吩咐迦陵把自己贵重些的首饰拿出来,迦陵不解说道:“最为贵重的首饰,姑娘现在装扮起来怕是有些不相宜。”
“无妨,我外祖家是门第高,我怕打扮的简省了些,不配登他们的门。”对于自己信任的丫头,黛玉没有遮掩自己对贾府的不喜,迦陵虽然不解,可也记在心里。
见着黛玉的打扮,贾敏微微皱眉,“去你外祖家何必这么隆重?”黛玉笑道:“娘亲您多年未归宁,若是不好好打扮一番,万一外祖母以为你过苦日子怎么办?”
贾敏笑着打趣:“哪里来的歪理。”
黛玉便不再多言,只等着出门了。
第56章 我喜欢圣贤书
贾敏归宁那一日,贾母用过早饭便在屋子外头的游廊上等候,小辈们劝她,她也不肯回屋里。王熙凤和三位姑娘以及贾宝玉陪着说笑,王夫人等人便有些不耐烦,邢夫人却老神在在,甚至背着人打了个哈欠。
“怎么还没来?”贾母很是焦急往门口看去。王熙凤说道:“姑母也是一家主母得先安置好家里的事,老祖宗放心,我让人在街口等着了,看着姑母的马车立马让人来报。”
贾母拍了拍王熙凤的手说道:“还是你做事贴心。”
又说了几句话,便见着婆子匆忙跑进来,回话:“姑太太的马车到了宁荣街了。”
贾母立即站起来,想要往外走,被鸳鸯劝住了。贾母用拐杖瞧着地板说道:“还围着我坐什么,还不去接一接。”
王熙凤忙道:“老祖宗我这就过去。”贾宝玉早就听贾母提到姑母的家的表妹,忙说自己也去。王熙凤瞥见王夫人的脸色立马耷拉下来,说道:“宝玉和三位妹妹就先等一等,我保证会把人好好带回来。”
黛玉坐在马车里,听这喧闹声逐渐小起来了,便知道到了宁荣街。贾敏已经许久没回过娘家,此时也忍不住掀开窗帘,往外打量。黛玉顺着缝隙,看到了并不陌生的“敕造宁国府”,再往前行,便看到三间兽头大门以及两只石狮子。
黛玉还未抬头看上面的字,便有小厮开了正门卸了门槛,让马车驶进去,一直行到垂花门前才停下来。
马车刚听闻,并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给姑妈请安,姑妈旅途劳顿了。”说话的人便是王熙凤。
贾敏见着这明艳的年轻妇人,猜到是王熙凤,笑道:“是琏哥儿媳妇吧。”王熙凤忙上前扶着贾敏下了马车,夸赞道:“是我。姑妈可算是来了,老太太盼了一早上了。”
她又见着黛玉,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连连夸道:“这是表妹吧,真真玉做的一般,气质不凡,不愧是姑母的女儿。”
贾敏笑了笑,王熙凤便带着顺着抄手游廊进了穿堂,正中间就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的游廊都挂着笼子,里面的鸟叽叽喳喳叫着。
门口的丫鬟婆子见着贾敏,有的上前迎接,有的往院子里回禀,“姑太太来了。”
贾母已经等候许久了,听到这句话那里还能做得住,忙往外走去,贾宝玉忙上前扶住贾母,“老祖宗,您慢些。”
贾母此时也顾不上贾宝玉了,一心只想见着贾敏。
黛玉跟在贾敏旁边,才到了贾母院子门口,便见着丫鬟搀扶着一个鬓发如银的老太太出来了,正是自己的外祖母。贾敏立马松开了黛玉的手,奔到贾母面前。
“母亲……”贾敏才喊了一声,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贾母一把抱住贾敏,拍着贾敏的背,也是泣不成声,半响才说道:“敏儿,没想到还能在闭眼前能见到你。”
母女俩哭成了泪人,旁边的姑娘、下人都跟着抹泪,即便是邢夫人和王夫人,都拿出帕子不停揉着眼睛。
黛玉却很平静看着这一幕幕,上辈子她由着婆子丫头领进去,王熙凤来迟,三位姑娘和贾宝玉都不在,后来连两个舅舅也没能见到。如今却……黛玉心中冷笑一声,但即便是贾敏回贾府,也只有王熙凤一人来迎接,要知道她们去章家,可是杨氏带着儿媳孙女一同迎接的。
贾敏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才注意到贾母已经哽咽了,怕贾母身体不适,忙擦了眼泪,说道:“我一来就惹母亲伤心,倒是我的不是了。”
王熙凤说道:“这是喜极而泣,老祖宗心里也高兴。”又对贾母说道:“外头还热,又苦了一场,您先让姑母进屋子缓缓。”
贾敏忙搀扶着贾母,往屋子里走去。王熙凤却退后一步,跟着黛玉,往前走去。贾宝玉见着出尘的黛玉,早已看呆了,还是探春轻轻碰他一下,喊道:“二哥哥,进屋了。”贾宝玉才恍然回神,忙快走几步,跟在黛玉身后。
王夫人瞧着贾宝玉的动作,沉下脸来。邢夫人还在一边笑着说道:“说一千道一万的,还是最疼自己的女儿,瞧,老太太眼里就姑太太了,连宝玉都忘记了。”说完,便也抬脚往屋里走去。
王夫人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才往前走。她进屋的时候,贾敏正陪着贾母坐在正中的榻上。
贾母正拉着贾敏的手细细打量,语气很是心酸:“我瞧着敏儿倒是一点没变,和出嫁的时候一样。”
“哪里没变,都是孩子娘了。”贾敏笑着说道,朝黛玉招了招手,“玉儿,快见过你外祖母。”
贾母见着黛玉眼睛一亮,松开了贾敏的手,对黛玉说道:“好孩子,走近些,让我瞧瞧。”
黛玉便大大方方往贾母面前走去,有丫鬟摆上了垫子,黛玉才要磕头,贾母就起身拉住她,说道:“不用这样。”黛玉微微用力,挣开了贾母的手,笑着说道:“我自打出生后还未曾见过外祖母,不知道欠了外祖母多少礼了,如今见着外祖母,就让我全了这份心吧。”
黛玉跪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这三个头也算报答她前世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了,至此之后,贾母于她而言也不过是贾敏的母亲而已。
贾母又让邢夫人和王夫人上前,对贾敏说道:“这是你大嫂子。”贾敏便忙见礼,又向王夫人行礼。行完礼之后,便拉过黛玉,说道:“玉儿,这是你大舅母和二舅母。”
两位舅母和上辈子见到的时候并无什么差别,邢夫人明显不如王夫人。
王熙凤不等贾母介绍,便上前一边给贾敏行礼一边笑道:“姑母已经见过我,给姑妈问安。”贾敏扶起了王熙凤,笑言:“我瞧着琏儿媳妇仿佛神仙妃子一样。”
王熙凤忙笑道:“若是旁人说这些我就信了,可今日见到表妹,我方知道世上竟有如此标志的人儿,别是神仙托生的吧。”众人笑起来,黛玉便上前给王熙凤行礼。
王熙凤没受黛玉全礼,拉着黛玉的手问道:“妹妹来京可还适应,有什么喜欢的?平日里都做些什么?”黛玉一一回答了。
在一旁的贾宝玉早已着急起来了,贾母瞧见了,偷笑一下,对着王熙凤说道:“回头再和你表妹说话。”
又让贾宝玉上前,说道:“你在家里整日念叨你姑妈和表妹,如今她们来了,你怎么扭捏起来了。”
贾宝玉忙上前对着贾敏行礼,“姑妈好。”贾敏扶起他来,黛玉年纪小,先上前行礼,淡淡说道:“表哥。”贾宝玉却直勾勾看着黛玉,黛玉生怕他说起那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话。她和贾宝玉是表兄妹,若是传出去,少不得被编排。
不等贾宝玉开口,黛玉就问贾母:“外祖母,哪位是姐姐?哪位是妹妹呀?”贾母把三位姑娘叫过来,不同于前世,贾母和王夫人对三位姑娘和她的序齿清清楚楚的。
众人归了坐,丫鬟们又端上了茶。黛玉特意坐在了贾敏下手,她身侧是迎春,正听着贾母和贾敏说话。
贾宝玉忽然从身后凑过来开口问道:“妹妹可曾读过书?”黛玉回道:“除四书五经之外,我族侄科考的时候,我也跟着学了些文章,觉得这些圣贤书读起来真真意蕴深远,劝人向上。对了,表哥可曾参加科考了?”
黛玉笑语盈盈,贾宝玉脸色已经有些不快了,探春忙说道:“长辈们常说又不缺什么,何必和那些寒门子弟相争。”黛玉听了抿嘴笑了:“外祖家是国公府第,自然能这样说。”
探春听后笑了笑,心里觉得这个表姐真不好打交道,不如薛家表姐亲切。
贾宝玉被黛玉怼了一下,仍未死心,又问黛玉:“妹妹可曾有字?”黛玉脸色一沉,不悦说道:“表哥难道没读过书吗?素来表字都是及笄的时候由父来取。”
说完也不再搭理贾宝玉,直接问迎春,手上的帕子是什么花样子。
贾敏虽然和贾母说着话,但也时刻关注这黛玉,自然听到了这句话,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又听见,贾宝玉又追问黛玉,“妹妹可曾有玉?”
黛玉敷衍一句:“有的。”贾宝玉这才高兴起来,说道:“平日家里的姊妹们都没有独我一人有,没意思的很,如今妹妹也有玉,咱俩可以作伴了,甚好。”
黛玉垂下眼,贾宝玉又问道:“妹妹的玉是什么样的?可曾带来了?”
