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 161 章 你等本王想一想。
耿文华看着那拉氏让人拿来的一大堆东西, 赶紧道谢:“多谢福晋还想着妾身,可这些东西也太多了……”
那拉氏摆手:“不管多少,该你的就是你的,你自己若是用不了, 和身边人分一分也好。这是规矩, 规矩不能坏。”
她笑着问道:“之前小格格还说要自己做胭脂水粉来着, 现下可做成了?”
富贵人家, 谁家没几个秘方呢?小格格大约是在年氏那边看年氏倒腾这些了, 也就跟着念叨了几次, 那拉氏没管, 等耿文华回来, 小格格又找亲娘念叨。耿文华……还在让人收集荷花, 准备给小格格练练手。
“还没做成, 只收集东西都没收集完。”耿文华笑着说到,女孩子嘛, 又不是说天天学习要准备高考, 她这一辈子长着呢,想玩一玩也是正常的,耿文华并不在这些方面约束她。
想做胭脂水粉就做, 甚至年岁大些, 想学喝酒也可以。女孩子的性格不一定就非得是什么样的就是最好的, 世上有千百种花, 每一样都是有自己的特色和美的。
那拉氏点点头,她今儿有些忙, 就没有多留耿文华说话。
耿文华将那些月例带回去,挑了胭脂水粉赏赐给丫鬟,至于布料香料之类的, 用不着的暂且放在库房,用得着的就留出来。顺便又清点了一下库房,将库房给整理了一番。
这样忙活了两三天,年氏那边的小阿哥就满月了。
满月宴上,年家人带来了消息,年羹尧要往山东去了,山东那边出现了一股流匪,甚至抢劫了官仓,皇上震怒,就派了年羹尧为钦差,查明流匪身份,消灭流匪。
年氏心里有些不太好受,虽说年羹尧在京城的时日也不长,但毕竟年羹尧是嫡出的,比那些庶出兄弟强多了,又有出息,王爷也看重。年羹尧在京城,连带着王爷都对自己多几分看重,年家那边送来的节礼什么的也并不敢糊弄自己。
年羹尧若是出了京城,她就总觉得,年家那边的人,和自己不太亲近一样。
尤其是大嫂子……以往额娘在的时候,即便不年不节,大嫂也会陪着额娘一起来探望自己。可现在,竟是除了年节,就再也见不到大嫂子身影了。
但年氏的这点儿难受,并不能阻拦年羹尧出京。不过年羹尧到底是心疼妹妹,特意吩咐了自家媳妇上门安慰。
年羹尧的这个媳妇儿是继室,年氏是有些不太喜欢的,她更喜欢前面的二嫂一些。不过可惜,生孩子难产没了,这事儿,实在是怨不得人,她也只好是接受现在的二嫂。
那边的事情,耿文华是不管的。
到了六月天气越发的热了,她也更不爱出门了。
倒是胤禛,时不时的就来玉兰院转一圈。他最是怕热,进了玉兰院就要先更衣,换掉外套,只穿着竹衣和里衣,竹衣就是用主子做成的,类似于珍珠衫那种镂空的,这是为了让衣服不贴身,留些缝隙出来,也好透气凉爽,再就是让不让衣服汗湿贴在身上,越发闷热。
耿文华头次见的时候还稀奇的很,但现在,都好些年了,也见怪不怪了——这东西,她是穿不得的,因为总觉得会夹肉。当然,那是她错觉,胤禛什么样的身份?人家穿那竹衣,能是寻常百姓穿的那种吗?
人家那竹衣,用的可都是极好的材料,又是最好的工匠编制,别说是夹肉了,穿在身上是连一点儿份量都感觉不出来的。
这会儿看胤禛又换了衣服,耿文华就笑着问道:“让人再放些冰块来?”
胤禛微微摇头,顿了顿才说道:“寒气过重也不好,你在做什么?”
“做衣服,小格格的衣服。”耿文华说道,小格格长得快,她偶尔得空了,也会亲手帮忙做两件,大多时候,都是她想打扮一下小格格,做的并非是寻常衣服。
就比如这会儿,她打算给小格格做蓬蓬裙。夏天嘛,衣服贴身穿总会闷热,那就跟竹衣一样,将衣服给撑开隔开。
胤禛看了一下,皱眉:“西洋那边的裙子?”
“有点儿类似,但不完全相同。”耿文华说道,肯定不会袒胸露乳,再者,裙子里面也是要穿裤子的。
胤禛就点点头,顿了顿,忽然伸手摸了一下耿文华的肚子:“小格格也有五岁了,你怎么……”还没喜讯呢?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她虽然没有特意避孕,但也没有想过要再生一个,所以平日里的生活是没有什么忌讳的,佩戴的荷包里也会用麝香,用的香料里面也会有红花。
“大约是缘分不到。”当然这话是不能给胤禛说的,再者,这种麝香红花之类的,其实并没有避孕效果,它们只是会有些活血效果,短时间接触没什么大问题,长时间接触才可能会造成孕妇出血之类的情况发生。
所以,若真是有缘分……身上佩戴十个荷包装麝香也是拦不住怀孕这事儿的。
那没怀上,自然也就是缘分不到了。
耿文华顿了顿才说道:“身体若是不康健,也是不太好怀上的。之前我病着,怀不上也是正常的。”
胤禛皱眉:“可现下你这身体却是好了不少。”
耿文华忍不住白一眼胤禛:“你以为生孩子就像是做饭,你想吃了就能做出来?生孩子那是……看缘分!”要是想有就有,这世上哪儿还有那么多求子求的魔障了的?
不说已经死了的武氏,就是隔壁八王爷府里那郭络罗氏,不也快魔障了吗?早些年竟是想收养个孩子来带子,又不想正式定下收养名分,就只将胤禩当年的先生的女儿给 接到身边来养着。
宗室子弟收养孩子,一旦定下来名分,是个……比较复杂的事情,是要上玉牒的。所以八福晋不愿意这样。
耿文华笑眯眯的:“再者,有了弘昼,又有了小格格,就算是日后没有……我也没什么遗憾。就是王爷,也该没什么遗憾才对。”
忍了忍,还是将胤禛可以找别的女人生这话给咽下去了。
有些事情呢,看着是过去了,但其实并非是真的过去了。这话要说出来,那可真就成了两个人之间扎着的刺了。倒不如不提,虽然刺儿也在,但没人提醒,就不会那么痛。
胤禛也没说话,只垂下了眼帘。
过片刻,胤禛又说道:“这几天天气热,你可要到园子里?”
前几天耿文华还真想过这事儿呢,过了片刻,她就摇头:“之前在园子里住的时间太久,若是再去,怕是府里其他姐妹也有想法,到时候王爷也不好做……”
胤禛笑了一声:“何曾见过你如此体贴?你不向来是想去哪儿就必得要去哪儿的吗?”
想去庙会就百般央求他,那会儿倒是不说不带别人不好意思。想去街上也直白的很,怎么不见她主动提起带别人一起去呢?现在倒是想起来要顾虑别人了。
胤禛又叹气:“总
觉得你安静了许多,本来该高兴的,却又有几分不自在。 ”
耿文华瞪大眼睛:“还有这样自己找不自在的?王爷倒是多虑了,我并不是因着心里还有什么不痛快才安静的,我是因着长大了,懂事儿了,才安静下来的。”
她笑眯眯的往胤禛身边靠了靠:“我对王爷,不是一如既往吗?”
胤禛沉默,是啊,她对他还是一如既往,该撒娇撒娇,该要东西就要东西,该示弱就示弱。可他总觉得,是有些不太一样的,就好像……那天上的太阳,以前的耿文华,像是初夏的太阳。现在的耿文华,像是秋末的太阳。
一个是炙热里面带着晴朗愉快,一个是暗淡里面带着冰冷苍白。
耿文华摆手:“王爷真是多虑了,人嘛,总要长大的是不是?谁能总和以前一样呢?您看弘昼,还有小格格,不都是一天天在长大吗?我虽说是做额娘的人了,但随着年龄增长,也要变一变性子啊。总不能我七八十岁了,还蹦跶着让王爷带我去庙会吧?在儿孙面前,也不稳重对不对?”
世上之人,谁不变呢?都在变呢。
胤禛叹口气,伸手摸一摸耿文华脑袋:“爷还是更喜欢以前的你。”
“谁都会更喜欢以前的自己的,因为以前两个字,就代表着更年轻更有活力。我以前可以跟着王爷去庙会上,吃遍一条小吃街,可现在我若是再和王爷去庙会,大约是吃不了那么多东西的。我以前瞧着庙会上的杂耍很有趣,但现在我会想他们练成那样的本事,需得吃多少苦头。你看,年龄不一样了,想的事情也就不一样了,对不对?”
耿文华尽力的劝说道,可别再扯出来之前的事情,她都强迫自己过去了,胤禛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来,跟戳她的伤疤,将她的伤口再一次给掀开,露出里面的血淋淋的行为,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一生气,她也戳胤禛伤疤:“难不成王爷就一直没变过吗?我听娘娘说,王爷年幼时候,脾气还十分急躁呢,现在不也是十分稳重吗?”
胤禛皱眉不说话,使劲戳了一下耿文华脸颊:“确实是没变太多,这胆量还是和以往一样。”
耿文华笑嘻嘻的:“我知道王爷疼我,必定不会生我气,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个了,回头我也给王爷做一身衣服?”
胤禛沉吟片刻:“也做西洋的那种?我瞧着他们那燕尾服挺不错的。”
耿文华点头:“好,那就做燕尾服,回头王爷抱着小格格,我给你们画肖像。”
这个胤禛就更喜欢了:“那可需得快点儿做了。”
说了片刻话,耿文华就照旧忙自己手里的针线活儿,胤禛则是去书房那边拿了书来看,两个人也不多说话,瞧着气氛倒是挺好。
正忙着,外面天色忽然就暗淡下来,胤禛视线受影响,率先抬头去看。随即外面就是一声炸雷,天边一道白光窜过去,耿文华正捏着针线呢,被吓一跳,一针就戳在自己手指头上了。
她一惊呼,胤禛看过去,就顺手将她手指头捏过来塞自己嘴里了。
耿文华都没反应过来,随即脸色涨红,赶紧拽回来:“王爷!”
胤禛笑道:“怎么,难不成还害羞?”
顿了顿,索性起身:“反正也看不见了,这些东西,回头再做吧,咱们回屋子去,你给爷再生一个?不管是格格还是阿哥,爷都喜欢。”
外面雨过天晴,耿文华反而是不愿意起了,她累的很,索性一觉睡到晚饭时候。
一场雨过后,外面天气不仅没有降温,反而是越发的有些闷热起来。
胤禛拿着扇子站在廊檐下,对正从后面出来的耿文华说道:“怕是晚上还要下雨,明天可能会稍微有些凉快。”
耿文华伸手抓一把自己的头发:“就怕下过雨会更热。”真怀念能剪短头发的时候,嗯,更怀念的是空调。就算没有空调,有电风扇也好啊。
对了,人工风扇怎么做来着?
她看一眼胤禛手里的那扇子,她记得这东西不用自己发明,好像大清原本就有?圆明园里哪个地方就好像是弄了这种人工转动的风扇。
“若是将发条放大,是不是能用在七轮扇上?”七轮扇是汉朝就有的,和现代的电风扇是很相似的,到清朝时候,已经改进成竖立样式的了,也就是越发的接近现代的电风扇了。
当然,也是需要人工的,或者脚踏,或者手摇,必得有人专门来干这活儿。
耿文华也不会发电,暂时能想到的法子也就是用发条来代替人工。而且,这个风扇是只要转动起来就有风的,并不像是手表那样,还需得精细才能校准时间。
所以,这发条放大,也并非是不可能。
胤禛沉吟片刻:“倒是个好主意,若是用发条,就不用人时时刻刻守着那七轮扇了,回头我让工部的人琢磨琢磨。”
正说着话,弘昼就回来了,小孩子嘛,难得下雨,也是高兴的很,一路回来,不好好走路,专门找水坑跳,水花溅一身,他就高兴的哈哈笑。
耿文华就叫他:“慢着些,小心脚滑。”
弘昼冲到院子里,胤禛才问道:“你妹妹呢?”
今儿弘昼是在宫里读书,一早德妃就派人来将小格格给接进宫了。按说,兄妹俩该是一起回来才对的。
“我们去给嫡额娘请安,嫡额娘先将妹妹给留下来了。”弘昼笑着说道,耿文华就笑:“怕是又要问你妹妹启蒙的事儿,你衣服湿不湿?要不要先更衣?”
弘昼倒是没淋雨,不过因着热,身上的衣服也是要换一换的。
胤禛就顺势说起来小格格上学的事儿:“该请个先生回来。”
“这读书的事儿,虽说福晋能教导,但福晋毕竟是主母,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再者,长辈教导,总不如先生能狠得下心来。”所以才说,做先生的,只教不了自家儿孙的。
你看那书院的先生,哪个是亲自教导自家的孩子的?不都是将自家孩子送到别人跟前教导吗?
“我想着,请两个先生,一个是教导功课,另一个教导女红。”胤禛接着说道,耿文华摆手:“女红这个……不用另外请先生,回头问一问她自己,若是想学,那咱们就从江南请刺绣大家回来。若是不想学,回头府里随便找个绣娘,只要会量体裁衣就好。”
她的女儿,不用被女红这些约束。
至于其他,琴棋书画,这些也自有女先生教导。
她顿了顿,问道:“这事儿可是交托给福晋?”
总不能是让她自己来找吧?她对于外面……好像大清有个女科学家?她有些记不太清,再者,是不是胤禛这个年代的都不一定,万一是乾隆年间的呢?那现在还不一定出生没有,怎么去找?
“可否给小格格找几个伴读?实在是不行,我自己出钱办一个学院也可以。”耿文华忙说道,有能力学格物的,还学出来成绩的,家世定然不是那种普通百姓的,指不定就是官宦之女。
若是小格格有伴读,甚至能进学院,那就可以作为一个表率,指不定这些个女子,都是有机会上学的。但凡能上学,那将来说不定自己就能见识见识。
若她有机会见识,那必然要将这位科学家给保护起来。
亦或者,其实她不掺与,对这位科学家来说才是最好的?
那她就打听打听,若是人家本身过的好,她就不掺和。若是过的不好……那她就有责任将人给保护起来。
“找伴读?”胤禛一时之间有些诧异,实在是……女孩子找伴读这事儿,大清自来是没有的。就连宫里的公主,也多是跟着教养嬷嬷学习,宫里顶多是会给个绣娘带她们学女红,就是女先生,也并不曾有——宫里格格的教导,多是来自于各自母妃,或者宫殿主位娘娘。
胤禛的
二格格,也只是请过先生,这个伴读,那可是从没有过的事儿。
耿文华笑道:“咱们府里只她一个女孩子,王爷疼爱,福晋宠着,就是李姐姐和年妹妹,还有钮祜禄妹妹,看见了她也多是疼着爱着,她哪儿知道女孩子之间,该如何相处?”
本就是个提议,但越说耿文华越是觉得,这个伴读或者学院的事儿,是真的很有必要。
因为小格格生活的环境,太过于理想化了些。府里就她一个女孩子,就算是不喜欢耿文华的,看见小格格也不由多几分喜爱,到现如今,府里连个对她呵斥的人都没有,她很容易会觉得这世上都是好人的。
后院女子之间的争斗残酷,她不曾见过。
同龄女孩子之间的比较,她不曾经历过。
甚至,同等的相交,她也没学过。
小时候还好,毕竟懂事儿的小孩子谁不喜欢呢?可长大了,若还是不长进,那谁会喜欢犯蠢的人?
再者,耿文华和胤禛,又不能护着她一辈子。
所以,还是要将她放在人群里。她要学如何正视自己的身份,如何看待别人的出身,如何分辨好话里的恶意,如何分辨恶言中的善意。
“我觉得还是办个学院。”耿文华不等胤禛说话,又着急的自己接下来:“宗室里也有许多女孩子,让她们一起读书,有同窗情分,哪怕是日后都和亲蒙古……那也能连成一片。”
胤禛沉吟了片刻:“这不是小事儿,你等本王想一想。”
办学院这事儿,哪怕是个女子学院,也不是说你想办就能立马办的,也不是说你有钱,想买个院子办就能办的,需得看朝廷什么意思,然后再和当地衙门沟通,确定可以办,才能办。
再者,若是要办学院,先生从哪儿来?学生有没有什么限制?
这都是事儿,因着胤禛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耿文华顿时来了精神:“我回头写个计划书?”
胤禛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耿文华现在很爱写计划书的。当然,这计划书,就跟那报表计划表一样,确实是很有用的,朝堂上现在已经用了两年,好用的很,不管是六部的哪个衙门,定了计划书,就不能再推诿差事,也杜绝了许多办事不力的现象。
但是,动不动就写计划书,胤禛还是觉得,颇有些无奈。
他伸手揉一揉耿文华脑袋:“写吧,回头我看一看,这事儿也不用着急,塔纳如今才五岁,就算是要上学,等十岁也是来得及的。”
耿文华瞪大眼睛:“不是七岁吗?”
