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粘人 “你要求我,你管管我。”……

    回到家, 喻时九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长长一条喻舟夜曾经在蓝海湾A区的消费清单。

    资料被他翻得乱七八糟堆了一地,都没地下脚了。

    当初, 他为了回避掉对喻舟夜那点愈发失控的好奇心,所以将这张清单压在最底下, 层层叠叠的资料里面,随便找了个地方插进去。

    现在好了, 一页页翻资料翻遍了,又再次找出来。

    喻时九坐在地上, 抽出烟点着, 挨个从第一行看到了最后一行。

    消费都很干净, 跟他的人一样。

    这一点是当时他拿到清单的时候就很意外的,他想得到喻舟夜是体面人, 可是他居然能在A区干净到一尘不染, 连一个陪玩打牌的女嘉宾都没有点过。

    至于喻舟夜的喜好,他喜欢淡口的, 不热衷极限运动, 但是什么都会一些, 都玩过。

    喻时九猜测也是因为那时候权势不稳,同行有人提出来,他就不能表现不足。

    他得让自己任何时候,任何场合, 都是什么都会的, 都是说话有分量, 能站在中间的那个。

    喻时九以前很怕自己通过这张清单,对喻舟夜了解太多了。

    那时候,他和喻舟夜之间还有着林婉清和父亲的隔阂, 他就已经察觉到自己不太对劲了。

    现在那个秘密在他面前揭开,他们之间,是他欠了喻舟夜的。

    是他占尽便宜,伤害到其他人。

    而且他和喻舟夜,不是亲兄弟。

    这一点,比他自己是个假少爷还要阴险。这能让他见不得光的想法,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重新找出来这张消费清单,喻时九想把喻舟夜摸透。

    却只能看出来他喜欢淮扬菜,重复点过三次。

    喜欢墨蓝色装饰的现代简约风格的房间,因为过夜的房间会要这样的。

    什么酒都喝,可能更喜欢喝……甜牛奶?

    喻时九跟发现新大陆似的,看着他每次在A区过夜,或者酒局散场,都会消耗掉的一杯甜牛奶。

    喻舟夜这个人,他喜欢喝甜甜的香浓的牛奶?

    怎么看都很违和。

    喻时九上下算了一下,这个饮酒量,他可能是为了养胃,在外面不像家里有药膳,但是又想吃点甜的吧。

    喻舟夜,他会吃点甜的。

    没有人,天生下来,就是喜欢吃苦的。

    他哥出生的时候,没了母亲,接着又离开自己的父亲。

    继位家主的时候,十七岁。

    在外不能回到自己的家,也不能出门,只能被软禁起来,有十七年。

    喻时九的烟灰快要落下来,深吸一口,往前够身子,去把灰烬弹在床头的玻璃杯里。

    用燃着的一点火光在甜牛奶的旁边烫了一个洞出来,提醒自己。

    喻时九都数不清自己吃过多少甜头。

    老爷子在世的时候,被捧在手心里长大。

    老爷子没了,喻舟夜对他有求必应,言出必行,呵护备至。

    就连林婉清,都会为了让他舒心,极力回避他,把自己在喻家过得像个不存在的透明人。

    他盯着清单上被自己烧出来的那个洞,喻舟夜吃过什么甜头呢?

    他想不出来。

    从出生,到他们相遇的、喻舟夜的十七岁。

    从上一世,到这一世,又再到眼下。

    这一路走来,喻舟夜今年二十一岁了,他有吃过一点甜吗?

    他会喜欢刚接手喻家时,那些忙碌的,伤身体的,恶心巴拉的曲意逢迎和酒局吗?

    会喜欢用自己这一条性命,来为喻家,为自己的地位立威吗?

    会喜欢生下来就要背负重担,还要照顾他这个没有血缘,抢了他父亲和已故的母亲,还一点也不给他省心,只会惹是生非的假弟弟吗?

    还是会喜欢,从未有过自由的生活呢?

    ……很多很多。

    他从生下来,体弱福薄,险些丧命,就开始吃着不该他承担的重任来长大。

    喻舟夜吃到过的苦,他也数不清。

    就像他数不清自己吃过多少甜头。

    喻时九打开衣柜看了眼,打算把自己的衣服一水儿地全部换成深蓝的、墨蓝的、黑灰的,喻舟夜喜欢住这样调性的房间,说不定也会看他舒服一些。

    那说不定就多看他两眼呢?

    回过身,无处下脚,他索性直接靠在床边,懒得起身再把资料都捡起来,就点着烟翻动地上的纸张。

    时间过得飞快,等他记完一个大项目的细节和人脉关系网,站起来的时候脊骨咯噔噔响了几声,酸痛得很。

    再一看时间,快十二点。

    他准备洗个澡清醒清醒再接着记,他要加快进度了,平时都在学校里,就趁他这个暑假赶一赶。

    第三根烟泡进玻璃杯的凉白开里,喻时九特意找出来一套深蓝色的睡衣去浴室里,有意养成自己的习惯。

    但是站在淋浴间脱裤子之后,一眼看到自己穿着昨晚在喻舟夜那里换的内裤。

    喻时九动作停顿几秒,拆掉一管漱口水,涮掉口腔里留下的烟味,再洗干净手指,穿上裤子出门。

    刚走一半就折回来,带上他没能看完的一部分资料。

    三楼,站在喻舟夜的门前。

    这个点,他希望他哥哥已经睡下了,好好休息。

    然而看一眼脚底,从门缝里透出来一道细微的亮着的缝,他的哥哥还没睡。

    喻时九倚着门框敲敲门。

    “哥,你给我的资料,我来请教你了。”他说。

    里面过了会儿打开门,喻时九低着头等待,嘴里还在喊:“下午我们说好的……哥。”

    喻时九顺着面前的身躯抬起视线,看到喻舟夜的睡衣上面是没系好的扣子,锁骨的漂亮的形状露出来一半,还有带着湿气的头发。

    沐浴露的香味掩盖不了他身上那种特别的木质淡香,喻时九立刻站直身体。

    “哥,洗澡呢?”他说。

    “洗完了。”喻舟夜看到他手里的资料,转身走回去:“你先坐一下,我吹头发。”

    “我给你吹。”喻时九不经思考就接话。

    喻舟夜回过头,似乎有些不解地看过来。

    “我……闲着也是闲的。”喻时九立马先把房门关上,把自己放进喻舟夜的卧室里。

    “有什么想做的?”喻舟夜说:“可以直说。”

    “吹头啊。给你吹。”喻时九说得极其自然。

    自然到喻舟夜都没看出来端倪。

    温热的风扫在喻舟夜的脑后,喻时九伸手拢住他被吹得微微发红的耳朵。

    手指尖总会碰到喻舟夜的耳廓,他不由自主地把虚拢起来,护着这点容易泛红的皮肤,仿佛他的碰触也会弄坏他。

    喻时九不会给别人做这些,但是他尽量做得细致。

    明明之前在车上对喻舟夜动手的是他,现在处处小心翼翼,舍不得的也是他。

    喻时九觉得自己太分裂了。

    如果是……喜欢一个人。

    那么这喜欢,会有想要狠狠欺负他,又舍不得碰还舍不得他皱眉吗?

    他对喻舟夜,似乎是越过了“喜欢”这两个字,是直直地抵达终点的。

    他自打认清楚自己的邪念,就确定自己想要拥有他哥,只想要这一个人,导致他根本不会去思考这些细节。

    什么喜欢,什么患得患失,都不及他能紧紧握在手里的拥有来得实在。

    喻时九只知道自己现在,在轻柔地一下下给白天鹅梳理羽毛,都不敢用上力气。

    这种美丽的动物一定很敏感的,不能吓到他,更不能让他不舒服。

    “会敲门了,还要主动出力。”喻舟夜问:“没有什么想要的?”

    “没有啊。”喻时九说。

    如果想跟你睡觉算的话,那想要的可多的去了。他心想。

    “这不是顺手的事吗。”喻时九拨弄喻舟夜柔软的发丝,手感好极了,忍不住把吹干的地方多摸两次。

    “你不喜欢我讲礼貌啊?”

    他道:“还好我敲了门,不然我就要看到你不穿衣服的样子了。”

    “我洗澡会关上门。”喻舟夜说。

    喻时九关掉吹风机,俯下身按在喻舟夜的肩膀上。

    他站着,喻舟夜坐着,他终于也能对着喻舟夜有居高临下的感觉。

    低下头给喻舟夜整理发丝,喻时九的手指拉开喻舟夜后面的领口查看:“哥,你皮肤真嫩,我在车里按的那下,现在还有点红。”

    喻时九拿手指尖在他的红印上面比划,很淡薄的一片红。

    “热水冲的吧。”脖颈传来细微的痒,喻舟夜没有避开。

    “那也嫩。”喻时九把他的衣领再悄然勾开一点点,能看到喻舟夜美好的脖颈线条。

    他用视线去一寸寸描绘这优美的轮廓,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可以把他眼里的欲望尽数遮挡。

    再拿拇指在红印上面摩挲,喻时九能赶到被按住的身体有些不适,喻舟夜的肩膀轻微动了动。

    他知道要点到为止,该收手了。

    “哥,吹好了。”他说。

    “嗯。”喻舟夜问他:“哪里没看懂?”

    喻时九转头把自己拿上来的资料交给他,视线不经意地往他的衣领上飘了几眼。

    然后在喻舟夜翻看的时候,伸手过去将他睡衣没扣上的两颗纽扣扣起来。

    喻舟夜抬眼道:“出去浪了几天,又知道回来粘人了。”

    喻时九笑了下:“我黏我哥,天经地义。”

    喻舟夜闻到他袖口上很淡的烟草味:“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嗯?”喻时九顿了顿,转而道:“早知道就先洗个澡再给你吹头发了,这都能闻到,烟味肯定留在你头发上了。”

    喻舟夜拿住他的手放在鼻尖嗅了下:“衣服上的。不影响。”

    影响可大了,喻舟夜的手心很温暖,喻时九反手一把用自己的手心按在喻舟夜的掌心上。

    “哥,你不喜欢我抽烟。”他说。

    喻舟夜只道:“嗯。对身体不好。”

    “那你跟我说。”喻时九盯着他道:“你要求我,你管管我,你多说我几句。”

    喻舟夜笑了:“我让你别抽,你听吗?”

    “听啊。”喻时九坦荡道:“我哥的话,我肯定听。你不让我抽烟,我就不抽了。”

    “然后背着我偷偷抽?”喻舟夜精准猜测道。

    喻时九被说中了,闭上嘴。

    他不想松开他哥的手,于是拉着拽了拽:“抽烟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戒掉的。只要你管我,你天天管我,我就抽不上了。”

    喻舟夜看他的模样,实在有点好笑,是只不讲道理,撒泼打滚的小狗崽。

    “烟给我。”喻舟夜松开他的手,带着些许无奈道。

    喻时九从口袋里掏出来给他。

    “就一包。”他主动交代:“家里没了。”

    “去洗洗,把衣服换了。”喻舟夜说着将他的资料翻好放一旁。

    喻时九顺理成章说:“我还没洗澡,刚好洗了你给我讲,我这次快点。”

    他说完就去拉开喻舟夜的衣柜,用行动堵着他哥可能会拒绝的言语,拿出来喻舟夜不那么崭新的一套睡衣。

    再在他哥的衣柜抽屉里,和昨天一样,从最顺手的地方取出一条内裤。

    一气呵成,带着睡衣和换洗的内裤大模大样地走进喻舟夜的浴室里。

    喻舟夜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把浴室的门一关,身影消失在眼前。

    喻时九的粘人,似乎比他养伤那段时间还要明显。

    那会儿,他可不会这么自然地找到借口,来和他肢体接触。

    喻时九的手心比他的温度一些,他想大概是少年人血气方刚。

    这个少年,总是能做出很多让他预料之外的事情。

    他接手喻家的时候,就做过喻时九会很难管教的心理准备,也想过,他们之间的矛盾,也许一辈子都解不开,只要喻时九可以过得自由自在,他愿意给他的一切兜底。

    他能让喻家,让自己,走到高处,给他一个自己从未享受过的,随心所欲的生活。

    只是现在,喻时九的变化,一次比一次让他意外。

    第32章 夏季充满生命力的磅礴大雨 那是和自己……

    喻时九想要很快的洗个战斗澡出去, 听喻舟夜讲课。

    听他在自己耳边说话,坐在自己的身边。

    能这么顺利地进来,他自己都没想到, 今晚来找他哥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蹭在他哥身边睡觉。

    真不是个东西啊。

    他哥对他那么单纯善良的, 他说什么都听,说什么都信的。

    喻时九在水流里, 用自己的右手按在自己左手的掌心里,模拟出刚才按住喻舟夜的掌心的样子。

    没出息地自己躲在浴室里乐出声。

    洗完了穿衣服, 又想到他哥。

    喻时九盘算着, 这样一套一套的穿的他哥的睡衣, 等他们打理好,再给喻舟夜挂回去的时候, 是不是就等于……喻舟夜总有天会穿到他穿过的?

    喻舟夜那副完美无瑕的身体, 穿他穿过的衣服。

    喻时九觉得自己要是个没进化完全的哺乳动物,那他绝对得在喻舟夜的衣服上留下他的气味。

    这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昨天睡了, 今天要睡, 明天还要睡。

    他得天天蹭他哥的床睡。

    这样一来, 就算他自己不能在他哥身上留下气味,他哥的气息总能在他身上留下点吧。

    昨晚睡觉,他都躲在被子里想给自己腌入味。

    喻时九今天动作快得很,十几分钟就匆匆忙忙地洗完, 像是要赶着去约会一样。

    吹好头发, 打开浴室门快步去到他哥身边。

    “我好了, 哥。”他就贴着喻舟夜的腿边坐着,四肢懒散地借机凑到他哥的脑袋旁边,去看对方给他指的关系网。

    喻舟夜真的可以对这么巨量的资料里面的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 不需要搜索就能讲出来来龙去脉:“这个人是丰宇企业和宁阳建筑的中间人,他在这个项目之前,叫上了我们开发部的经理……”

    喻时九点点头,边听他讲,边不着痕迹地,自然地倒在他哥的肩膀上。

    脑袋抵上面,闻着喻舟夜让人安心的气味,面颊透过睡衣丝滑的布料感受到他哥的体温,时不时跟着问几句疑惑。

    等他哥讲完了,喻时九恋恋不舍地坐起来,把资料拿回去,坐在沙发上看。

    喻舟夜在亲自检查小孟昨天报上来的合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喻时九知道他哥为了工作是不会先休息的,就跟着他一起熬。

    结果不知何时,喻舟夜的身边实在是太舒服了,他后背瘫在他哥臂膀上,笔记写的眼花缭乱,手里的书页一滑,居然睡着了。

    喻舟夜身上特殊的淡淡的香味,就像引导他走进了古朴的小巷,越走越深,迈进尽头的隐世的寺庙里面。

    木质香味,没有檀香那么浓郁,不知道是什么木头烘干之后的味道。

    他在里面找了很久,绕了一圈又一圈,只能找到缭绕可见的香火,和寺庙里的檀香味,遍寻不到喻舟夜身上那股淡香的来源。

    可是他分明闻到了,在这个梦境里面无处不在。

    他哥身上的味道,他抓不住,可它总萦绕在四周。

    喻舟夜等他睡熟了,低下头看着已经倒进他怀里的少年。

    他们长得并不像,年龄的差距掩盖了这个真相。

    喻时九的眉目比他要锐利多了,是带着野的张牙舞爪,半点不收敛。

    喻舟夜真实看到他的第一眼,对方就像是山里跑出来的敏捷而爪牙锋利的小野狼。

    自由和生机,在他身上蓬勃生长,对着任何人,任何事,都能张扬地喷薄而出。

    那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模样。

    也是他从未有过的随心所欲。

    这要比听林婉清转告他,比听喻家的人来传达,比他对着照片,和遥遥相望要来得真切许多。

    从旁人的言语里,从静止的图像上,从他相隔甚远的向往里,只能看到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溪。