黛玉说道:“我头上戴着的簪子就是羊脂玉。”说完,便直接起身对贾敏说道:“娘亲,我还未曾见过两位舅舅呢。”
贾敏笑道:“我只顾着和母亲说话了,母亲,我先过去。”
“好,等下来我这里吃饭。”贾母嘱咐着,邢夫人和王夫人也跟着起身。
这次倒是见着两位舅舅了,黛玉心想。贾敏和两位兄长关系平平,不过是客客气气说几句话而已。二舅母也不似上一世对自己说那么多意味深长的话。贾政倒是提到林丛默,语气满是夸赞,说比起贾宝玉这个孽子来,好上千百倍。黛玉就瞧见了王夫人笑容有些僵,便明白二舅母是受不了别人说贾宝玉不好。
贾敏也看出来了,谦虚推辞了,便带着黛玉告辞。
鸳鸯已守在门口,见着贾敏笑道:“老太太可是一刻都离不开姑太太,非让我去二老爷那里要人。”
贾敏进去的时候,还见着一个极为朴素的年轻妇人,她忙上前说道:“给姑妈请安。”贾母解释:“这是珠儿媳妇,兰哥儿有些不适,我便没让她过来。这不兰哥儿好些了,她便匆忙赶来了。”
贾敏拉住了李纨,说道:“好孩子,辛苦你了。”说起来,还是贾敏促成了这门亲事,没想到贾珠英年早逝,李纨青年守寡,贾敏心里对李纨也有几分愧疚,给她的表礼也厚了几分。
而那一边,王熙凤喝了杯茶,一边照镜理妆,一边和平儿说道:“快点,老太太快摆饭了,得过去伺候。若有回事的妈妈,你看着办,办不了的,让她们下午再来。”
平儿笑着打趣:“少见奶奶这么殷勤的时候。”
王熙凤见四下无人,才说道:“我也是顺着老太太的心思,而且这位姑妈可是位财主,给我的头面,不比我的嫁妆差什么,而且林表妹头上那根玉簪子,就是珍品。”
王熙凤到之后过了一会儿才开始摆饭。
贾府里的菜是典型的京菜,黛玉有些吃不惯,只是略伸了几筷子。饭毕漱完口,就有丫鬟捧着小茶盘端上茶来,黛玉只是略微沾了沾,便放在桌子上。
贾母已经和贾敏说起了,已收拾好的院子,“都给你收拾好了,等下你过去看看,可还需要什么。”
贾敏婉拒:“我才到京城,家里一堆事,等我理顺了,不用母亲说,我定要回来住几天的。”贾母也知道贾敏是一家主母,叹口气说道:“你我多年为见,我还想和你说说话呢。”她又看向黛玉,“既然如此,就让玉儿留下来吧。”
贾敏却没有应承下来,反而问黛玉:“你说呢?”黛玉心中暗笑,母亲也是不愿意让自己留下来,否则便直接答应了。
黛玉有些为难说道:“我已许久未曾见爹爹,他明日沐休,说是要带我出去逛逛。”反正她现在有父有母不怕贾母不悦,也不怕下贾府的面子。
贾母的神色便有些不好看起来了,一时间屋里氛围冷淡下来了。
贾敏心里也无奈,若是贾宝玉知礼些,她也不会不让黛玉留下来,可如今贾宝玉还和贾母住一个院子。黛玉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和表哥还住一个院子里,传出去这名声可不好了。
贾敏只能说道:“等过几日,我再带着玉儿来陪您。”贾母这才露出笑意。
便有丫头又端来了点心等,黛玉便看到鹦哥,多看了两眼。贾母眼尖,让鹦哥儿给黛玉行礼,笑道:“玉儿是喜欢这个丫头,我给你就是了。”
黛玉忙推辞:“我不敢夺外祖母所爱,只是瞧着顺眼才多看了两眼,我身边有迦陵她们了,并不缺丫头伺候。”她顺势把自己手上的镯子给了鹦哥。
迦陵这才上前给贾母磕头,贾母看了一眼迦陵,见这丫头举止稳重、容貌出众,即便是自己身边的大丫头也少有比得过的,便不再坚持。
贾敏和黛玉在贾府逗留了一下午,估摸着林海要回家了,才提出要告辞,贾母虽然不舍,可也让得让她们回家。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的黛玉,往迎枕上一靠,青雀笑道:“姑娘不过是去趟外祖家,怎么这么累?”
黛玉笑道:“去外祖家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可不累么。”
“那姑娘明日还有力气出去游玩?”青雀打趣一句。
“自然是有了。”黛玉直起身子来,说起游玩,她便不累了。
第57章 骑马
林海想着秋日就要到了,想带着贾敏和黛玉去郊外花市逛一逛买一些菊花,在顺道看一看晏先生。
一大早,黛玉不等迦陵来喊她起床就醒了,梳洗一番后,便去贾敏的院子里。
贾敏还在梳妆,见黛玉不同往日淡然的模样,反而和小孩子一样有些急切,忍不住笑道:“这么早就过来了?吃饭了么?”
黛玉回道:“我和爹娘一起吃。”
“那你等一等,你爹爹去书房把手里的政事理一理。”贾敏一边和黛玉说,一边让丫头更利索些。
黛玉上前,帮贾敏挑了一对南珠耳坠,又帮贾敏戴上,问道:“爹爹沐休还要处理政事呀?”
贾敏一边捡着簪子一边说:“京里的事要更多些,且在天子脚下,自然和在扬州不同。”在扬州,可没人能管林海,但是在京城,每天天不亮就得上朝,接着去六部办公,直到傍晚才能回来。
贾敏又笑道:“前朝的时候,一年之中除了过年、元旦、冬至、端午这些节日以及万寿节有假期,平时可没有沐休日。”
“用这根簪子吧。”黛玉从桌子上挑了一根珠簪,给贾敏戴上,“幸好我不是男子,若是让我每日都早起上朝,一点空闲都没有,我可撑不下去。”黛玉抱怨一句。
贾敏噗嗤笑了:“你以为你身为女子就有清闲日子了,就比如咱们家,你爹爹早起去上朝,我那天不是跟着一同起床?现在还好些,送走了你爹爹,我还能睡个回笼觉,我刚成亲的时候,还得接着去你祖母那里立规矩。”
黛玉闻言忍不住叹口气:“若是一辈子能在家里就好了。”还是现在自在。
贾敏在镜子里看到黛玉微蹙的眉心,无奈的笑了笑。
黛玉服侍贾敏装扮好的时,林海也处理完手里的政事。一家三口用过了早饭,便往郊外的花市去了。
花农经常和富贵人家打交道,见着林海一家三口衣着虽然朴素,但贾敏的耳坠不是凡品,且气度不凡,便知道是大户人家,很是热情介绍起来。
贾敏问有没有名贵些的菊花,花农有些为难说道:“夫人是刚回京的吧,一般这个时候,名贵的菊花都被预定完了。若是夫人明年想赏花,春日的时候就可以来预定了。”
贾敏只能看看别的花,平心而论,比不上扬州的花市品类丰富。
花农介绍说:“这个时节适合移植的有碧冬茄、石竹、金鱼草夹竹桃这些。”
贾敏让黛玉挑了一些,准备移植到自家的院子里,她又和花农说道:“若是有奇花异草,可以送到吏部侍郎林家。”
花农忙笑着记下来了。
逛完花市,林海瞧着差不多快到了午时,便准备去晏先生的别院。
黛玉好奇问贾敏:“晏先生在京城的宅院还不少。”
“这是自然,当年晏先生战功卓卓,太上皇赏了不少。”贾敏向黛玉解释。
黛玉朝着车窗外看去,不同于扬州,京城这个时节,地里光秃秃的。黛玉只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
贾敏让人提前送信了,林璟早已等候在别院门口。贾敏透过车帘看到林璟,随口对黛玉说道:“璟哥儿来京城这段时日历练了不少。”贾敏从林海口中已知道林璟在这期间做了什么,因此才有所感慨。黛玉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马车进了二院,贾敏和黛玉才下马车。林璟上前见礼,对贾敏说道:“晏先生早上钓了两尾鱼,正好拿来炖汤。”
不等贾敏说话,黛玉便问道:“这附近有河?”
“别院后面便有条河。”林璟一边给他们引路,一边说道,“这条河从附近山头绵延而下,现在山里的枫叶变红了,可以顺着河流观赏一番。这些时日,我每天早上都陪着晏先生在山上溜达一圈,很是有趣,有几次,还看到了林子里的松鼠,它们也不怕人,跟着我们回到别院。我在墙根下放了些松子核桃之类的,它们都偷偷拿走了。”
林璟讲得惟妙惟肖,让黛玉听了仿佛身临其境,嘴角不由自主弯了起来。林海和贾敏对视了一眼,快走了几步。林璟和黛玉便并肩在后面。
“若是到了春日,两岸的桃花便开了,河里也有一些小鱼,因是桃花盛开时节最为鲜美,所以称为桃花鱼,只用油炸在撒上椒盐,便很好吃了。但也有村民将鱼熏制了,留着秋冬炖汤。昨日有人给了晏先生一些,厨房做了,鱼汤很是浓厚。”林璟见黛玉很有兴致,便都和黛玉说了。
黛玉听林璟介绍,突然反问:“你知道这么清楚,难道你见过?”
林璟自然是没见过的,他笑着回道:“我听这里的农户说的,他们世代住在这里,对这里情况了如指掌。”
“原来你只是道听途说呀。”黛玉丢下一句,快走几步追上了林海和贾敏。
林璟觉得有些奇怪,黛玉怎么突然不高兴了,他是哪里说得不对吗?林璟默默跟在林海身侧,一边回想刚刚的话,没什么问题呀。
难不成黛玉在羡慕自己的日子?可她并不是因为羡慕就不悦的人呀。他一边想一遍听林海和贾敏说话。
正好听到贾敏说道:“我小时候家里也有个别院,我父亲常带着我来,我两个哥哥都要上学,可羡慕我了。”
林璟听贾敏说起自己小时候的趣事恍然大悟,贾敏和黛玉入京后,肯定要去贾府的,许是黛玉进贾府心情不好,又听到他说自己的日子闲适得意,便生气了。他想通之后,便去看黛玉的表情,谁知道黛玉正好看过来了,俩人目光在空中一碰,林璟莫名觉得心虚反而躲闪了,黛玉却有些“趾高气昂”的意思。
直到见了晏先生并用了午饭,林璟都没和黛玉搭上话。
饭毕,晏先生和林海、贾敏都要午休。贾敏看了黛玉问她:“一大早你就起来了,也去休息一会吧。”黛玉听贾敏的话,乖乖去客房休息了。
但她听晏先生说这里还养着马的时候,心里早就安耐不住想要去看看,只是贾敏觉得马厩味道太大,不许她过去。她正好可以趁着贾敏午休的时候去瞧瞧。
午时的日头还有些毒,迦陵给黛玉撑了把伞,对黛玉说道:“姑娘只准远远看看,我听说若是马受惊了,会踢人的。”黛玉宽慰她:“马厩都是有人看守的,没事的。”
还没走到地方,便传来一股味道,黛玉拿出帕子捂住了口鼻,停下了脚步。
后面却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是想骑马吗?”