说完才反应过来,赶紧摆手:“十岁也好,年岁大些,也懂事儿了,若是上学,也不怕被人欺负了。”
胤禛无语了片刻,问道:“谁能欺负她?你是不是对你家爷,有什么误解?”比如说,以为你家爷是个很窝囊的人?女儿都能随意被人欺负的?
耿文华眨眨眼,忽然笑道:“是我错了,我家爷,顶天立地,咱们家的小格格,怎么可能会受欺负呢?”那将来可是公主的,只要不是谋反,横着走都行的,会被谁欺负?
第162章 第 162 章 谁还记得弘晖呢?
办学院的事儿是急不得的, 但是给小格格请先生,再另外找两三个伴读的事儿,还是能立马做到的。胤禛大概是特意和福晋叮嘱了,所以中秋之前, 府里就腾出来一个空院子, 福晋也找好了两个先生, 专门来给小格格上课。
至于伴读, 一个是选的那拉家的女孩儿, 一个是选的钮祜禄家的女孩儿。耿文华娘家是没有适龄的女孩子的, 所以耿家这边就没法子了。
小格格一开始上学新奇的很, 每天早上高高兴兴蹦蹦跶跶的去, 但上了也就是四五天, 就开始觉得无趣了。
正好呢, 十三福晋来,本来是要商量着羊毛布的事情呢。蒙古那边的羊毛线太多, 她都给收购了过来, 但自家纺织的话有些……力不从心。
正巧呢,耿文华这边要开纺织厂,房屋已经建造好了, 纺织娘也招聘了二十来个, 厨房马车家具, 也都准备了个七七八八。十三福晋就是来找耿文华商量这个羊毛线纺织的事情, 她提供羊毛线,耿文华负责纺织。
这个事情呢, 有两种合作方式,一个是耿文华购买羊毛线,那十三福晋从此就转为运货商, 只负责收购各处羊毛线,耿文华这里反正都能消耗的了,最后的布匹也都是归耿文华所有。
另外一个方式呢,就是十三福晋提供羊毛,然后付钱让耿文华代工生产,生产出来的布料是十三福晋的,十三福晋还可以做经销商。
说正事儿的时候就顺便说起来闲话,听说小格格现在不怎么愿意上学,十三福晋灵机一动,就笑道:“不如将我家格格也送过来,小姐妹一起上课,正巧我家那个,也到了上学时候了。府里这般情况……就是这先生不太好请。”
十三现在也没什么正经差事,虽说可以出门了,但康熙并不愿意见他。
这京城里,得皇上看重和被皇上厌弃,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待遇。
十三福晋也忙,她孩子也多,一时半会儿的,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的,若是雍亲王府有个专门的院子教导孩子,那她家的孩子不也正好能有个去处吗?
“四嫂,这束脩该给还是要给的,再者,我家这格格吃喝拉撒的,都要钱,若是您答应让她来,咱们这一个月也得给些伙食费。”小格格要来上学的话,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总要带丫鬟嬷嬷,三五个人呢,点心茶叶,这些难道不要钱吗?
十三福晋可不是那等小气人,以前府里光景不好的时候,他们府上确实是得四哥夫妻接济良多。可正因为如此,现在自家府里情况好转了,就不能还是和以前一样,白吃白喝了。
再者,小孩子来上学,你若是给了学费,那她心理上就不会觉得自己是被寄养在这儿的。你若是不给学费,她自己心里底气不足,就容易心虚气短,容易受气,时间长了,怕是性子也会被压制的厉害。
再者,一个月顶多也不过是几十两银子,十三福晋不至于连这个都给不起。
那拉氏就笑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自己都哐当哐当的说完了,我侄女来读书,我能不应吗?我也不和你客套,我侄女儿来我这儿吃喝那是应当的,我不能要钱,不然你四哥回来,怕是也要埋怨我,再者,开了这先例,日后侄子侄女,哪个还敢上我家门?你可别拿这事儿害我。”
做伯母的,竟是吝啬成这样子,侄女儿喝口水都要算钱,那以后谁敢来呢?
就胤禛那性子,那拉氏觉得,她该出钱请了侄子侄女们来热闹一番,这才能显出胤禛和善的性情来,这还是为胤禛博取好名声,结交好人脉呢。
就之前耿文华弄的那儿童乐园,不就是在京城里热闹了小一年吗?众兄弟家的孩子,格格阿哥,哪个小时候没来玩儿过?也就是这几年,但凡家里有点儿钱的,都给自家孩子弄了,雍亲王府里的这儿童乐园才开始落寞下来。
那段时间,胤禛的人缘多好啊,就连老九,那桀骜性子,见了胤禛都要规规矩矩喊一声四哥好。
所以若是侄子侄女们愿意来,那那拉氏是当真愿意用最好的东西来招待的,别说是上学了,哪怕是抚养一辈子,那拉氏也觉得能接受,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她又说道:“当然,若是不让你给,怕是你心里也不自在,这样吧,束脩你该给还给,那毕竟是给孩子上课的先生,不好轻慢了,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只将孩子送来就是了。”
十三福晋不好意思,那拉氏摆手:“你叫我一声四嫂,我做嫂子的,能为这点儿银子和你计较吗?你若是非得要给,那可就是看不起你
四嫂了,行了行了,事儿就这样定了,回头我也和我们塔纳说一声,又有小姐妹来陪着她了。”
转头看耿文华:“如此一来,她高兴,说不定就又高高兴兴上学了。”
耿文华笑着点头,心里其实是有点儿腹诽的,她不高兴上学你就赶紧叫个人来陪着,那她哪天再不高兴,你是不是还得再给她请个姐妹队伍来?
要不然,干脆给她们增加个体育课?组建个蹴鞠队伍,自家小格格这边算一队,十三家的算一队,日后还可以打比赛。正巧快要到颁金节了嘛,要是能踢得好,指不定还能去宫里给娘娘们表演一番。
小孩子的节庆表演……还能省下来好大一笔节礼的钱呢,因为小孩子表演,做长辈的,总不好不给赏赐吧?不管表演的好坏,是不是就能将这比节礼的钱给赚回来了?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耿文华心里一边感叹,一边赶紧将自己这主意告诉那拉氏:“福晋若觉得好,回头妾身让人做些好的蹴鞠来,再或者,打马球也行。”
不就是少儿表演吗?她心里多的是主意,跳绳子,踢毽子,篮球赛。嗯,实在是不行,她就自费来举办比赛,小孩子们形成这样的风气,日后还愁东亚病夫的名号落在他们头上吗?
再者,挑选能力出众者做伴读,这对于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来说,几乎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了,谁会不想要?宗室里子弟那么多呢,一人分两个伴读,也能有几百个名额了。
就算是这些宗室子弟没出息,但是作为伴读,能跟着读书,能跟着习武,这也是一种学本领的渠道对不对?
真若是为孩子考虑,那以这种方法求前程,也不是不行的啊。
耿文华更激动,这会儿她可不是个小机灵鬼了,她可真是个大聪明,连这种影响广泛深远的好主意都能想的出来。
“妾身觉得,小孩子该多动动才身体好,若是多办些这样的比赛,他们闲暇时候既能玩耍,也能锻炼了,一举两得。”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那拉氏倒是不太在意这个主意的,毕竟她也没孩子,这些比赛再如何好,再如何让孩子们有兴趣,和她也没有半分关系。
但耿文华说,若是能有个组织联络者,这些个比赛才能办,若是让耿文华来办这事儿……日后这些人必定是感念耿文华的好,不管是蹴鞠还是马球,运动方面比较出色的人,在战场上都是有些优势的。早些年朝廷还举办相扑比较,从中挑选获胜者提拔到军中去。
虽说现在是小孩子的比赛……但越是小孩子,也是未来可期,越是可塑性强。
那么这个扬名的机会,就不能给耿文华。
她沉吟片刻才说道:“这主意确实是不错,不过,若是要办比赛,又需得场地,又需得人手,这不是个小事儿,你容我仔细想一想。”
耿文华就笑道:“好,此等事情,太过于重大繁琐,怕是也只有福晋才能组办,我不过只是一个提议,福晋若是觉得不太妥当,那就当妾身没说过。不过,福晋若是要举办,不如以福晋的名声,设立一个奖金?”
顿了顿,她又说道:“如此一来,但凡这些比赛能流传下去,能有个传承,也算是,名留青史?”
十三福晋忙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比赛不过是举办几场,顶多是次数多了,大家知道的多,如何就名留青史了?再者,但凡举办比赛,必得要钱,这若是举办的比赛名气大了,年年举办,这银钱又是从哪儿来?”
“就比如说,我们要办一个比赛,一开始我们可以将这个比赛定一个名字,就叫……那拉运动会,因为奖金是福晋给的,然后将运动会这个赛制,赛季,也就是比赛的规矩时间都给定下来,然后就开始找赞助商,所谓的赞助商,就是为比赛人员提供衣食住行之人……”
十三福晋再次打断:“用人家的,还要人家掏钱?”
耿侧福晋该不会是在发癔症吧?
倒是那拉氏,她做生意时间更长些,很快就明白了:“耿侧福晋的意思是,将这种比赛,宣扬的天下人尽知?尤其是达官贵人,更重要的是朝廷支持?”
耿文华点点头,所以,他们的东西若是好,哪怕达官贵人们就是买一次呢,这收入,这知名度,都抵得上他们的付出了。
那拉氏是属于一点就通的:“奖金也不光是我能给,还有朝廷可以给,还可以从商户募捐,总之,比赛人员是不用给钱的,他们还能有奖金。”
十三福晋也明白过来了:“这是一场,举国上下都知道的盛大的……庆典?”
说庆典不太准确,就像是一场宴会。
京城中有妇人喜好举办宴会,于是特意修建了一个园子,在这里举办过几次宴会之后,这园子就出名了。但凡是这园子里的请帖,都是比较受追捧的,甚至有人会私底下买卖。
虽然耿文华所说运动会,和这个有些差别,但本质上是一样的。有人出头牵线,有人联络举办,有人花钱买名声,也有人从中得利。
若是这样的运动会能持续个三五十年,那确实是,名留青史的大好机会。
那拉氏则是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若是以弘晖的名义举办这运动会,就好像耿文华说的,这个运动会,就叫弘晖运动会,那是不是弘晖这个名字,也能流传下来呢?
她是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名留青史的,她一辈子唯独放不下的,也只一个弘晖。
弘晖死之后,她甚至连弘晖的名字都不能去想,一想就心口疼的厉害。可现在,若是能让弘晖这个名字,被全国上下知晓,让人但凡提起来,都知道他是雍亲王的嫡长子,是她那拉氏的儿子……
她就激动的身上有些哆嗦。
十三福晋还沉浸在这运动会的概念中,倒是耿文华略有些察觉,忙给那拉氏拿点心:“福晋可是早上没吃饭?现下是不是有些头晕?”
瞧着像是低血糖的症状。
十三福晋也看过来,赶紧来扶着那拉氏:“四嫂可要躺一躺?可有糖?”
耿文华忙点头,又去拿了冰糖来塞到那拉氏嘴里。那拉氏靠着抱枕,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她冲十三福晋歉意的笑一笑:“吓着了?真对不住,今儿早起有些没胃口,就没吃早饭……”
十三福晋笑道:“四嫂还是要多爱惜身体才好,我并未吓着,我就是有些心疼四嫂,诺大一个府邸,都要四嫂来操心……这世上的事情,哪儿有自己的身体重要呢?”
那拉氏点点头,又看耿文华:“好了,我没事儿了,你且先回去,将你刚才所说的运动会,写个计划书给我?我瞧着若是好,咱们今年就能办一场,弘昼和塔纳年幼,倒是弘时能上场试一试。”
计划书这东西,不光是胤禛现在特别熟悉了,就是那拉氏,也特别熟悉了。
耿文华就应了下来,然后回玉兰院写计划书。
既然是要奔着长久去的,那就不能一年办一次了,什么东西都是多了就不稀罕了,物以稀为贵嘛,所以,最好是三五年一次,取中间数,就是四年一次。
至于正好和现代的对上……嗯,耿文华在心里使劲点头,那只是个巧合。
比赛项
目暂且不要那么多,一个蹴鞠,一个马球,一个摔跤,再加上一个射箭,这就足够了。毕竟,你这个比赛要先有一个侧重点,民众才会感兴趣,朝廷也才会愿意出钱。
上面这些项目,不管是哪一个,选出来的优秀者,都是能在军中有一席之地的——并非是从小兵做起。古代的军中,小兵两个字,也就意味着炮灰。在战场上,最先死的就是这些人。
若是能在这些运动上有好成绩的,那进军中,必然是要先有个官职头衔的。
当然,这些就该是那拉氏或者胤禛考虑的事情了。耿文华要考虑的,就是这个奖金的多少,得让普通百姓家觉得,四年拼搏下来,是值得的。
那么,金牌就定为三百两,银牌为一百两,铜牌为五十两。剩余参加者,也不能白来一趟,嗯,一些点心物产做奖励就行了。
这个大概是心里有框架,所以耿文华写起来是毫不费劲儿的,片刻功夫就将这计划是给完整的写出来了。
她自己也懒得再去石榴院了,干脆就让丫鬟给送过去。
那拉氏正在看的时候,胤禛也回来了,十三福晋早已经告辞——那拉氏都低血糖了,她也不好留着劳累那拉氏了,所以就先告辞走人。
瞧着那拉氏半躺在那儿看东西,他就冲要张嘴禀告的丫鬟摆摆手,自去了软塌边,站在那拉氏后面,将那纸张上的东西看了个清楚。
只一眼,就辨认出来是耿文华笔迹。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耿文华又不知道要折腾什么了,等看一大半,心里也并不很以为意。
因为大清对于征兵,其实并不像是历史上那些朝廷,从民间征调。
大清是马背上得天下,打仗靠的是八旗子弟,所以大清的军队,十之八九,都是八旗子弟兵。这也是朝廷对于八旗十分优容的原因,八旗子弟从出生起就能从朝廷领米粮和银子,你若是不愿意上战场,那只这些也足够保证你衣食无忧。
你若是想过的更好些,那到了年纪就需得去兵部报道,然后被分到军营中训练,该上战场上战场。
不过到了康熙时候,倒是也开始征调汉人士兵了,统称为绿营军,他们是没有八旗子弟的那些待遇的,就是打仗,也是被安排在最前面的。
当然,是有些不太公平,但这世上,本也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
八旗……谁让人家祖上是立下了大功劳的呢?再者,论起来忠心,皇上也是更相信八旗的。
不过到如今,八旗子弟是有些需得整顿的,皇上心知肚明,却是有些不好下手。胤禛心里也时常思索这事儿,到现如今八旗子弟已经多的京城都有些容不下了,朝廷每年光是给八旗子弟的米粮都是一笔很大的支出,都快有些承担不起来了。
于是当年祖宗规定,八旗无圣旨不得出京,就有些不太合用了。
“耿文华到底是天真了些,若是办比赛,可要分满汉?若是不分满汉,那这些比赛,就和汉人没多大关系。”看了片刻,胤禛忍不住点评,再者,若是只要儿童,如何确保那些武将之家出来的,和寻常百姓家出来的呢?
民间有句话,穷读书富习武。穷人家想读书,只要有天分,哪怕是偷偷在学院后面听,也能自己启蒙,从而改变命运。可若是没钱,想要习武,那简直就是……奢望了。
习武想要出人头地,你需得有专门的武功路数,这东西都是家传的,自来都是请了先生一对一指点的,你没点儿钱,从哪儿找先生呢?再者,习武要东西,弓箭,马匹,长枪,鞭子,这些东西都是损耗品,时间长了就要更换,但是换也得换好的,品质略好一些的,就必得要大笔银子来买。
还有,习武需得时常准备伤药,伤药这东西,是比笔墨纸砚还要更贵的东西。普通百姓家,谁家买得起一瓶至少五两银子的伤药?一年还至少得买四五瓶,甚至十来瓶。
没有伤药就只能忍着,可忍着再留下病根,那身体不够好,又如何能练出最好的功夫?
像是马球,摔跤,弓箭这些,都不是寻常百姓能参与的。倒是那蹴鞠,人人可玩儿,有钱的玩皮质的,没钱的玩竹编的。
那拉氏正认真呢,冷不丁听见胤禛的话,差点儿没吓一跳,赶紧要起身,胤禛按住了她的肩膀:“如何想起来这个了?”