    真实见到喻时九的那一天,他却看到的是一场夏季充满生命力的磅礴大雨。

    少年睡得似乎很熟,又不太安稳的样子,脑袋往喻舟夜的腹部紧紧抵着,呼吸穿过睡衣的布料,把他那一块皮肤都濡湿。

    喻舟夜碰了碰他的耳廓,对方只是把头往他身上埋得更紧了。

    他好像在做什么醒不过来的梦。

    喻舟夜看看时间,指针快要指向两点。

    一手扶住喻时九的后背抬起来,站起身,拿另外一只手将他的双腿一把捞起来。

    喻时九伸手在半空里徒劳抓了抓,朦朦胧胧地喊了一声:“哥……”

    “嗯。”喻舟夜温声应他。

    捞起膝窝的手臂将他抱紧,然后放上自己的大床。

    明亮的大灯被关掉,床底有夜间的提示灯光,昏黄而低沉地亮着。

    喻舟夜任由喻时九自己学到一半的资料摊在桌上,摆满自己的地方。

    粘稠模糊的光线中,他俯身将喻时九额头上垂下来的发梢拂开,露出来跟他并不相似的眉眼,低声道:“晚安。”

    ·

    喻时九今天的心情一直很好。

    直到一整天的事情全部结束,他从林婉清的住院部走出来,心里的雀跃才稍微安分下来。

    昨晚他哥抱他了。嘿。

    这是他推翻了好几个猜测之后,留下来的真相。

    喻舟夜总不可能把张伯叫上来给他抱床上去,那除了喻舟夜,没别人了。

    他昨晚做了一场轮回般的梦,只是不断地在那个寺庙周围的树林里寻找,走了一圈又一圈,找不到他哥哥的影子。

    却能闻到他哥身上的气息。

    换个人,肯定会把这个归咎于一场噩梦。

    喻时九不会,喻时九觉得特别值。

    说明他哥无处不在。

    因为他知道,喻舟夜本身对他的关怀,就是无处不在的。

    他只是需要一个途径,一个机会,去把他哥找出来。

    把喻舟夜,也圈在自己的怀里。

    他现在已经敢去计划怎么能靠近他哥了,包括肉.体和灵魂。

    喻时九感觉自己昨晚,似乎就找到了那么一点点。

    早晨醒来时,他回房间换衣服,还从他哥那儿讨了一个短暂的早安抱。

    不过目的是他第一次跟公司的流程,他摊开双手问他哥要的鼓励。

    喻时九不敢停留太久,喻舟夜抱起来太舒服了,他怕多一秒就要露馅。

    手机在兜里震动,喻时九打断自己的回味,给对方回复消息-半小时后见。

    对面秒回-好嘞,那我叫烤串了。

    江城刚得了个自己的小别墅,被家里管了十几年,第一次能有个自己过夜自己待着的地方,喊他和李正安一起过去暖暖房。

    吃的喝的什么也不用拿,他家里有保姆,用不上自己开火。

    喻时九在路上直截了当地发了个八万的红包过去。

    江城的语音条瞬间冒出来,喻时九在车上打开来听-

    卧槽,喻少,你太会了,霸总啊你。

    喻时九在键盘上敲字-不要?

    对面回他的还是语音条-要要要!喻少给的我直接存起来都不用好吧……

    江城说完朝着听筒亲了个响声出来。

    喻时九有点后悔点开这条语音-

    闭上嘴,白痴会通过电流传染。

    江城一连给他回了好几条,喻时九点击转文字,看到他说的是:你们一个也别跑,今晚不醉不归,我要把你们全亲了。

    里面还有李正安略显嫌弃的声音在一旁骂着快滚。

    喻时九把手机收起来,让司机回家一趟。

    迟到了十五分钟才到地方,江城拉开门就是一句:“迟到自罚啊。我和正安都没敢开吃。”

    喻时九低头从自己脚边提起来两瓶红酒,往江城身上一放:“喝去吧。”

    “什么东西。”江城差点没接住,赶紧抱上。

    然后打开手提袋的包装往里面瞅了一眼,倒吸口气。

    “我天,喻少,你这不会是偷的你哥的吧。”江城一脸震惊,看向一点事儿也没用的喻时九,咽咽口水。

    “这玩意儿咱们拆了,能喝懂个什么啊,太浪费,我都心疼。”他说。

    “那就放着,什么时候想喝再拆。”喻时九说:“给你了就是你的。”

    “……我有这个资格拿吗?”江城不放心地看看李正安,又问:“真是你哥的啊?”

    喻时九说:“嗯,从他酒柜里拿的。”

    “那我不要了,万一你被打了,我更心疼。”江城说:“那比喝这酒心疼多了。”

    喻时九给他脑袋上推了一把:“神经。”

    李正安冲他招招手:“拿来我看看。”

    江城递过去,他们俩开始嘀咕品鉴上红酒瓶了。

    喻时九跟他们一起坐在地毯上,拿出手机给喻舟夜发消息-

    我在江城家吃饭。他有新房子了,我们过来开张。

    喻舟夜依然很简短-好。

    喻时九想了想-我从你酒柜下面拿了两瓶红酒送他。

    喻舟夜-嗯。

    喻时九对着屏幕琢磨,对面忽然多了一条消息冒出来。

    喻舟夜-会喝醉吗。

    喻时九的脸上不自觉地挂上点笑-你猜。

    喻舟夜-定位发我。

    喻时九乐呵呵地把定位发过去了。

    然后附带上一句-喻少的酒量,千杯不醉。

    喻舟夜那头停顿片刻,他都在想他哥是不是不高兴了,对方发过来一句-

    玩得开心。

    喻时九对这四个字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

    他哥这是真心的,还是真不高兴呢?

    要不,他再发个消息直接问问?

    还是等他哥来接他的时候问?

    他哥该不会因为他这种非要喝很多酒的话,不管他了吧?

    喻舟夜对他的纵容度那么高,应该不可能。

    喻时九没发现自己对着手机出神,另外两人的声音已经安静下来。

    江城眼瞅他一会儿乐,一会儿皱眉头,拍拍茶几叫他:“喻少。”

    喻时九抬眼。

    江城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恋爱了啊?”

    第33章 女朋友 “你想讨谁的欢心?”

    恋爱?

    这是他能想的事情吗?

    他都想没过跟喻舟夜恋爱, 只想过跟喻舟夜在一起。

    原来这就是恋爱啊?

    喻时九听到了新大陆,就像他没想过那种单纯青涩的喜欢一样,更没想过能跟喻舟夜有这么美好的清纯的字眼。

    他对喻舟夜的邪念, 除了身体上的占有,就是灵魂的圈地。

    不是从无到有的喜欢, 是最初从恨发芽,然后一条道走到黑的地狱。

    李正安开了两罐啤酒, 给喻时九的方向推过去一罐。

    “手机里有女朋友?”他问。

    “进来一句话都没说,盯着手机一会儿笑, 一会儿皱眉头。”江城附和道:“这才一学期就有女朋友了, 喻少的行动也太快了。”

    喻时九心里微动, 没有否认。

    反而问:“很快吗?”

    “要是在原来的学校,都是熟人, 也不快吧。”

    江城把送上来的烤串给他们挨个分出去:“但是你换学校了, 不得适应一下?我上了半学期才跟班里的人混熟。”

    “本来就熟。”喻时九说。

    江城立刻捕捉到重点,跟李正安对视一眼。

    “是我们以前班的?”他问。

    “不是。”喻时九拿起啤酒一口直接灌下去。

    “恭喜啊。”他把只剩个底的啤酒罐往桌子上磕:“这房子以后你自己住?还住校吗?”

    江城被他绕回去, 跟李正安一起碰杯:“我也只能周末出来住了, 周内还得住在学校里, 有晚自习,大晚上还得回来,我不想跑。”

    李正安看向喻时九问:“你呢?还住在家里。”

    “啊,我住校, 箐英离我家有点远, 我也周末回。”喻时九边吃边说。

    “你没搬出来?”李正安问。

    喻时九摇摇头:“我爱住家里。”

    江城先是奇怪, 然后又了然点头:“看来你跟你哥关系越来越好了。”

    喻时九莫名带上点笑意,听他的朋友提到他哥,顺耳。

    “我和我哥什么时候不好啊。”他说。

    “哎哟……肉麻。”江城搓搓自己的胳膊:“您开心就好。”

    手机响了一下, 喻时九拿起来看,不是喻舟夜的消息,有点失望。

    但是他翻到列表里,点着喻舟夜的微信头像拍了拍。

    喻舟夜这种身份地位,除了他,料想也没人敢这么干。

    感觉不错,所以他又拍了一下才放下。

    “要不把你女朋友叫过来,我们一起吃。”江城大方道:“以后我这儿,你们俩谁要用,自己带人过来就行。”

    “我有地方。”李正安说。

    “那就喻少,我给你把钥匙,你不是还没地儿吗?”江城说着就从抽屉里把钥匙翻出来,打算卸下来一把。

    “约会开party都行,随便造。”他把钥匙给喻时九:“只要别弄我睡觉的床上就成,其他房间想怎么玩怎么玩。”

    喻时九勾起钥匙圈,钥匙挂在上面晃了晃。

    他突然问:“怎么造啊?”

    江城一愣:“随便造啊。你要约会,不得干点什么?东西自己买啊,我家没套。”

    喻时九把钥匙扔回他身上:“我用不上。”

    “你爱开房啊?”江城没经大脑一问。

    顿时给喻时九问住了。

    他连他哥的手都没正式牵过,这种事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能干上。

    “有点道德。”喻时九说:“我还差着一年才成年。”

    “……靠!开眼了。”江城一脸震惊:“真没想到喻少您这么讲究。我还以为你有女朋友,早就把事办完了。”

    喻时九本来没什么,被他一点,心里堵上了。

    “你当心挨揍。”李正安在一旁小声提醒。

    江城立刻清清嗓子:“那我不是看喻少上次压我那么熟练吗,给我吓一跳。”

    喻时九横他一眼,冷冷道:“你想死。”

    江城往李正安身后一倒,躲开刀人的视线:“我不想!大大地不想!喝酒喝酒……”

    喻时九被他们一会儿一句女朋友,一会儿一个你哥给刺激到。

    喝到最后,他们直接拆了一瓶他带来的红酒,一人倒了两杯。

    不混着喝还好,红酒混着鸡尾酒和啤酒,下肚之后没多久,喻时九就感觉脑袋在飘。

    手机一直响了好几声,江城推推他的胳膊:“接电话,你女朋友叫你呢。”

    喻时九栽倒身子,趴在沙发上摸到自己的外套,翻出来手机。

    “还没结束?”喻舟夜的声音直接跳出来。

    喻时九“啊”了一声,看看桌子上倒下的一大堆啤酒罐,然后拿起一旁的威士忌晃了晃。

    “还有点没喝完。”他说话的声音跟脑子一样飘。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喝酒啊。”

    喻时九头重脚轻,索性就歪在沙发上也不起来了,把先前的疑问甩出来。

    “你要是不高兴,我不喝就行了。”他说。

    江城和李正安虽然也喝了不少,但都没有喻时九这么多,他显然心里有事儿似的。

    现在看,是女朋友的事了。

    二人看看喻时九,再相互看一眼,默契十足保持沉默。

    “你的朋友买房,是喜事。”喻舟夜道:“喝点酒很正常。”

    “那你喜欢吗?”喻时九舌头在打架,追问道:“那你讨厌吗?”

    喻舟夜道:“适量就好。”

    “想听你一句喜欢真难啊。”喻时九叹着气说。

    天花板在打转,他这次是真的不清醒了。

    什么女朋友。

    什么恋爱。

    都无所谓,他就想要喻舟夜。

    “喝多了?”喻舟夜听出不对。

    “嗯。是吧。”喻时九在沙发上翻个身,一只长腿挂在边缘上摇摇欲坠。

    “那你讨厌我吗?”他非要问。

    “不讨厌。”喻舟夜说:“你乖一点,我让人去接你。”

    “不要。”喻时九摇摇脑袋:“我不要别人接我回家。”

    喻舟夜看看手里没处理完的公务,犹豫片刻,道:“等着。”

    挂了电话,喻时九去摸威士忌的瓶子。

    他哥不讨厌他,那当然!

    他哥对他可好了,怎么会讨厌!

    可是他哥也不肯说一句喜欢……

    喻时九脑子不清醒,不管是什么喜欢,对喝酒的喜欢,对吃饭的喜欢,对什么的喜欢都行,他就想听一句喜欢。

    “喻少,别喝了。”江城倒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你这个小女朋友,你们吵架了啊?”他安慰道:“没事儿!哥们儿送你回家。不让别人来接。”

    喻时九瘫着一动不动,就脑袋摆摆,喃喃道:“我不回。他要我等他。”

    李正安站起来,拉上喻时九的胳膊给他拽起来,到一半儿对方就倒回去。

    “那你等吧。”他松开手说。

    等手机再响起来的时候,三个人都东倒西歪躺在沙发上,喻时九挣扎着把手机接起来。

    “出来。”喻舟夜简明扼要。

    喻时九眼前一片花:“奥。”

    没走两步,就被李正安的腿拌倒,亮着屏幕的手机掉下去,砸在江城的腿上。

    江城捡起来还给他:“我送你。”

    “不用。”喻时九把手机一拿,歪歪倒倒地往外走。

    “我女朋友来接我了。”他说。

    “啊?”江城看着他走去换鞋,模模糊糊想起来,刚才那通电话……

    正在通话中的显示名字,不是“哥”吗?

    ·

    喻时九一走出门,冬夜的寒风一吹,手里拿的外套差点掉下去,浑身抖了抖。

    眯起眼一看,喻舟夜的车就停在前面,他居然能开进来?

    真有本事。

    没等他朝着那辆车迈出步伐,脚底板就打飘,直直往前栽。

    喻时九闭上眼,身体没有落地,是被一个有力的怀抱接住的。

    他鼻腔里呼吸到自己的酒味,和熟悉的木质淡香。

    没头没脑地扒住面前的人不放,一张嘴说话打结:“哥……是不是我哥。”

    喻舟夜从浓墨的黑暗里伸出手接住他,此时挡在他的面前,能撑住他整个身体。

    “喝好了?”喻舟夜问。

    喻时九听到这声音,顿时安心,笑着说:“没喝好。”

    喻舟夜来接他,他真高兴啊。

    换个别人,那什么谈恋爱的,还是女朋友,都不一定能到门口来接他。

    “还得是,我哥!”他喊道。

    喻舟夜想不到他发什么疯,一个小醉鬼看着还有挺有意思。

    他半搂着把喻时九架起来往车上走,喻时九也就勾着他的脖子喊哥的时候稍微乖一点。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院子短短的一段路,走起来一点也不平坦。

    喻时九平均走两步,就得栽下去两秒,喻舟夜感觉他简直是在跟自己作对。

    这比他干脆晕过去还费力。

    “哥,你又加班。”喻时九拽着他的肩膀说。

    “不来接你,我会少加班一个小时。”喻舟夜说。

    “难道我是你的工作吗?”喻时九不高兴了:“你不喜欢我吗?”