黛玉回身怒视他:“你跟踪我?”
见着黛玉瞪得圆溜溜的眼睛,有笑意从林璟眼睛里溢出来,“我发誓只是巧合,我午饭的时候,都要过来喂马。”
黛玉闻言有些不悦说道:“这些事还需要你干吗?”林璟知道黛玉误解了,她以为自己在晏先生府里要干下人的活计,忙解释:“喂马也是训马的一种。”
“万物皆有灵,我亲自喂马,马才更亲近我。”林璟说着。
“哦,那就不打扰你去亲近马儿了。”黛玉微微侧身,让出了路。
林璟却没动,反而开玩笑:“我觉得只是忘了一次,它不会生气的。”
“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呀?”黛玉歪头问道。
林璟转移了话题,直接说道,“有一匹小马,很是温顺,你要不要骑一两圈。”
黛玉有些心动,她今日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特意穿了身轻便的衣服,可是又怕自己摔着了,但又想林璟既然敢提出来,那么定是有把握不让自己受伤的。
她点了点头,有些倨傲说道:“既然你盛情邀约,我却之不恭,去牵马吧。”
等林璟走后,迦陵有些为难看着黛玉,黛玉在她开口之前说道:“不许劝我,不许和我爹娘说。”
到了跑马场,林璟一边演示一边说道:“你左手握住这里的鬓毛,右手撑住马鞍,左脚的前掌部位用力踩左侧的马镫,然后坐上去。”
林璟很是轻松翻身而上,又利索跳下来,让出了空,黛玉刚上前,便听到马前掌抬起来刨了几下,鼻子里发出扑哧的声音。
她被吓一跳,往后小退一下。林璟握着缰绳抚摸几下马儿说道:“没事,别怕,它不会乱动的。”黛玉站在马墩上,深吸一口气,心一横,按照林璟说的去做。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坐在了马背上,她很是兴奋和林璟说道:“我上来了哎。”可下一瞬,却有些僵硬握着缰绳一动不敢动,也不敢扭头,问林璟:“然后怎么办呀?”
林璟见她的模样,忍俊不禁,“坐好就行。”林璟轻拍一下马儿,马仰头叫了一声,吓得黛玉闭上眼睛,捏紧手里的缰绳。
林璟终是没忍住被逗笑了,黛玉恼羞成怒,喊了一句:“林璟,你故意的吧。”
“我没想到你那么怕,对不住。”林璟连忙道歉。
黛玉也不理他,林璟只得牵着马绕着马场踱起来,迦陵就亦步亦趋跟在一边。
才走了一圈,林璟就停下来了,黛玉有些不满足,看着林璟。林璟摇头说道:“现在日头正毒,被晒着了就不好了。”黛玉皮肤太过于娇嫩了,被太阳一晒,就泛红了。他看过去,午后的阳光洒在凝脂般的脸上,更加熠熠生辉了。
黛玉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只能恋恋不舍下马。林璟让人搬来了马墩,又让两个身高力壮的婆子护着她下来。见黛玉不尽兴,林璟又说:“等之后天不热了,再多跑两圈。”
黛玉便点了点头,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她洗漱完换了身衣裳,贾敏那边就喊她,说是要去后山走一走,问她去不去。
黛玉才骑马回来,正觉得乏了,便说不去了,要在屋里歇一会。
等她醒来的时候,家里的大人还未曾回来,黛玉很是无聊在别院里的花房。
晏先生是雅致的人,收集了许多名品,黛玉一一观赏了。忽然听到锵锵撞击声。
黛玉循声而去,发现林璟正和人对练。和自己认识的林璟不同,此时的他透出一股肃杀之气,眼睛中透出冷意,仿佛寒潭一样。
黛玉下意识退后一步,悄悄看着。林璟的刀势狂如烈火般朝对方劈去,即便是黛玉不懂武,可是看林璟的一招一式,如同被激怒的猛兽一眼,毫无畏惧向前争斗,黛玉只想到一个词,生死之搏。
黛玉朝迦陵做了个手势,俩人慢慢离开。迦陵似被刚才一幕惊到了,说道:“我一直以为林哥儿只是性子冷,不爱说话,可今日瞧着却……”
“凶狠?”黛玉替他说出来。
“是,就是这种感觉。”迦陵想起林璟,便心中生寒。
黛玉却说道:“别人还有父母依靠,他只有自己,若是不强硬一些,如何能护住自己呢?”
可是,过刚易折。
第58章 外出做客
因着林海第二日还要上朝,他们也没有在别院逗留太久的时候,黛玉回去没多久,便见着林海和贾敏相携而来,贾敏手里还攥着一束不知道那里采的野花。
黛玉本来想打趣贾敏一下,可贾敏却把花给黛玉,笑道:“我遇到好一片花田,可惜你没和我一起去,就只能给你摘些花放在瓶子里观赏了。”
黛玉没想着是贾敏特意给自己捎回来,她微微低头接过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后,才笑着对贾敏说道:“那改日娘亲您再带我过去瞧瞧。”
“好。”
回到家之后,黛玉就找了一个粗陶的罐子,将花小心翼翼插进去了,迦陵笑道:“姑娘是从哪里翻出这么个罐子来,别不是从厨房里顺来的吧,不过,配上这花倒有一番野趣。”
黛玉佯装去打她,“从街上顺来的。”这还是她在姑苏的时候,和晏先生去街上,偶尔撞见的,觉得这罐子造型古朴,一直没舍得扔,没想到还有用武之地。
黛玉趴在胳膊上,看了一会子花之后,才洗漱入睡。
第二日,贾敏收到两张帖子,一张是薛家的,说是贾敏归宁那一日,因王子腾夫人不适,他们过去探望了,因此没见着贾敏,特意下帖请贾敏,为贾敏接风洗尘。贾敏只是看了一眼,丢给了姚黄:“找个由头拒了吧。”
薛家在贾敏这里已是劣迹斑斑,不提薛蟠打伤了林丛默,但论薛蟠对英莲心怀歹意这件事就足以让贾敏不愿意与薛家往来,更何况,薛家和甄家不清不楚的。
贾母原本不知道薛家的事,但回话的婆子直接在贾母面前说开了。贾母不好说薛家一个商户人家攀附林家,但却可以教训王夫人。
王夫人心中暗恼,一则恼怒贾母当着丫头的面呵斥她,二则恼怒贾敏故意下她的面子。王夫人虽然觉得薛家做事不妥当,但贾敏更不妥当,毕竟薛家是自己的妹妹家。贾敏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得客客气气的,而不是让婆子直接在贾母面前说什么,薛家还不配宴请林家,林家也从不和商户往来之类的话。
王夫人回到房里就喊来了薛王氏,薛王氏听了王夫人的话,脸色也难看起来了,“我们好歹也是紫薇舍人之后,而且姐姐,你还是她嫂子……”
薛王氏还没说完,就被薛宝钗拉了一下袖子,薛王氏这才发现王夫人脸色极为难看。王夫人心中所想是一回事,被人挑破又是另一回事了。
薛宝钗劝道:“听说来回话的只是个普通婆子,许是婆子传错话了,林夫人未必有此意呢。而且这事也是我们太过于莽撞了,林大人毕竟是户部三品大员了,我家因生意,常和户部打交道,林夫人或许也因此避嫌。”
薛宝钗见王夫人脸色殷勤不定,捧了一盏茶放在王夫人眼前,继续说道:“我们愧疚的是,原本因我家的错,倒是连累了姨妈。等下我和我娘亲就过去老太太那边,向老太太认个错。”
王夫人脸色才和缓一些,对薛宝钗说道:“好孩子,那里是你的错呢。”倒是没拒绝让薛宝钗母女过去,薛宝钗心里便明白了。他们如今借住在贾府,唯一能依仗的就是王夫人,别说是对贾母认错,就是让她们给贾敏磕头赔罪,只要能让王夫人心中不再不悦,她们也是能做的。
等薛氏母女走了之后,贾母挂着的笑意立马退的一干二净,对着鸳鸯说道:“原来我还觉得敏儿拒绝薛家有些不妥,毕竟他们在咱家住着,可今日看薛氏母女的做派,我现在却有些庆幸,敏儿早和她们撕扯开了。”
鸳鸯不曾想会听到这样的话,她心里也明白贾母为何如此说,是因为薛氏母女太容易放低姿态了,对着贾母说哭就哭说跪就跪的,逼得贾母不得不好言相劝。若是被这样的人家粘上了,怕是甩都甩不掉。
“我原本瞧着薛家这位姑娘有几分才气和傲气,做起事来也算是妥帖,可没想到还是差人一等,到底是商户出身。”贾母冷笑一声,她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又掌管过国公府,自有一份傲气。鸳鸯虽然赞同贾母的话,可心里还是觉得薛宝钗正因为是商户,才如此做派,若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她定不会如此。
“我记得庄户有送来新鲜的果子,你挑些好的,明日去敏儿那里。”薛家都如此伏低做小了,贾母怎么也得给她们一个面子,她心里还存着别的心思,正好一并请贾敏和黛玉过来。
次日,鸳鸯就说了自己的来意,贾敏却笑道:“母亲这是把我当外人看了吗?薛家是薛家,娘家是娘家,我又怎么会分不清呢,还特意让你过来一趟。”
鸳鸯笑着回道:“送果子只是一件事,另一件事,就是庄户送了几只野鸡,想请您和表姑娘过去尝尝。”
“这倒是不巧了。”贾敏笑着说道,“昨日,工部尚书家的孙女给玉儿下帖子,玉儿去赴宴了。”
鸳鸯闻言一愣,但立即附和说道:“表姑娘是大姑娘了,自然该出府,交些好姐妹了。”
贾敏对着贾母的大丫头很是给面子,说道:“往日她在扬州孤单单的。”
“如今来京城便不怕孤单了,旁的不说,就说我们家里的三位姑娘都是好的,表姑娘若是觉得寂寞了,可以找我们家的姑娘说说话。都是表姊妹,自该是常来常往的。”鸳鸯接话。
贾敏笑了笑,低头端了茶。原本听鸳鸯前两句还算是明事理,可后一句却有些逾矩了。鸳鸯知道贾敏是送客的意思,便起身告辞。
回去和贾母说了,贾母说道:“你说的没错,都是表姊妹,更该多亲近才是。”但她也知道黛玉结交名门贵女,于黛玉是件好事,感慨一句:“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喜欢出门做客的,若是我年轻些,还能带着三个丫头出门做客。如今我年纪大了,也没有精力了。”
贾母话里透露出指责王夫人的意思,鸳鸯笑着说道:“咱们是国公府,家里的姑娘也大了,不如让姑娘们也试着设宴招待?”