那拉氏先笑道:“是十三弟妹今儿来,说要送她家小格格来咱们家读书。耿氏大约是想到了两个孩子相处的问题,就提议给她们组建马球队伍,她出钱来买马匹,她那人,王爷也知道,素来是……跳脱的很,说起来这些,忽然也就想起来比赛的事儿,当即就提议了。”
说完抿抿唇,又将耿文华当时的话给重复了一遍,随即眼眶就红了:“我当时就想到了弘晖,若是以弘晖的名义来办……”
因为耿文华说,谁出钱就用谁的名号,她有钱,她那些钱反正自己也用不完,总不能全留给弘时他们吧?就是和弘时她们再亲近,那拉氏其实也是明白的,终归是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她若是能将这些钱,给弘晖买一个扬名的机会,她是很愿意的。
但她不确定胤禛愿不愿意,她和胤禛夫妻一体,她赚的钱,胤禛也是有份儿的。
这会儿胤禛问起来,那拉氏就忍不住落泪,一方面是想让胤禛答应,另一方面,提起来弘晖,也确实是心里难受,她伸手拍了拍胸口:“弘晖走的时候还不到十岁……以前王爷还总和我说起来弘晖,现在,府里上上下下,谁还记得弘晖呢?”
连胤禛这个亲阿玛,别说提起来了,连弘晖祭日,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第163章 第 163 章 这顿饭,我请。
提起来弘晖, 胤禛就不做声了。他现在活着的儿子有四个,加上已经过世的……总共七个,弘晖,弘昐, 弘昀 , 接连没了。
总共这七个儿子里面, 他最最满意, 最最疼爱的, 就是弘晖了。弘晖从小就聪明伶俐, 懂事儿贴心, 明明自己被病痛折磨的寝食难安, 还要安慰他和那拉氏, 病到最后……人都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他一开始不提弘晖, 是因为和那拉氏一样,提起来一次难过一次。后来……时间长了, 也就偶尔想一想了, 毕竟他每日里事情那么多,能分出来的心神实在是有限的很。
顿了顿,胤禛才问道:“耿氏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她说弄一个什么运动会永远传下去, 你就相信这运动会能代代相传?再者, 现如今你有钱, 你能办一个以弘晖的名字命名的, 但日后你没钱了呢?”
“我会没钱,但我有王爷啊, 弘晖也是王爷的儿子啊,若是这运动会,是得了朝廷的支持呢?”那拉氏压低了声音说道, 现如今已经到了康熙六十年,汗阿玛身体越发的不好,就算没有明面上的旨意,但那拉氏又不是蠢笨之人,如何能看不清楚现在的局势呢?
将弘历留在宫里,胤禛也时常被带在身边,最重要的是,今年四月,胤禛曾代替康熙去泰山祭天地。能上泰山的,除非帝王,或者皇位继承人。
再者,现如今这些皇子阿哥里面,除了胤禛,还有谁更合适呢?
她不敢奢求和耿文华说的那样,名留青史,但是,有大清在,就有人记得弘晖,这个小小的要求,难道朝廷还办不到吗?
甚至,都不用和大清一样长久,哪怕是两三代人,从胤禛,到下一个皇帝,再到下下一个皇帝……三代帝王,能将弘晖这个名字,和大清捆绑在一起,她就觉得可行。
将她所有的银钱都拿出来,只为了让人记得弘晖,只为了让人知道这世上有个叫弘晖的孩子,他曾经是雍亲王的嫡长子,他曾经来过这世上走一趟,他曾经那么乖巧听话懂事儿……
那拉氏就觉得,胸中有一股冲动,她恨不能现在就去将自己的钱给清点一下,赶紧去张贴告示,准备这以弘晖命名的运动会。
她这激动冲动,胤禛自然也是能看得出来了,就忍不住叹气:“你可真是……耿氏说几句话,你竟是被勾引了神魄一样。此事并非小事儿,史上从不曾有如此先例,你且等我仔细想一想,再者,也不着急。”
他说的不着急,是说他还没登基,如此大张旗鼓的搞这种事情,怕是康熙也不会答应。
再者,还有许多细节,运动会这事儿,真要举办,那就不是小事儿。如何宣传,如何昭告百姓,如何选拔人才,如何安排场地——若是要鼓励民间百姓参与,那总不能让百姓自己掏钱赶路住宿吧?朝廷是
不是也得有个章程呢?若是朝廷给,那这可不是一笔小支出。
可若是按照耿文华说的,从商家出,那极容易带来一个后果——商人从运动会入手,干涉朝廷法度。
商人涉政,这是个极度危险的事情。
怎么说呢,有句话叫无奸不商,这话并非是说商人都是奸诈的,而是说,商人想要成功,就需得有“奸诈”的眼光,能上出来商机,甚至能制造商机。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囤货垄断。
就比如说,几个商人聚集到一起,一商量,今年大蒜好像有些便宜,自家入手的有些多,赚不上大钱。怎么办呢?联合起来,低价购入大蒜,将整个县城,甚至整个府城的大蒜都捏在手里,然后,只放出一点点儿。
物以稀为贵,只这么一点点儿,那必然是要有人抢购的,一抢,这大蒜就必然涨价。那多出来的大蒜怎么办呢?毁掉,或者留到明年。
总之,不可能便宜降价卖给百姓。
事儿不是个大事儿,但如此一来,百姓生活必然受影响。
可商人本性就是赚钱,他既然有这样的法子,你如何确保他在能影响朝堂的情况下,不去动这些脑筋呢?大蒜还只是个小事儿,若是他们囤积了粮食呢?囤积了布料呢?
所以历朝历代,都是重农抑商,因为商人一旦跃居朝堂,那对天下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朝廷有许多规定是抑制商人的,就比如说,重税,商户之子不许科举等等。可那拉氏说这运动会,既要朝廷出面,又要商人出面,那是不是朝廷就需得和商户合作?
一旦合作,就少不了会被拿捏。
就算是现在不被拿捏,但谁敢确保日后呢?
朝廷和商户之间的关系只能有一种,那就是压制。就好像内务府采买胭脂水粉,各家商户将自家的东西送过来,然后出价,谁家的品质好,谁家的价钱低,才有可能会被内务府选中,选择权是在内务府手里,而非是商家。
胤禛这些思虑,并未仔细和那拉氏说。那拉氏也知道自己不能急,若是胤禛不答应,那这事儿她就是再想做,也做不成。这会儿只忍耐下着急,给胤禛倒茶:“王爷可要找耿妹妹问一问?”
耿文华那口才好,指不定就能劝说得了胤禛了。
反正为了弘晖,她是什么都能答应的。
胤禛摆摆手:“先不着急,不过,给塔纳弄个马球队的事儿倒是可以,这事儿既然耿氏说自己出银子,你就催她快着些,这不马上到颁金节了吗?回头让塔纳在京城里先玩一玩。”
这是正事儿,那拉氏就忙应了下来。
耿文华有钱,买马匹的事儿对她来说都不是事儿,转眼就花费了几千两银子——要组建马队,不会少于十匹马的,府里虽然也有马匹,但大多是高大的成年马匹,小马儿只有那么几个,还是当年她从蒙古给塔纳带回来的,弘昼也有,但弘昼的是弘昼的,总不能因为塔纳要用,就给塔纳要过来吧?
所以,还是要掏钱买。
买最好的马匹,配备最好的马鞍,然后做最好的马球杆,再给做最好的马球。
嗯,她还给定做了马球衣服,两队人,一队是大红色的,一队是明黄色的,朝廷对于服装颜色也有规定,民间百姓不许穿明黄色,但怎么说呢,这种事儿,自来都是民不告官不究,因着前朝马皇后特意允许民间女子成亲时候穿凤冠霞帔,所以康熙呢,对于民间百姓衣着,也是很纵容的,他立志要做明君的,总不能连个前朝皇后都比不上吧?
所以民间若是穿这种颜色,也成。宗室里穿,也行,只要不在上面刺绣龙凤之类的图案就好。
耿文华当然不会傻乎乎的给刺绣上什么图案,就光面的,看着跟那黄马褂一样。
马球队组建好,小格格也不说上学没意思了,每日里兴冲冲起床,抓紧时间吃早饭,跟着耿文华去给那拉氏请过安,就立马奔去读书的院子。
上午还是要好好读书的,下午是学习半天,然后练习马球半天。
耿文华也忙起来了,因着庄子上的纺织厂已经开始开工,再者十三福晋手里那些羊毛线也都送了来,所以耿文华就想过去看一看。
她刚说了这想法,胤禛就表示要一起去。
既然想去,那就去呗,反正大路那么宽,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谁都能走是不是?
早起给那拉氏请了安,她就回玉兰院等着,知春一边准备衣服一边问道:“这次可要在庄子上多住几天?”
耿文华摇头:“两三天即可,也就是看看那纺织机……回头布料纺织出来,暂且存放几天,京城这边我也找好了铺子,回头就能开始售卖。”
她算了算:“另外,我打算派人往奉天那边去开铺子,我记得你家里那兄弟,现下也没什么差事?”
以前还经常帮着耿文华跑腿儿的,不过,知春是包衣,她那兄弟自然也就是包衣,家贫没钱读书,又因着身份不得自由,这段时间倒是没听知春如何说起来过。
知春就笑道:“若是小主要用,回头奴婢就叫他过来拜见小主,给小主请安。”
耿文华笑道:“奉天那边的铺子,我想让他去,你也问一问他自己的意思,他若是想留在京城,就先到庄子那边看看,庄子那边也是能安排个差事的。”
知春忙点头:“是,多谢主子惦记,回头奴婢就问问他。”
耿文华顿了顿,又叹气:“我那大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着。”
胤禛正巧进门,顺便给个具体时间:“需得一年,我让人去福建那边询问了,若是打造全新的,需得三年。但正巧,那边有人家要卖掉一艘旧船……是遭过难的,船身有些损伤,但龙骨还在,只要修补一番就和新的一样了,但修补也需得一年。”
所以他就将那旧船给买下来了,买下来也不便宜,花费了八千两银子,若是再加上修补,估计得一万两了。但买新的更贵些,需得一万八左右。
船只这东西,越大越是昂贵,所以人人都知道海上贸易赚钱,但也并非是人人都能做得起这样生意。
耿文华顿时高兴:“那等修补好了,我是不是能亲眼去看看?毕竟是我自己的船,我还得给取个名字呢。”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或可以送到京城来,且等修补好了再说,可收拾妥当?现在就走吧?”
耿文华忙点头,她坐马车,胤禛骑马,一起往庄子上去。
庄子上现如今是很热闹的,十三福晋派了人送羊毛线来,十几辆马车在纺织厂门口排队等着入库,原本的庄头,现在的纺织厂管事,正拿着本子在记录检查,一辆车上多少斤羊毛线,这个需得对上账才行。
称量过的羊毛线就直接送到里面,里面是有库房的。
进入院墙里面,就是明亮宽敞的纺织房间,现如今二十多个女工都在窗户下面坐着,身前放着纺织机,脚下哒哒哒的踩着,手里不停忙碌,几乎是一眨眼,一截布料就出来了。
她们工作都十分认真,哪怕前面有人来来往往,也并没有抬头好奇围观——做得多就赚得多,谁不想多赚一些钱呢?若是抬头,浪费时间不说,若是出了差池,布料上有瑕疵,那还
要扣钱呢,得不偿失。
她们身后是放着有箱子的,箱子上带着编号,纺织好的布料 就放在这箱子里,一天忙完了,自有嬷嬷来检查计数,随后这些布料也会被存入到库房。
等耿文华那铺子开门了,这些布料就会被送过去,到时候就是直接售卖了。
胤禛就轻声问道:“你这布料打算卖多少钱?”
耿文华伸手:“十六个铜板,目前市场上的棉布布料,和这个差不多的,是要二十二个铜板。”
胤禛笑了笑:“你可想好你的布料被抵制之后的解决法子了?”
人家都卖二十二,她卖十六,到时候京城的布庄,必然是要想法子抵制她,将她那铺子给挤兑的关门的。
耿文华眨眨眼:“若是价格战呢,我是不怕的,他们卖的越便宜越好,若是别的手段呢,到时候就见招拆招吧。总不能事儿还没发生,我就先想法子反击吧?再者,没了大清这市场,我不还有别的市场的吗?大不了,这些布料我就先积攒着。”
胤禛又问道:“若是要积攒着,那你前期就必得要投入大笔的银钱,你的钱能支撑多久?”
耿文华一拍手:“可巧了,我有钱呢,支撑个三五年不是问题。”
胤禛顿了顿,提醒她:“有个成本问题,你忘记考虑了。”
耿文华眨眨眼,胤禛笑道:“纺织需得有棉线,现如今是十三福晋给你的羊毛线,若是用完了这些羊毛线呢?别的布庄可以以高价收购棉线,你呢?”
她的价钱控制了成本,她到时候上哪儿去买棉线去?
耿文华伸手捏一把胤禛的肩膀:“多谢王爷提醒,那我可得和十三福晋说一声,和蒙古那边签订个至少五年的合作协议。”
她冲胤禛又摆摆手,让胤禛自己在下面等着,她则是带着知春上了二楼看。
二楼是她给女工们准备的休息房间,现如今已经安置好了架子床,上下铺的,因着下面的房屋都是连着的,所以上面的也如此,不过内里还是用墙壁给隔开了,将通道给放在了外面,也就是形成了一条阳台走廊。如此一来,屋子就是那种一间间的了,对外开门。
每个房间可以住四个人,有床铺,有桌椅,有洗脸盆,洗脚桶等东西。
耿文华瞧着这住宿条件还算是可以,并不算委屈了那些女工,这才下来——并非是她不愿意建造大通铺火炕,实在是这二楼,再加上她这是纺织厂,稍微有点儿火星就怕着火,所以这边是一律不许用明火的。
等从二楼下来,她就又找了管事问话,比如说头一天用了多少羊毛线,纺织出来多少布匹,厨房那边的准备可充足。
等确定自己的安排暂且没有调整的地方,这才带了胤禛继续往庄子那边去。
没到门口,两个人就被庄子外面的热闹给惊住了——庄子外面现在都是人,挤在一起不知道看什么呢。
胤禛看一眼苏培盛,苏培盛就忙去打听,很快回来:“说是庄子上那孵化出来的小鸡养成了,都是来看那些鸡鸭和寻常鸡鸭有没有区别的。而且,有人出钱,定了全鸡宴……”
连耿文华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来庄子上定全鸡宴,这可真是,有想法啊。
“谁定的?”胤禛问道,苏培盛顿了顿,笑道:“九爷。”
不管现在夺嫡的事儿闹成什么样了,九阿哥至少还是个皇子阿哥,又涉足不少生意,他说定全鸡宴,那京城里得知消息的商人,就来了不少,所以现在门口才是人挤人的状态。
胤禛脸色就沉下来了:“胡闹,他若是想办宴会,买了鸡鸭回去,不管是园子里还是府里,或者找个酒楼,正正经经的办个宴席不就成了吗?在庄子上如何办宴席?”
庄子上谁给做?再者,用的不还是庄子上的米面蔬菜吗?
就相当于是九阿哥拿出来了买鸡鸭的钱,然后吃了一顿丰盛的全鸡宴,猛的一听是没什么问题的,实际上问题大了,你就是拎着一只鸡去酒楼,也是要另外给人家一笔工费的。
耿文华就笑道:“九阿哥堂堂财神爷呢,能占这样的便宜吗?走,正巧咱们也赶上了,不知道九爷会不会小气的连顿饭都不请咱们吃。”
她和胤禛若是不来,这便宜估计就被九阿哥占了。倒不是说九阿哥是个喜欢占便宜的,而是冲着八爷党和四爷党的纷争,雍亲王的便宜,九阿哥是必然要占的。
但现在她和胤禛来了,那不赶巧了吗?
胤禛转念一想也对,也露出几分笑意来,冲苏培盛吩咐道:“去问问你九爷,今儿他舍不舍得请我和他小四嫂吃顿饭。”
苏培盛忙应了下来,不过片刻,就带着个中年男人过来了。那人长的胖乎乎的,一张脸圆润的很。耿文华以前是见过九阿哥的,不说别的,年年宫里举办宴会,也是见过那么一两面的。
这算算,也才一年没见吧?人就胖了这么一大圈?
简直就是,养猪都没这么快的吧?
她还不好显露出来,九阿哥可不知道耿文华的腹诽,笑呵呵的给胤禛抱拳算行礼:“四哥,可真巧,不知道你要来,早知道你来,我就不来了,免得碍着你的眼了。”
胤禛冷哼一声:“你现在走,也不算碍眼。”
耿文华赶紧抓一把胤禛的衣袖,现在走了那全鸡宴怎么办?总不能他们两个白吃亏吧?
拽一半儿忽然顿住,也不对啊,若是厨房还没开始做,那就不算吃亏啊,只让人将那些鸡鸭给老九送过去就成了嘛,也免得他赖账了。
九阿哥不搭理胤禛 ,又给耿文华请安:“小四嫂安好,之前听说你被送到园子里了,我还想着是不是我四哥喜新厌旧,将你给冷落了呢,本还想着是不是我出个钱,也算是答谢你当年教导我组装那怀表的恩情了呢,没想到您是个半大事儿的,这一转眼,就又给自己找了一个营生。正巧,我想问问小四嫂,您那纺织机,可要卖?”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就说嘛,他若是看上了这鸡鸭,买回去就成,何必找这么多人呢?敢情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这围在外面的许多人,估计就有不少做布料生意的吧?