    喻舟夜扶着他在车身前站稳,去开车门。

    喻时九脑袋一热,抓着他的肩膀把喻舟夜按在车门上,刚打开的车门被二人压地关上了。

    喻舟夜加急处理完公务,匆匆赶过来,这个小狗崽还不配合,他推开喻时九:“先回家。”

    喻时九拉住他的胳膊压回来,浑身酒气凑过去,睁着一双迷离的眼,怎么也看不清眼前的面孔。

    只能用热烫的手心,去依次触摸喻舟夜的鼻梁眉眼来分辨。

    “哥,你不喜欢我。”他说。

    少年的话带着几丝委屈,手里的热度却灼烧心脏,身体的压制也意图彰显。

    喻舟夜垂眼,深邃目光看向他:“没有。”

    “我跟他们说,我女朋友来接我了。”喻时九没头没尾地说。

    “嗯。”喻舟夜说:“人呢。”

    喻时九笑了笑,醉醺醺地夹杂着得意说:“你说呢。”

    他视线混沌,喻舟夜却比谁都要清醒。

    静静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扑腾,温热的吐息被酒精浸透了,再洒在自己的侧脸上。

    喻时九看不清,他看得清楚。

    那热息就洒在他的唇边,只差一寸,他们就会吻上。

    喻舟夜扶住他的手,往后一滑,搂在喻时九的腰上。

    黑眸幽深,从少年迷离的双眼,打量到因为酒精刺激而嫣红的唇瓣。

    “我,不会谈恋爱。”静默中,喻时九脑袋突然栽倒在他脖子上。

    “哥,我不会、谈恋爱。”他又说。

    喻舟夜喉结一滚,将他快要掉在地上的外套拉起来。

    “你可以谈恋爱。”他说。

    喻时九却摇摇头:“你不懂。我不会、喻舟夜,我不会,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怎么谈啊……”他断断续续地,想要把每个字都咬清楚。

    “要怎么、讨他欢心啊。”喻时九真切地烦恼,无力地抱怨。

    “你想讨谁的欢心?”喻舟夜抬起他的头,捏住下颚直直看过去。

    喻时九脑子热乎乎的一大片,朦胧间晃晃悠悠对着喻舟夜的脸凑过去。

    “哥,你喜不喜欢我?”他唇瓣贴在他哥的脸上问。

    第34章 喝酒误事 “身材不错。”

    喻时九的外套最终还是掉在了地上, 月光夹裹寒气侵袭,他感到一阵凉意。

    合同凉意一起的,还有面前冷白色的肌肤。

    喻舟夜美得让人动情, 他模糊的视线里,能看到他英俊庄重的轮廓, 月光给他的面颊渡上一层属于他的圣洁。

    “你喜欢我吗。”喻时九得不到答案,喃喃自语。

    喻舟夜按着他的后腰, 一手放在他的后脑勺上,偏过头躲开这个算不上吻的碰触。

    “你想听什么。”他说。

    “我想听喜欢。”喻时九被寒意激得找回几丝理智, 又浑浑噩噩地站不稳, 一大半的力量都倚靠在喻舟夜这个兄长对他的纵容上。

    他甩甩头, 挣扎在喻舟夜错开的温暖颈窝里。

    手指攀上他哥的肩膀,抓紧他的西装外套, 把这个纯洁的、高雅的, 优美的白天鹅紧握在自己手心里。

    仿佛他只要松开了手,对方就能够伴随月色飞走, 去到纯洁的圣地。

    去到他该去的地方。

    那不行的。

    喻舟夜得是他的, 他想要怜香惜玉, 但他不能心慈手软。

    他会下地狱,喻舟夜也不能离开他。

    “喜欢什么。”喻舟夜不再挣脱,被制在车上上,垂眼看着他。

    喻时九抬起头, 一阵冷风从他们中间呼啸而过, 把他吹醒了几秒。

    暂时清醒的神志中, 他对上喻舟夜深沉的黑眸,心脏突然滋滋地冒着刺痛。

    “喜欢什么都行。”

    喻时九接上让他喝酒时苦闷的忧愁,胡乱说了他想要的话:“喜欢我抽烟, 喝酒,学习,考高分,跟你一起上班,或者是、当一个听话的弟弟……”

    “你喜欢什么都行。”他觉得嘴唇都是软的,一张口,看到他最好的哥哥,什么言语都像是捆绑伤害对方的束缚。

    “喜欢喝甜牛奶也行。”喻时九忽然笑起来,涩然道:“我今晚就想听你说一句喜欢。”

    喻舟夜幽深的黑眸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动容。

    摸在他的脑袋上的手,揉了揉他的发丝:“我说了,你就乖乖上车。”

    “嗯。”喻时九用力点点头。

    喻舟夜把他衣着单薄的身躯半拢起来,胸怀的温暖足以覆盖住少年遭受的寒意。

    “我喜欢。”他拍拍喻时九的后背安慰道:“不喜欢你抽烟,别的都好。”

    喻时九乐了,肩膀一抖一抖地,垂着头看不出神情,却能听见他的笑。

    “我就知道我哥喜欢我。”他说。

    喻舟夜弯下腰把他的外套捡起来:“知道就不用怀疑。”

    喻时九摇摇头:“我不怀疑。我就是想听。”

    他果真践行了先前的约定,晃着身子自己把外套穿起来。

    然后歪歪倒倒地拉开车门,脑袋往里一钻,半个身体直接载倒在后座上。

    喻舟夜站在车门旁等了十秒,少年都没出声,他俯身把他的双腿抬起来往里送,探身进去在喻时九的脑袋下塞上靠枕,让他躺好。

    看来喻时九是真的醉了,也终于安分下来,回程的路上一直没有再出声。

    在江城的院子外对他又是闹,又是一副要压倒的样子,此刻就像电池用光了一样,倒下去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喻舟夜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看眼发件号码暂时搁置。

    等到红灯的时候,他从后视镜里看一眼熟睡的喻时九,滑开手机屏幕点开-

    都查过了,他往来最密切的是同宿舍的叶望川,没有交往的对象。

    距离这条消息过了几分钟,后面还补上了一句-

    男女都没有。

    喻舟夜放下手机,面上是一贯的波澜不惊,带着后面醉晕过去的弟弟回家。

    没有对象。

    那就是小狼崽在月圆夜,狂躁到要咬人了。

    喻舟夜将他带回家之后,直接交给张伯,自己上楼去洗澡。

    洗完热水澡出来,他下楼去餐厅喝叶子婶备好的驱寒汤药,路过二楼听到一阵响亮的动静。

    喻舟夜走到喻时九的卧室门口,看一眼地上刚刚被踢翻的小茶几,瓷碗没砸碎,但是洒了一地的醒酒汤,床边的地毯也打湿了一块。

    “他怎么了。”喻舟夜问。

    张伯在浴室里正撸起袖子架着极度不配合喻时九往卧室走,看见他顿时松了口气。

    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张伯说:“小少爷不让人近身,我想给他换个衣服,刚解开扣子,他突然发起火来,就把茶几踢翻了。然后自己闷头往浴室里跑。这走路都不利索呢,我担心他在浴室里摔跤,进来看着,结果小少爷又要出去。”

    喻时九这会儿站也站不直,正倒在浴室门框上往下滑,全靠张伯拖着肩窝才没坐地上。

    喻舟夜走过去,拍了拍喻时九的脸,对方无知无觉般,眼皮都不带动一下。

    “不用换洗了,先让他睡吧。”喻舟夜说。

    “哎,好。”张伯弯腰去捞起来喻时九。

    喝醉的人,比睡着的难伺候多了,睡着的人不会跟你反作用,但是喝醉的,只会偏拉着你一起往下坠。

    张伯不敢对他太用力,扶起来几次,喻时九不肯配合,又当着喻舟夜的面,甚是为难。

    “哥……”喻时九抱着门框吐字不清地喊了声。

    喻舟夜盯了他片刻,道:“我来吧。”

    张伯如释重负:“我来帮您搭把手。”

    喻舟夜只问:“他吐过吗?”

    “还没。小少爷看起来不舒服,但我给他拍背,他也没有要吐的意思。”张伯说,

    “嗯。”喻舟夜把刚换上的睡衣卷起来一截衣袖:“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张伯心领神会:“是。大少爷您要是有需要,立马叫我就好。”

    喻舟夜说完就在他面前弯下腰,一把将喻时九整个抱起来,对方先是踢了踢腿,然后马上安静下来。

    并没有呈现出在他面前那种极度不配合。

    没看错的话,小少爷还非常配合地往大少爷的怀里倒过去了。

    他要伺候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

    “大少爷,这……”张伯不放心道:“要不要我再重新去冲点醒酒的药。”

    “不用了,收拾完你们就休息吧。”喻舟夜边说,一边抱着喻时九走出房门。

    一路走上楼,回到他自己的卧室里,径直把发酒疯的少年放在大床上。

    喻舟夜对着他的一身酒气就沾床这点不太满意,但并不打算因此把房间让出来,自己这个主人再重新换房间过夜。

    看着一着床就闭着眼去摸枕头,然后往自己被窝里面钻的弟弟,喻舟夜感觉自己真像养了一只精彩纷呈的小狗崽。

    他对喻时九的了解,从言语照片,再到真实的相处,越来越脱离他的预计。

    和喻时九成为兄弟之后的生活,就从来没有平静过。

    喻时九总是能把一池沉静的湖水,从最底部开始全部搅浑。

    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他意料之外的意外。

    就比如,那句什么都行的喜欢。

    今夜明亮的月光会不会醉人,喻舟夜很难衡量。

    但是他亲眼看清楚了,他的弟弟醉得人事不清。

    ·

    喻时九一觉睡醒,带着惺忪睡意顺势往身边凑了凑,沉睡的印象里那个贴在一起很舒服的,散发温暖的身躯并不在身边。

    他有些失落。

    头还有点疼,眼皮黏黏糊糊的,喻时九等到意识逐渐回笼睁开眼,入目就是深色的床单枕套,反应过来后,困意瞬间去了一大半。

    有些僵硬地在睡醒后伸展双腿,喻时九在被窝里随意动动四肢,触感格外直接。

    他猛地掀开被子看看下身——光溜溜的,剩下的那一半困意也全被吓跑了。

    这是他哥的房间,他哥的床!

    他还没穿衣服!!!

    喻时九的心狠狠在胸腔里锤了几下,都想要惊惧出声了。

    他昨晚干嘛了?!

    抓住脑袋回想,喻时九什么也记不起来,只记得他哥来江城家接他回家,他们好像……有什么争执?

    他们吵架了吗?

    他喝醉了又惹他哥生气了吗?

    气到……他哥把自己扒光了丢床上?

    不行不行。

    喻时九连连甩头,这怎么可能。

    喻舟夜那么体面的人,就算是再生气,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更何况他是喻舟夜的弟弟,怎么会因为生气,有那种、那种沾着情情爱爱的惩罚。

    喻时九的脑子一团浆糊,四处找手机的时候,忽然看到他堆放在床头柜旁边的衣服。

    全部都在地上,还有他的钥匙,都掉在上面。

    灵光一闪,他突然意识到,正因为他是喻舟夜的弟弟,所以喻舟夜才会这么照顾他。

    ……什么情爱,那是兄长对自己喝醉了的弟弟的照顾罢了。

    吊起来的心落了地,不过再看到自己的赤身裸.体,还是不免害臊一阵。

    这是不是喻舟夜把他看光了啊?

    他干脆起身,光着去到浴室里,对着镜子上下打量自己的身材。

    喻时九的身材很不错,在学校里没落下过体育运动,对外形他有清晰的认知。

    而且他这个年纪,回了家,就算不去健身房,也能一直维持肌肉该有的形状。

    喻时九对着镜子捏捏自己腹部蓄力会凸显的肌肉形状,还算满意。

    他这副身体和长相,从来不乏人称赞,但是想要的对象是喻舟夜,就不一样了。

    他哥太好了,他总会担心自己不够好。

    他总是要追赶这他哥的背影往前走,要能走到他的身边,再走到他的面前。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喻舟夜。

    仅仅只是在他受伤的时候见过他的腿,喻时九也能看出来他们的不一样。

    他的比例算是恰到好处的,专业的健身检测曾经给出来过。

    但是喻舟夜的比例却好看的晃眼。

    整体比例看起来比他要修长一些,腿长,手臂也优雅,然而一点也不羸弱。

    反而在过度白皙的肌肤底下,是非常匀称,起伏完美的肌肉线条。

    这很迷人。

    作为一个同性的眼光去看,能够把美感和力量融合在一起的身体,是极为罕见地漂亮。

    喻时九很难不去想,昨晚喻舟夜是不是跟他睡在一起。

    他们……喻舟夜睡觉的时候,应该是穿了睡衣的,那他昨晚有没有抱到他优雅美丽的白天鹅呢?

    喝醉真误事啊。

    喻时九拍拍脑袋,哪怕是装醉呢?装醉也好啊。

    怎么就真的醉透了呢!

    他闭上眼,只觉得昨晚睡得太安心了。

    也许是嗅到喻舟夜的气息,让他那么安眠。

    有脚步声走过来,喻时九下意识转身去看,人还没见到,已经走出去喊了一声:“哥?”

    喻舟夜今天周末,的确没有上班,看到从浴室里一丝.不挂走出来的喻时九,视线顿了顿。

    他似乎是有些惊讶,并没有回避。

    “洗澡了吗?”喻舟夜问。

    “还没呢。”喻时九说。

    喻舟夜简言:“去洗吧。”

    “奥。”喻时九想着肚子里的一大堆话,追过去问:“哥,你今天不上班吧?今天周末。”

    “不上。”喻舟夜转身在桌上拿自己的水杯。

    “那我有话要问你,等会儿你出门吗?”喻时九说。

    “不出。”喻舟夜侧过头看他,对方就跟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劲似的,非得凑上来。

    “好,那我洗完澡来找你。”喻时九说。

    “嗯。”喻舟夜把目光从他赤.裸的皮肤上收回来。

    过了几秒,浴室里传来一声响亮地“靠——!”

    喻舟夜了然,背对着浴室无声弯起唇角。

    “你怎么也不提醒我啊,哥!我衣服都没穿!”喻时九红着脸冲回来,站在浴室门口质问。

    喻舟夜端起水杯回身,这回显而易见地让自己的视线自下而上滑过少年的身体,再回到他红透的脸上。

    “身材不错。”他点点头。

    第35章 小流氓 哥,什么事情我不可以为你做呢……

    午饭的餐桌上, 喻时九吃得特别沉默。

    “马上腊月了,天冷得很,按照程大夫的安排, 每天会换着花样炖一些暖身驱寒的药膳。”

    叶子婶端上来一个煲汤的瓦罐,说着就摆上小碗准备给两位少爷盛上。

    喻时九直到现在, 看见喻舟夜还有些不好意思,主动伸手过去拿盛汤的银勺:“给我吧。”

    叶子婶看看喻舟夜, 对方没有制止,便都交给了喻时九。

    “深冬的口味跟前些日子不一样, 这段时间用药的味道会重一些, 小少爷要是吃不惯, 记得跟我说,我为您换些食材。”叶子婶说。

    喻时九打开颇有分量的瓦罐盖, 一股带着中草药的汤汁味道冒出来, 原本的老鸭汤气味都被掩盖下去一半。

    “我哥他以前也吃这些吗?”喻时九感觉这吃起来可能不算好吃,他能一眼看到里面有些他不认识的草药, 底部还放着一根人参。

    叶子婶是在喻家当差的, 对喻舟夜的过往, 没有经手伺候过,更不好直言交接在她手里的饮食记录。

    “他的菜可以另外补上,不用跟我吃一样的。”喻舟夜出声道。

    “是。大少爷。”叶子婶说。

    “不用!”喻时九突然提声:“我就跟我哥喝一样的,他吃什么我吃什么。”

    “这……”叶子婶看看两人。

    还是喻舟夜做了决定:“那就随他去吧。”

    叶子婶一走, 桌上又剩下他们两人, 喻时九算不上讨厌, 只是很不习惯这味道。

    比以往喻舟夜吃的药膳里面的草药味都要浓厚。

    “以前也是这些。”

    喻舟夜看他几度拿着小汤勺凑近闻闻,没喝下去的样子:“不喜欢换一个就好,我们分开吃饭也一样。”

    喻时九连连摇头, 为表决心,也不管烫不烫的,一口喝掉。

    喻舟夜轻轻皱眉,果然能看到小狗崽烫得嘶嘶地直抽气。

    “慢点。”他把倒上蔬果汁的玻璃杯推过去。

    喻时九赶紧把他哥的杯子接过来,喝下去好几口。

    “我只是在想,以前是谁给你准备这些东西。”

    喻时九说:“程大夫比你就大三四岁吧,你小时候的方子,肯定都是老程头给你开的。煎药做饭这些,也是找的保姆吗?怎么你回喻家,不把自己贴身的人带过来。”

    “是我妈妈做的。”喻舟夜说。

    “林婉清?”喻时九脱口而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改口道:“林阿姨她还会做药膳吗?”