贾母听后微微颔首,说道:“这是个好主意。”当即就叫来了王熙凤,王熙凤一愣,她心里是不愿的,设宴这是又繁琐又费钱,招待好了并不能怎么,但招待不好就成京里的笑话了。
她笑着说道:“这是个好事,我心里想着也该让三位妹妹多见见人,否则别人那里知道咱家姑娘的好。只是我唯一担心的事,三位妹妹并不认得其他姊妹,怕是不好办这宴会,不若我先带着三位妹妹出去做客,等结交了些手帕交,咱们再在家里设宴。”
王熙凤是正准备用午饭的时候,被叫过去的,回去之后饭菜都凉了,平儿一边让人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来,一边问王熙凤是有什么急事吗。
王熙凤没好气说道:“咱们家的表姑娘出门做客了,让老太太想起来咱们家的三位姑娘整日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让我多带着见见人。”
平儿闻言低头一笑,一边给王熙凤布菜,一边听王熙凤说道,“若是只三姑娘一人倒也好说,她性子爽朗,可咱们家的二姑娘太内秀,四姑娘太古怪。”
王熙凤叹口气说道:“不愧是姑太太的嫡女,才刚入京,就有人来请了。”
可黛玉这个被王熙凤有些艳羡的第一次单独出门做客,并不太顺利。请她的是工部尚书的孙女,名唤潘盈,和章凝相熟,是个性子温和的,之所以俩人认识,是因为俩人的名字有些相像,一次做客时候,有位夫人喊阿盈,章凝以为是喊自己,应了一声,俩人因此认识。
作为一个主家,潘盈并无失礼之处,处处都很周全,丝毫没有因黛玉是从外地来的而觉得黛玉有什么,但是其他土生土长的姑娘有些就瞧不上黛玉。
章凝听后有些生气,想要上前理论,被黛玉拦住了,黛玉劝道:“何必和她们一般见识,不过是井底之蛙吧了。”黛玉今日打扮是有些素净,可是身上随便一件东西都不是凡品,黛玉以为这些人至少能识货吧,没想到不仅不认识反而嘲笑她家里穷。黛玉听后,便知道和这些人理论不过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但她们并不想放过黛玉,其中一户御史家的姑娘名唤佟芷的,上前笑着说道,“不知道林姑娘往日都有什么消遣呢?”
黛玉抿嘴笑了:“我在家里帮娘亲料理家事,要么是做做针线,也没什么特别的消遣。”
“那正好,趁着今日好好玩一玩。”佟芷很是热情的去拉黛玉的手,却被黛玉避开了。
不等黛玉开口,她便对着潘盈说道:“阿盈,快把你家里投壶用的东西拿上来,我和林姑娘投壶玩。”她还怕黛玉不同意,对着黛玉说道:“林姑娘放心,这投壶极为简单。”
潘盈看了一眼章凝,担心黛玉出丑,但见章凝微微颔首,便同意了。潘盈让人抬上的壶共三口,中间的口比较高但狭小,两边的口相对大些且矮一些。
佟芷递给了黛玉一支箭问黛玉,“林姑娘要不要试一试?”黛玉笑着接过来,投了出去。
“哎呀,好可惜。”佟芷见着黛玉的箭与壶口撒肩而过,有些惋惜说道。
又有人说道:“林姑娘的手若是不抖,就中了。”
“是嘛?”黛玉又投了一支,可惜还是没中,手里十支箭,只中了三支。
有人笑着说道:“林姑娘也练的差不多了,不如比一比。”
潘盈想开口阻拦,被章凝拉住了。黛玉却一口答应了,“好呀,往日我见人比试都有些彩头,不如咱们也出些彩头?”说着便摘下了手里的玉镯。
佟芷摘下自己的戒指,章凝却说道:“我小姑姑的镯子可是老坑玻璃种,一点杂质都没有。你只用个赤金的戒指做赌注,是不是不合适呀?”黛玉的镯子此前一直掩在衣袖里,潘盈没想到她还有这样贵重的首饰。
她想着黛玉不过是从扬州来的,且她之前说并无交好的姑娘也很少出门,想必也不擅长这些玩乐,因此拔下了自己的步摇,问章凝:“这样可行?”
佟芷开口说道:“林姑娘是头一次,我让林姑娘两支箭。”
黛玉却笑道:“我林家人从不需要想让。”
佟芷心中嗤笑一下,便拿起了箭,十发十中,只是最后一支投到了旁边的口。
章凝没想到佟芷这么厉害,有些担忧黛玉。但黛玉却很是淡然,不慌不忙接了箭,在众人目光中,投了出去,正中中间的口。
章凝原本紧绷的心立马松下来,笑着说道:“中了。”
黛玉笑了笑:“看样子手气不错。”
黛玉继续投出去,原本只有章凝一个人喊着“连中”,但人群中也有看不过潘盈的,跟着起哄起来了。
范渺渺是在最热闹的时候到了,看着围着一圈人,她笑着问潘盈,“阿盈,这是……”
“林姑娘和佟姑娘比投壶呢,如今林姑娘还有两支箭。”
范渺渺笑道:“阿芷极为擅长,这位林姑娘怕是要吃亏了。”
“可不一定。”潘盈指了指里面,佟芷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而黛玉已经稳稳将第九支箭投入中间的壶口,若是她再中,佟芷就输了。
黛玉松开了手,箭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众人的心都被揪起来,都死死盯着那个箭。
然后落入了旁边的壶口,潘盈心中松了一口气,可转念一想,她和黛玉打了个平手,脸上又有些不好看了。
范渺渺这才开口说道:“林姑娘好准头。”她已经看出来是黛玉故意想让,所以开口夸道。
黛玉顺着目光看过去,是穿着浅紫色褙子的姑娘,生得明眸皓齿,光彩逼人。
潘盈忙介绍:“这是承恩公府的范姑娘。”当今皇后的亲侄女。
范渺渺刚才只看到黛玉的侧脸,便看到长长的睫毛犹如蝴蝶的翅膀一样,如今见到正面,觉得连呼吸都一滞,她注意到这位林姑娘如空谷幽兰一般出尘的气质,其次才注意到她精致的容貌,一双眼睛生得尤其好,很是清亮,宛如雨后的碧空。
“范姑娘好。”黛玉上前行礼,一举一动宛如从画中走下一般,姿态极美。只这一个动作,范渺渺便知道黛玉肯定是被用心教导过。
“渺渺。”佟芷似乎和范渺渺很熟,忙上前挽住了范渺渺的胳膊,抱怨着,“今日是我失手了。”
“你呀,就是自视甚高,今日若不是林姑娘想让,你怕是要哭鼻子了。”范渺渺笑着点了点佟芷,点破了黛玉的想让,“林姑娘想让,你可不能耍赖,快把你的步摇拿出来。”
佟芷撅了下嘴,可还是拿出了自己的步摇,黛玉轻笑一声说:“不过是场游戏而已,再说了,这步摇我怕是用不上,佟姑娘还是自己留着吧。”说完便行礼走了。
范渺渺没想到黛玉敢这么做、敢这么说,黛玉是说,东西太过于廉价了,她不稀罕用。
章凝挽着黛玉的手,小声说道:“你怎么让她了?”黛玉笑着说道:“毕竟头次见面。”她为了气佟芷,一开始故意佯装不会,若是赢了佟芷,少不得有人借此说她虚伪,可若是她让佟芷,和佟芷打了平局,别人只会记得她大度。
章凝忽然说道:“咱们第一次玩,你是不是故意让我的。”黛玉愣住了,没想到章凝提出这一遭,她无奈笑道:“咱们头次见面,我是客又是长辈,且不知道你的脾气,若是我直接赢了,你恼了怎么办?后来才知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咱们的章姑娘最是大方的了。”
章凝轻哼一声,“你之前说自己会调香,你得给我调一味香来,且只给我一人用,别的人不许给。”
“好好好。”黛玉拉着章凝到了另一边,和几个姑娘说笑着,不再搭理佟芷等人。
“佟芷的姨妈是范姑娘的婶娘,常去范家,所以她们才相熟。”章凝似乎对范渺渺的观感挺好的,“所以即便佟芷在无礼,范姑娘都看着家里的关系照顾她几分,也只有范姑娘这样宽和的人能包容佟芷。”
黛玉却不太喜欢范渺渺,范渺渺给她的感觉好似薛宝钗一样,甚至俩人都是一种类型的没人,看着雍容大方平易近人,实则处处防备别人。
除了这个小风波,黛玉觉得这次做客挺开心的,她还结交了几个不错的姑娘,准备找个机会,自己也做个主人家。
但回家之后,听贾敏说起贾府邀请她们母女俩了,黛玉心中的喜悦退了几分,和贾敏说道:“不是才见过,外祖母又想我了?”
贾敏还是能清楚听出黛玉的不悦,问:“你不愿意去你外祖家?”