“自然是卖的,只要九爷出得起价钱,别说是卖了,就是白送图纸都可以。”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九阿哥眼睛就亮了:“真的?白送图纸?那小四嫂可有什么要求?等等,咱们先进去再说,外面还有些热,大太阳晒得慌,可别将小四嫂给晒着了。”
九阿哥顿时变得狗腿起来,忙侧身请耿文华和胤禛进庄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庄子是他的呢。
耿文华也不在意,一边走,一边戳胤禛的腰,示意该他说话了。
胤禛抓住她作乱的手指,这才看九阿哥:“一来就听说你要办什么全鸡宴,正巧赶上了,你既然要和你小四嫂谈生意,总不至于连顿饭都舍不得请吧?”
九阿哥嘴角抽了抽,摆手:“不算事儿,这顿饭,我请。”
从怀里抽出来一叠银票给身边太监:“去厨房说一声,有什么做什么,挑最好的最贵的做,今儿厨房也不能白忙活,剩下的银子让他们看着分就是了。再者,去将马车上的酒坛子搬下来。”
又问耿文华:“小四嫂,你可是要自己做布料生意?要我说,自己做生意又累又劳神,倒不如将这布料直接转卖给我,我帮着你卖,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现下市场什么价钱,我就给你什么价钱,小四嫂觉得如何?”
第164章 第 164 章 怕是这府里也要不安宁……
耿文华又看胤禛, 胤禛顿了顿,无奈摆手:“这纺织厂既然是你的,生意的事情自然也是你做主,你看着办就是了。”
再者, 赚钱的事情, 他确实是没有耿文华这天赋。索性放开手, 让耿文华自己来做, 说不定赚的更多。
布料只给九阿哥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 垄断这样的事儿, 到哪儿都不行。之前她虽然说过无奸不商, 但她还是和商人不一样的, 她来这世上走一趟, 不是为了赚钱。
反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除了要给弘昼和小格格留一点儿,剩下的银子她也舍不得便宜别人啊。所以, 嗯, 正直的说一句,她真不是为了赚钱来的,她就是为了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些改变。
再者, 纺织厂才刚开始生产, 若是将布料都给了九阿哥, 耿文华那两个铺子不就是白准备了吗?
所以, 给是要给的,毕竟这样才能最大面积的铺开自己的路。但也不能全给, 而且,价钱方面,也不能是九阿哥说了算。
趁着中午没开饭, 她就开始和九阿哥商量起来这合作的事情,胤禛算是见证人。
将每个月提供多少布料,颜色,厚度,重量,这些细则通通给定下来。
午饭之后,直接去书房签订协议合约。
九阿哥乐颠颠的拿着协议书走人,耿文华就忙去叫了纺织厂那边管事来:“另外修建房屋,就按照之前这个来,在后面起房子,再招聘纺织女工。”
另外呢,需得对外发出公告,要收购棉线,麻线,各种线类,也包括蚕丝。
纺织嘛,绸缎不就是蚕丝纺织出来的吗?
纺织厂并不一定就必须纺织棉布,生意大了,什么样的布料都是能试一试的。
她有正经事儿做,就将胤禛给冷落下来了。幸而这庄子上还有个养殖基地,从孵化到饮食,一应俱全,所以胤禛也是有些事情可忙的,并不止于真闲的只能站在那里等耿文华回头。
那养殖场的事情,若是想要大规模的推广,还是需得稍微花费些力气的,朝廷是可以帮忙修建孵化室的,但还是那句话,朝廷也没多余的钱,并不能光做那赔钱的事儿。养殖这东西,谁也不敢保证就是肯定会赚钱的,中途万一有个传染病什么的,那可是整个养殖场都要赔进去的。
所以呢,还是得看民间百姓自己的想法。有愿意冒险试一试的,反正这庄子上的什么东西都是透明的,大家直接来问,来请教就行。若是不愿意冒险,那就只买个三五只,回去自己养一养,死了也不会赔太多。
倒是耿文华很早之前提过的民间畜牧站,胤禛是真的思索了起来。若是有一个朝廷的机构,专门为百姓解决这些牲畜的事儿,确实能保障百姓养殖的利益的。
但是,问题就来了,上哪儿找那么多精通畜牧问题的人呢?如何确保他们是有真本事的呢?
难道朝廷还要再举办一个,类似于科举的考试,进行筛选,然后再给与官职吗?
可这个考试,又该谁来负责?总不能让太医院来吧?
或者,朝廷可走访民间,寻找这方面有才能的人?
胤禛的想法,耿文华暂且是不知道的。怎么说呢,纺织厂这个东西,她是投入了很大的希望的,这东西所带来的影响后果,不光只是赚钱来养活印刷铺子这一条,还有改变大清的经济构造——她始终记得历史书上的那句话,明朝因为纺织业的发展,是有资本主义萌芽的趋势的。
当然 ,她肯定没这个本事来引导社会的发展,再者,资本主义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经济出现转型,对社会必然是有很大的影响的。
若是在大明昙花一现的东西,在清朝出现了长久的影响,这个社会会走往哪个方向,她也不敢保证。但肯定不会更坏,一旦慈禧再说出宁与友邦不与家奴之类的话,民间百姓,或有反抗之力,耿文华也知道这点儿是她……想当然了些,反抗这种词,并非是看你有钱没钱的,而是看你有没有骨气的。
可钱是人的胆量总还是有些道理的。
改变社会的属性这点儿,耿文华是不敢奢想的,她就是,将曾经萌芽了,但又被扼杀了的东西,给再次拿出来,让它有机会再发芽一次而已,至于它长出来之后能不能存活,中间会不会发生变异,又会不会被人连根拔起连盆端走,耿文华是不去想的。
再有一点儿呢,她想给明清两朝,备受压迫欺负的女人们一个机会,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一个反抗命运的机会。
她不敢说自己是救世主,她能做的,可能就是对眼前所能看见的这一片,伸手所能触摸到的这一片,伸一伸手。她能改变的,可能也就只是十来个,二十多个,最多最多一百多个女人的命运的。
但勿以善小而不为,谁能说这一百多个女人不算人呢?
能做多少就做多少,不要觉得自己能力小,就什么也不去做。说不定这一百个女人被改变了命运,她们又影响了身边的人,一个人改变十个,这一百个,就又能改变一千个了。
若是她什么也不做,没有这一百个,那哪儿来的一千个?
纺织厂是耿文华十分看重的心血,她甚至找了胤禛要人:“现在纺织厂的巡逻都是些庄子上的人,应付周围百姓大约还可以,但若像是之前那样,九阿哥带人来庄子上……”
幸好九阿哥那天不是来做坏事儿的,他要是来破坏纺织厂的,只要让人冲进去,抓两个人打死,那耿文华这纺织厂就算是完蛋了。
或者,若是有人深更半夜来放一把火……晚上下班时候来劫掠几个女工……给羊毛线浇上一桶油……
“我也不敢求王爷将正经侍卫给我些,就那些战场上退下来的,有几分本事,为人正直的,还请王爷给我寻找一些,十来个也好,二十来个也行,三五十也不嫌多。”
反正纺织厂现在是一边开工一边建造,说不定哪天,这一片就能形成一个村镇。
因为有人就必然有需求,有需求就会有市场,有市场就会有人群,人群多了,自然也就会形成村镇了。
到时候她完全可以仿照现代那个有名的村子,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的人,生老病死都有纺织厂负责,大到孩子成家买房子,小到孩子上学,全都可以是厂里出钱负责。
嗯,这个就是社会主义的雏形。
到时候资本主义的萌芽和社会主义的雏形对上……
耿文华脸上笑容就更灿烂了些,百姓肯定能知道哪个是最好的。只要百姓心里有选择,这天下就是大势所趋。
胤禛低头看她,总觉得她脸上这笑意有几分……很不一样,但具体哪儿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顿了顿,就点头:“好,回头爷给你问问。另外,可要太监?”
耿文华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胤禛耐心问道:“宫中这些年放出来的太监有些多……”
宫中主子多,需要的太监自然也多。但随着皇子阿哥们出宫,康熙这两年又不爱呆在宫里,不是在行宫就是在园子,要么在路上,所以需要的人手少,这放出来的也就多了。
太监的养老,自来是两种方式,一种是在宫里的时候就收义子义女,这种是皇上默许的,但也不能放在明面上,这时候的义子义女那可不是一个称呼问题,那定下来名分之后,是当真如同亲生父子的,也就是做子女的,是必得给做父亲的养老送终的。
另外也可以从宫外原先的家人里面挑选义子义女,这种带点儿血脉关系的,比不带血脉关系的更可靠些。
当然,能收义子义女的呢,大多是在宫里有一点儿的地位身份的,谁人也不傻,你什么也没有,人家凭什么给你做孝子孝孙呢?
那些没有地位身份的太监们到了老怎么办呢?这就是第二种方式了,京城里有一条胡同,住着的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太监,一辈子的月钱积蓄,买这么一个宅子,平日里大家互相走动是,谁有个难处,都会伸手帮帮忙。
这样一来,谁若是死了,大家都会出面帮着来办丧事。若是病了痛了,大家伙儿也都是互
相帮忙伺候照看,反正都是一样的人,谁也不嫌弃谁低贱。
死后若是还有家产,那就大家分一分,若是没什么钱了,大家也会给兑点钱安葬完事儿。
但不管前者还是后者,其实能善终的,都是少数。更多的是遇人不淑,遭遇不测。
耿文华这纺织厂呢,说实话,男女区域还是要严格分开的。可又不能完全分开,毕竟这是一个厂区,是要做活儿的,并不是个宅院,再者就是大宅院,也不能避免女人和男人完全分开啊。
那来来往往中间传话的,送饭的,供应热水的,这些该用什么人呢?这样看的话,从宫里出来的太监就很合适了。
胤禛这提议一说出来,耿文华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顿了顿,她只好点头:“也行,不过……我需得挑一挑,我总听说,那些人因着身体残缺,有许多,心理上已经和常人不同了,总有看女人不顺眼,虐待女人的。”
胤禛笑道:“你从哪儿听说的这乱七八糟的?”
可过了片刻,他脸色就沉了沉,并未反驳耿文华的话——宫里也是有对食的太监和宫女的,因着以前确实是发生过宫女并不愿意和太监结为对食,就被对方给虐杀了的事情,也就是因此,康熙才下令,不许宫里有对食。
明面上确实是能禁止,但私底下,也听说有些太监会在宫外置办宅子,娶妻过日子。
至于内里到底有没有虐待,胤禛并不是太清楚,再者,女人也并不会将这样的事情对外说。
耿文华小心看胤禛脸色,嘟囔:“若是宫里少用些这样的人就好了。”
胤禛伸手捏一把她脸颊,并未接话,这话说的可太孩子气了些。不用太监用什么呢?男人女人天生是有差别的,宫里的事情,总有要用得到男人的地方。
若不是太监,谁来保证皇室血脉的纯净?
耿文华也知道这事儿不好解决,她就是随口提一句,转头就换了话题:“回头王爷帮我找好了人,直接让他们过来就是了,这边也是有工匠的,我打算让人在这里建造房子。”
就是她理想中的社会主义村庄。
挨着的小四合院,三层高的单身公寓,还有学堂,还有水井。
巡逻的人可以带家眷来住,纺织女工也可以搬家过来。
胤禛听着她喋喋不休,实在是哭笑不得:“你这纺织厂才刚开始有个雏形,你就弄这样大的宏图,是不是太着急了些?再者,无论是盖房子还是打井,或者是学堂,都要钱,你这钱从哪儿来?”
耿文华嘴硬:“我手里还有些银钱。”
胤禛挑眉:“还剩下多少?”
这个真不好说,因为这庄子上所有的一切,包括纺织厂,都还只是前期投入状态,别说是利益了,回本都还没做到呢,她现下手里的钱是全部来自于京城里的那几个铺子的。
那几个小吃铺子,小富即安。
也就是一个月顶多能赚个两三百两银子,这笔钱还要养着一个赔钱的印刷铺子,所以一个月她能到手的,也就二百两左右。
可现在这纺织厂,一个月的投入,就需得三百多两左右了,赚的比不过投入的,那耿文华也就只能是动自己的老本了。
被胤禛问起来,耿文华就讪讪的笑:“也没多少了。”就算是赔本,她除非是一文钱没有了,否则还剩下多少,那是能和男人交代的事情吗?女人也是要有自己的私房钱的好吗?
不过,也算是被胤禛提醒了,盖房子的事儿暂且是不着急的,目前还是要先招工,收购线团。
在庄子上忙活了两三天,回到王府,大约是有些累,她除了给那拉氏请安,剩下时间也就是憋在自己屋子里休息了。
这一转眼也就快到了颁金节。
小格格半下午就回来了,兴冲冲的叫耿文华:“我和堂姐要去打马球,额娘可要去看看?”
耿文华就有些诧异:“真准备颁金节要去表演一番?”
小格格点头,很是兴奋:“嫡额娘都和我们说好了,后天一早就进宫,等那些将士们摔跤之后,就是我们上去表演,若是表演的好,嫡额娘有赏赐呢。”
那拉氏现在对运动会的事儿是十分上心的。
她是听得进劝的,既然胤禛说慢慢来,那就先从小格格这表演开始。若是小格格能得了皇上夸赞,那宗室里面的子孙必定是要跟着效仿的,到时候运动形成风气,那提起来运动会,就是顺其自然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到时候自家王爷若是……已经坐上了那个位置,那她提出以弘晖的名字命名,也就不会受到阻挠了。
耿文华也是有几分了解那拉氏的心情的,易地而处,她肯定要以弘晖的名字建立个什么东西的,比如说基金会,救助会之类的。
她笑眯眯的询问小格格:“你们打算去哪儿打马球?”
“嫡额娘说带我们上园子里去。”园子里地方大,小格格缠着耿文华:“额娘也去吧?额娘好久都没看我打马球了。”
耿文华下午也没什么事儿,想了想,就点头应了下来:“好,那咱们就去园子里,我这就去石榴院。”
得和人家嫡福晋说一声。
她赶过去的时候,那拉氏正在和年氏说话。
年氏因着出月子之后略有些发福,就不爱见人。再者,耿文华自打回来之后也很是不爱出门,所以两个人见面的机会也是比较少的,当然,也不是见不着,每日里都还得来请安呢。
耿文华见了年氏就打招呼:“年妹妹也在?”
年氏笑着点点头:“是,小阿哥最近有些吐奶,我正想请教福晋呢。”
耿文华就没接话了,那拉氏则是摆摆手:“若是吐的少,那就没什么大事儿,若是吐的多,你不放心,就请大夫过来看看。”
她的弘晖都死了多久了,年氏来请教她是个什么意思?
年氏当没听见那拉氏话里的意思,继续笑着说到:“正好又是到了颁金节,我就想着,是不是带小阿哥到外面走一走,说不定小阿哥看了外面的热闹,就不吐奶了呢?”
连耿文华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说法可真是……头一次听说。
小孩子,三个月之前其实都不好抱出来的,一种说法是小孩子三个月之前眼睛明,能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容易被吓着。一种说法呢,比较科学,刚出生的孩子,肺部器官发育的都还不算很好,贸然接触外面的空气,其实是对身体有些不太好的。
三个月之前,最好都是养在比较温暖熟悉的地方,不能太惊动孩子。
反正不管哪个说法,耿文华养弘昼和小格格,也都是严格遵守这种说法的,三个月之前,很少带他们出门。也就是三个月之后,才日日带出门来适应外面的气候环境。
那拉氏就皱眉:“小阿哥才多大?你带着他出门有什么好的?十月份儿的天气本就有些凉,你就不怕将他给折腾病了?这事儿,我不允,你若是想出门,只管自己出去,小阿哥就留在府里。”
不等年氏说什么,就又问道:“可还有别的事情?”
年氏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看一眼耿文华,还是赶紧起身了:“暂且没别的事情了,那我就不打扰福晋了,妾身先告退。”
那拉氏摆摆手,等年氏走了才看耿文华:“你是为了什么事情来的?”