    “最初不会。”喻舟夜衡量过他的探究心,确定他是真的想知道,才将林婉清的细节告诉他。

    “家里一直有保姆照顾,不过饮食上,找一个会调养,懂这些,并且又非常信任的人,很难。”

    喻舟夜看向他一眼:“所以父亲就让程珂的父亲老程头搬了过来,我的一日三餐都经他的手,药方和膳食,都由他来安排。

    “后来差不多到十岁左右,程珂就开始帮助他的父亲打下手,春夏秋冬,我用来调理的药都是他煎的。我妈妈在那些年里,每次都一边带着我,一边在一旁学习,一一都记下,等老程头回家之后,她已经能很好地照顾我了。”

    “林阿姨,她照顾你真的很用心。”喻时九说。

    他没想到程珂跟喻舟夜之间,关系居然这么近,难怪那次在车上,程珂会以朋友的身份说出来越级的话,为喻舟夜抱不平。

    “我妈妈她是很好的人。”喻舟夜说:“如果你们能很好地相处,她会开心的。”

    “我会的。”喻时九说:“医院不是说后天就能接她出院了吗?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接她回家。”

    “好啊。”喻舟夜道。

    喻时九能看出来他对这件事,是真的开心。

    他乐意做让他哥开心的事,林婉清是喻舟夜很重要的人,也会是他要保护的人。

    更何况,他是个男人,以前不知道真相,那样欺负林婉清,对她也很愧疚。

    只是喻舟夜提到这些往事,没有一句说自己身体不好,常年需要奔波在医院和家里之间。

    也没有说自己出生险些夭折,所以只能费劲地养着这个身子。

    更没有说自己十七岁以前只能被软禁。

    他把这些都化作是调养身体的东西而已,就跟父亲常年习惯用中药调理一样,他只是更注重饮食。

    喻时九沉默了会儿,忽然道:“难怪哥的身上一直有一股木质的香味。”

    喻舟夜:“嗯?”

    “说不清是什么味道,有点像是上好的黄花梨,但是不完全像,很好闻的味道。”喻时九心疼他的过往,却只能对他关于自己的痛苦只字不提笑了笑。

    “我第一次见你,你蹲下来跟我说话,我就闻到了。”他说:“特别好闻。可能就是小时候林阿姨抱着你,老是进出药房这些地方,所以有了吧。”

    “那应该是中药味。”喻舟夜说。

    “不是。”喻时九抬眼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不是苦的。一点儿中药的感觉也没有。就是什么很温柔,很……优雅的一种淡香,木质会散发的感觉,特别平和,闻起来很安心。”

    “你闻得这么清楚?”喻舟夜提起唇角:“不是香水?”

    “当然不是。要是香水我早就找出来了。”喻时九笃定道。

    “找它干什么。”喻舟夜说。

    “找它……”喻时九感觉自己被绕进去了。

    找它干什么,当然是喜欢啊。

    “当然是好闻啊。”他理所应当道:“我是狗鼻子,好闻,爱闻,不行吗?”

    “这就是你有床不睡,要来我房间睡觉的原因?”喻舟夜的黑眸静静的。

    一句话却投石入湖。

    让喻时九的小心思,一点儿也没法安静下来。

    “我从小没哥,现在还没爹没娘,就爱跟着我哥。”喻时九沉默过后,顺利应答:“这有什么问题。喻家除了你就剩我了。”

    “哥,难道你还要赶走我吗?”他望向喻舟夜问。

    “我对你在哪个房间睡觉,没有意见。”喻舟夜低下头把自己的热汤饮下去。

    然后再看看一副带着可怜劲儿似的盯着他不放的小狗崽。

    “不过我觉得在白天,你可以穿上衣服跟我说话。”他接着道。

    喻时九肉眼可见地脸红起来。

    “今天是意外!”他耳根都热起来:“你都看见了,你怎么不提醒我?”

    “非礼勿视。”喻舟夜道:“我给了你机会去洗澡。”

    ……的确是!

    喻时九在心里咬牙。

    这要是什么温情的、浪漫的情情爱爱,他求之不得。

    偏偏这回是个丢面儿的,让他害臊的场面。

    怎么回事,喻舟夜也没女人啊?

    每次应该他来挑衅的时候,最后都能被喻舟夜按得死死的。

    “看就看了呗。”喻时九在餐桌底下拿脚背踢了喻舟夜一下,豁出去道:“你弟弟的身材不错吧。”

    “嗯。”喻舟夜点头:“很好。”

    “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喻舟夜问他。

    “我……我想问你,昨晚是不是把我看光了。”喻时九犹豫片刻,索性让自己显得开放点。

    “不然呢?”喻舟夜放下碗筷,用餐巾压了压唇角的汤汁。

    “你在我的床上,还一身的酒味。”他说。

    喻时九:“这么说,你还嫌弃我了。”

    “嗯……”喻舟夜较真地沉吟:“如果你昨晚能乖乖地洗完澡再上床,我会睡得更好。”

    “我让你睡不好了?”喻时九不敢再问了。

    “那你、你……”

    喻时九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样,才能问出点不正常的问题。

    “想问什么。”喻舟夜弯了弯唇角:“小流氓还有不好意思问的?”

    喻时九“啊?”了一声。

    看来昨晚他睡得那么香,感觉自己贴着他哥,不是假的。

    值了。

    这酒没白喝。

    醉是醉了,也没白醉。

    之前他和喻舟夜睡觉,一个东一个西,他生怕碰上他哥,暴露了他那点下流心思。

    既然现在被打破,那他这流氓没白当。

    “想起来了?”喻舟夜看向他。

    “没想完。就觉着昨晚抱了个暖水袋,舒服。”喻时九有点压制不住的得意,右侧的小虎牙露出一个尖。

    “我今晚还要当流氓。”他说。

    ·

    喻时九不知道怎么去平衡他和他哥的关系,其实他压根就没想要平衡。

    他想要的是在天平的一端,直接压上所有的砝码,带着喻舟夜下地狱。

    逼着他和自己一起下地狱。

    可是他舍不得,他哥受过太多的苦。

    只这一点,他就只能在天平的两侧,左边重一点,多了些贪念,就要往右边加码。

    加一个好弟弟的砝码。

    于是他只能从弟弟这个身份里面,抠出来一些能当做暧昧的东西,聊以自.慰。

    可是人就是贪心的,尤其是喻舟夜对他的吸引力,会让他上瘾。

    他两辈子都没跟哪个女人有过什么爱恨情仇,男人就更别说了,他所有的恩怨全部系在他哥的身上。

    一时爆发,透彻的恨意,从头到尾粹成得不到的欲望。

    他能把他哥对他那些温柔的好,都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化成扭曲的养分,去滋养他疯狂的渴望。

    从林婉清在医院的事,接连到他在江城家大醉一场,他的年少轻狂,不懂压制的爆发总算是结束了。

    得到的喻舟夜对他的纵容,也成了他更近一步的计划。

    他还要当小流氓。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得拿到能天天睡在喻舟夜的床上的权利。

    他哥看过他。

    喻时九在事后想过几百次这事儿,越想越有点心弦被拨动了一下的意味。

    他哥纵容他,所以喊他一句小流氓,他也能把这看成是调笑。

    调情。

    喻舟夜没有真的讨厌他这些接触,没因为不喜欢他的一身酒味,就一脚把他从自己床上踹下去,甚至还让他紧挨着睡,更是给了他莫大的鼓励。

    喻时九头脑发热,却认为自己的思路从来没这么清晰过。

    要捕捉一只漂亮的白天鹅,他是会想尽办法去下套的。

    不管怎么做,他得摸清楚他哥对他的底线在哪里。

    喻舟夜对他那样呵护备至,没底线地纵容,那他做点亲近哥哥的事情,喻舟夜也不会拒绝吧?

    喻时九发现自己除了学习,跟在喻舟夜身边做事以外,剩下的时间满脑子都塞满了他的身影,导致时间过得飞快,根本不够用。

    “下午我要出去吃饭,你跟小孟一起和宣传部开个会,做好会议记录,晚上发给我。”

    喻舟夜午休起床,看了眼下午的行程,对还没起床的喻时九说。

    “和谁吃饭。”喻时九灵敏捕捉到信息,坐起来问:“小孟不和你一起去?私人聚餐吗?”

    喻舟夜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准备走出休息室:“和锦业的人。”

    锦业?

    ……魏澜烟?

    喻时九瞬间反应过来:“你要跟那个女人去约会?”

    “你这是假公济私。”他走下床说。

    喻舟夜站在穿衣镜前打领带:“这也是商务交涉的一部分。你得适应。”

    适应什么?

    适应你跟女人约会?连助理都不带?

    “我不靠出卖色相做生意。”喻时九心里不爽,说话也没把门的。

    喻舟夜听完没训斥他,反而将他打量了一番。

    喻时九立刻倒退了两步,这样的眼神,他见过。

    是上次他没穿衣服的时候。

    可这次他穿了,他不怕。

    “看什么。”喻时九说。

    “我在想,如果需要联姻,确实没法让你出卖色相。”喻舟夜说。

    “你什么意思?”喻时九直接上前:“我条件不行吗?还是你想自己去?你想都别想,你才几岁啊。”

    喻舟夜看他急得爪子乱抓,松散地笑了笑,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我还不需要出卖弟弟来做生意。”喻舟夜道:“如果有那一天,肯定不会委屈了你。”

    喻时九皱起眉,他听懂了。

    所以他道:“我也不会让我哥委屈他自己。”

    喻舟夜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在他坚定的目光下作罢。

    喻时九想,难道是他认为他可以找一个他喜欢的女人结婚,这样就不算委屈了?

    这件事非要发生,只有这个逻辑才通顺。

    还是说,他觉得我这个十七岁的未成年理解不了联姻?

    那喻时九认输,他的确不了解,他连谈恋爱都不了解,他就只想了解他哥。

    “你别想了。”喻时九在他打开门时,站在他身后说:“等我上了大学,我天天泡在公司里,你能干的事我也能干,喻家倒不了。想联姻?你死心吧。”

    喻舟夜听到这话停下脚步,转身道:“小九,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别的事情,不会成为你的烦恼。”

    喻时九走过去,伸手将他的领带向左偏离半寸,放在正中间。

    “哥,喻家有你,和我,再加上林阿姨,就够了。”他解开喻舟夜的皮带扣,咔地一声响,然后依次打开西装裤的纽扣。

    喻舟夜的神色微变。

    喻时九抬眼笑了下,并没有停手:“你才这么年轻,想这些做什么?我们家不需要因为联姻请女人进门,你是我哥,什么事情我不可以为你做呢?”

    他说着彻底解开了喻舟夜腰身上的布料,将有几丝褶皱的衬衣重新整理。

    少年的手心隔着衬衣的布料贴在他的腰上去丈量,两人面对着面贴得极近,呼吸几乎可以共享。

    喻舟夜没有躲开的态度,让喻时九当做默许,然后得寸进尺。

    指骨分明的手指忍不住放缓动作,一寸寸地从腰侧滑过,感受他哥因为他的动作而紧绷的腹肌。

    整理到身后,喻时九垂着头,错开喻舟夜的脸,鼻尖轻轻碰在他的耳垂上,双手顺着喻舟夜有力劲瘦的腰线抚平衬衫后面的衣摆。

    这动作像是环抱住了他最亲密的爱人。

    喻舟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两人的距离已经分开了些。

    喻时九提起西装裤的裤腰,最后完整地贴合上他哥漂亮的腰线,双手灵巧打好皮带。

    最后落下一声轻轻地金属脆响,他摸了摸精致的皮带扣,完美收工。

    喻时九松开手,上下看看喻舟夜,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吹了声口哨:“帅。”

    喻舟夜从喻时九身上察觉到不同以往的嚣张。

    虽然这种张狂的嚣张曾经收敛过一段时间,不过如今,被他融化在日渐亲密,和睦的兄弟关系中,依然不可节制地朝他张牙舞爪。

    小狗崽像是要长成狼的样子,或者是他原本就是只锐利的狼呢?

    至少他们正式相遇的第一眼,喻舟夜从他身上看到的蓬勃生机,不像是会乖顺的样子。

    他往下看一眼喻时九没穿鞋的双脚,拍拍少年的肩:“管好自己。把鞋穿上,别着凉。”

    第36章 病态 有没有人说过,你穿西装很性感啊……

    时至深夜, 街道两侧屹立的古典的铁艺吊灯格外宁静,寒冬给它们落下一层异国风采。

    整个街区都是形状各异的小型建筑,当中的几所小有名气的艺术馆已经纷纷闭店, 只剩下小酒馆和西餐厅还亮着灯。

    来往零星的行人中,一半都是西方面孔。

    喻时九倒在喻舟夜的轿车后座里, 一双长腿发泄似的搭在前座的中间的空调显示屏上。

    他有些厌烦,烟咬在嘴里时不时嚼一下, 没有点燃。

    “喻少,要不我先把您送回家。”小孟在驾驶座上询问。

    恰好离他们停车位最近的一个西餐厅打烊, 玻璃橱窗里的橙黄色的灯光熄灭, 车窗少了关键可以投进来的光源, 喻时九整个人一下子暗沉下去。

    “几点了。”喻时九连手机也没有看。

    “十点半。”小孟说。

    “他们在哪间餐厅。”喻时九终于问出来。

    “我也不清楚。”小孟如实道:“喻总只说来这里接他,聚餐的位置是魏小姐订的。”

    喻时九挑眉:“你是他的助理, 他的行程你不应该了如指掌吗?”

    “没有细致到这个程度。”小孟说:“魏小姐想去哪里吃饭, 我说了也不算,我只负责安排好喻总的时间和行程。”

    喻时九知道自己有些不理智了。

    这种事情, 问小孟实在有些无理取闹, 说不定女人要准备惊喜, 连喻舟夜都不知道地点具体在哪里。

    但是他很难不怀疑,他们就是在以交往为前提约会,还是挑在这样一个精挑细选,气氛独特又暧昧的地方。

    魏澜烟的学生时期都是在国外度过的, 早早就出国念书, 如今毕业后才回国。

    选在这么个地方, 明显就是想跟他哥来点私人事情分享分享了。

    喻时九是不知道男人和女人约会,要说些什么的,他和他哥在一起, 除了说工作就是讲些没营养的废话,这些废话还是在他和喻舟夜的关系亲近之后,对方才会配合的跟他开玩笑。

    有时候他都觉得喻舟夜和他开玩笑,也一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不是“并无收获”。

    这就是他哥,他哥是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的,包括开玩笑。

    关于他们之间的交流,喻舟夜永远不会向他倾诉自己重重艰难的过往,他也不能向喻舟夜倒出来自己的肮脏念头。

    但这并不影响他和他哥在一起很快乐。

    哪怕喻舟夜只是教他怎么做事,和喻舟夜一起开会,一起出行,他也觉得挺不错。

    喻时九隔着车窗,望着前方不远处还亮着的一个西餐厅和法国招牌的小酒馆。

    他们会谈风花雪月吗?会谈情说爱吗?