黛玉含含糊糊说道:“二舅舅家的表哥挺无礼的,外祖母又偏心他。”
这何尝不是贾敏的担忧,贾敏说道,“好了,你不愿意去就不去。”她还是舍不得委屈自己的贵女。
贾敏又问起黛玉今日如何,黛玉一一答了,也没有隐瞒自己和佟芷的一段风波。
黛玉当时觉得解气了,可是回来一想,怕因此让佟家记恨林家。贾敏安慰她说道:“你不必怕的,回头我就督促你父亲好好办差。”
黛玉还有些茫然,贾敏继续说道:“争取找点升官,给他闺女做靠山。”黛玉闻言笑了起来,投入贾敏怀里,“爹爹做官是为了报效朝廷为民做事,又不是为了我。”
“怎么会不是呢?”贾敏摸着黛玉的头发,“我们第一个心愿就是护着你,让你不受委屈,让你日后见了佟芷这样的人,有回怼的底气。”
黛玉眼中一酸,嗯了一声
第59章 恶意
黛玉又和贾敏说起了范渺渺,“听说是皇后的亲侄女,很是漂亮的一个姑娘,做事也很周全。”
贾敏看着黛玉的模样,笑着说道:“我听着你像是不太喜欢的样子。”
黛玉点点头说道:“我只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既然能和佟姑娘交好,要么是和佟姑娘一样秉性,要么是佯装出来的,可见未必是个真诚的人。”
“可是大家都喜欢和这样的人往来是不是?”贾敏继续问道。
黛玉说道:“是,初次和她打交道,确实觉得她如沐春风,但怕是利益当先。”
“敬而远之就是了。”贾敏一锤定音。
而范渺渺母女也说起了黛玉。
“不是说不想去,怎么又改了主意过去了?”范渺渺的母亲白氏问道。
“听说新任的户部侍郎家的女儿被邀请,我便想着去看看。”范渺渺坐在白氏对面说道。
“哦,你姑姑好像提过一会,是从扬州调任到京城的林侍郎吧。怎么了?那个林姑娘得罪你了?”白氏见范渺渺神色不好关切问道。
范渺渺摇头,“那倒是没有,林姑娘很是聪慧机敏,而且容貌不俗。”范渺渺对黛玉观感也一般,因为黛玉太出挑了,再漂亮的姑娘站在黛玉身边都黯然失色。她平日心中也自傲于自己的容貌,可是站在黛玉跟前,心里那份傲气却没有了。
“不过是正三品侍郎家的女儿,又无兄弟姊妹扶持的。”白氏摸着范渺渺头发说道,“再机敏聪慧漂亮又能如何,日后嫁人可又不看这些。”
“早点休息吧,明日,你不是还要去看你姑姑?”
但范渺渺心里还是不舒服,尤其是得知长宁公主的宴会也邀请黛玉之后。
黛玉去了潘家之后一直念念不忘,再去看望安平公主的时候,笑着说道:“我往日在扬州总觉得曲高和寡,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可是来京城之后,却觉得我眼界太窄了。”
“怪不得,人人都想到京城来。”黛玉坐在安平公主身边。
安平公主见黛玉兴致勃勃的样子,对金嬷嬷说道:“绥娘,要不然咱们也在公主府办个宴会。”
黛玉忙说道:“这事可不是个清闲的,您才病愈,就不要劳累了。”
安平公主想了一下,她办宴会或许会被人误解,确实不太好,便对黛玉说道:“宗室的公主有几个喜欢玩乐的,倒时候我替你要张帖子。”
长宁公主是建宁帝较为疼爱的一个女儿,经常在家里举行宴会,即便没有安平公主的嘱托,她也要给林家下帖子的。她对政事上一向敏锐,否则当年也会暗中支持新帝,因此见新帝将户部侍郎的位子交给了林海,便知道是让林海接替户部尚书的位置,对于未来这位六部长官,她已经起了交好的心思。
在听到安平公主的口信时候,长宁公主有丝惊讶,倒是真没想到林家的姑娘能入自己姑姑的眼,而且还被如此照拂。
自早上辰初时候,陆陆续续就有装饰精美的马车往公主府驶去,从西南门进了门内,而骑马的男客却从东南门进入。一个多时辰始终是络绎不绝的。
虽然人多,但不见拥堵,更听不到吵杂的声音。贾敏的马车刚驶入巷子,便有公主府的人来引路。贾敏对黛玉说道:“这种宴会最怕的就是客人堵在门口,但公主府的客人却能顺畅入府,可见长宁公主御下有方。”
马车进入公主府之后,东拐西绕走了好一阵子,这才在一座垂花门前停了下来。贾敏带着黛玉下了马车,便有仆妇抬着轿子上前。
轿子外面看着普普通通,可里面很是奢华,坐垫和靠枕是大红织金锦缎包面,帘子是石青色的蜀锦。因是冬日,帘子底下都用扣子扣紧,里面密不透风,且座椅下面还设了脚炉,轿子内十分暖和。
大概走了一刻钟,轿子才停下来,黛玉下了轿子,将自己手里的暖炉递给了迦陵,迦陵知道黛玉是怕自己冻到了,屈膝行礼接了过来。
有个高挑的丫头带着几个人在等候,见贾敏和黛玉,忙行礼笑着说道:“奴婢是春竹,您是是林夫人吧,公主说了,您来了后,让奴婢带着您和令爱先去拜见她。”
贾敏心中有些惊讶,因为她初到京城,来这次宴会,不过是来点卯的,根本就没想着会见长宁公主,但贾敏面上不显领着黛玉跟着春竹往里走去。
过了穿堂,迎面就是九间十一架的硬山顶大殿,上头遍铺青色琉璃瓦,屋脊梁栋都是极尽富丽。这样的大殿,黛玉在安平公主那里也见过。
“这是公主府的正殿,但公主并不在此起居。”春竹一边解释,一边领着她们绕过了正殿。顺着游廊来到了长宁公主起居的地方。
长宁公主日子很是顺遂,姿容明艳,贾敏和黛玉行完礼之后。她笑着说道:“不愧是从江南来的,瞧着就文雅秀气。”她在宫中长大也见过不少美人,但就凭她阅览无数美人的眼光来看,黛玉也是一等一的。现在只是年纪小,若是等几年,怕是少有人能与之比肩。
长宁公主又问了几句话,便让人春竹领着贾敏和黛玉去了畅音阁,畅音阁分为上下两层,很是宽敞。贾敏和黛玉入内,映入眼帘的便是正厅那八扇辉煌耀眼的琉璃大屏风,里面满是莺莺燕燕,有勋贵千金也有诰命夫人。
贾敏也见着了几位相熟的夫人,让黛玉前去拜见。
章巡抚已经回任上了,章许杨氏夫妇也跟着一同去了。赵氏自个品级太低,并没有前来。但潘盈却随同祖母和母亲来了。
互相行礼之后,潘盈就对黛玉说道:“大人们都楼下,姑娘们都在楼上,咱们也上去吧。”
黛玉便随同潘盈上了楼,才上了楼,便有几个少女围上来了,说起话来了。黛玉并不强出头,但是一开口必定是妙语连珠。
黛玉不知道自己不想出风头,但是有闺秀已经开始议论起来了。
“她的裙子是二十四幅的吧,看起来更飘逸一些。”
“裙子上绣得是梅花吧,层层叠叠,颜色深浅不一的,总动起来更好看。”
“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手艺。”
“你去问问。”
“哎,你去吧。”
“算了吧,她们是文官家里的,与我们不同。”一个姑娘开口说道。
但黛玉这边已经有人问起来了,黛玉说道:“是让霓裳阁做的。”
“我也是在霓裳阁做衣裳,但没见着这样的款式。”一个姑娘说道。
黛玉解释着,“我在扬州的时候,兴起了二十四幅的裙子,原本想让霓裳阁做,但他们说是未曾做过,我便让家里的绣娘和他们说如何做,又画了花样子给他们。”
黛玉微微歪头,她头上的梅花簪子随之微微晃动,她这之簪子是一朵朵指甲大小的梅花渐次垂落下来,重重叠叠,簇在一起,远远望去又似一朵梅花,很是漂亮灵动。
因着上次被佟芷小瞧了,黛玉就知道有些人长了一双富贵眼,所以特意打扮一番,但是引起其他姑娘的效仿确实意料之外的事了。
她们喝完一盏茶,便有丫头上来说道:“夫人们都去看戏了,姑娘若是愿意的,请随奴婢下楼一同前去,若是想赏梅花的,可以去梅林,若是想待在畅音阁,也有侍女奉上各色玩器。”
她又说道:“只是今日梅林东边还宴请了男客,请各位姑娘在西边游玩。”
黛玉原本想着去看戏,但潘盈却想看梅花,和黛玉说道:“公主府里的梅花是一绝,不看看可惜了。”
黛玉便跟着去了赏梅,果真如潘盈说得那样,是一绝,不知不觉便走了许久,见着一个暖阁,三面设了玻璃窗子,只留着一面是大门。
潘盈和黛玉说道:“是长宁公主的女儿招待几位宗亲。”和皇家沾亲带故的,更加尊贵些,因此是单独招待的。
“那咱们回去吧。”黛玉对潘盈说道,黛玉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道,“林姑娘且等一等。”
范渺渺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黛玉,对身边的人说了几声后,便从暖阁里走出来,喊住了黛玉。
黛玉心中暗叹一口气,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不早走些。范渺渺笑着说道:“暖阁里有位公主在里头,我和她说了你的事,她想见你。”
黛玉心中一沉,没想到范渺渺会如此热心,只能答应下来了。
来的是新帝的长女永惠公主,十二三岁的年纪,眉眼间一派天真可爱。见着黛玉就笑着说道:“听渺渺姐说,你投壶很是厉害?”
黛玉行完礼后才说道:“只是一时运气好。”
永惠公主摆摆手说道:“你不必谦虚,佟姑娘的技艺我是知道的,你能赢了她,可见你的水平也不差。”
她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黛玉,眼光很是肆无忌惮,她好奇问黛玉,“你头上的簪子是哪家做的?让我看看。”
黛玉忙摘下簪子,递给了她身边的宫女,“是妙华阁一位姓王的师傅做的。”
“他家的东西,我也常见过,没有这么精巧的。”永惠公主歪了歪身子,“是你画的吧。”
“是。”黛玉低头应了。
“你给我画一套来吧,我喜欢桃花。”永惠公主直接吩咐黛玉。黛玉用指甲掐了一下手心,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推辞说道:“臣女才疏学浅,怕是上不了大雅之堂。”
“无妨,你画就是了。”永惠公主随口说道,“用不用另说。”
“若是做得好了,我赏你。”话里把黛玉一个臣子之女当成画工之类的。
范渺渺看戏似得立在一边,见黛玉神色已经僵硬起来了,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却见黛玉笑语盈盈,答应了下来。
出了暖阁,范渺渺忙上前说道:“公主是喜欢你,你别往心里去。”
黛玉似笑非笑说道:“范姑娘这话好生奇怪,既然公主喜欢我,为何又让我别往心里去,难道范姑娘觉得公主有别的意思不成?”