耿文华笑眯眯的:“小格格刚说她下午要去园子里,妾身就想来问问,妾身能不能跟着去。”
那拉氏就松口气,不是闹着去外面玩儿就好。
她点头应了下来:“想去就去,不过需得快一些,再耽误天斗要黑了,下午打过马球,晚上就留宿在园子里,后天直接从园子里进宫。”
顿了顿,她说道:“本来我是想跟着去的,但年氏那边又……”不太听话,万一真让她将小阿哥给抱出去了,
折腾病了,到头来她这个嫡福晋怕是也要被王爷责怪迁怒。
所以,她就需得留在府里了。
“我就不去了,你照看好了她们。”那拉氏叮嘱道,耿文华忙应了下来。说完正事儿正要起身,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儿,赶紧顿住:“前两天我得了些上好的阿胶,正巧给福晋带一些。”
她笑眯眯的:“不管是煮粥还是吃燕窝,放一点儿都是极好的,福晋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才好,咱们府里,是一点儿也不能少了您的。”
那拉氏摆手:“你少惹事儿我就好多了。”
等回去,耿文华真让人送来了阿胶,那拉氏打开看了看,就交给了嬷嬷:“瞧着也是好东西,回头就让厨房里给做成阿胶糕,每日里吃上一两片,也算是冬天进补了。”
时下讲究冬日里进补,这眼看也是冬天了。
嬷嬷应了下来,笑道:“耿侧福晋有心,说起来,钮祜禄庶福晋前几日也送了衣服来,说是亲手做的,老奴瞧着,倒是比往年有长进。”
钮祜禄氏女红寻常,今年有长进,估摸就是费心了。这种事儿,那拉氏倒是不怀疑她让丫鬟做的,毕竟这府里的事儿,哪儿能瞒得住她呢?钮祜禄氏自来本分,怕是也没这胆量。
数来数去,府里的这些人,也只年氏一个,不大……听话。
那拉氏就叹口气:“还是娘家得用,年家现如今正得王爷看重,年氏也就有那底气和胆量。现如今,又让她养了小阿哥……”
若非年氏体弱,怕是这府里也要不安宁了。
嬷嬷就笑道:“老奴瞧着小阿哥那身体也不太康健……”能不能站得住,还是两说呢。
第165章 第 165 章 陪着德妃在外面转悠了……
那拉氏和嬷嬷谈话, 耿文华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带了小格格和十三王府的格格一起到圆明园,现在的圆明园,和未来的圆明园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但地方还是很大的, 也有许多空地, 正好可以给小格格她们打马球用。
下午的天气也没那么热了, 耿文华是在园子里住的时间长, 习惯了的人, 进了园子, 就先吩咐人去厨房:“让人做些奶茶来, 还有炸鸡, 再有一些点心。”
炸鸡是快速补充热量的, 这东西, 吃一时稀罕。偶尔吃一次就会有一种很满足的感觉,但次数多了就会腻味。小格格也有很久没吃了, 等会儿运动完了, 补充一下体力还是可以的。毕竟她这年纪,也不用减肥,反而是因为正在长身体, 消耗大, 若是这能量跟不上, 身体才容易出现问题。
奶茶是解腻的, 放一些冰糖,上好的茶叶, 加一点儿牛乳,那味道绝了,平日里耿文华自己也是很喜欢喝的, 大约是因着用料好,这个倒是不太容易长胖的。
吩咐完之后,她就找了个阴凉地方,也能看见小格格她们,就准备围观打马球了。
塔纳别看年纪小,因着自小习武,这身体素质还是很不错的,很是瓷实,瞧着不算胖,但很有分量。骑在马上,一脸严肃,因为怕骑马的时候有意外,所以身上的衣服,头上的发饰,都是比较简单的。
衣服袖口是炸起来的,头发全部挽成发髻,只用发带带了两个小铃铛。
她一手拽着绳子,一手拎着球杆,等着旁边的人一声哨子吹响,她就立马双膝往里面一碰,马儿是熟悉了这动作的,立马就开始跑动起来,从小跑到跑的要飞起来,小格格弯腰,看准了地上的马球,挥手就是一下,马球立马被她给捶飞出去。
耿文华忍不住为小格格鼓掌:“好!”
小格格其实距离挺远,不一定能听得见,但是并不妨碍耿文华的一番慈母之心。
双方有来有往,马儿在场中快速穿梭奔驰,马球来回的跳跃,小姑娘们的身影活泼又又有活力。
耿文华看的也十分尽兴,等着中场休息了,忙让人去送布巾茶水。
一场马球大约是半个时辰,小格格和十三家的格格带着一群小伙伴儿跑过来给耿文华请安:“额娘觉得我们打的怎么样?”
耿文华笑眯眯的竖起来大拇指:“可太好了,很是有活力,也有气势,动作也学得好。都累了吧?来来来,先吃点儿东西,眼看也快天黑,少吃点儿,晚上再略吃些晚饭。”
小孩子在一起就是叽叽喳喳,就算是被家里教导的要守规矩懂礼,但毕竟一群人在一起,一旦有人开启了话题,小孩子哪儿能憋的住话?
这个说炸鸡好吃,那个说奶茶好喝。
塔纳和堂姐坐在一起嘀嘀咕咕,复盘今天的马球比赛,谁表现的好,谁表现的不好,还有当时应该怎么反应,自己没反应过来。
一群小孩子……简直是要将屋顶给掀翻了。
耿文华就先提前走了,没法子,她现在还是比较喜欢安静的,再者,小格格总忍不住拉着她评理,这种小孩子之间的争执,只要没打起来,大人掺和什么呢?就算是打起来了,只要有分寸,大人也不好立马掺和的。
在园子里住了一晚上就回府了,毕竟颁金节还是要和那拉氏他们一起进宫的。
有段时间不见,耿文华都发现德妃有了些白头发,但相貌还是显得很年轻的,瞧着就像是三十来岁。不过,胤禛都四十了,德妃也确实是不年轻了。
德妃很是惦记十四,就总和十四福晋说话:“可曾带了家书来?”
十四福晋笑道:“只中秋节写了信来,儿媳当时就带进宫给额娘看了,再者,我们家王爷那人,额娘也是知道的,他若是写信,必然是要先给额娘写的。”
若是德妃都没收到信,那十四福晋这边就更没有了。
十四别看年纪不大,其实很有些……大男子主义,府外的事情,是很少和嫡福晋说的,更别说商量了,他能自己拿主意的,都是自己做决定。
其实这种做法,也不单单是十四阿哥有,他们兄弟基本上都是这做派。胤禛也并没有好多少,若非是因着耿文华得用,能用,有主意,外面的事情,她怕是一点儿都不能知道的。
就是现在,也多是知道和她自己相关的。
十三福晋也难得进宫,因着德妃正在和十四福晋说话,她就凑在了那拉氏跟前:“我们家小格格送到你们府上可真是送对了,这段时间得多谢四嫂对她的照看了。”
德妃正巧听见,就问道:“怎么了?”
十三福晋伸手比划了一下:“短短一个月,我们家那个,竟是长高了这么些,她在家里的时候吃的少,总是不长个子,我和十三爷还想着是不是……不长了呢,没想到,到四哥府上几天功夫就长了。”
十四福晋顿时也来了兴趣:“真长了那么多啊?我们家老二,也总是不长个子,总容易积食,饭吃的不是很好。”
说的是她家的小阿哥。
十三福晋笑嘻嘻的:“我还能骗你不成?那个子长没长,不一眼就能看出来了?额娘等着瞧,一会儿孩子来了,您就知道儿媳没说假话了。”
德妃就奇怪:“以往你是将孩子带在身边呢,这会儿怎么不见人?还有塔纳呢?”
“额娘一会儿就知道了。”那拉氏笑着说道:“儿媳可是好不容易为额娘准备了惊喜,额娘容儿媳这会儿卖个关子。”
正说着话,外面就来了嬷嬷,说是皇上请各宫娘娘到太和殿去。
颁金节呢,对满人来说是个很盛大的节日。到了颁金节,是要先祭祀神仙的,若是有皇后在,就是皇上领着皇后,在坤宁宫祭祀,坤宁宫甚至有专门修建的灶台,但凡到了节日,就要煮肉。
这个肉,叫福肉,祭祀完毕之后,皇上是要将这个福肉赏赐下来的,女眷这边是皇后赏赐,朝中大臣,诰命福晋,不是皇上皇后所看重的,都还来不了这坤宁宫分肉吃呢。
但是这个肉……也着实是不好吃。因为是白肉,煮出来是半生不熟,没有一点儿滋味,实在是难以下咽的很。
耿文华当然是没吃过的,但是她听说过——那拉氏大年初一早上就要跟着德妃来吃这个福肉,然后会偷偷在帕子上抹盐巴。
颁金节也要祭祀,也要分福肉。但因为本朝没有皇后,所以这次的祭祀,就不带女眷玩儿了。
皇上领着文武百官吃过福肉,就要召集人去观赏外面表演了,依次是萨满祈福,侍卫摔跤,擂台挑战之类的。虽然没皇后,但后宫妃嫔,若是得皇上恩宠,有了旨意,也是能跟着去的。
德妃……先不说她四妃之一的身份了,就是现在胤禛得皇上看重,她也是能有这跟随的资格的。
德妃又要带上那拉氏,那拉氏又要带上耿
文华。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往交泰殿,行过礼,问过安,就是去乾清宫前面,保和殿后面来参观表演了。
耿文华对前面那些表演是没多少兴趣的,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兴趣——那些侍卫摔跤比斗的时候都是穿的比较单薄的,和还是有些看头的。
等好半天,才迎来小格格她们的马球赛。
这个表演的事情,通常都是礼部来安排的。所以康熙事先也只是知道个大概,现在瞧着一群小女孩儿穿着颜色靓丽的衣服出现,就忍不住挑眉哦了一声。
胤禛压低了声音给康熙解释:“非得要来给汗阿玛展示,说是想让汗玛法看看她们的骑术,儿臣……”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只这么一个女儿……”
实在是不忍心拒绝,于是就给安排进来了。
康熙都忍不住笑:“你对儿子不如何留情,对女儿倒是心软的很。”他知道胤禛对弘历和弘昼兄弟俩的要求,严父嘛,自来是不留情的,功课稍有不如意,胤禛就会斥责。
却没想到,对女儿倒是有求必应。
胤禛有些尴尬:“女儿到底是不一样的。”
康熙点点头,那确实是不一样,他也是养过女儿的,当年三格格年幼,他抱在怀里带她看烟花,亲自带着她放鞭炮,小姑娘捂着耳朵软软撒娇,可比胤禛他们这些混小子,冷不丁的往你脚底下扔个鞭炮的儿子强多了。
小孩子的表演,不管好看不好看,有一点儿是否认不了的,那就是活力,朝气。
这样一群小孩子聚在一起,就像是小太阳,就像是刚发芽的花草,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越是年老,越是期盼这种生命力,也是体弱,越是喜欢这种活力。
康熙也不例外,他还是亲祖父呢,瞧着这些个小孩子,脸上也忍不住带出几分笑意来。
九阿哥凑到八阿哥跟前压低了声音:“原想着老四将弘历那小子送到老爷子跟前就已经是诡计多端了,没想到,竟是连女儿都能送过来。”
十阿哥纠正道:“弘历那小子可不是四哥送到老爷子面前的,而是老爷子自己要的。”
一群孙子在上书房读书,老爷子去考校功课,只有弘历一个人回答的特别好,很是机灵,老爷子能不喜欢吗?人上了年纪就比较……随心所欲。
再者,老爷子估计也是真在考虑老四。然后就变成了弘历时不时留在宫里,被老爷子亲自指点功课了。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也忍不住在心里微微叹口气,事到如今,也就八哥和九哥还放不下,实际上,朝堂上谁看不出来汗阿玛的打算呢?
老四……怕是真要笑到最后了。
可就这样认输,十阿哥也是觉得有些不太甘心的。他这半辈子了,心血精力都放在这上面,可就差这临门一脚了,输掉了?他要是就这么认了,吃饭都得呛死了自己。
他都不想认命,八哥和老九,必然也更不愿意认命吧?
可若是不认命,还能怎么办呢?真要逼宫?还是等着最后时候来个谋反?
十阿哥心里想着事情,一时有些走神。老九撞了他胳膊一下:“想什么呢?我问你话你听见了吗?”
十阿哥啊了一声:“九哥你问什么了?”
“我说不就是将闺女们弄到老爷子跟前孝顺孝顺吗?咱家别的没有,闺女比别人家多啊,你说,咱们要不要也组个马球队?”九阿哥问道,他光是嫡出的闺女就有三个,庶出的还有三个,这加起来都六个了。光是她们姐妹自己,就能组成一个马球队了。
十阿哥摇头:“我觉得不太行,拾人牙慧。”
“拾人牙慧怎么了啊?只要有效果,他能用咱们不能用?”九阿哥说道,撺掇十阿哥:“你家那闺女也带出来,她那骑射可比这两个强多了。”
这两个说的是塔纳和十三家的。
十阿哥有些无语:“那两个几岁?我家的几岁?”
塔纳才六岁,十三家的顶多八岁。他自家的闺女,那都十岁了。
别看十岁就是个小差距,可其实放在小孩子身上,三四岁的差距是特别的明显的。再者,十岁都能算得上是大姑娘了,你个大姑娘,去和小孩子比试啊?传出去别人该说不要脸了,到时候不还是孩子难堪吗?
十阿哥虽然混不吝,但对闺女还是有几分疼爱的,当即摇头:“不行不行,我家的不能这样干,老四那人护犊子,尤其是闺女,你没看见他刚才瞧见他闺女那样子,笑的一脸不值钱样子。我家的要以大欺小,老四估计得发火。”
九阿哥嘴硬:“他发火就发火呗,你怕他不成?”
十阿哥不说话,九阿哥也消停了。
八阿哥笑道:“不如将差不多年纪的组成一个马球队?老十家的十岁了,老九,你家有两个不也是十岁上下吗?再叫上宗室里差不多年纪的,何必非得对上老四家的呢?”
不光是这兄弟三个在商量,十四福晋也在和七福晋商量:“不说汗阿玛喜不喜欢看,十三嫂说孩子长个子了,这事儿是真的,我也不求别的,就盼着我们家那小子,再长一下,要不然,他阿玛那样的个子,我也不算矮,偏偏他寸把长……”
七福晋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有你这样说自家儿子的吗?”寸把长成什么了?三寸丁啊?
十四福晋摆手:“我自家说还是客气了,他若是不长个子,让他到外面去,别人说的怕是更难听。”
男孩子,必得要长的高高的才行。不然,就跟那武大郎一样……多难听啊。
七福晋就有几分意动,她自家的孩子也是不太爱吃饭的,若是动一动能有这样的效果,倒也不是不能组建个马球队,自家难道还买不起个马匹吗?
再者,马球不能打,那蹴鞠总行吧?
德妃也很是高兴,连忙叫人准备赏赐,又说那拉氏:“难为你有这样的心思,我瞧着皇上也高兴的很,塔纳这马球,练了多长时间?”
那拉氏笑着回了,又说耿文华:“也并不是我的主意,是耿氏提起来的,说是额娘必然会高兴,果然,额娘是高兴的很。”
德妃看一眼耿文华,拉了那拉氏的手拍了拍:“也是你大度,要不然,我今儿哪儿能看得到塔纳?耿氏心思灵巧,你大度宽和,胤禛能得了你们两个,是他的福气。”
虽说要给那拉氏撑腰,但也不能半点儿不提耿文华的功劳。
再者,耿文华也并非是只是在这些小事儿上抖机灵动脑子,她是真有功劳的,无论哪个主意,对天下百姓都是大有好处。就算是德妃看不出这好处在哪儿,但是她会听,会看。
她能听出来皇上的夸赞,能看出胤禛的看重。
她乌雅氏能从一个宫女坐到德妃的位置,可不只是凭借自己的相貌,宫里貌美的女子多了去,不说远的,就说那近的,这些年进宫的女子,哪个不貌美?
可哪个,做了高位了?也就一个密嫔,那是人家生子有功,这才得封嫔位。
所以皇上嘉奖的,胤禛看重的,她也就不能忽视。
那拉氏忙笑道:“能嫁给王爷,也是我的福气。”
至少胤禛是个守规矩的,就算是她无子,将来也不用担心胤禛因着这一条,就将她给处置了。
耿文华也忙行礼,客气两句:“能伺候王爷,能服侍福晋,也是妾身的福气呢。”
真想到现代问一句 ,这福气有没有人想要,她白送。
反正今儿这表演,是人人都高兴,人人都喜欢。小格格们换了衣服过来,不光是德妃给了大把的赏赐,就是康熙,也特意让人送来了几样赏赐。
接下来就是往太和殿那边走了,这一路上呢,是类似于民间那种街道的,两边是摊贩,皇上可带领人在中间走过,甚至可以掏钱买两边摊子上的东西。
这种活动,其实是后妃们更喜欢的,因为一年到头她们出宫的机会实在是少的可怜。甚至有些不得宠的,进了宫,那就是一辈子再也不得见家人,再也没有看看外面的机会了。
所以康熙等人很快就绕过去了,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毕竟也没人敢随意窥探帝踪。
耿文华则是跟着那拉氏,陪着德妃在外面转悠了一圈。银子没少花,买了些绢花簪子之类的,其实大多是内务府内造的,也并不真的就是外面百姓售卖的那种。
这颁金节的头一天,也就算是过去了。
之后的两天,耿文华是一天陪着胤禛去护国寺转了一圈,一天带着弘昼和小格格在外面街上玩儿了一天。
过完这三天,回归正轨,胤禛要上朝,弘昼要上学,小格格也要上学。
耿文华就开始忙自己的事情了,纺织厂那边的账本是十天一送,因为那边是刚开的,耿文华又十分看重,再者,那地方不同于别的店铺。
别的店铺吧,只要她将产品的做法给传授过去,剩下的就不用操心了,因为掌柜的自会经营。不管是玩偶店还是玩具店或者小食店,都是占了新奇两个字,实际上的经营她也不用操心,所以这几家店铺呢,她就不用很费功夫,一个月看一次账本就行了。
但纺织厂她是准备打造成一个存在在现实里的乌托邦的,这种存在,别说是在大清了,就是现代,都不一定能成功。再者,这年代的人更是连想都不敢想这种村庄的存在的,所以凡事,都是她自己来做主,她自己来划定一个模具,让人就按照这个来。
事事操心的结果就是现在,她得十天看一次账本,知道这个钱是花在了什么地方,村庄里面又增加了什么东西,厂里的生产如何,进货的事情有没有不对劲儿的。
总之,开店铺,和做实体业,那是完全不同的。
她忙活半天,一直到中午,肚子咕噜噜叫起来,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多,她一抬头就觉得腰酸背痛的,知春赶紧来给她揉按肩膀:“小主,可要先用午饭?吃了午饭该休息一会儿。”
耿文华就叹气:“哪儿能休息呢,这账本还没看完。主要就是这凳子太不舒服了,硬邦邦的,要是能有……”
办公电脑椅就好了。
说着忽然一拍手:“对啊,我可以让人做这样一张椅子嘛,不过,得先有弹簧。”
有了弹簧,别说是电脑椅了,她连蹦蹦床都能做出来。嗯,做了额娘了,就是这样,有点儿什么新奇东西就要先想到孩子们,这不,蹦蹦床三个字,就自动跳到她脑袋里来了。
除了蹦蹦床,还有沙发,沙发可比软塌要好用多了。
不过想了片刻,耿文华又皱眉,弹簧确实是铁做的没错,但是这东西想要又弹性又要结实,这就不能是纯铁吧?也就是说,还是要炼钢?