    还是交心攀谈呢?

    或者是讲讲各自对艺术的见解?刚好这里的气氛和建筑都很合拍。

    喻时九在此时,发现了他和其他人之间的巨大差异。

    他对他哥的欲望太硬了,那么生硬,一点儿缠缠绵绵的柔情都没有。

    他是不是应该认真学一学怎么谈恋爱?

    可那是他哥啊。

    没有什么教程是用来教怎么和自己的哥哥谈恋爱的吧。

    他们是兄弟,他们可以无话不谈,也可以闭口不言,无需觉得尴尬,更不会相互厌烦。

    他们是彼此最亲近,最信任的人。

    他坚信血浓于水的亲情都有反目的时候,可喻舟夜生生世世,不论他是否重生,还是轮回,永远都会将他当做自己无法替代的弟弟。

    永远都会那么纵容他,包容他,呵护他。

    他对喻舟夜的想法,不需要任何粉饰和前戏,他就可以认清自己的目的。

    不用甜言蜜语,不用试探,就是这样直接能把他的邪念钉死在生死簿上。

    这种赤.裸的目的和渴望,和正常的恋爱程序里应该包含的柔软并不相称。

    背道而驰。

    喻舟夜在外一向是完美的绅士,他是英俊严谨,处事周全,游刃有余的形象,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这种男人,会喜欢自己这样生硬的欲望吗?

    他会不会也喜欢柔情蜜意呢?

    “你是我哥,什么事情我不可以为你做呢?”

    喻时九说这话的时候,自信满满。

    他甚至想过,如果他哥喜欢女人,那么他就做他哥的女人,也未尝不可。

    他就是可以做到这么极端。

    喻舟夜对他的好,可以跨越时间生命和空间,这些都是他们俩的身外之物,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就算变态也无所谓,不变态怎么会想跟自己的哥哥在一起。

    可是喻舟夜他这样纯洁美好的白天鹅,会愿意不要那些柔情蜜意,温香软玉,来接受他生硬的欲望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喻时九头一次在等待的时候,什么也不干。

    连小孟要递给他水和打开车内灯,喻时九也拒绝了,就这样待在他应该待在的黑暗里。

    不看书,不学习,不抽烟,也不去琢磨正在接手的小项目,而是安静地坐在车里,就纯粹地用来等待他的哥哥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终于,从一个看起来灯光昏暗的西餐厅里,走出来一男一女。

    喻时九这次静静地坐在车里,并没有跟几年以前的毛头小子一样,冲动地跑过去做那个没礼貌的弟弟。

    喻舟夜的身形高挑,出现的一瞬间就成了唤醒夜幕的风景线。

    画面被车窗渡过一层暗色,新的西方建筑也像是陈旧的,两个人一如在欧洲街头,深夜漫步的甜蜜情侣。

    魏澜烟还穿着斗篷和洋装,他哥一袭优雅的黑风衣,怎么还在赴约的时候换衣服了呢?

    他都没看见。

    是不是换掉了他亲手整理的衬衫和西装裤?

    他以为他哥会妥帖地将魏澜烟送走,再返回自己的车,没想到两个人居然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

    小孟率先反应过来,立刻打开车灯,里面外面都亮了,喻时九坐在原处没动,只看着他们走近。

    两个人在车身前说了几句话,小孟引导喻舟夜上车,似乎还小声说了什么。

    喻时九能猜到,多半是在交代他这个对来客无动于衷,请不动的少爷。

    所以靠在后座里的他,一手打开车门,一手拿下嘴里的烟,懒散地朝看过来的两个人打了招呼。

    “Hi,哥,魏小姐。”他没有动身的意思。

    正在小声汇报的小孟立刻朝喻舟夜致歉:“喻总,开完会之后,喻少说有些细节需要跟你核对,涉及到明天要定下来的采购方案,所以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喻舟夜看看他,再看看喻时九,点头道:“好。”

    小孟编造谎话的能力比他高多了,他们都心知肚明,是喻时九自己坐进车里不给他违抗的机会。

    加上喻舟夜给他的权限,他的话就照办,所以他更是一路畅通,小孟连拦都拦不了。

    “原来你还有工作没处理。”魏澜烟反而是他们之中最先开口,让气氛正常起来的人。

    她对着喻舟夜有些抱歉道:“对不起呀,舟夜,害你陪我到这么晚。”

    “没事。你的心情好一些就好。”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在后座不挪窝,也不站起来行礼的喻时九,继续道:“你给我的文件,我之后会认真考虑的,评估没问题的话,我们再详谈。”

    “好呀。”魏澜烟甜甜一笑,拉住喻舟夜的衣袖,颇有些小姑娘的性情道:“我爸他们都不把我的主意放在心上,还是你好,我就知道这个项目很可观的。”

    “魏总可能是太忙了,你现在已经很出色了,等他空下来,你们可以再好好交流。”喻舟夜说。

    魏澜烟瘪瘪嘴:“真是这样就好了。”

    喻时九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很直接,让她难以忽略,所以她转头看了看喻舟夜的弟弟,似乎是很难开口。

    “时间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家。”喻舟夜主动为她解围。

    魏澜烟松了口气,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走到车门前。

    没等她想好是不是应该去副驾驶坐,后座里的少年就站起来。

    喻时九的身高一站出来,已经和喻舟夜相差不大,整整高了她快一个头。

    难言的压迫感逼近,魏澜烟下意识往喻舟夜的身边靠了靠。

    喻时九却笑了下,对着她随意轻巧地弯了下腰:“不好意思啊,魏小姐。我坐了你的位置。”

    魏澜烟有股说不出怪异,她几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孩也没有这种感觉。

    她总感觉,喻舟夜这个弟弟,好像对她有些敌意。

    变化太大了,现在他的脸上一点年少的稚气也没有了,鼻梁下颚刀削斧凿般深刻,如果不是叫喻舟夜的那声“哥”,她险些没认出来。

    魏澜烟怀疑是自己女人的直觉在作祟,青春期的少年就是这样叛逆。

    毕竟她和喻舟夜的弟弟没有来往,更不会结下梁子。

    “没事啦。”她大方地伸出手,拿出年长的身份主动示好:“你是舟夜的弟弟,以后可以叫我姐姐,我们还会见面的。”

    喻时九垂眼看看她伸出来的手,他知道喻舟夜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于是伸手握上去,抬头意味深长回应:“我很期待。”

    “嗯……好。”魏澜烟在他锐利的目光下,总算明白了那股怪异的不适是什么。

    喻时九好像对她笑里藏刀,并没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该有的模样。

    不阳光,也没有青春洋溢,更不像个好学生。

    这违和实在是太明显了,忽略不掉。

    喻时九最后主动坐在了副驾驶上,将后座让给喻舟夜和魏澜烟,等到小孟先将魏澜烟送回去,他也没有再换到后面去。

    喻舟夜在快到家的时候,开口道:“生气了?”

    喻时九却像没事人一样,明显避重就轻:“哥哥是说我等你等太久了吗?”

    喻舟夜是能一眼看出来他不喜欢魏澜烟的,以前可以算作跟自己作对,刻意为之。

    现在……意图显得不那么单纯。

    思量过后,喻舟夜说:“锦业的管理层出现变动,她和她弟弟正在争夺锦业的股份,受了点委屈,有了新项目也得不到支持,所以来找我谈合作。”

    喻时九听完了然:“项目怎么样?”

    “是和海外合作的高端旅游业,有可行性,但是喻家涉及的产业面太广了,这是个新领域,所以还在考量。”喻舟夜说。

    “既然在滨海,为什么不找茂森国际?”喻时九问。

    “她联系过,茂森明确回复,不考虑扩展海外业务。”喻舟夜道:“我想可能是因为公海的收益已经占了一头。”

    片刻后,喻时九说:“如果哥觉得这个项目不错,只是没时间的话,可以交给我。”

    此话一出,连小孟都忍不住把视线往后视镜上放,看一看喻舟夜的反应。

    “你的寒假时间太短了,开了学会跟不上项目进度。”

    喻舟夜想了想,道:“评估需要一段时间,投入不是小数目,如果定下来,差不多也是你放暑假的时候,到时候,你还想做的话,我就交给你。”

    喻时九:“一言为定。”

    喻舟夜:“嗯。”

    回到喻家,喻时九顺手在喻舟夜脱下风衣的时候,接过喻舟夜的外套。

    面对喻舟夜略显不解的神情,喻时九只是平常般和他一起上楼。

    走到二楼,他可以回房间了,喻舟夜想把风衣拿回来,喻时九并没有给他。

    两人对峙站着,他的手指抚上喻舟夜西装里面金属皮带扣。

    “我还以为你换衣服了。”他说。

    “我们去艺术馆参观,在街区走了走,穿了外套。”喻舟夜说。

    喻时九突然道:“哥,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的。”

    喻舟夜:“嗯?”

    “你说魏澜烟在家族分权里受了点委屈,说她聪明、有主意,但提出的项目,他爸他弟弟都不支持。”

    喻时九望着他哥道:“我应该说什么呢?也和你一样同情她,还是和你一样支持她?”

    喻舟夜又在眼里察觉到那种狩猎般的锋利。

    尽管喻时九此刻对面他,面上的神情已经收敛到温顺。

    “你不用因为我的权衡,想要接手她的项目。”喻舟夜说。

    喻时九摇摇头:“不对。哥,我不是因为你对喻家利益的权衡,所以对她的项目感兴趣。我是因为你是我哥。你没时间做的事情,我来做。就这么简单。”

    喻舟夜:“小九,你对她有成见,不用……”

    “我没有。”喻时九走近他一步,像是给他整理腰带,打开皮带扣的距离。

    只是他的视线专注放在喻舟夜的脸上:“哥,你和什么女人谈生意,约会,或者是男人,我都没有成见。下午是我太偏激了,你也许会有很多女人,男人,可你只有我一个弟弟。”

    喻舟夜的目光沉淀下来,喻时九的话,似乎有些得意在里面,又含着什么深恶痛疾的东西,让他显得有些病态。

    “我当然只有你一个弟弟。”喻舟夜道。

    喻时九却道:“你说不会让我受一点委屈,但是你会看到魏澜烟也受了点委屈。”

    “我不会为她的委屈扫清障碍,她有她自己的人生。”喻舟夜说。

    喻时九这才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点点头。

    他的眼里像是被一场烟火洗礼过,有盛大的疯狂的情绪,又湮灭成燃烧之后的灰烬,隐藏得恰到好处。

    在不被察觉的时候,迅速成长起来。

    “这就够了。”喻时九说:“我以后也不想听你因为这种事情给我解释,我不需要。我知道我们喻家的血脉里,只有你,和我,你不会为了其他任何人赴汤蹈火,就够了。”

    喻舟夜沉默须臾,提起唇角:“照顾你已经占据了我太多时间。不过,你现在也长大了。”

    喻时九眼里看着他今天中午亲手为喻舟夜整理的腰线,手指碰上去握住腰侧的皮带轻轻滑动:“哥,有没有人说过,你穿西装很性感啊。”

    性感放在兄长身上,或者同性身上,都是不普遍的称赞。甚至有些暧昧。

    喻舟夜看向他手里拿着的,自己的黑风衣。

    “魏澜烟今天有夸你很性感吗?你有在她面前脱下风衣吧,你们吃饭的时候。”喻时九的话显得漫不经心。

    他用指尖点在喻舟夜皮带的边缘,手指在贴合的腰线的束缚上描画出轮廓。

    因为探得深入,手腕都淹没在打开的西装外套里,能隔着衬衣感受到喻舟夜的体温,还能闻到喻舟夜身上特别的香味。

    “脱了。她没有说。”喻舟夜没有计较他这样不规矩的称赞,揉揉他的脑袋:“你要夸吗?”

    “当然。”喻时九半真半假道:“我看到我哥穿西装的样子都睡不着觉了。”

    喻舟夜微不可见地怔了怔,黑眸深邃起来,感受少年凑近的面庞。

    最后轻拍喻时九的后背:“小流氓,休息去吧。”

    第37章 禁欲 煎熬又甘之如饴地享受……

    回房带上自己需要了解的产业资料, 喻时九没再请示他哥,经过了一小段时间的蹭床睡,他已经行动自如地走向喻舟夜的房间。

    打开门的敲门声也显得不紧不慢, 等喻舟夜刚解开领带,脱下西装打开门, 喻时九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文件袋。

    “哥,我发现公司最近有两个项目的对接商出现在三年前的合作里。”

    他边说边朝里走:“我查过了, 为什么中间这三年,他们一点音信也没有。”

    喻时九的上进心让他惊讶, 这就像在公司和家里无差别地进入工作状态。

    喻舟夜少见地告诉他:“难得最近不加班, 不想早点休息?”

    “那我先看看别的, 哥,你要洗澡吗?”

    喻时九熟练地在他哥平时会睡前办公的沙发里坐下来:“你去吧, 我等你洗完再洗。”

    “往后的时间还很多, 劳逸结合。”喻舟夜对他说。

    “我不累,可能是激素分泌太旺盛了吧, 精力根本用不完。”喻时九靠在沙发里面, 双腿往茶几上一搁, 一副主人的姿态。

    他抬眼看相喻舟夜的侧影,垂眼把注意力放在手里的文件上:“哥,你应该好好休息的。以后我不会在半夜让你给我补课了。”

    “突然发现让你哥回家接着加班了。”喻舟夜调侃。

    喻时九点点头,头也没抬, 语气如常道:“以前我不懂事, 你也不是铁打的。看你熬夜我心疼。”

    青少年就是这样一天一个样吗?

    喻时九偶尔会乖顺得不像他, 又常常露出来锋利的爪牙。

    喻舟夜没再说什么,进了浴室。

    喻时九等浴室门关上,悄然抬起头。

    他已经在里面洗过两次澡了, 淋浴房的结构一清二楚。

    喻舟夜方才留在他眼里的侧影,精致的面容和西装裤包裹的腿部线条,他动手摸过的腰身……

    喻时九闭上眼,能完整虚构出一副他哥哥在里面会如何褪尽衣物,白皙的皮肤会如何被水流一一抚摸的样子。

    这幻想,从他第一次想着他哥来放肆发泄的时候就出现过。

    现在不过一层比一层深刻,因为他摸过喻舟夜的腰,所以多了更多用来臆想的细节。

    因为他猜测的喻舟夜的喜好,所以他的衣服全换成了深色系。

    今天穿的裤子一样是深蓝色的休闲裤,但是在明亮的房间里,无法遮挡他因为他哥在身边发出的明显的生理变化。

    喻时九一边看文件,一边算了下时间。

    喻舟夜洗澡的时间,够他在喻舟夜经常坐下的沙发里来一发吗?