范渺渺被噎住了。
黛玉笑着说道:“我先告辞了,就不打扰范姑娘了。”
潘盈一脸忧色,黛玉握了她的手,见她手有些凉,忙说道:“怎么不找个避风的地方。”
潘盈却说道:“里面没难为你吧。”
黛玉想起那屈辱的一幕,强忍着把怒意压下去,说道:“没事。”
黛玉也没敢把这事和贾敏说,第二日就去了安平公主那里,金嬷嬷上前迎接她的,见着金嬷嬷和蔼的脸庞,黛玉想起自己的委屈,还未曾开口,眼眶就红了。
“这是怎么了?”金嬷嬷忙问道。黛玉摇了摇头问她:“公主可有空?”
“公主那边有客。”金嬷嬷提议道,“到底怎么回事?”
黛玉对着金嬷嬷也没隐瞒,一五一十说了,金嬷嬷脸上也露出愠色,对黛玉说道:“你放心,这事公主一定为你做主。”
“你先去院子里逛逛,等客人走了,我再请你过来。”
黛玉便去了后院。
安平公主的客人是司徒渊,前来送冬至礼,正说着话的时候,便见着金嬷嬷一脸愠色,笑着问道:“你不是去接玉儿了吗?怎么还生气了,是玉儿惹到你了?”
金嬷嬷看了一眼司徒渊,见司徒渊低头看茶杯,说道:“不是林姑娘。”
安平公主便说道:“阿渊你先回去吧。”
司徒渊闻言也不逗留,便告辞了。他略微走了慢些,隐约听到永惠公主几个字,眉头微微蹙起来。
安平公主听完金嬷嬷转述,摔了茶杯,先是骂永惠公主自视甚高,又骂长宁公主招待不周。
安平公主叫来了黛玉,安慰她说道:“你做的对,和她当面锣对面鼓的,会吃亏。日后遇到这样的事,也别瞒着我,我替你做主。”
黛玉头枕着安平公主的腿,气鼓鼓说道:“我也没得罪她呀。”
“又不是人人都像一样明礼的,总会有糊涂人,和她置气不值得。”安平公主说道,“不过是仗着自己是新帝第一个女儿,就肆意妄为而已。”
黛玉在安平公主府墨迹了一天,心情也好了许多。回到家里,便听到一个消息,说是自己的元春表姐被封妃了。
贾敏在定王登基后,便知道有这么一天,所以并没有太过于惊讶。黛玉似乎也明白了为何永惠公主对自己恶意那么大了,她的生母也不过是妃位,元春无子也是妃位,她心中自然不满,迁怒于自己了。
在永惠公主面前提到自己,并挑明元春和自己关系的人,大概就是范渺渺了。
黛玉不明白,范渺渺对自己恶意怎么那么大呢。
但眼前她头疼的是,贾府要设宴席,请贾敏和黛玉前往。还特意点名了只请了亲眷,也是趁此机会让贾敏和黛玉见见亲戚故旧。
贾敏无法拒绝,黛玉更没法不去。
第60章 打脸
林海知道新帝对躺在祖上功劳簿上的一心追随太上皇的旧勋贵并没有什么好感,此次加封贾元春也不过是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才加以安抚。
贾元春是贾敏的侄女,林海不得不把自己的猜测告知贾敏。贾敏听后叹口气:“当日我就劝母亲,给元春找一户好人家做正头娘子,但是我兄长及几个侄子都不争气,母亲便将希望寄托在元春身上,将她送入宫里。”
“如今元春被封妃,正是他们最为高兴的时候。”贾敏继续说道,“我好心让他们低调些,他们怕以为我是嫉妒呢。”贾敏心里对自己的兄嫂的脾气秉性很是清楚。
“只能劝他们小心行事,不要给元春的面子抹黑。”贾敏很是无奈。
“还不如在扬州呢,眼不见心不烦的。”贾敏赌气似的说道,“而且玉儿也不必受人奚落。”虽然黛玉没和贾敏说,但黛玉当日强颜欢笑,又去了安平公主那里,贾敏是她的母亲,如何猜不出来,黛玉是受气了,而且是他们夫妇无法解决的。如果没有安平公主,是不是黛玉就得白白受气了。
贾敏心里心痛不已。
“怎么了?”林海敏锐察觉出贾敏情绪不对,贾敏便对林海说了。
林海脸上也没了笑容,许久才说道:“往日在扬州,玉儿是被捧着的,但京城权贵云集,玉儿势必得受些委屈,这也不是件坏事。”话虽这么说,可是心里还是记上一笔。
得了安平公主的保证之后,黛玉便将此事丢开了,她已经想明白了,自己就不是金子银子,且她也觉得自己才貌双全,看不惯她的人不会少,只不过受些委屈,又没受伤,没必要一直记着。
黛玉告完状之后的第二天,安平公主就让人抬了个大箱子入宫了,见了范皇后。
范皇后不敢受安平公主的礼,一边让安平公主入座,一边心中纳罕,猜测平白无故的,安平公主怎么入宫了。
安平公主直截了当说道,“我是给永惠送礼的。”
范皇后心中更奇怪了,不敢忤逆安平公主,让宫女去请了永惠公主,又试探问道:“莫不是永惠讨了您的欢心?”
安平公主似笑非笑说道:“等她来了就知道了。”
范皇后笑了笑,丝毫没有将安平公主的态度放在心上,还亲自给安平公主端了茶,说道:“姑姑难得来宫里一趟,昨日陛下还念叨您,让阿渊去看您。今日,您亲自过来一趟,陛下知道了定会高兴,不若您就留在坤宁宫用午膳吧,我让人将陛下请来。”
安平公主微微颔首,说道:“不急,等下还得去拜见太上皇和太后。”范皇后忙称不敢,心里更奇怪安平公主来意,因为昨日司徒渊去安平公主那里,并未得知安平公主今日要入宫,且连太上皇和皇帝都没告知,想必是临时起意了。
新帝还有政事料理,说稍等一会再来,让安平公主在坤宁宫坐坐,之后再一同去拜见太上皇和太后。
永惠公主是和自己的母妃周贵妃一同前来的。
周贵妃笑着说道:“永惠腼腆,听说姑姑您要见她,她有些害羞,臣妾就陪着她一同来了。”
“姑姑?”安平公主轻笑一声,看了一眼范皇后才说道,“这宫里能称我为姑姑的人,只有两位,怎么又冒出一位来?”
周贵妃笑意僵在脸上,范皇后忙打圆场说道:“姑姑一向平易近人,周贵妃心中觉得您亲切因此才失言了。”
“我知道皇后大度,可是宫有宫规。”安平公主淡淡说道,“您现在不是一府的王妃了,得拿出皇后的气度来,不能一味的仁慈。”
听到范皇后都吃挂落了,周贵妃忙跪下要请罪。
安平公主却笑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怎么又请罪了,到显得我多苛刻似的。”周贵妃连请罪都不敢了,她被册封为贵妃后,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就以她为尊,见人人都奉承她,连皇后都客客气气的,她便有些得意洋洋,被人这样说教还是头一遭。
安平公主虽是说笑,可是整个人透出的气势,却让她心口犹如压了一块石头,喘不过气了。明明是寒冬腊月,她的额头却渗出汗来。
“好了,我今日来是给永惠送礼的。”安平公主敲打完范皇后和周贵妃,又说了一次自己的来意。
永惠忙上前,她看了自己的母妃被安平公主三言两语说得战战兢兢的,心里也很是忐忑,不知道安平公主怎么突然送礼了。她说道:“多谢姑祖母,不知是因何事能得姑祖母的赏?”
“你不是缺首饰么?”安平公主反问一句,让众人都有些疑惑。安平公主扬了扬下巴,让宫女打开了箱子,里面各色首饰琳琅盲目。
“多谢姑祖母,我有父皇和母后的赏赐,并不缺。”永惠怕范皇后误会,忙解释。
“咦,既然不缺,怎么抢臣子之女的簪子呢?”安平公主笑着问出来。
永惠脸色一变,连范皇后神色都严肃起来了。她忙问永惠,“这到底怎么回事?”
永惠立马跪在地上,“姑祖母,我是堂堂公主,怎么可能会抢他人之物?”
安平公主微微斜了身子,以手支颌,“堂堂公主?户部侍郎林海之女前日去长宁家里做客,戴了一支梅花簪子,那簪子怎么到你手里的?”