可炼钢这事儿,她是真没经验啊。再者,纯钢的弹性她也不知道,那弹簧是不是还要再研究一下合金的搭配比例?
第166章 第 166 章 次还是要先做功课才好……
有些东西, 就算是耿文华懂,她可以学,可以有大把的人手东西来支持她做实验,但她就是做不出来, 就比如说这合金, 这钢铁, 为什么古代很难找到一把绝世宝剑呢?不就是因为锻造技术不行吗?
虽说有了煤炭这温度就能上来, 但是煤炭顶多是能制造出来一千多的温度, 可锻造需要的是两千, 甚至三千。这东西可不是银子, 一千两银子不够, 你掏出来一叠放上去, 那就成了两千两了。
煤炭的温度能升那么高, 也是因为将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给用上了,比如说, 集中火焰, 用鼓风机。
可这两千度,那就是一个难以跨越的坎儿,就现在的科技水平, 那是绝对没可能达到的。
所以弹簧这东西……她还是决定试一试。
尽管她知道不好做, 可做出来的哪怕是只能坚持一两天, 也算是有个雏形了。还是那句话, 但凡事务有个萌芽,找到了合适的土壤, 遇到了合适的温度,它自然而然的就能生长起来了。
可若是连个萌芽都没有,那就算是有合适的土壤合适的温度, 它也长不出来。
铁匠耿文华也是有的,之前在庄子上的时候,因着打造农具的事儿,一趟趟的往城里来,胤禛看不过去,就干脆给耿文华找了个铁匠,平日里就住在庄子上。
弹簧的图纸可太简单了,耿文华三两笔就能画出来。这东西,既然原材料不过关,质量很可能打折扣,那就只能从别的方面动动脑子,比如说,做的粗一些,短一些,弹性会差一些。
可这样就能延长一下使用时间——这个也只是耿文华自己的猜测,到底怎么样才能在使用时间和锻造上达到一个平衡,这还是要经过时间的检测的。
图纸送到庄子上,没几天那面就送来了好几个样品。
胤禛来的时候,耿文华正在让人将这些弹簧固定在木板上,上下两面木板,她打算让弘昼在上面试一试。
“这是什么?”瞧着弘昼站上去蹦跶,胤禛总算是问出来了。
耿文华笑眯眯的;“蹦蹦床,这东西我原本是想做一个椅子的,但是不知道结实不结实,所以先让弘昼试一试,看能承受多大的重量。”
弹簧是不用介绍的,胤禛认识,比耿文华做怀表之前更早就认识了,因为火铳里面会用得到。不过就是大小,厚薄之类的区别而已。
总共八个,她固定了一圈,能保持木板的平衡,不会让木板倾斜下来。
弘昼跳了几下就不跳了,虽说微微有那种反弹的力道,但是也太小了,他跳着也觉得挺费劲儿的。蹦蹦床最好玩的点儿在于弹力很大,将人从接触面上弹起来,往空中飞的那一刻。可弘昼没体验到,他的感觉就像是……踩在的蹴鞠上,又要自己维持平衡,又要费劲儿跳起来再落地。
没几分吸引力,所以不玩儿了。
耿文华就将木板拆掉,仔细观察那些弹簧。胤禛也凑过来看:“这东西,用在椅子上?”
“这样一来椅子就不会那么坚硬,坐的时间长了也不会屁股疼,也可以缓解腰酸背痛的情况。”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胤禛顿了顿问到:“棉垫子不好用?”
“棉垫子一开始是好用的,但时间长了就不好用。”因为里面的棉花被坐实了,开始发硬了。
胤禛就皱眉:“府里难道少了你棉花用?”这种坐垫和靠垫,但凡有点儿塌陷,都是要换新的好吗?最短一个月时间,最长三个月时间。
换下来的也不至于就是浪费了,而是会将棉花拆出来重新弹一弹,再次拿来做坐垫和靠垫,整个过程,也就是费一些人工力气,拆开重缝,弹棉花之类的。
当然,棉花也是会有损耗的,可这损耗,一年的加起来,也不一定能抵得上这几个弹簧的花费。
“可弹簧会使用的时间长点儿。”耿文华好半天才找到反驳的点儿,胤禛笑道:“我看不一定,这弹簧,是会断裂的吧?”
他虽然没见过弹簧,但是用过农具,对农耕也有很深了解。像是民间百姓用的农具,但凡铁质的,用的时间长了,就容易出毛病,豁口了,断
裂了,变形了等等。
要不然那铁匠铺子干什么用的呢?真以为百姓每天都去买新农具啊?那铁匠铺子,有至少五成的生意是来自于修补,农具修补,家里所用铁锅之类的东西修补等等。
弹簧要是断裂,修补起来,可比弹棉花要复杂多了吧?
耿文华抿唇,顿了顿,又笑道:“但是弹簧用途广泛,就比如说,用在车轮上,可以减少颠簸,用在枪械上,可以更好控制方向……”
一时半会儿,还真想起来更多的用处。
胤禛点头:“是有很多用途,可你说是要用在凳子上,我就觉得没太大必要了。”
不用耿文华说,他也知道弹簧是有很多用处的。
耿文华哼哼一声:“你且等着,我必定能让人做出来十分好用的椅子。”既然容易坏,那就跟胤禛说的一样,外面一层棉垫子换成可拆卸的,靠背尽量将弧度做成贴合人体的。
她这种更高级呢,毕竟现代的那些电脑椅,批量生产,所有宣扬贴合人体的,都是用的大数据。但她这个,可是真的高级定做,只测量她一个人的身体数据,只根据她自己的骨头形状来做呢。
她让知春来帮她测量,然后定下来腰部和头部靠枕的高度,再慢慢的调整背后靠枕的角度,从而找出最合适的腰部曲线弧度。
还有凳子的高度,这个其实是不用调整的,府里的凳子基本上都是很符合女眷们的身高的,稍微差那么一点儿,几乎是感觉不出来那一点儿差别的。
但既然要定做,那必然是要每一处都合心意才好。
耿文华折腾了好长时间,从十月里一直到十二月,她那椅子总算是做好了。
因着她花费了许久,所以椅子送来的时候,不光是小格格特意从前面书院赶回来,就连胤禛,也赶过来围观了。
那椅子是已经安装好的,里面和靠背是一体做成的棉垫,厚度是三厘米,屁股下面的位置总共用了六十个弹簧,一个个紧挨在一起才发放得下的。
两边扶手也用棉垫包裹了一下,耿文华一抬手,手肘就正好放在扶手上,一点儿不用费力气。
靠枕完美贴合腰部,头枕是在脖子那边有支撑,后脑勺那边正好有一块儿薄板撑着,这样坐在上面,手里拿着一本书,视线是正好能落在书上的,也不用低头,也不用抬头。
而且这个高度,是正好略高一些的,也就是耿文华稍微往前伸伸手,正好能拿着毛笔写字。
这样一来呢,她脚下面就略有些空了,索性椅子前面就做了个小踏板,斜着的,脚掌正好能撑起来。
只这么片刻感受,耿文华就觉得,很值了。
她笑眯眯的给胤禛展示:“我写累了就这样稍微靠一靠,翻看一些书本,我若是坐的累了,这凳子也是很轻巧的,随手挪一挪就出来了。”
不像是以前的椅子,那笨重的,她起来都不太好挪动。
小格格很是兴奋:“该我了该我了,额娘让我试一试。”
耿文华起身,将位置让给小格格,小格格兴冲冲坐上去,片刻,一本正经的点头:“确实是比椅子更舒服些。”
别看她小,屁股下面舒服不舒服,她还是能感受得到的。
再者,这样斜靠着,也确实是很不一样的角度,和椅子不同,和躺椅也不同。
胤禛随手将小格格拎起来,自己也坐上去。他可别耿文华重多了,刚一坐上去,那下面的弹簧就嘎吱了两声。胤禛冲耿文华挑眉,耿文华很要面子:“又没有断。再者,可以拿出来换新的。”
等这东西普及开了,说不定修补弹簧也能成为一个专门的行当了。哦,弹簧是不能修补的,修补之后基本上就没什么弹性了,也更容易断裂,那锻造弹簧就是新行业了,可以养活很多铁匠铺子了。
胤禛没说话,转头看书桌,再伸手拿毛笔,拿书本,拿算盘。
确实是……挺舒服的。
就是这高度不太合适,他是要比耿文华高出来一个脑袋多的,耿文华的脑袋顶,也就到他脖子下面。
“确实是不错。”胤禛也不会为面子就来反驳耿文华,笑着起身:“回头爷也让人做一个这样的椅子来。”
耿文华眨眨眼:“那王爷需得找别的木匠来做,现下木匠正忙着给我做东西呢。”
胤禛有些好奇:“做什么?还做椅子?”
“嗯,长椅。”沙发这个名字挺古怪的,大清是没这种说法的,倒是有软塌,躺椅这些。她就折中一下,叫长椅吧。
说完她就岔开了话题:“今儿天气冷,咱们中午不如吃火锅?可惜弘昼没这个口福,他还在宫里呢。”
小格格挺高兴,跳到耿文华跟前提要求:“我想吃冻豆腐。”
那豆腐拿到外面冻一下,然后用温水冲洗,就会变成那种有许多窟窿的冻豆腐,吃火锅的时候这个东西最好吃了,洗满了汤汁,再蘸点儿芝麻酱,那味道绝了。
当然,这汤锅肯定得好吃才行,就现代那种……耿文华也是不太爱吃这种冻豆腐的。
娘儿俩现在口味基本相同,立马就让人去厨房吩咐,再要些海带,粉条是少不了的。小孩子也爱吃肉,羊肉最为鲜嫩,牛肉也好吃,鱼肉……不太适合吃火锅,容易有鱼刺冒出来。
胤禛偏爱素菜,他倒不是不吃肉,就是到了冬天,蔬菜稀罕,所以更偏爱蔬菜一些。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没有什么,越是想吃什么。大约是因为有的,吃多来吃腻味了?
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小格格吃完饭还需得回去上课,胤禛今儿大约是得空,吃饱喝足也没着急走,就留在玉兰院,看耿文华坐在书桌前继续写计划书——纺织厂那边的新厂房也盖好了,现如今又招聘了二十五个女工,前前后后加起来,现在纺织厂已经有一百多号人了。
女工有五十个,厨房有四个,门房上的,运输上的,采购上的,管事上的,巡逻的,打扫的,加起来一百多个人。
耿文华一边要完善纺织厂的规章制度,比如说上班的规矩,工资的规定,以及人员管理,工作范围规划,工作职责划分等等,一边还要制定下一步的发展计划。
就比如说,接下来要打量收购线团,这个库房就该再建造一个。另外,收购线团必然是要往外地扩散的,棉花是山西那边种植的比较多,丝绸则是江南那边比较多。
但山西本地也有棉纺织业,江南本地也有丝绸商人,如何和本地商人合作,又如何从本地百姓手里购买散货,这都是要有明确的计划的。
她手里的那些人,可不是成熟的掌柜商人,一半儿是她从庄子上选拔出来的,一半儿是胤禛给的,这些人大多不太擅长做经商的事儿,就需得耿文华将计划制定的十分详细。
胤禛看了片刻,就叹气:“你这纺织厂,我瞧着你十分上心,可有什么目标?”
耿文华转头看看他,眨眨眼才问道:“我若是说,我想将这纺织厂,办成天下第一的纺织厂,你信吗?”
胤禛沉默片刻才点头:“信,但你现在这事情做的有些不太对。”
耿文华放下毛笔,完全转身,面对胤禛:“展开说说?”
胤禛伸手点了点她桌子上那计划表:“事无巨细,都是你一个人在出谋划策制定规矩,虽说能者多劳,但你如此……耗神,除了让自己更累,并没有太大的好处。你该放手,将这些事情分给合适的人来做,就比如说,工钱这一点儿,你该交给管事,让他来制定一个合适的法子,然后你来看,若觉得好,批准就成了,若觉得不好,驳回让他重新订制就好了。”
耿文华一时之间就有些忍不住想笑,怎么说呢,一个历史上有名的,被累死在书桌上的男人,来教导她如何用人,如何分摊工作?
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是耿文华没笑出来,不是她忍住了,而是她忽然想起来了,再如何,人家也是个皇帝,据说还是个力挽狂澜,给儿子积攒下了诺大家业,让乾隆六下江南都没将大清给败完,居然还神奇的延续了好几代人的工作狂皇帝。
而她自己呢,嗯,说的好听点儿有三年工作经验有数年刷视频经验,有七八年围观经验。实际上……上手亲自管理经验为零,哦,现在也不算为零了,好歹之前还有几个铺子和庄子呢。
一个走了一步路的人,有什么资格嘲笑人家已经走了八十步的人呢?
她很虚心请教:“可现下管着那些女工的是
庄子上的人,她原本并没有多少管教经验,连算数都有些不太会……”
“能者上,干不了就换能干的人来。”胤禛说道,略显冷酷:“你是要开办厂子,并不是要给庄子上的人养老,再者,她干不了这算工钱的事儿,总还能干别的吧?她是不是擅长管理这些女工?那你这工钱,索性就另外找个专门的账房来就是了,何必非得为难自己也为难她呢?”
“既然你打算将你这纺织厂,做成天下第一,那你一开始,就该按照天下第一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而不是现在这样你亲力亲为,将所有的人都惯的不像话。”
胤禛说道,耿文华眨眨眼,很想提醒胤禛一句,你且记着今天的话。但到底是没这胆量,只能赶紧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对于用人这事儿,胤禛确实是很有经验的。
耿文华没经验不要紧,可以先试着用几天,或者一个月。一个月就算是这人干不成事儿,又能耽误多大的事儿呢?一个厂子,你总得允许有一些错误的决策出现,你做主子的,要做的就是在这错误决策出现之后,赶紧将错误的给扭转过来。
耿文华听的很是认真,正好在桌子旁边坐着呢,就赶紧拿了纸笔来记录,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记下来了,回头自己多看看,多琢磨琢磨,也就能更好的理解应用了。
这一说就是大半天,外面天色都有些暗淡了,耿文华才回神,忙给胤禛端茶:“王爷先润润嗓子?瞧着外面这天色,怕是弘昼和小格格一会儿也该回来了。”
胤禛抿了一口茶水,再看一眼耿文华那笔记,心里是很满意的。
他笑道:“你还有得学,不过你也不用着急,现在这纺织厂才刚开始做,你慢慢来就是了。”
耿文华眨眨眼,忽然提到:“听闻新疆那边盛产棉花?”
胤禛有些疑惑:“是吗?”
他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耿文华笑道:“王爷可以让人在那边高价收棉花,反正新疆地广人稀,那样多的土地,不种植点儿什么,可惜了。”
现代证明那地方时能种植棉花的,那就提前推广一下,再多的棉花,她这边也是能吃得下的。布料这东西,就不该卖那么贵,若是家家户户都能穿得起衣服,哪怕一年一身新衣服呢,也算是她的功劳了。
胤禛伸手点了点她额头:“小聪明。”
不过,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
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的时候,耿文华就笑道:“弘昼回来了,都八岁的人了,还如此不稳重。”
果然外面传来声音:“额娘,我回来了。”
冲进来看见胤禛,又连忙行礼:“给阿玛请安。”
这样一看,倒是稳重许多。但胤禛也听见他在外面那活泼声音了,就问道:“功课可做完了?”