    他自从接受了自己这种妄想症,现在已经可以自然而然地算计起这些东西了。

    不过他看了一眼他们今夜会入睡的舒适的大床,将奖励提前,实在会抹去它应有的刺.激和美妙。

    所以他换了个姿势,让自己的心思暂时收敛一些,投入到手里的文件中。

    喻舟夜洗完澡出来,吹干的发丝比平时柔顺一些,服帖搭下来,将他身上稳重成熟的气质驱散大半。

    其实他不过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可他小时候没有过无忧无虑的童年,后来没有放肆的少年,一踏出家门,就成了必须身负重任的喻家家主,成了喻氏集团的掌舵人。

    导致他在外的那副形象,深入人心。

    人人都知道喻家的家主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甚少有人会体谅,他的年纪,今年也不过跟那些象牙塔里面的大学生一样。

    喻时九在他走出来时,就站起来。

    “哥,头发吹干了吗?”他近身过去,伸手摸了下喻舟夜的发梢。

    “好了。你去吧。”喻舟夜想到之前他给自己吹头发的事情,喻时九在他的生活里出现的越来越频繁。

    已经开始深入到细枝末节。

    喻时九摸到发根也都干爽,才放下手,对着喻舟夜道:“哥,你这样看,跟我年纪也差不多。总穿深色的衣服,该不会是为了显得成熟一些吧?”

    喻舟夜坦然承认:“嗯。我上位的时候太小了,需要接洽的同级别的,都是父亲那个年纪的。应该的。”

    “那你自己呢?”喻时九问:“你也喜欢这些深色的衣服吗?还有床单被套这些,看着不压抑吗?”

    “你会觉得压抑吗?”喻舟夜问他。

    “不会。”喻时九道:“你喜欢我就喜欢。我对这些东西没什么讲究。”

    说完,他又添上一句:“我哥长得好看,穿什么颜色都好看。我也不赖,我不挑。”

    “嗯,算是喜欢。”喻舟夜看看他一身的深色衣物,其实以前,喻时九并没有现在这样明显的穿衣偏好,也许是受了他的影响。

    “开始是需要,后来习惯了,现在觉得不错。”他说:“深色看起来很安静,容易让我冷静一些。”

    “哥也有不冷静的时候吗?”喻时九适时问。

    喻舟夜看向他:“怎么不会有?”

    “……也对。你还凶过我呢。”喻时九自言自语似的,转身去喻舟夜的衣柜里面拿睡衣。

    喻舟夜听出来差错:“你指的是什么?”

    “啊?”喻时九正低着头准备在一排洗净整理平整的内.裤里,顺手拿走他哥穿过的。

    做过几次的事情,再被喻舟夜看着,喻时九感觉他的顺手拿,变得不那么顺手了。

    尽量让自己显得随意,他在最便捷拿到的位置抽出来一条。

    抬眼对着他看上去比平日里的形象柔和不少的哥哥,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直接将手里的内.裤晃晃。

    “从来没见过哥亲自动手,要不是跟你住在一起,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外面解决需求了。”喻时九说。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截了当地跟他个谈起性。

    谈论的对象还是他哥。

    “你也太禁欲了吧,哥。”话已经出口,喻时九反而自在起来,冲破了牢笼似的。

    喻舟夜显然有些意外。

    眼看喻时九已经快要跟他一样高,又正是男孩身体最兴奋的时期,这意外很快被化解。

    只是他没肯定到……

    他的弟弟,会将这样的目光,真正地放在自己这个兄长的身上。

    “我每天的工作很多,还要分出来精力放在家里,累了只想休息,没有你那么旺盛的需求。”喻舟夜中肯道。

    对方不回避这个话题,让喻时九更多了一股必胜的意气。

    幸好他是个男人,所以他哥能当做青春期上课一样不对他设防。

    “那可不一定。”他拿上换洗的衣服打开浴室门,回过头朝喻舟夜笑了笑:“哥只是没时间,你太累了,需要人来帮你放松放松。”

    喻舟夜勾起唇角:“你放松好你自己,别的轮不着你操心。”

    “谁说的。”喻时九一把关上门,后半截声音闷闷地从门板后面隐约传来。

    “你是我哥,我……”

    喻舟夜没听清,喻时九自己的声音也只回荡在淋浴房里。

    不过他今晚洗得很仔细,那话,他也可以再讲一遍给喻舟夜听。

    他得让他哥和他的关系,有一点不那么正常的突破。

    那都是男人这个范围,可太好用了。

    他去隔壁宿舍拿书本,见过合起来在宿舍里戴着耳机看片的,也知道学校的澡堂里,有比着谁时间更久的无聊的胜负之分,还知道……

    关系太好,太熟悉的,不需要隔着澡堂的淋浴房,也能一起动手,丰衣足食。

    他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从十四五岁就知道有这些事,什么片啊,什么一起动活动活手腕啊,在他眼里都抵不过一个喻舟夜。

    十四五岁他黏着喻舟夜想做好弟弟,十七岁他幻想喻舟夜的身体来释放邪念。

    他的成长轨迹从来离不开喻舟夜。

    就像是他上一世,那么汹涌的无知的恨意,也从未离开他。

    现在连同那些恨意都粹成了无尽的渴望。

    喻时九从来不觉得自己多么高尚,他不是喻舟夜那样看上去就圣洁无瑕的模样。

    他满身都是瑕疵,他会对他的哥哥起邪念。

    他变态,他低俗。

    人无非就那么几种底层欲望,他对他哥哥低俗一下,又怎样呢?

    他哥给他吃穿,照顾他冷暖,和这又有什么区别。

    他也想看看他哥不那么禁欲的模样,想满足一下自己的,也想要让他们之间不那么清白。

    洗完澡出来,喻舟夜已经关了灯。

    他是要早些休息了,喻时九穿着他的睡衣钻进被窝里。

    这次直接靠近喻舟夜的身边躺下来。

    “哥,睡了吗?”他轻轻地喊。

    喻舟夜没有回应。

    喻时九凑上去看他,呼吸轻微洒在喻舟夜的脸上,对方慵懒地掀开眼皮。

    即将入睡的白天鹅被他吵醒了,喻时九不着痕迹地顺势搂上喻舟夜手臂,顺了顺白天鹅微微张开的羽翼。

    “哥,你明天上午晚点去行吗?”他小声说:“多睡会儿,九点再起床吧。我帮你看了,你十点半要去高尔夫球场,让小孟把资料都带上,直接来接你去俱乐部就好了。”

    “嗯。”喻舟夜惯性般抬手,按了按他的脑袋:“睡吧。”

    喻时九自然而然地将脑袋压在他哥的臂弯里,动了动身子,让手臂能恰好穿过他的颈窝。

    他做完这些,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喻舟夜把手收回去。

    对方却侧过身,拿空着的那只手来拍拍他的后背:“睡不着吗?”

    喻舟夜的声音有些朦胧,喻时九只觉得他快溺毙在空气里了。

    狭窄的拥抱里,满满地全是他哥的气息。

    那股特殊的淡香仿佛是从喻舟夜的皮肤里发出来的,引诱他更进一步地贴上去探寻。

    周身还能感受到他哥的体温。

    只是一瞬间,他就感觉到自己有了反应,他不敢动,只能煎熬地享受这样头晕目眩的怀抱。

    碰触在喻舟夜大腿上的渴望徒劳勃发。

    “睡得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暗哑,便故意压低嗓音,像是半睡半醒似的。

    “哥第一次哄我睡觉,当我是小孩儿啊,还拍背。”他说。

    喻舟夜轻轻笑了。

    喻时九垂着眼让自己的视线不那么张扬,落在他哥弯起的唇角。

    “那没少哄你。”喻舟夜说。

    喻时九知道他说的是很多次这样拍拍背,来安慰自己,安抚自己。

    可是没有一次,能这样近。

    他感觉整个身体都被喻舟夜的气息笼罩了,真切的体温,真切的、舒适的、好闻的香味。

    他都涨到发疼了。

    “哥,睡吧。”喻时九知道自己此刻的嗓音太干燥,只拿气音悄悄话似地开口:“你身上真好闻,晚安。”

    “嗯。晚安。”喻舟夜像是困极了,说完就呼吸均匀睡过去。

    喻时九连深呼吸也不敢马上做,煎熬又甘之如饴地享受,把发疼的折磨也变得甜美。

    第38章 需求 “我只是想……亲近你。”……

    喻时九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知道在温暖安心的怀抱里,在令人沉醉的气息里,他很想清醒地多加享受。

    可是他哥像参天大树, 而他只是沉睡在枝桠上的一粒浮尘。

    那种回归本源的安心,从内到外, 他闻着喻舟夜身上好闻的气息,就连坠入的模糊梦境也变得宁静平和起来。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 上一世,他觉得自己如同水面上漂浮的荷叶, 对喻舟夜的恨意是他在世上仅剩的根, 拽着他摇摇欲坠。

    这一世, 喻舟夜是他最亲密的哥哥,家人, 他们密不可分。

    喻舟夜为他撑起的一片天, 足以给他飘荡的前尘和犹疑的今生一个归宿。

    于是喻时九就在这种安心里面放肆起来,能够握在自己手里的体温, 实在是醉人。

    他坠入粘稠的梦境里, 不知天高地厚。

    喻舟夜早上按时醒过来, 喻时九比他反应还快,脑袋顶在他肩上,一只手伸得老长探出去,摸到闹钟“啪——!”地按下来。

    脾气还不小, 闹钟直接被他打在地毯上, 翻了两个跟头躺倒。

    周遭安静下来, 喻时九非常满意把圈住的腰身搂紧一些。

    喻舟夜先前只知道他睡觉不老实,半夜时不时就会翻个身,但是他们不约而同地遵守了什么合约似的, 一张床上也很少会有凑在一起的时候。

    除了那天喻时九喝得烂醉,半夜扒着他不放以外。

    然而,昨晚喻时九是清醒的,清醒地依偎在他身边,一大早也会粘在身边不放。

    少年的呼吸离得太近,温热地洒在皮肤上,引起一片潮湿,会让人有自己也在微微发热的错觉。

    只不过很快,这层薄薄的潮气就会在空气中变凉。

    如果不是喻时九已经是个一米八二的小伙子了,跟离不开人的小狗崽没区别。

    喻舟夜从他的身上,总能看到对立的两种样子。

    他会有看起来危险,极端,甚至病态的一面。

    眼下,又像是渴望温暖的长不大的少年。

    喻舟夜有固定的生物钟,在七点四十被闹钟叫醒,已经醒过来。

    他拂开喻时九垂下去的额发,少年睡得正沉。

    这个时间,窗帘的缝隙透进来的一道黯淡的光,深冬的天亮得很晚。

    像是整个冬天都抱着他们入眠。

    喻时九的嘴唇动了动,低声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喻舟夜认真去听,不太能分清,只知道他喊了几声“哥”。

    喻舟夜忽然想知道,喻时九以前会这样粘人吗?

    他的脾气一直不算好,偶尔还会变得刻薄,以前在家的时候,他会这样叫别的人的名字吗?

    在自己没有出现的时候。

    深邃的黑眸在深冬的清晨,沉着一池深不见底的湖水,喻舟夜静静看着这张并不相似的面孔,拿手指轻轻碰了碰少年的唇角。

    然后默然往中间移动两寸,按在颜色比自己要深一些的唇瓣上。

    ——触感是柔软的。

    喻时九似乎是觉得有些痒,抿抿唇脑袋一偏,往他哥的颈窝里钻。

    喻舟夜呼吸平稳地转过头,淡淡地舒了口气,视线落在窗外投进来的那道黯淡、却无法忽略的晨光上。

    他拉起被角,带着半梦半醒回到睡梦里。

    那道细长的黯淡光芒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越来越亮,把梦境划破,将错乱的棋局归位。

    天大亮时,喻时九在一阵急促的燥热里煎熬,梦境里那些缠人的粘稠,从虚幻转移到现实。

    他切实感受到皮肤发热起来,只有不断地靠近身边温暖的身躯,那种异样的燥热才能缓解片刻。

    掌心摸到丝滑的绸缎面料也不舒服,得摸索着碰触到光滑无瑕的肌肤才肯罢休。

    就连呼吸,都要贴在散发淡淡香味的脖颈上,方能得到点安慰。

    脑子时而混沌,好像还在梦里,时而清楚地体会到这幅身体里涌动的渴望,以及他依靠本能去靠近的温暖。

    “嗯……”

    闷哼出声的时候,喻时九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还听到自己越发混乱急切的呼吸。

    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阵阵的酥.麻和总是不够的渴望在攀升。

    双眼朦胧地撑开一丝缝隙,他搂紧喻舟夜的腰身,照着面前莹莹白皙的脖颈咬上一口。

    继而重重地低喘一声,腰胯麻了一大半。

    眯着眼,身体还沉浸在余韵里,喻时九脑袋放空地往他咬出来的齿痕上舔一下。

    明显感到怀抱里的身体僵硬起来,他半是回神愣住。

    喻舟夜的皮肤是软的,舔上去是甜的。

    他神志不清,只想到这个。

    喻舟夜抱起来爽得要死。

    这是第二个冒出来的念头。

    直到后背被人拍了拍,熟悉的举止让他另一半神志瞬间回笼。

    “舒服了?”喻舟夜的声音响起来,听起来有那么点不一样。

    喻时九觉得一道电光直直从他后脑勺劈开,愣愣地抬起头。

    他哥一向对他温和的样子,此时却看不出情绪。

    喻时九呆滞半天,才动动嘴喊了一声“哥。”

    脑子里已经迅速在想刚刚他有喊出来吗?

    这声“哥”,他抱着喻舟夜跟条发情的狗似的,没喊出来吧?

    这才第一次啊,他哥会发现自己想着他在干这事吗?

    喻舟夜的手心很暖,暖得有些热了,贴在喻时九的后背上,让他一动不敢动。

    “耍流氓耍到你哥床上。”

    喻舟夜的嗓音听着有种不同寻常的性感,喻时九难以分清,是不是因为自己色.欲熏心听错了。

    “我……”喻时九想分开点距离道歉,至少不是以这个全身压住他哥的姿势。

    那也太不像话了。

    结果刚起身,就感到那股贴在皮肤上的潮湿和粘稠。

    完蛋。

    这没法解释了。

    “我做春梦了。”他过了好几秒憋出一句。

    “看出来了。”喻舟夜的掌心一滑,握着他的腰身把他放下去。

    这种淡然处之的行径,不知怎么触碰了喻时九的神经。

    他直接跨腿骑上喻舟夜的腰,红着脸,一双眼睛清醒而凌厉。

    “就这样?”他冒出来股深深的不服气。

    “嗯?”喻舟夜仿佛在状况外。

    喻时九被堵得哽了一下:“哥,你就不生气?我拿你干这事,你也不对我发火吗?”

    喻舟夜躺在他下方,却完全没有输给他的气势,面上淡定,只是幽黑深沉的眼眸让他看不清。

    他甚至都分不清,他哥是不跟他计较,还是根本没把这当一回事。

    “你是故意的吗?”喻舟夜问。

    “当然不是啊。”喻时九说。

    我本来是想醒着找机会自己动手的,哪想到一抱上你,就能直接没出息地睡死了。

    “那我为什么要怪你。”喻舟夜扬起唇角,伸手捏了把喻时九的脸。

    “你都十七岁了,这种事,我还能把你叫醒,让你憋着吗?”喻舟夜说。

    喻时九顿时脸更热了,直接烧起来:“你早就醒了?”

    “生物钟,闹钟响了之后就没睡熟。”喻舟夜坦然道。

    “……”喻时九明明是自己占了便宜,却无故冲上来一股不甘心。

    或者是点莫名其妙的憋屈。

    凭什么他处处小心翼翼,凭什么他哥就总能那么游刃有余。

    凭什么就连这种事,被戳破了,喻舟夜都是可以完好无损,妥善处理好一切的。

    而他自己,就只能每次都败下阵吗?