永惠这才想起前日这遭,她当时是觉得林黛玉头上的簪子别致,所以才让她取下仔细看了看,后来只顾让黛玉给她画花样,便忘了还簪子了。永惠公主忙向安平公主解释。
安平公主“哦”了一声,“你只是借来看看,是忘了还了?”永惠忙点头称是,“我也不是眼皮浅的人,怎么会贪一个臣女的东西。”
范皇后见安平公主没继续追问,忙说道:“虽是误会一场,但毕竟弄丢了林氏女的簪子,就让周贵妃赏些东西,也算是安抚了。”她也知道林氏女曾陪伴过安平公主。
“那花样又是怎么一回事?你指示一个臣女干外头工匠的事给你画花样子?”安平公主图穷匕见,语气很是冷峻。
永惠公主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只顾着解释簪子的事,到把这件事说出来了。那日她回宫之后,心里也觉得不妥,但是她料想无人敢说出这件事,便丢开了,没想到被她亲口抖落出来了。
“我……我只是觉得林氏女手巧,心思灵巧,所以才让她帮着画。”永惠磕磕绊绊解释着,心里快速想着理由,“我是公主,她是臣女,我瞧上她的东西,也是她的荣幸。”永惠公主说到后面的时候,已经快要说服自己了。
“永惠。”这是范皇后头一次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喊她,永惠身子一颤,周贵妃忙说道,“公主,皇后,永惠的话也没什么错,永惠是公主,让她画花样子,正好让她表表对皇室的忠心。”
“表忠心?皇后,是你和她说,还是让陛下和她说?”安平公主看了面色铁青的范皇后问道。
范皇后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这世上,只有一人可以让臣子表忠心,那就是陛下。周贵妃,你逾矩了。”
周贵妃跌坐在地上,回过神后,忙磕头请罪,“是臣妾糊涂,请皇后娘娘恕罪。”永惠也跟着磕头。
殿内一时乱糟糟的,“这是怎么了?”穿了一个很是威严的声音,正是皇帝。
皇帝来的时候,见着安平公主神色淡淡坐在椅子上,皇后一脸冷意站在一边,而地上是周贵妃母女磕头请罪,泪流满面。
范皇后想要开口,但安平公主快速回道:“永惠不懂规矩,我指点了一下,倒是把周贵妃吓着了。”
皇帝低声斥责了周贵妃:“姑姑是大长公主又是长辈,教导永惠是名正言顺,你怎么大吵大闹的。”
“永惠做错了,姑姑教训就是。”皇帝对安平公主很是恭敬。
安平公主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陛下也知道,我之前孤身在姑苏,也没个陪伴。您说让我收养个孩子养在膝下,我觉得麻烦。阿渊在江南办差,说林海之女为人纯善,我便让她来姑苏陪我,果真是个好孩子。”
“我心里很是感念陛下和阿渊,能让我晚年得了些许欢快,我心里也把她当成自己的晚辈看待。”安平公主娓娓道来。
周贵妃和永惠的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了。
“是的,阿渊也说过这事,朕还想着要赏她些东西。”皇帝也想起这个事。
“赏赐倒不必了。”安平公主说道,“这话越说越远了,我本想着带她入宫拜见陛下,也算是赏赐了。但没想到,倒是永惠先见着她了,还瞧中了她的簪子,说是让她帮着画花样子。”
“她是个实诚孩子,一口允诺了。但太宗年间,有后妃的家人进贡的簪子里藏了毒,毒害了皇子。所以至此之后,后妃公主的首饰必须由内务府统一打制。”安平公主笑着说道,“我就拦下她了,永惠年纪小,许是内务府做的不合心意。”
“所以今日我进宫也是让陛下敲打下内务府。”这才是安平公主最终目的。
太后并非皇帝亲身母亲只是嫡母,自皇帝登基以来,一直将宫务攥在手里,连内务府这么重要的地方都是她的人。皇帝和皇后早已经不满,只是碍于孝道,不敢动。
如今安平公主提出这件事,皇帝正好可以趁此整顿内务府,皇帝和皇后都会因此感激提出这件事的安平公主。而太后那边也不会怪罪她和帝后,只会怪罪惹出这事的罪魁祸首,周贵妃母女。
“我正准备去拜见太上皇和太后,和他们说道说道,别说永惠不喜欢了,就是我见了都觉得样式老套,不如我在宫里的时候,瞧,那箱子的东西,是我年轻时候内务府制的,如今戴了也不过时,我现在年纪大了,也用不上了,就给几位公主做嫁妆。”安平公主笑着说道,便起身去了太上皇和太后那里。
太上皇听完安平公主抱怨后,笑道:“你一向讲究,当年,你可没少挑刺。”
安平公主如同聊家常一般,“那里是挑刺,就是技不如人,咱们是皇室,用得东西还不如外头精致,我嫌丢人。”
太上皇微微颔首,“如今内务府的人都自视甚高,确实该整顿了。”
太后忙笑道:“臣妾立马安排人过去。”
安平公主笑着说道:“为了件小事,怎么能劳烦太后呢,您现在都是有儿媳有孙媳的人了,怎么还管这些事。我听说宫外头,大家主母在儿媳诞下子嗣后,都交中馈交给儿媳管。”
“咱们虽是皇室,可都是一家人,太后可不能再心疼皇后了,该使唤就得使唤,您还怕儿子儿媳不贴心?不孝顺不成?若是整日你猜忌我,我猜忌你的,还有什么意思。”安平公主语气及其亲昵,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太后,也是说给太上皇。
太上皇如今最想要的就是和睦,见安平公主说一家人,说到他心坎里,便开口说道:“安平说得有理,太后就把宫务都交给皇后吧,皇后若有不懂的不会的,不可擅自做主,得请教太后。”除了太上皇不想让皇帝因此事生嫌隙之外,最主要的是他现在住万寿宫,万寿宫还在他掌控之中。至于其他的事,与他也没什么干系。夺了太后的宫权,换来了皇帝的感激,还是很划算了。
范皇后忙应了做了保证。
中午的时候,安平便在太上皇这里用了午膳,很是热闹。唯一心里不满的就是太后了,但安平公主也没放在心上。当年她离京时,太后娘家可没少出力。太上皇投桃报李,在原配皇后过世后,就立了这位为继后。
安平公主很是心满意足回府了,让金嬷嬷请黛玉过来。
金嬷嬷笑着说:“林姑娘去她外祖家了。”
“贾家?”安平公主眉头皱起来,“那可不是个好地方,等明日再让她来吧。”
金嬷嬷回道:“林大人夫妇也不是糊涂的,这次大概是因为贾氏封妃,林夫人推脱不了了。”
“不过是一个妃子而已,就如此猖狂。”安平公主嘲讽一下,“范家都没他们家嘚瑟。”
“贾家是勋贵,承恩公家是文官,行事作风自然是不同的。”
“能有什么不同,不都是汲汲营营吗?”安平公主不屑说道,“一个要面子,一个不要面子而已。”
“公主何出此言?”金嬷嬷不明白安平公主对范家的观感如此不好。
“你以为永惠从哪里知道玉儿的?”安平公主早让人查了,“那日永惠身边的人,唯一有可能认识玉儿的就是范家的姑娘,若不是她在永惠面前提到玉儿,永惠怎么会突然召见玉儿。”安平公主对这套挑拨离间教唆手段很是清楚。
金嬷嬷眉头皱起来,“范家姑娘为何突然针对林姑娘呢?”
“谁知道呢,或许是从皇后那里知道玉儿是因为阿渊的引荐,才承欢我膝下的吧。”安平公主也只是猜测,“范皇后无子,范家定然担忧日后,想要笼络下一任帝王,联姻是最好的法子。”
“陛下才继位。”金嬷嬷小声说道,“范家太心急了。”
“所以,我今日故意对陛下避重就轻,说得含含糊糊,按陛下的性子,他一定会弄清楚的,他自己调查出来的真相才是真相。虽然不会对皇后怎么,可是对范家的观感不会好了。”
“你且瞧着吧。”安平公主轻哼一声。
黛玉并不知道安平公主为她做那么多,她正耐着性子陪贾敏看戏。她心里就奇怪了,分明她对贾宝玉冷淡的很,为何贾宝玉还似个苍蝇似的围着她,连着薛宝钗和史湘云都凑过来了。
薛宝钗是随同薛王氏来的,因有王子腾的夫人在,贾敏也不好太落薛家面子,只是在和薛王氏见面的时候,应了一声,给薛宝钗一份表礼,之后再没说一句话。
史湘云是随同史家人来的,她常来贾府,贾母也很是喜欢这个娘家侄孙女,贾敏也就给了表礼。但是东西拿出来的时候,王子腾的夫人李氏眉头忍不住挑一下,因为贾敏给史家还有自家的人东西都是正常的来往,可给薛宝钗的好似随手拿出来的,差别太大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姑子怎么得罪贾敏了。
用了午膳看了一场戏,客人就陆陆续续走了。贾母留下了贾敏,还让史湘云在贾府住下,王夫人留下了薛宝钗。原本被拘在外院的贾宝玉也被放回来了。
黛玉只能跟在贾敏身边,亦步亦趋。
贾母看了一眼有些焦急的贾宝玉,对黛玉笑道:“难为你小孩家家耐着性子陪着我看戏,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孩子是坐不住的,外祖母知道你的贴心,可外祖母也心疼你,你去和姊妹们玩去吧。”话说到这个地步,黛玉只能起身。
等黛玉走了,贾敏开口对贾母说道:“宫里娘娘被册封是好事,只是如今只是妃位,上头还有贵妃和皇后,如今娘娘安稳生下皇子才是紧要之事。”
听了贾敏的话,贾母叹口气说道:“也只有你知道我担忧的事,他们都目光短浅,一个个得意洋洋。”贾母说的是王夫人。
贾敏佯装没听懂,“所以为今之计还是安稳未上,贾府是娘娘的娘家人,一举一动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母亲定要约束好家里人,不能给娘娘惹麻烦。”
贾母听了连连点头,贾敏继续说道:“家里还是低调些好,如今日的宴会,就太打眼了。”
贾母嗯一声,“你说的是。”但心里却不太认同贾敏,国公府也曾风光过,贾敏出嫁的时候,就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如今元春封妃这样的大事,就只请亲朋好友,她只觉得减薄。
见贾母不愿意继续说,贾敏也就将心思转到了戏台上,正听着呢。
贾母一句话犹如惊雷一般,“玉儿的亲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贾敏心里扑通乱跳,想着怎么应付过去,忽然见鸳鸯匆匆跑来,先看了一眼贾敏,才一脸着急说道:“回禀老太太,表姑娘身边人把宝二爷打了。”
贾母立马厉声说道:“怎么回事?宝玉可伤到了,快带我去看看。”贾敏也跟着起身,扶着贾母匆匆而去。
贾敏到的时候,便见着迦陵跪在地上,黛玉一人一脸怒气站在她面前,对面是一群贾府的婆子丫头,几个姑娘和丫头围着贾宝玉,贾宝玉捂着自己的脸庞。
贾母忙上前说道:“宝玉,让我看看,宝玉,你的脸怎么了。”贾宝玉的手把贾母拽下来了,一个巴掌印浅浅的映在脸上。
贾母气得往后退一步,厉声说道:“快把那个丫头给我绑了卖出去。”
黛玉想开口说话,但贾宝玉却抢先开口,“老祖宗,和她没关系,是我唐突了。”
“你还替她求情。”贾母更气了,也不顾是林家的丫头,立时让人绑了打板子。
但婆子想上前去绑迦陵,但黛玉拦着,一时乱糟糟的。
贾敏开口说道:“先让大夫给宝玉瞧瞧吧。”
贾宝玉忙说道:“我没事的,也不疼,这印子一会就没了。”
“还是瞧瞧吧。”贾敏淡淡说道,贾母忙叠声让人请大夫,王熙凤忙说已经去请了,王夫人也匆匆而来,见着贾宝玉的模样,泪珠子滚落下来了,对着贾敏说道:“宝玉是姑太太的亲侄,如何纵容下人打他呢。”
贾敏眉头一挑,“我家丫头失礼了,我带回去教训就是了。难不成嫂子想处置我林家的人。”
“不知姑太太如何处置?”王夫人恶狠狠看了一眼迦陵问道,“在我们家里,这样的丫头是卖去做苦力的。”
贾宝玉听了这话,忙开口解释,“不关她的事。”
王夫人忙低声说道:“宝玉,我知道你心善,但这事不能这样算了。”
贾敏看了贾母,贾母不吭声,便知道贾母是赞同王夫人的。她笑道:“都说林家丫头打了宝玉,可宝玉这个当事人却说没有,到让我糊涂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贾敏又问一遍,“宝玉你说说?”