弘昼老老实实的:“今儿功课不是很多,等会儿吃了晚饭就回去做。嫡额娘许儿子带着妹妹去滑冰,儿子是过来和额娘说一声的。”
虽说没下雪,但已经是腊月了,府里特意找了个地方,用木头条给框起来,放上水,冻了一层厚厚的冰块。弘昼他们放学回来,就可以去滑冰。
进了腊月,冰嬉就在京城里很是流行了。不光是各府里,就是外面,也有许多滑冰的,京城里也是有几片湖的。
有时候热闹起来,还有冰嬉比赛。
耿文华就笑道:“也好,那你们先去玩儿吧,趁着天色还没那么晚,不过天黑了就得回来吃饭了。”
弘昼应了下来,又看胤禛,见胤禛摆手,这才赶紧转身往外面跑,又喊小太监去拿他的滑冰鞋子,小格格的是在玉兰院这边的,自有嬷嬷去拿。
胤禛就皱眉:“该先做功课的。”
“他自己心里有数,若是晚上回去做不完就不许睡觉,下次也就不会这样了。”耿文华说道,胤禛哼一声:“下次怕是还敢,你啊,慈母多败儿。”
这话耿文华可不认,她这样的都算是慈母多败儿的话,那这世上的额娘,可都是败儿的慈母了。
她哼了一声就反驳:“张弛有度,王爷您自己看看,你从去年到现在,休息的时间有多少?如此繁忙,您这身体和去年比,是更好了些,还是更坏了些?”
“小孩子天性好玩,长大些,自然就不愿意玩儿这些小孩子玩意儿了,到时候自有读书做功课的时候。”耿文华说道,胤禛哼笑一声:“小时候有小时候玩儿的,长大了有长大了玩儿的,只要想玩儿,什么时候都有得玩儿,小时候都不好好做功课,你指望他长大了就改正了?那可不容易,小时候养成的习惯,怕是要跟随一辈子的。”
耿文华瞪着他,胤禛伸手戳她脸颊:“活像是个癞蛤蟆,快别做这样子了。行了,张弛有度,这次就听你的,下次可不许了,下次还是要先做功课才好。”
就是成年人,尚且有偷懒的想法,那小孩子,偶尔的放松一次,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第167章 第 167 章 那可不一样。
因着弘昼提起来了溜冰, 耿文华就很有些意动,等第二天一早给那拉氏请过安,就找了钮祜禄是来问:“要不要去看冰嬉?”
钮祜禄氏还笑道:“还以为你这一冬天又不打算出门了呢,前几天, 弘历刚和我说, 京城来了一些杂耍的人, 专门是做冰上的活儿的, 我之前就好奇想去看看来着, 今儿可得空?”
耿文华就忙点头, 她现在也没别的事儿要忙活, 正有空。
于是两个人就找福晋, 要先禀明去处, 再让府里准备马车。
其实看冰嬉呢, 就是要在上午,临近中午就不能看了, 因为怕冰面解冻。
那拉氏很爽快, 听她们说完就立马一摆手,示意她们只管去了。马车夫对于京城最近的热闹也是很了解的,一听耿文华吩咐看冰嬉, 不用说地方, 就直接催动马车, 两炷香时间就到了。
这冰嬉是在一条河上, 河面上一层厚厚的冰,现下还没开始, 河岸两边都有帐篷,各家女眷想要观赏,想要歇脚, 想要净手,有这么个帐篷也更方便些。
本来雍亲王府是没有的,但马车夫下来转一圈,就来找耿文华回话:“瞧着那边的像是九阿哥府上的。”
耿文华就先问道:“来的是九福晋还是九阿哥府上的侧福晋?”
她这雍亲王府的侧福晋,去人家那边蹭帐篷,九福晋不一定会答应吧?
马车夫就应道:“是九福晋带着几个小格格。”
耿文华就摆手,正要说话,就见一个嬷嬷往这边来了,笑着行礼打招呼:“可是雍亲王府的耿侧福晋?老奴是九贝勒府上的,我们福晋依稀瞧着像是您,特意让老奴来看看,耿侧福晋可要到帐篷那边略坐坐?”
人家都派人来请了,耿文华若是推辞倒是不太好了,忙应道:“多谢九福晋好意,那我就去给九福晋请个安。”
她带着钮祜禄氏过去,九福晋正坐在帐篷里吃早饭,她旁边是三个小姑娘,大的瞧着十四五了,小的瞧着八九岁。
耿文华给九福晋问好,九福晋忙起身,不受这个礼。怎么说呢,虽说她是嫡福晋,但自家爷不争气,一把年纪了才做了个贝勒,人家虽然是个侧福晋,但人家命好男人争气,那可是鼎鼎有名冷面王雍亲王。侧福晋自己不光是上了玉牒的,在皇上跟前都很有脸面,就说说整个宗室,包括皇家,哪个侧福晋像是耿氏这样,接二连三的被皇上给点名夸奖的?
更夸张的是,人家耿氏,女眷,侧福晋,竟还能得了火铳这样的赏赐!在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前,九福晋简直是连做梦都不敢梦见这样的事情的,偏偏人家耿氏就做到了!
这样一个……女中豪杰,对,九福晋对耿文华的定义就是这样直白的。
九福晋觉得,自己不光是很好奇了,甚至还有些佩服了。做女人,做到耿氏这份儿上,那才是……连男
人都得给几分面子的。
所以,她不受耿氏的礼,还客客气气的托着耿文华的胳膊:“早就想和你说说话了,奈何四嫂看得紧,将你当宝贝蛋一样护着,我平日里连接近你都没几分机会,现下可算是瞧着人了。快坐下,吃了早饭没有?这是我特意让人买的早饭,热乎的豆腐脑,还有油炸馄饨,还有葱油饼,手撕鸡……”
她一样样给耿文华介绍,虽然府里的厨子也是能做出这几样菜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府里做出来的味道,和外面这售卖的,就是不一样,有差别。
偶尔呢,她也愿意尝尝外面卖的这些。
小吃这些,还是得看外面的。
耿文华赶紧笑道:“多谢九福晋,不过我们是吃了早饭才出来的,听说这边有冰嬉比赛,我们就特意来看看。”
“那你们可来对地方了,这冰嬉比赛热闹着呢,不过你们错过了前几天了,前几天有冰上射箭的比赛,今儿该是冰上投壶。”所谓冰上投壶,也不是说让你站在冰面上投壶,那可太简单了。既然放在了冰面上,那就要增加难度。
参赛之人呢,都需得在冰面上滑动起来,然后瞅准了空隙来投壶。
滑动的时候又要保持自己不摔跤,投壶的时候还要维持平衡,还需得将胳膊给端平,眼神不能有差,那难度就不是一星半点儿了。
“投壶之后还有冰上跳舞,都是八旗勇士。”耿文华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八旗勇士?”
九福晋笑眯眯的:“是,跳的可不是那种女子跳的舞,而是那种狩猎舞。”大开大合,还有搏斗动作,十分粗狂,别有风格,这是以前满洲人冬天的活动,若是冬天的粮食储备不太够,就需得跳这种狩猎舞来祭祀。
但现在八旗肯定是不挨饿的,于是很早很早之前,这祭祀就慢慢变了味道了,就不再是祈福的意思了,而是感恩,一种比较欢快的庆祝冬天有粮食吃的活动了。
九福晋对这些冰嬉都十分了解,很是热情的给耿文华介绍,等冰嬉舞结束,就是各种自由玩耍的时候了。各家有冰车的可以放上去,可以碰撞,可以竞赛追逐,还可以旋转,反正就是你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冰车也是多种多样的,豪华点儿的简直像是小房子,需得有四五个下人拉着走。简单点儿的就是一块儿木板下面有滑轮,人坐上去需得自己想法子不掉下来。
看耿文华那样子,九福晋也就猜测到她们没带冰车,就让自家大格格去将自家多余的冰车拿过来:“正巧我这有多的,耿侧福晋等会儿也可以试试。”
耿文华忙应了,又给九福晋道谢。
说着话,外面就传来了热闹的声音,大格格就忙催促自家额娘:“怕是已经开始了,咱们得快点儿了。”
她们这帐篷自然是占据了很不错的位置了,一出来就是很辽阔的视野,冰壶竟然还不是放在冰面上的,而是放在冰车上,有狗狗拉着冰车,听着指挥在前进,一圈儿穿着冰鞋的人绕着那冰车准备投壶。
九福晋给耿文华讲解:“不同旗里面的箭支是不一样的,你瞧着没,箭尾上有颜色,对应的就是八旗,最后会有统计的,哪个投进去的多,就是赢了,到时候在八旗里面也有脸面。”
也有实质上的奖励的,就比如说,镶蓝旗的赢了,那其余七旗就需得给镶蓝旗一些布料啊,米粮之类的,这些东西是会给参与冰嬉的八旗儿郎们分的。
东西并不是多贵重,主要就是一个参与,大家一起玩儿。
耿文华顺着河道两边看过去,就见周围帐篷里,陆续有人出来观看,十之八九是女眷。
等投壶之后,那才是……热闹的很。
钮祜禄氏一边看,一边凑到耿文华跟前嘀嘀咕咕:“以前不曾来看过冰嬉,今儿才知道,竟是如此赏心悦目。这好东西,以前藏得可也太严实了。”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以前也没遮掩过,只你自己不爱出门,才没能看见而已。”
听着有人喊好,两个人赶紧顿住了话音往冰面上看,就见有跳舞的人大约是觉得热了,竟是将外面的棉袄给脱掉,只穿着一层单衣在冰面上舞动了,那一层单衣……隐隐能看见结实的身材,偏又看不太清,可着实是……这鼓掌的是个懂行的。
耿文华倒是没鼓掌,她看过更好的呢。再者,到底人多,她又不是那种肆无忌惮的人。
她都没鼓掌,钮祜禄氏是更不可能鼓掌了,只笑的比往日里更灿烂了些。
九福晋还撺掇呢:“可以给些赏赐,可别往冰面上扔,那边瞧见没?各旗所在,打发人送过去就成了。”
扔帕子扔荷包也是不行的,就怕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冰面上嘛,到底是不比地面上安全的,这万一给冰面砸了个窟窿可怎么办?所以扔东西这行为,是坚决禁止的。
耿文华眨眨眼,既然这钱也到不了跳舞的人手里,她就不给了。
她以前确实是有钱的很,豪爽,花钱的时候不眨眼。但现在,地主家也没有余量啊,纺织厂现在也才开始略有一些收入,可那收入只能说是在回本,赚头还是没有的。
所以今儿……就主打一个不花钱。
她这样安静的站着,九福晋可就奇怪了,传闻中的耿侧福晋,点石成金,那赚钱的主意就像是她荷包里的银瓜子,一伸手就能抓出来一大把。
是今儿这冰嬉,不得她喜欢?
她就问到:“可是看的不高兴?”
耿文华忙摆手:“不是,瞧着是很好的,我也很是开心,难得出来一趟,也开了眼界了,还要多谢九福晋呢。”
九福晋抓心挠肝的,确实看着是没有不开心,那为什么不打赏呢?
她又问道:“可是身上没带银子?正好我带着有……”
耿文华可算是反应过来了,赶紧摆手,哭笑不得:“并不是如此,而是想着这银子反正也到不了这些人手里……索性就只看看好了。”
九福晋压低了声音,脸上带了几分笑意:“耿侧福晋更看好哪个?回头让人将银子送过去就好。”
反正这些个参加的人,也都是略有些名气的,每年都要参加冰嬉的嘛,而且有时候宫里祭祀,也是要挑选人去跳祭祀舞的,跳舞好看的,其实也就那么几个,来来回回都是固定选手。所以说打听名字这事儿,当真是容易的很。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怎么说呢,有时候她觉得这真是一个烂糟的世界,连天上的云彩都写着血淋淋的吃人两个字,可有时候就在某方面,忽然又给她一个暴击,让她恍惚觉得自己是身处现代大舞台,正在欣赏一出出的荒诞剧目。
明明是封建社会,有沉塘,有浸猪笼,可又能光明正大的打听自己喜欢的“男明星”,主动送赏赐。
阶级的差距,在这会儿,就忽然变得很分明,就好像是能看见横在中间的那条线一样。
她摆摆手:“不用了,多谢九福晋好意,不过,我看个热闹也就好了。”
她以前也是坐在台子上打赏的人,嗯,就不要腹诽别人了。这种事儿,也好似没有严重到需要分阶级的地步。
她拒绝了两次,九福晋也就不再勉强,而是换了话题:“之前我们九爷说和耿侧福晋签订了合作的契约书,耿侧福晋那些纺织机的图纸,送给了我们王爷?”
对别人都是送,那对九阿哥,自然也就不好意思收钱了。
耿文华点点头,九福晋就笑道:“那我能否和耿侧福晋做个生意?”
耿文华笑着问道:“九福晋想做什么生意?”
“就是那些鸡鸭的生意。”九福晋说道,出乎意料,耿文华原以为她提起来纺织机,是要做布匹生意呢。还想着夫妻俩做同样的生意,岂不是容易出事儿?
耿文华迟疑了一下:“这生意,九福晋想如何做?”
“既然耿侧福晋有饲养的法子,那我就想大量购入鸡鸭,做成腌制品,然后到各地去售卖。”九福晋说道,顿了顿,补充道:“我这个生意,做的也就是个辛苦钱。所以,还请耿侧福晋在成本上,能给我一
个优惠价钱。”
活着的鸡鸭拿到各处去售卖是很不划算的,一来是怕途中折损,谁也不能保证这些鸡鸭在路上会不会生病死掉,若是再吃死了人,惹上官司九福晋是不怕的,就是吧,若是能有不吃死人的法子,那自然还是别死人比较好。
二来呢,鸡鸭在运输途中,哪怕没死,也容易掉秤,本来三斤买入的,一路运输,可能就变成了两斤,甚至一斤,那这不是赔钱生意了吗?
最好的办法就是做成腌制品,或者卤制品。
说起来卤制品,九福晋是有一个卤味方子的:“京城有名的卤味坊,就是我开的,这些鸡鸭,也是正好能用得上的。”
再者,若是价钱便宜,九福晋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开一个专门做鸡肉或者鸭肉的酒楼饭馆。
反正只要有东西,就能做出来吃食。这世上,最少不得的东西就是吃食了。
耿文华沉吟片刻:“那九福晋为什么不自己开办个饲养场呢?不管是孵化还是饲养,我那庄子上都是随意教授的,任何人都能学,你自己开一个饲养场,岂不是更方便?”
九福晋笑道 :“我也这样想过,但是后来一想,若是有个什么玩意,那些鸡鸭都没保住,我岂不是赔到家了?反正我也不擅长这个,倒不如完全放弃掉,只做我自己能做的。”
天底下赚钱的事情只做不完的,她不能事事都自己来。若是要做肉类生意就去开一个饲养场,那是不是为了饲养场,再自己种个农场?为了农场,再自己插手粮种生意?
所以该用什么,该放弃什么,九福晋是想的很清楚的。
她和耿文华不是一个路子的。
耿文华的路子就是以现代的方式,来适应这个年代,然后再研究出更合适的法子,推广开来,普及百姓,惠及百姓。所以饲养这些东西,她就算是赔钱也无所谓,反正只要法子有了,能推广,能传授,能教导,她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若是顺带能赚钱,那就更好了,因为做研究也是要钱的,她总不能一直靠着胤禛和康熙的赏赐。若是不能赚钱,等法子传授出去,这事儿也就算是完了,她就直接停下来,转另一个项目去了。
九福晋的路子就是赚钱为上,各种风险,各种付出回报,她是必得要衡量清楚的。
所以耿文华略思索了片刻,就摇头了:“我庄子上并不做养殖的事儿,那些小鸡小鸭被孵化之后,也都是要售卖的,九福晋找我做这生意,我怕是没办法做的。”
九福晋还真不知道这个,她有些诧异:“你自己不养?”
耿文华点头,她忙不过来,目前她要忙的,是纺织厂的事儿。
九福晋就有些沉默,钮祜禄氏暗中戳戳耿文华的手臂,耿文华转头看她,钮祜禄氏压低了声音:“我还有个庄子……”
只种着粮食呢,一年的收入也就几百两银子,有些太少了。若是这生意能带带她,那她是不是就能赚大钱了?跟着耿文华,那只有赚钱的,可少有赔钱的。
耿文华吃肉,她喝汤,这些年她早就看出来了,耿文华那运气是一等一的,做什么成什么,就没有她做不成的。
若是让耿文华知道她这想法,怕是要无奈的,这世上,哪儿有什么运气一等一的,所有的成功,九成九都是实力,学过的东西是一种实力,见过的世面是一种实力,失败的积累也是一种实力。
运气这种东西,玄之又玄,最好是别信的。
“你可想好了,养殖这事儿,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耿文华提醒道,钮祜禄氏就顿了顿:“我想试试。”
九福晋却并不和钮祜禄氏搭话,只转头看望河面那边。
外面也不是谈话的地方,再者还有九福晋在呢。所以耿文华也只微微摆手,暂且将这事儿给压下来不提。
到快中午的时候,冰嬉就结束了。九福晋要带着三个女儿回家,耿文华和钮祜禄氏这边自有马车,和九福晋道别,也就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耿文华将养殖的风险一一说出来,钮祜禄氏也听的很认真。
下车之后,她就没之前那份儿冲动了,只说要回去想一想。
耿文华也并不勉强她,回了玉兰院,知春问她中午想吃什么的时候,耿文华才一拍额头:“竟是忘记在外面吃午饭了,难得出门一趟,竟然还赶回来吃午饭……”
总感觉错过了很多。
知春笑道:“小主要吃什么,回头让人到外面买去不就好了吗?”