    “哥,你这样放纵我,迟早有一天,我会骑在你头上的。”喻时九呼吸还没稳下来,干脆深深地一口气一口气喘。

    “如果有一天,你有这样的能力,那我为你高兴。”喻舟夜说:“喻家那把交椅,我说过,你有实力,可以让你来坐。”

    “我不想坐!”喻时九突然提高声音。

    一时静默中,他随即冷静下来,自上而下跟喻舟夜对视。

    “我要的不是这个。”喻时九说。

    “你想要什么。”喻舟夜问。

    对,这就是他哥。

    他哥就连问这种话,都胜券在握,因为不管他要什么,他哥都会给他。

    天上的星星,也不足为奇。

    喻时九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尊无坚不摧,毫无弱点的完美雕塑。

    这不是他要的。

    他要看到他哥,最赤裸,最没有遮拦的样子。

    至少、至少要他哥因为他,不那么波澜不惊。

    “我要……”喻时九看到喻舟夜脖子上的齿痕,心疼和粉碎在心里拉扯。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所以他伸手摸了摸那个牙印。

    “哥,我要看看,你是不是永远都这么纵容我。”他的指尖顺着喻舟夜漂亮的脖颈滑下来。

    越过他被自己弄皱的睡衣,再抬起身往后挪了一截,坐在喻舟夜的大腿上。

    视线一垂,目光放肆放在他哥有了起伏的地方。

    好像这一下,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手臂只是稍作停顿,他就整个拢上去。

    “你也会有需求吗?”喻时九说。

    喻舟夜的喉结上下滚动,落入安抚的下一秒,他握住喻时九的手腕。

    “小九,你在跟什么置气?”他的口吻比平时多了一丝低沉。

    喻时九这回听清楚了,是因为他哥有反应了。

    喻舟夜,这么禁欲的一个人,他也会有反应。

    还是因为自己。

    喻时九不顾他的阻挠,把握住力道收紧,用比给自己安抚还要细致温柔的手段,来放在喻舟夜身上。

    他满意地看到喻舟夜一贯镇定的脸色出现裂缝。

    喻时九俯下身,一只手撑在喻舟夜的枕边,由衷道:“哥,我没有置气,我只是想……亲近你。”

    喻舟夜握住他的手腕,他也能当做掌心贴合的是抱住他的温度,反而愈发大胆起来,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将那块地方彻底唤醒。

    “要是说置气,应该只有不服气。”

    喻时九低下头,深棕色的瞳仁正对喻舟夜黑曜石般纯粹的眼眸。

    “男人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是很脆弱的。你都看到我脆弱的一面了,怎么还能无动于衷地调侃我。”

    喻时九用呼吸代替自己的嘴唇,吻在喻舟夜的耳畔:“我也是好面子的,多丢人啊。”

    他感受喻舟夜在因为他的动作而绷紧后背,听见他错乱起来的呼吸,这种不甘心,很快就在喻舟夜对他没有底线的纵容里面变成柔情。

    喻时九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东西,可面对他哥明显有些失落的神情,他知道喻舟夜会为难,会难受……

    他是我哥。

    想到这点,喻时九的罪恶感和冲破禁锢的冲动就更加强烈。

    他额头抵在喻舟夜耳边的枕头上,品尝到当中无法抹去的苦楚。

    替喻舟夜感受到的苦楚。

    “被哥哥看到也算丢人吗?”喻舟夜优雅的嗓音染上浑浊克制的欲.望,扼制的力道变得果断,正要挥开。

    “哥,让让我吧。”喻时九在他耳边出声。

    果然,受到的抗拒少了一大半。

    “他们还一起相互弄呢,我洁身自好,我不爱跟别人干这种事。”

    喻时九把离谱的理由,说得委屈而冠冕堂皇:“哥,你抱我一下吧。我以前都不干这些的,我想试试,不然太不公平了,我都在你面前丢脸了,你不能这么淡定。”

    喻舟夜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耳边的每句话,都带着热乎乎的委屈,一个劲儿的往耳朵里钻。

    那些钻进来的呼吸,是热的,是会撩拨人的。

    他抬起手背遮住自己复杂的眼神,一手按在喻时九的脑袋上,不让他抬起头。

    “你从哪看出来的、我淡定。”喻舟夜的吐息越来越重。

    “哪里都有。你全身上下都有。”喻时九乐于被他这样压制,看不见也没关系,他知道他哥在他的手里,在他的身边。

    看不见也没关系。

    喻舟夜渐渐松开制止的手,仰起头隐忍地喘气,忽然笑了下,暗哑道:“现在也有吗。”

    喻时九眉心一蹙,立即有了反应,半点不等人般昭然若揭,染潮湿的布料蹭着有些不适。

    他哥怎么能这么性感。

    喻时九现在就想无法无天地把他们俩都扒干净了,做个没脑子只会跟他哥纠缠的男人。

    然而,喻舟夜不可能随他的心愿。

    这种事,被住在一起的哥哥看见,很正常,他知道自己是在借机满足私欲。

    如果真的要谈到“爱”这个字,他哥会毫不犹豫地让他滚。

    就像是在医院那次一样。

    喻舟夜对他的纵容,没有底线。

    可所有的前提都是,他是喻家的儿子,是喻舟夜的弟弟。

    他们谈了爱,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连这点借机偷来的暧昧,也会失去机会。

    所以他只是拉开喻舟夜碍事的布料,用自己的手心碰触到对方细嫩的皮肤,再随着这幅身体的反应,仔细而恰到好处地侍弄。

    “小九。”喻舟夜此刻喊他的声音性感极了。

    喻时九入耳只能极力忍耐自己,把这忍耐加倍再还用在手里。

    “哥,你声音真好听。”他仍旧被喻舟夜按在肩膀上,闷着声说。

    手心感受蓬勃到达极致的时候,喻舟夜在些微虚浮的感官狂欢里松开了手,喻时九的头抬起来盯着他看。

    喻舟夜的脖颈上能清晰看到他情动的痕迹,皮肤下修长的络脉时而凸显,嘴唇因为急促喘气,色泽比平时红润一些,让他看了想要吻上去。

    那双纯粹的黑眸,终于缠绕进暧昧的情丝。

    喻时九拿指甲去抠刮,顿时接连洒了一大片,温热充沛全沾在他们彼此的睡衣和皮肤上。

    他一点没放过,直到让所有的余韵都结束,他才松开手。

    喻舟夜胸膛起伏,神情因为餍足呈现出深沉的慵懒。

    他晃神似地盯着喻时九。

    喻时九刻意留心,转身走下床去拿湿纸巾来清理。

    “怎么了哥?”他恢复到平时的口吻问。

    就像他们真的只是简简单单地,直男似的,一起分享了一部激情的影片,一不小心见到了对方“脆弱的模样”。

    “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喻舟夜问。

    第39章 虔诚 “哥,这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

    “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喻舟夜问。

    喻时九人都怔住了, 突然想笑,又觉得这时候笑出来实在煞风景。

    他带着湿纸巾走回来,往喻舟夜的身前一趴, 一手撑在床面上:“哥,你怎么会这么想?”

    再次靠近, 看到他哥的脸,他依然心脏狂跳。

    可不能败下阵啊, 更不能让他哥觉得煞有其事。

    所以他边说,一只手边在底下轻柔地清理掉斑驳狼藉, 只是胸腔里那股兴奋自从真实触碰到他哥, 就没消停过。

    他压抑着自己的激动, 此刻的温情,他想让一切都显得自然而然, 不要惊动吓跑了这只美丽的白天鹅。

    “你跟你哥玩这个, 我不能这么想?”喻舟夜问。

    刚刚息鼓的潮热被冰凉的湿润摆弄,触感是灵敏的, 他没有躲开。

    他似乎想从喻时九身上找到点什么答案, 少年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异样。

    仿佛他们本该如此。

    仿佛这不过是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

    喻时九低垂的眼睛, 睫毛浓密卷翘,看上去格外认真,比他对待那一本本的产业资料还要细致似的。

    这样异常又本该如此般的宁静,因为他们各自心知肚明, 又无法戳破的隔阂, 显得诡异而柔软。

    “哥觉得我在玩吗?”喻时九收好一张张用过的湿纸巾, 一点没闲着,头也不抬地反问。

    手里在摆弄,他还嘴欠地放低声, 如实夸赞:“完事了还这么大,不愧是我哥。”

    喻舟夜本来复杂的心绪,被他一搅和,有些无奈地松了口气。

    想训斥几句,都是一样的年轻人,对方还是个十七八岁、血气方刚、正当不安分的少年,特意就这事来指责,原本保持的奇异的平衡气氛,反而会被打破。

    等他把自己身上收拾的差不多了,喻舟夜按住喻时九的脑袋把他推开:“洗澡去。别管了。”

    “那不行,我就得管。要洗也要你先洗。”喻时九顺杆往上爬,他哥没让他滚出去,还让他摸了,这会儿心里美得不行。

    明明就只是一觉睡醒,对他哥耍流氓了,他总觉得自己就跟第一次和想要的对象共度良宵似的。

    他哥是他的新娘,那他就是新婚的丈夫了。

    不过他哥那么顶天立地的一个男人,要是只能接受女人,他给他哥做新娘子也不错。

    九点的天光正好,阳光将那道晦暗的光柱蒙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喻时九危险激动地过了这个坎儿,和他哥的亲密关系有了质的进步,脑子里面奇奇怪怪的想法止都止不住。

    他简直是爱不释手地蹭在他哥身边,喻舟夜觉得他这种认真劲一时竟然无法跟小小的情爱联系起来。

    他那副专注认真的模样,明显超过那些暧昧缠绵的,兄弟之间不应当有的东西。

    因为过度仔细,以至于喻时九的举止和神态都显得有些……虔诚?

    做这样的事,居然能在一个少年身上感觉到虔诚,这让喻舟夜也稍有诧异。

    “小九,你对男人……”喻舟夜想了想道:“我不会限制你的交往。”

    “哥,你别瞎猜,我挺正常的。”喻时九大言不惭道:“我对男人,真没兴趣。我也不是因为对男人好奇,所以想摸你。”

    他说得坦荡,一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

    喻舟夜凝视他片刻,道:“摸你哥这事,你讲得也挺正常的。”

    喻时九今天高兴,听了这话直接笑了笑:“我干起来也正常,谁叫你是我哥。”

    “做你哥,得照顾你,还得让你耍流氓。”喻舟夜微微用力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把头抬起来:“亏本了。”

    “这是命。”喻时九盯着他道:“哥,这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你命里就该给我当哥。”

    他比喻舟夜更先开口:“你是生意人,喻家不做亏本生意,我知道。给我点时间,我会努力的。”

    喻舟夜忽然笑了,松开手把他推开,自己站起身来起床:“我对你没什么要求,你自由自在地活着就行。”

    喻时九“啧”了一声:“哥,你嘴上这么说,可我说一句想学做事,你天天公司里下班了,回家跟我上班,手把手教我。”

    “不嫌累啊?”他问。

    喻舟夜感觉他管教起来,越来伶俐了,小狗崽油光水滑的,只是身上收敛起来的锋利,也同样被打磨地越来越亮。

    他看得清楚,喻时九这只粘人又凶狠的小狗崽,快进化成狼了。

    “小白眼狼。”喻舟夜低低斥了一句。

    喻时九凑过去在他哥的腰上很快地抱了一下,凑在耳边说:“当然是因为弟弟想学。我想学,我哥得二十四小时待命加班给我讲。”

    他们之间的变化太明显,喻舟夜能看出来喻时九对他比以前还要亲近,还有些、恃宠而骄的调皮。

    这种性子以前在喻时九身上是看不到的。

    喻舟夜带着点叹息喊:“小九。”

    “嗯。”喻时九立正站好,迎接他哥的目光。

    他就只给他哥清理了,自己睡裤上面的东西都半干不干挂着,睡衣上也有喻舟夜留下来的痕迹。

    喻时九不止没不好意思,还得意地权当勋章,明晃晃地就让他哥看见。

    喻舟夜欲言又止,最后扔下一句“把衣服换了”,进了浴室,直接关上门。

    喻时九憋了半天,终于能直接乐出来,他哥是不是害羞了啊?

    他哥看到自己的东西还会害羞的吗?

    喻时九完全不在意自己昨晚是多么没出息,闻着他哥身上的气息都硬了,反而是喻舟夜被他调戏到回避,能让他乐半天。

    这突破实在是太大了,喻时九身心都满足了一把。

    浴室里面隐约有水声传出来,他想想他哥在他手里的反应,那面孔,那呼吸,还有动人的声线……

    他甩甩头,不行。

    他现在都有他哥了,他得克制,得管住自己。

    不能再动不动就自己解决了,就算上头了,他哥还在这儿呢!

    ·

    临近年关,喻家里里外外也渐渐装点上春节的喜庆的小挂件。

    热闹的氛围,连喻时九这个家里最小的晚辈都无暇顾及。

    这两天他早上要挑着去听各个部门的晨会报告,上午跟着小孟一起跟他整理的项目进程,了解公司各个大大小小的产业进展,下午要跟着他哥出席一些合作商的邀约。

    剩下的周末,他还要从他哥手里了解到各个人脉关系网的关键人物,在自己学着动用关系摸清楚双方来回需要抓住什么喜好,要拿捏什么弱点……

    喻时九真正慢慢走近到喻舟夜的世界里,只是站在门口瞭望,都能看到一大片绵延不绝的旷野。

    里面的每一颗树木,每一根草,都被喻舟夜管理得井井有条,游刃有余。

    他哥到底是什么做的?

    不是血肉之躯吗?

    不可能啊,他亲手摸过的,活生生的一大个好哥哥。

    喻时九愈发深刻地感受到,喻家的家主,身上的担子太过沉重,而他哥,简直像神一样的存在。

    他对着面前好几本不同组别报上来的文件叹了口气。

    他离他哥的差距,需要他用力去追赶才行。

    喻时九时而会去想,喻舟夜是从小就被作为继承人来培养的,在他只能被软禁的十七年里,不仅要学习成绩要一成不落,样样出色,还得从小掌握这么多能力和储备知识。

    需要洽谈的场合,偶尔会定在一些合作方喜欢,而喻舟夜其实并不了解的运动俱乐部。

    这时候,喻舟夜会提前花三天的时间去加班加点地学习,训练,以达到他们见面的时候,喻舟夜依旧是那么游刃有余,还能熟练到控制对方输赢的变量和谈判的情绪。

    靠近到喻舟夜的生活,喻时九越觉得自己上辈子真是败家子和白眼狼的结合体,还能走大运有喻舟夜这样的哥哥。

    他除了吃喝玩乐,不着家,跟喻舟夜对着干,砸他和他合作商的场子,就没干过什么正事儿。

    喻舟夜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个人排满了自己所有的时间来运营喻家。

    常常没时间吃饭,所以养好的身体,胃还是会经常不舒服,本来小时候是精细照顾的,喝的水都是处理过的。

    有了他以后,总是亲自连夜赶过来他收拾烂摊子,一面还要照顾好林阿姨。

    此刻喻时九摸摸办公桌上的文件,都觉得心疼。

    他活过两次,喻舟夜两辈子都义无反顾豁出性命,为他搭起来一个家,愿意把一切都留给他。

    这些更是在他心怀邪念之后,成了浓烈的催化剂。

    “小孟,明天跟绿界的人见面,我跟你一起去。”喻时九从几本文件夹的最底下,拿出来几张合订的草拟合同和一份报表。

    “喻少您要去吗?”小孟从显示屏后面探出头。

    为了方便和加快自己的进展,喻时九把自己的办公桌就排在小孟的对面。

    他在自己收集到的资料里确认了报表里面涉及到的人员构成,领头的都是金砂州三四十年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对。”与其遮遮掩掩来引人怀疑,还可能暴露目的,喻时九干脆直接道:“绿界环境报价比同行都低,是我们第一次合作,又不是本地的,我想亲自去对接。”

    “我明天上午要跟喻总去城北,这个检测用不着动用喻总这么高的级别,我这里也没安排,负责的部门经理去对接就可以了。这个耗时比较长,所有场地检测完,可能要半个月。”小孟说。

    “哪个部门,我不能去吗?”喻时九道:“这几个商场我还没去过,刚好一起去看看。”

    “喻总给了您权限,可以是可以的,但是……”小孟稍加停顿道:“喻总去城北是考察上次新进的那批国外的医疗器械,喻少您不去吗?”