众人目光落在了贾宝玉身上,贾宝玉支支吾吾的,“我见她陪着林妹妹在这边,想吓她们一下,迦陵为了护着林妹妹,才不小心打到我了。”
“原来是误会一场。”贾敏说道,“但她毕竟打了你,回头我就罚她。”
贾宝玉忙说道:“姑姑饶了她吧。”
王夫人厉声喊了宝玉,宝玉一哆嗦。贾母见状反而斥责王夫人:“你吓唬孩子做什么,宝玉是个好孩子,将事揽着自己身上。既有宝玉求情,就饶了这丫头吧,不必重罚了。”
贾母见贾敏一心护着林家的丫头,也不想和她闹得太僵了,且她也看了贾宝玉没什么事,就趁着贾宝玉求情顺势而下,也是想让贾宝玉给贾敏留下一个好印象。
“多谢母亲。”贾敏说道,“先瞧瞧宝玉的伤势吧。”
王熙凤请的大夫已经到了,查验了一下,笑着说道:“并没什么大碍。”王夫人忙道:“怎么会没事呢?”大夫也知道这些大户人家有些风吹草动就大惊小怪的,说道:“吃上一两副药就好了。”他就开些安神的药。
等大夫说无碍后,贾敏才带着黛玉回家,贾敏还想留她们吃晚饭,甚至想留下黛玉在贾府住着。
贾敏说道:“母亲今日也忙了一天了,这丫头是玉儿的贴身丫头,还得玉儿回去处罚。”
“宝玉心善不忍心她受罚,你们也别太重了。”贾母又说道。
贾敏微微颔首,但并没有顺着贾母的话说下去,贾母有些失望。
一出贾府,黛玉就忍不住愤愤说道:“明明是贾家表哥无礼,他们到倒打一耙。”
贾敏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闹着要做诗,我没什么心思,就带着迦陵逛逛,贾表哥就凑上来了,说些有的没的,我正准备走呢,他却拉我的袖子,迦陵一时情急,一挥手拦一下,便正好打他脸上了。”
贾宝玉连说真话的勇气都没有,上辈子她怎么就瞎了眼。
“好了,到此为止了。”贾敏也不能追究贾宝玉,因为一旦追究闹出去了,黛玉名声也跟着受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黛玉以为出了这事,贾府就不好在黏上来,可次日,贾母就差人请黛玉去贾府住着。
原来贾母见贾宝玉心心念念黛玉,便让王熙凤去请黛玉。贾敏直接拒绝了,“昨日黛玉也被那阵仗吓到了,说要在家里歇歇。”
王熙凤也不敢和贾敏对着来,很是关切问道:“林表妹可无碍?要不要我拿名帖去请太医看看。”
“没什么事,就是懒懒的,这会子正睡着呢。”贾敏这话一出口,王熙凤也没有理由去看黛玉了,只能说了几句闲话,就回府了。
贾宝玉自然不依,贾母忙说再让人去请。
可再次去请的时候,黛玉便去了安平公主那里小住。贾敏说道:“林家一个长辈极为喜欢玉儿,把她接过去了,说是小年后,才放她回来。”
王熙凤心中纳罕,没听说林家有什么长辈在京城呀,她以为贾敏是故意推脱,忙说道:“老太太多年为见过姑太太,心里想得很,一直想让您去陪陪她,但她老人家知道您事忙,便想着接了表姑娘,一解思念之情,二则也是她老人家爱屋及乌,见了表姑娘爱得什么似的,想日日都见着。”
贾敏叹口气:“我已经答应了,也不好反悔。”
王熙凤又无果,和贾母说了,贾母眉头皱起来,细细想着林家的人,倒还让她想起一个,难道玉儿那么有福气?
黛玉到安平公主府上的时候,晏先生也在,正陪着安平公主下棋。见了她来了,安平公主起身,“你陪他下吧,我去透透气。”
黛玉知道安平公主是要输了,偷笑一下,忙答应下来。
等安平公主走了,黛玉才问道:“先生,阿璟呢。”如今,她心里的烦闷只能和林璟这个知情人说。
晏先生挑眉,“你就这么惦念他?”
黛玉忙嗔道:“先生。”也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得,耳垂有些泛红。
“过了年,陛下要开恩科了,阿璟正准备武试呢。”晏先生也不再逗她。
“阿璟年纪也不大吧。”黛玉有些担忧,“武试要比武,他岂不是要吃亏。”
“有才不在年少,我让他去考,自然是有把握的。”晏先生宽慰黛玉。
黛玉点了点头,又说道:“这次搬家到京城,整理东西时候,到发现了许多书籍,我这些日子有空的时候,修补了一下。发现了一些兵法,我让人送给他。”
“嗯。”晏先生看了一眼黛玉,想起安平公主说起黛玉被折辱的事,有心想问一下,可又觉得不合适。
“怎么了?”黛玉见晏先生打量她,疑惑问道。
“无事。”晏先生决定还是让安平公主去问吧。
晏先生和黛玉正下棋的时候,金嬷嬷传话说是司徒渊来了,欲拜见晏先生。
黛玉忙说道:“那我就先避开。”
金嬷嬷有些古怪说:“四皇子也要见姑娘。”
“见我?”黛玉反问一声,“见我做什么?”她虽然想问一问司徒渊关于英莲的事,可知道自己私自见司徒渊不合适。
“宫里知道你受的委屈。”金嬷嬷解释一句。
晏先生神色有些凝重,宫里是想安抚一下,可是也不能让司徒渊一个皇子来,毕竟黛玉是臣子之女,男女有别。
但他们是想多了,司徒渊在给太上皇请安的时候,给太上皇奉上了一道新颖的点心,太上皇觉得安平公主也喜欢,便让司徒渊送安平公主尝一尝。他也知道安平公主喜欢黛玉,时常接黛玉小住,若是黛玉在公主府,便让司徒渊顺道安抚黛玉,若是不在,就算了。因为安抚黛玉这事,在太上皇心里就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没必要大张旗鼓的。
司徒渊也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黛玉还真正。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一瞬,他心里涌过一股转瞬即逝的喜悦。
安平公主便陪着司徒渊过来了。
黛玉忙起身行礼,从司徒渊的角度来看,只看到黛玉乌压压的发髻,及上面戴的碧玺珠花。他想着,怪不得永惠会一眼瞧中黛玉的簪子,这样精致的东西,他一个男子都想细细看一看。
黛玉行过礼之后,垂着眼眸不直视司徒渊。司徒渊有丝失落,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父皇和母后已经知道林姑娘的委屈,永惠已被禁足了。”
黛玉忙说道:“臣女并不觉得委屈,能见公主一面,是臣女的……”黛玉轻咬一下下唇,才说出剩下的字,“福气。”
听了黛玉这样的说辞,司徒渊反而轻笑了,“行了,我和你也是旧相识,就不必掩饰了。”
司徒渊又问了晏先生几句,“皇祖父一直想和您下棋。”
晏先生道:“臣之前在郊外小住,倒不知道太上皇如此惦念臣,臣明日就上折子。”
司徒渊这才注意到棋盘,“这局还未完吧,晏先生下完就是了。”
黛玉很是恭谨说道:“虽未下完,但结局已定,是臣女输了。”
“是么?”司徒渊挑眉反问,落下一子,“说不准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你要是有兴致,就陪着晏先生下完吧。”安平公主开口说道。
司徒渊便在黛玉之前的位子坐下,和晏先生下起来,虽然看似司徒渊那一子扭转了局势,但就在他以为要胜利的时候,却功亏一篑,输了。
后来司徒渊才明白很多事都是在你以为要赢了到手的时候,上天却给你当头一棒,就如这局棋一样,输了失去了。
黛玉有心问英莲可却开不了口,司徒渊似是猜到她所想,微微动了动,原本搭在腿上的荷包垂下来,黛玉认出是英莲的手艺。心中松了一口气,英莲能做荷包,且司徒渊戴了出来,那么英莲还是安稳的。
司徒渊让人拿出了点心,请安平公主等人品尝,黛玉也捏起了一个,用帕子托着,粉嫩的唇微微张开,咬下一小口。太甜了,并不符合她的口味,但这是太上皇赐下的,又不能扔掉。黛玉左手收拢起来,用帕子包住了点心,佯装自己吃了,可实际偷偷塞到了袖子里。
她以为没人发现,但全被司徒渊发现了,司徒渊觉得这才是他认识的黛玉,之前恭敬有礼低眉顺眼的黛玉太过于陌生了。
司徒渊也没逗留太久,便离开了,临走前,对安平公主说道,“姑祖母若是无事,可带林姑娘入宫拜见下父皇和母后。”
等他离开之后,安平公主和晏先生对视一眼,忽然问黛玉:“你觉得四皇子如何?”
黛玉愣住了,不明白怎么问她这个问题。
“公主是何意?”黛玉直接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