    “就是和伊宁制药终止合作之后,我们确定下来的新的国外厂商。”小孟对他提醒。

    伊宁制药……

    那场海崖赛车,现在想起来并没有因为事件结束就从心里抹去了,反倒是因为他对喻舟夜浓烈汹涌的情感,而成为一根刺扎在心脏上。

    那是他哥给他的铠甲,给他的命。

    那天他险些就没有哥了。

    把喻家留给他,又有什么用呢?

    喻舟夜用自己的性命,稳住了喻家,在滨海立了威,伊宁的名声和退路都断了。

    伊宁的老爷子本来重病,活活被气死,两个儿子没几天就把家败光。省外的市场开拓不了,不知道是谁将他们的“光辉事迹”传得周边这些企业之间都知晓了。

    海外和北方的市场,那两个油头粉面的废物没有胆量去实地考察,更没有靠谱的人脉,树倒猢狲散。

    没有一个家族发迹的时候没流过汗水,甚至是鲜血。

    伊宁错就错在,他们不算正当的胁迫,和一败涂地。

    商人们愿意和一个以命相搏来迎战的胜利者合作,却无法跟一个狭隘低劣,还不会掩盖自己低劣的失败者合作。

    喻时九对他们暗自关注了很久,他们的确是和上一世差不多的时间里衰败,从滨海销声匿迹。

    那这辈子的一切,除了他对他哥的感情走了歪路,其他都在正常的运转。

    “已经确定了吗?”喻时九算了算时间:“我记得他们是给了试用期的,这么快。”

    “定了。医疗消耗品的采购和国外的器械都定了。”小孟说:“试用期还有一个周,可是对面的资金出了点问题,喻总跟他们见过面之后,提前批了一笔款过去,定下了正式合同。”

    喻时九顿了顿,道:“我要是做生意,我也愿意跟我哥合作。”

    小孟一向恪尽职守,不会多加言谈,这时也直言钦佩:“想跟喻总合作的人太多了,他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这话喻时九觉得顺耳,夸他哥的,有眼光。

    “我哥当然厉害,在哪都是最厉害的。”喻时九说。

    小孟再次确认道:“那明天您还跟我们一起去吗?这件事您也算见证过。”

    喻时九摇摇头:“我不去了。万丈高楼平地起,再基础的流程也得过,我明天跟部门的人一起去见见这个绿界环境。”

    “好。”小孟开始为他联络好明天的部门:“我把资料和联络人都发给您。”

    绿界环境,喻时九其实没有什么印象,毕竟上辈子喻家的生意,他根本没兴趣,更别说参与。

    这次只是个环境评估的第三方,还仅仅是对他们检测报告到期的几个商场来做。

    但是绿界是金砂州的人。

    在金砂州做过检测,不可能不知道进出港口周边的环境真实数据。

    他从这堆文件里看到金砂州三个字,就搜索过,这是一家很老牌的检测机构了。

    喻时九知道他想要做点什么,就要抓住一切有可能的细枝末节。

    第40章 孽 让这个“活”有了意义。

    “张经理, 那我就带人先去采样拍摄了,你们派个人和我一起去就好。”绿界环境这次负责项目的李工在洽谈结束后,对和他交涉的张经理道。

    “我带你去。”张经理先是起身, 让坐在一旁的喻时九先走出去,自己才在后和李工边走边交流。

    对方用眼神询问, 张经理介绍道:“这是我们喻氏集团,喻总的亲弟弟。”

    李工瞬间站直了身子, 伸出手对喻时九道:“是喻少吧,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您如此低调, 这种小事也会亲自出马。”

    喻时九穿着一身休闲装, 的确看上去很低调。

    只是周身锐利的气场, 和出色的样貌,让他只是闲散地坐在他们谈判桌的后方, 也不容忽视。

    “环境监测也是正常运营必经的流程。”喻时九同他握手道:“如果有问题, 希望能现场指出来,我会监督他们落实改进。”

    “这……您言重了。”李工很少见到这样直白的产业负责人。

    一般情况下, 他们拿到的任务, 是如何去隐藏、隐瞒, 企业在违规违章的生产和经营。

    “不用紧张。”喻时九朝他笑了笑:“我知道有两个游乐园附近就是养老院和医院,涉及到早期的选址。养老院是后来新建的,我看位置上应该没问题。如果真有问题,我们会想办法解决, 你们只需要提供性价比最高的方案。”

    李工一时猜不透他的年纪, 他只听说喻氏集团的喻总, 有个还在上学的弟弟,不知道眼前这位从头至尾都格外沉默低调的少年,居然言谈举止会如此成熟。

    他一个快四十的部长, 只能刮目相看。

    “是。从地图看,的确有些需要精准测量的数据,我们的人会尽快把初步的数据影像采集完成,到时候报上来再做协商。”

    李工不清楚喻总这个没有职位的,还在上学的弟弟,究竟是来凑热闹,还是有实权的,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喻时九看得明白,当即戳破道:“李部长,我的话算话,真到要改进的时候,你们的方案按照流程来报价,我们可以进一步合作。”

    “哎,好,好。”李工这才放下心,再看看给他使眼色提醒的张经理,点点头道:“喻少叫我李工就行,我们就是个干技术活的。”

    “这次的实地采样,喻少跟我会一起带你们的人去。”张经理道:“你有什么话大可以直接讲。”

    李工没想到公司接了个大项目,这一下就要对接到喻氏集团的小公子了,顿时有些紧张。

    喻时九已经走在车身前,张经理上前为他打开车门,喻时九姿态轻松道:“也有麻烦李工的地方,不必想太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

    “多谢喻少亲自来配合我们工作了。”李工这话是真心的。

    换个老油条来盯着,还不如跟这个看上去不好惹,但是直接坦率的少年共事。

    可他真是个还在上中学的少年吗?

    实在是太不像了。

    李工时常感觉他比自己这双眼睛还要看得清楚,可谓毒辣了。

    一丁点疑虑都能被他看得透亮,跟自己面上没有遮拦似的。

    ·

    三天后,技术人员正在养老院附近监测夜间声音分贝。

    路口的停车位上,李工在车里对后座的喻时九道:“这就不是我们分内的事了。”

    “不会少了你的。”喻时九被拒绝,声音听不出喜怒。

    李工推辞道:“之前第一次见您,您也说了,我们干好我们分内的事情……”

    “所以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谈工作。”喻时九直言:“我是在跟你谈合作,李部长。”

    “我的权限,没那么大。”李工犹豫了会儿,如实道:“我们做技术的,这些监测资料是谁的项目就归谁的,电脑一锁,我是肯定拿不到的。”

    他叹了口气:“再说,我年纪也大了,这种涉及有害金属的,我们也是委托给实验室,不会再自己现场取样了。”

    “那就更好办了。”喻时九说:“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只是想了解金砂州对外港口周边的工厂,他们的监测数据合不合格。”

    “……”李工沉默了会儿,道:“这还用了解吗。”

    “我不想用猜的,道听途说的,没根据的。”

    喻时九打开车窗,点着了烟,抽了一大口缓缓吐出去。

    他将手腕搭在车窗上,让烟味儿燃在外面去。

    寒冷的微风会拂走烟雾,也把冷空气塞进了车里,他在后座里敞着外套,这会儿一凉也不觉得冷似的。

    “喻少,金砂州跟滨海,井水不犯河水的,您的好奇心,有时候会害了自己的。”李工从驾驶座向后望。

    喻时九整个人给他的感觉,明明是少年的面孔,却像是后座里坐了一个锋利深沉,历经过权利斗争的成熟男人。

    “井水不犯河水,你们绿界不照样把生意做到滨海来了。”喻时九弹了弹烟灰,火星子点出来,微微莹红。

    李工这次的沉默很彻底,他连头都垂了下去。

    “后悔来喻氏竞标了吗。”喻时九问。

    “喻少,您看人太准了。”李工左右也瞒不过,干脆实话道:“我想什么您都能一清二楚,那您肯定也知道,我这人能力有限。”

    “绿界这几年,在金砂州的项目不好做,你们干不了的事情,别人能干,你们不想跪,有的是人跪,自然只能想办法走出来。”

    喻时九看向他道:“喻家的项目你接了,你也是绿界创业时的元老了,一顿饱,和顿顿饱,还用考虑吗。”

    李工深深叹了口气:“本地的项目难做,还不是因为……”

    他话到一半,回头正对上喻时九沉在暗处的目光,顿时醍醐灌顶。

    “金沙洲的事情,就让它烂在金砂州吧。”

    李工有些不忍道:“我虽然跟您不算认识,但是能看出来,您是个实诚人,也想做好事。别说您了,就是喻总来,我也不会支持他掺合进去。这几天的实地勘测我都看到了,你们是个有良心的企业,滨海也是个好地方,你们就留在滨海已经很好了。”

    “谁说喻家在金砂州就没生意了。”

    喻时九不承他这番抬高的夸赞,一双眸子凌厉尽显:“进出港口,放在古代也是兵家必争之地,我可不想做什么好人。”

    喻时九朝他勾起唇角:“我是要出一口气。”

    他没能把报仇这话点出来,他也不能把这话点出来。

    那位在金砂州是一方恶霸,能树敌树到滨海的庞大集团,于公于私,怎么看都不是他李工能猜透其中的。

    “这事,是喻少您的意思,还是喻总的。”李工终于松口了。

    “跟我哥没一点关系。”喻时九道。

    “……我只能尽力,就算公司有我三分之一的股份,我也拿不到其他组加密的资料。至于其他的同行,那就要听天由命,看有没有机会了。”李工说。

    喻时九不以为然。

    事总是一步步做的,必要的时候,人会知道自己往前走。

    “不需要你特意去找,现有的和将来会有的,你交给我就好。”喻时九说。

    李工:“这件事……”

    喻时九夹住香烟的双指朝上一抬:“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下车前喻时九问他:“你的心里价位是多少。”

    李工却道:“我帮你,是帮我自己,我不要钱。”

    喻时九点点头,不作多言,直接走下车离开。

    李工目送他走远,时间也差不多了,打算开车去接做监测的组员,抬眼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上有一块白色的东西。

    打开车灯一看,是一个信封。

    他够着手把信封拿过来,一低头,又看见座位底下放着一捆油皮纸包裹的方块。

    心有所感地拿起来,沉甸甸的,他打开来,里面是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钞票。

    打开信封,纸上只留下一个传输电子信息的海外域名的网络邮箱。

    还有一个邮寄物品用来接收的地址,并不在滨海市,而是在北方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市。

    这件事,喻家这个弟弟,做得非常隐蔽。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一个在家族集团里还没有职位,甚至还在上中学的少年。

    但是这个喻少给他的感觉,太锋利了,是他在之前在那些企业家身上都没见过的生铁般的锋利。

    他看上去有与年纪毫不相符的成熟,身上的锋利却像一把笔直的肃杀的宽刀。

    会带血的那种。

    也许,兴许……他真的能带来什么改变呢。

    ·

    头顶的天黑得不正常,城内里少见这样纯粹的颜色。

    喻时九仰起头,找不到一颗闪烁的星星,这么一望无垠的天际,竟不如他哥的眼睛辽阔漂亮。

    重生这样离奇的事情,是他的秘密。

    而他是个无父无母,被他爸和林婉清捡回去的假少爷,是喻家的秘密。

    喻时九忽然有点好奇,那喻舟夜呢。

    他这样干净的人,会有秘密吗?

    重活一次,他时而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每次见到他哥,感受到他哥对他的点点滴滴,和汹涌浩瀚的好,他才能觉得真实。

    也能同时想起来,他曾经造下的孽。

    李工的身份,跟他所说的没差别。

    权限低,技术人员,为了挣钱被迫从本地的市场走出来。

    他和同学一起创立的绿界,是金砂州现在快要查无此人的第三方机构。

    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们不是没靠口碑给自己打下一点名气。

    不过那个人发迹之后,声势愈发浩大,做过他的项目,不肯跪下去,这么个小机构,要打压实在太容易了。

    喻时九知道自己来为难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为生活奔波的中年男人,不是什么光鲜手段。

    不过他身上为人不齿的标签,太多了,从前多得他都数不清,他甚至不觉得自己应该有什么道德。

    这个世界没有给他道德,他的身世,他的来历,他的死亡和重生……以及,被他辜负过的所有人,和被他深深伤害过的哥哥。

    那他用什么道德来还给这个世界呢?

    今天他搬出来喻家的后续合作,来逼李工做个决定。

    直到这件事就地落实了,喻时九才觉得身上的血液彻底热起来。

    喻舟夜让他的灵魂活了过来,他终于能走出这步,让这个“活”有了意义。

    仿佛这才是他本应做的事,能做的事。

    李工认为他是在做善事,喻时九笑得发自内心,他不过是要出一口气。

    为他哥,为他父亲,为喻家,为一直忍辱负重的林婉清。

    也为他自己。

    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能真正站在他哥的身边,能把他身上的罪孽抹去,那唯有这样,他才能心安。

    喻舟夜太忙了,他有很多事要做,他无法把他自己的心情和情绪排在第一位。

    喻时九却知道,他哥不是台机器,他哥的一切都是极限的拼命换来的,他哥也会伤心的。

    上辈子临死前,黄老二能找上他关起来,为了拿捏喻舟夜,到底是想逼喻舟夜妥协什么,他不知道。

    但他清楚,他一把火烧的就是金砂州来的货,少不了那个人在幕后操作。

    火能烧在他身上来了,说明他哥哥已经在前面为他赴汤蹈火过了,已经竭尽全力了。

    是他不中用,不听话。

    喻舟夜千叮咛万嘱咐,那几天甚至叫人来他别墅外面停上车,不让他出门,让他最近几天收敛一些,别四处招摇。

    他都当做是喻舟夜想控制他,是看不惯他前些日子搞砸了他企业间的会谈。

    现在看,就连那个被他搅黄了的会谈,也是他哥在力挽狂澜,在想办法保护他。

    这回,喻时九想,他早几年出手,他和他哥总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哥从小在身上藏着这么多的秘密和担子,他为父亲上坟,为林婉清的病守夜,每次看到金砂州这三个字的时候,会无动于衷吗?

    不可能的。

    他哥只是没时间,没机会,没法像他一样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林婉清,可是至今还留下了神经敏感和心脏病。

    喻家在金砂州的港口货物进出,也每个月都报上来账目清单送到喻舟夜的桌上。

    他不是个喻家人,却是喻家所有人都保护的最好的人。

    保护到、就连他出生差点夭折的哥哥,都对他倾尽所有,无限纵容。

    喻时九和寒风再抽了同一根烟,把烟头按灭在厂区外的泥土里,深深地栽进去。

    从这里一抬头,就能看到海岸线上亮起来的星星点点的灯火,一直延伸过去,越过一个小小的海湾。

    ——就是金砂州。

    手机在外套里震动了几下,喻时九听见蓝牙耳机里传来信息提醒。

    “您收到一条微信消息,来自我哥。”

    “回吧。”他上车对司机道。

    坐进后座里,融化进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