跑腿又不是什么难事儿,再者,大酒楼谁家还没个保温的食盒了?保准买回来的饭菜,和酒楼里的是一样的味道。
耿文华摆摆手:“那可不一样。”
在外面吃的还有一个气氛呢。
算了,错过就错过了吧,总不能现在再出门去吃。
上午也挺累,吃了午饭就去休息,半下午时候起床,刚想着要去画画,钮祜禄氏就过来了:“我想好了,这养殖的事儿,我觉得还是能做的,从你这里买了小鸡小鸭,我那庄子上圈起来养殖,两三个月也就能换成钱了。”
她兴奋的掰着手指:“一只鸡半两银子吧,一百只,那可就是五十两了,一千只鸡,那可就是五百两了!我那庄子,至少能养三千只鸡!”
三个月一千多两银子,一年不得五六千?这生意,赚的很,反正比庄子上种粮食要赚钱。
耿文华瞧着她那激动的样子,很是无奈:“你算了成本没有?若是有了鸡瘟之类的病,你到时候如何应对?那损失,你估算过没有?”
“再者,你那庄子若是用来养鸡,你可就没法子种粮食了。”耿文华提醒道,鸡鸭也啄禾苗,什么东西都经不住它们吃的。
“做什么事情没风险呢?我就是卖个瓜子,也有风险啊。”钮祜禄氏立马说道,那遇上雨水多的天气,瓜子放潮了不就坏了吗?坏了可不就砸手里了吗?
若是发现的及时,还能再炒一炒,可多次翻炒出来的,那味道必然是和以前不一样的,肯定是要降价处理的。再者,瓜子运送途中,不也怕雨水吗?突然一阵大雨,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这世上的事情,没哪一样是从头到尾顺风顺水的,你做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她就算是再糊涂,也知道这做生意,有赚有赔才正常。
只赚不赔的……她也不敢去碰啊。
她问到:“咱们也是好姐妹,你那小鸡小鸭,可不可以便宜卖给我?”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你都想到养一千只鸡了,就没想过自己弄个孵化室?一年用三次,也够回本了啊。这不比你从外面买小鸡仔划算多了吗?”
第168章 第 168 章 快些收拾,要锁门了!……
这话说的钮祜禄氏眼睛一亮,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现在被提醒了,立马就来了精神:“也是,如此一来, 还省下来了买小鸡的钱了, 那你也觉得, 这事儿能做?”
“能不能做的, 我并不能给你什么建议。但是你需得知道, 凡事有意外。”耿文华含蓄提醒道, 就现代那科学技术, 还时不时的听说哪个养殖场全军覆没的新闻呢, 更何况这古代的养殖场了。
但到底是朋友, 她也不忍心看钮祜禄氏一下子掉到坑里, 就绞尽脑汁的回想:“首先你这个养殖场需得干净,连本草纲目也说了, 干净少生病, 人如此,牲畜想必也是如此,所以, 需得多准备些人手, 每日里都需得仔细清理。再者, 三五天消毒一次, 用生石灰,或者是艾草, 再或者是酒精。”
酒精这东西是早有的,但因着昂贵,寻常时候是不敢用的。一坛酒精, 少说也得三四坛子的酒水才能得。一坛酒水,又少说要三石粮食。这样一换算,酒精得用多少粮食了?
朝廷对于酿酒这事儿本就规定严苛,寻常人家哪儿用得起这东西?就是战场上,也不过是略有一些。
现在耿文华说要用酒精消毒,钮祜禄氏那一张脸就皱巴起来了:“可能用别的替换?”
“这个……需得问太医吧?”耿文华迟疑了一下说道,她对医学真没研究,唯一的消毒经验是来自于那三年的抗疫经验,除了酒精就是艾草,除了艾草就是次氯酸——次氯酸这东西应该不好制造吧?她就记得当年有一种小型的家用次氯酸机器,放水进去,出来的就是次氯酸?
但首先那也得是自来水吧?大清哪儿来的自来水?
所以这个问题,她是真帮不了钮祜禄氏了:“反正你就得记住,养牲畜,就跟养人一样,处处需得精细,否则一个生病,那可就是一大群的问题了。再者,若是有病死的鸡鸭,万万不能再让人吃,否则也会感染了人。”
想必这个
禽流感,古代也有?不过是因为没有大面积爆发过?亦或者是爆发过,但是是另外的名字?
她真不是学医的,这方面确实是……不好说。
钮祜禄氏都应了下来,但其实这事儿并不好管,因为就算是她定了规矩,死掉的鸡鸭不能售卖,但帮她养鸡鸭的佃户,却必定是舍不得烧掉或者埋掉的。
只能说,她先将风险说在前面,谁要是吃了这东西生了病,那也埋怨不到主子头上去。
钮祜禄氏做了决定,自然也就要去忙碌这事儿了,首先得从庄子上挑选机灵之人去学着孵化和蚯蚓养殖的事儿,再来就是按照耿文华说的,将整个庄子给圈起来。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眼瞧着又是年底,耿文华正让人准备往耿家送节礼,胤禛就过来了:“明儿宫里有冰嬉比赛,你可要去看?”
耿文华瞪大眼睛:“宫里?”
胤禛点头,冰嬉这活动,八旗子弟从上到下都是很喜欢的,早些年康熙还年轻时候 ,甚至也会亲自参加冰嬉活动,也就是这几年,年岁大了,再加上朝堂上事情多,宫里这冰嬉才没有举办的。
但今年,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就忽然提起来了。
内务府为这事儿准备了好些天——总不能让皇上到护城河上去看冰嬉吧?所以需得将冰嬉地点定在园子里,就选了畅春园,太监侍卫忙活了好些天,往地上洒水结冰。
以前没水泥的时候就用砖头圈起来地方,往里面灌水结冰。现在有了水泥了,更方便了,三五天就能冻结实,冻好之后呢,还需得在冰面上划下来道道,需要做的工作可多了。
耿文华就好奇:“宫里的冰嬉和外面的一样吗?也有那个舞蹈吗?”
胤禛点头:“自然是有的,还有打冰球。你若是想看,我和福晋说一声,明日里带你进宫。”
有这种没见过的事儿,自然是要去长长见识的。
第二天那拉氏就带她进宫,怎么说呢,宫里的,果然比外面的好看,有一种看阅兵的感觉,看半天下来,不光是有些手疼——鼓掌拍的,还有些脸疼——笑的。
这心满意足的回府,胤禛就问道:“可高兴了?”
耿文华眨眨眼:“多谢王爷,高兴许多,王爷怎么忽然想起来带我看冰嬉了?”
“也不是忽然想起来,你自来不就喜欢看热闹吗?”胤禛说道,很是不在意:“既然宫里正好有,就带你去看看而已,今年冬天感觉比往年冷了一些。”
他说着捏了一些耿文华的衣袖,那衣袖厚实的很,光是捏着都觉得肯定暖和。
“是比往年冷一些。”耿文华笑眯眯的,还说纺织厂那边:“不敢让他们用炭盆,就用了那种煤球炉,将上面盖住,再弄个烟囱从窗户里伸出来,这样也可以避免煤气中毒。”
就跟现代乡下用的那种煤球炉桌子一样,不过因为纺织厂是避免明火的,也不可以有水,所以屋子里的煤球炉上面就是用铁盖子封住了,只下面可以露出缝隙的,如此一来,也有氧气进入,也不会将二氧化碳给闷在里面。
当然,她是做了严格规定的,比如说,到了中午大家去吃饭的时候,就必然要将门窗全部打开透透气。
胤禛已经很久没去过庄子那边了,他最近忙的分不开身,从十一月到现在,几乎有一个月了,连后院都不曾踏足,也就是偶尔得空了到耿文华这边坐一坐。
所以听耿文华说烟囱,他就有些好奇:“是什么样子的?”
“接连煤球炉这边用的铁管,往外延伸用的竹筒管道。”耿文华伸手给他比划了一下,这样是可以节省铁料的。当然,连接处是要处理好的,不然容易漏气,她是用了牛皮纸裹了五六层。
胤禛就点头:“倒是可以在民间推广一下,现下煤球便宜,煤球炉也用着方便,有些买不起大的带储水缸的,就只能买小的,天气冷就更愿意挪到卧室里用……”
如此一来,这煤气中毒的事儿就时有发生。
朝廷在售卖煤球的时候也是讲解过这些的,可总有人觉得自己命大运气好,开了门窗就会浪费热气,浪费煤球,用的时候就总将门窗给封死了。
若是能有法子改善一下这个煤球炉的用法,百姓只要买一根管子,甚至可以自家用木头做一根管子,就算是不耐用,会烧坏,但竹子这东西又不值钱,冬天里也没什么农活,做两三个还是能做的出来的。
耿文华摆摆手:“这些事儿自有王爷安排,我就不费心了。”
胤禛就忍不住笑:“越发懒散了。”
顿了顿,忽然严肃了几分,伸手摸一摸耿文华的肚子:“可是有了?否则现在怎么这样懒散呢?”
瞧着可没前几年有干劲儿了。
耿文华赶紧摆手:“没有,前几天刚来了葵水,现在身上才干净呢。”
孩子这事儿,怎么说呢,大约真是和做母亲的心情有关,她以前是觉得孩子是缘分,来就来,不来就不来,打胎伤身体,倒不如顺其自然。
现在呢,觉得一子一女已经够了,最好是别再生了,于是,真就这么长时间了,一点儿消息没有。
胤禛忽然问道:“若是再生个阿哥,宗人府有银子奖赏呢。”
耿文华噗嗤一声就笑出来,她也是生了小格格之后才知道的。清朝的皇家为鼓励妃嫔生孩子,还真有赏赐这一说。比如说皇后生了孩子,就奖励两千两银子,坐月子的时候月例翻倍。
做妃嫔的生了孩子,就奖励一千两银子。
甚至连皇子福晋生了孩子,也有赏赐,嫡福晋是二百两,侧福晋是一百两,庶福晋是五十两——人人皆有。
她生了弘昼和小格格,加起来得了一百两银子,因为小格格出生的时候,她还是个庶福晋。
怎么说呢,有一种很好笑的心酸,就好像女人的身体,被这几十两几百两银子给买走了一样。但又想想,民间妇女生孩子,别说是一百两了,一两银子都不一定有,甚至生完了连月子都没得做,该下地干活儿该厨房里忙活,一切都还是照旧,她就又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悲哀。
生孩子这事儿,从古至今,就好像一直是在被……淡化其给女人带来的身体损害一样,人人都觉得生孩子好像很简单,挺容易,是个女人就会生,是个女人就能生。
“爷知道你看不上那点儿银子。”胤禛又说到,耿文华眨眨眼,将飘远了的思绪给拉回来:“怎么会,好歹能买几只鸡鸭吃呢,之前九福晋说她有个卤味铺子,是京城里生意最好的,回头咱们也买上一些尝尝?”
胤禛无奈:“爷和你说正事儿呢,若是你再生一个,爷单独给你奖赏,你想要什么,爷就给你什么,好不好?”
耿文华比他更无奈:“我若是能怀上,自然是要生的。我也想再生一个呢,不说为了爷的赏赐了,就是想给弘昼再添一个兄弟,这话说出来,爷可别觉得我心里自私,没将弘历他们当弘昼的兄弟。”
她自己说,也就省得胤禛去猜测了。
“我只是觉得,这世上,若是再多一个人和弘昼一样,对小格格那样宠爱,小格格这辈子才算是有保障。”异母的兄弟,哪个肯和同母的兄弟一样,对嫁出去的姐妹掏心
掏肺呢?
不说别的,就看看和亲的那些个公主们,除了亲兄弟,还有哪个惦记着她们?就问胤禛自己,若非是因着十三的缘故,偶尔还过问十五公主几句,其余的,哪怕是三公主,他何曾问过?
所以胤禛一听,也觉得耿文华这话说的,话糙理不糙。
他叹口气,耿文华又说道:“孩子这事儿是缘分,王爷也着急不得,该有的时候自然会有,没有的时候,你就是急的跳脚,它也是来不了。”
就跟那拉氏和武氏一样,是真的不想生孩子吗?
胤禛伸手捏了耿文华的手腕揉了两下:“爷只想着,你若是再生一个,就能和以前一样,陪着孩子玩儿,自己也高兴。”
不像是现在,虽说沉稳稳重了,但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太一样了。
耿文华笑道:“就是再生一个,我也不能和年轻时候那样带着孩子玩儿了,一来是什么都玩儿过了,没什么好玩儿的了,再者也是身体缘故,怕是折腾不起来了。”
她岔开了话题:“九福晋那卤味铺子,咱们要不要去买些回来尝一尝?”
胤禛无奈:“就只惦记着吃。”
“人生在世,不就是吃喝二字吗?”耿文华笑嘻嘻的,半点儿不觉得不好意思:“若是好吃,回头咱们多买些,也给庄子上送一些,做纺织厂的年礼。”
胤禛要吃惊了:“纺织厂还有年礼?”
“是啊,辛苦一年了,不得发放些节礼吗?一人一只卤鸡如何?”耿文华问道,大公司到了节假日,不都是要发节礼的吗?网上还会相互比拼呢,像是中秋节,只发了一个月饼的,下班都不好意思上电梯。
至于奖金,这个她是没打算发的,因为该给的她每个月发放月钱的时候也都结算过了,给过了。没必要在这最后,再另外给一笔。倒是这些吃食之类的,算是她的一点儿心意。
她还疑惑胤禛的吃惊呢:“之前福晋不也说,到了年底了,府里的下人们,可以到账房那边每人领一包花生糕的吗?”
府里都有这样的赏赐,那她纺织厂也有不是正常的吗?
胤禛说道:“你的纺织厂人太多。”
不像是别的作坊,就那么几个人,就算是发赏赐,算下来也不过是几两银子。
耿文华那纺织厂,现如今得有三四百人了,一只卤鸡就算三钱银子,一人一只,这都一百多两银子了,她那庄子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有二百两银子的收入。
现在一转眼,要都白送出去?
胤禛吃惊的不是要发赏赐这事儿,发赏赐不稀罕,他吃惊的是耿文华是不是没算过这个账,不知道得花费多少钱。
耿文华笑眯眯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胤禛都有些无语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这话是用在这里的吗?你可曾收了纺织厂那些人的税银?”
她们干活儿,你给工钱,这就已经足够了,不拖欠不克扣,任谁到外面都要夸赞你一声有良心的东家了。结果你再花费这样的大手笔,你这一年到头,赚了个什么?
“现在纺织厂确实是赚的少,但以后必然是能赚许多的。”摊子已经铺开了,接下来可就是赚钱的时候了。耿文华笑着问道:“王爷就说,我买这么些卤鸡,九福晋能不能卖给我就行了。”
胤禛笑道:“赚钱的事情,哪儿又不做的?不过你买的多,倒是可以和九福晋商量商量。”
少花点儿,买多点儿。
耿文华就打算让知春先去铺子那边打探打探,这生意其实不算很大,也并不用九福晋拿主意,所以若是那掌柜能直接做主,她也就不用找九福晋商量了。
纺织厂那边,眼看到下工的点儿了,有些动作快的女工已经开始收拾起来自己的纺织机,管事嬷嬷就忽然进来了,一拍手:“大家停一停,今儿有好消息。”
众人停下来,往这边看。嬷嬷笑眯眯的:“这眼看到了年底了,主子让人来传了话,明儿就是腊月二十六了,纺织厂从后天开始就要放假休息了,明年正月初六开工,初六一早大家照常来上工就是了。这个月的月钱呢,明天发,你们上午上完工,下午就可以去账房领钱了。另外,因着大家最近上工辛苦,每个人干活儿都很出力,所以主子也有赏赐,一来是犒劳大家,二来呢,也是要过年了,庆贺新年。”
“所以明天下午,不光是每个人能领到月钱,还能领到一只卤鸡,十个咸鸭蛋。领完工钱之后,往咱们纺织厂大门口去,领一个走一个,明白吗?”
家里住得远的,需得马车送回去,领完了就自行上马车等着,因着纺织厂已经开工半年了,谁家是哪个方向的,坐哪个马车,基本上都固定下来了,所以这个事儿倒是不用纠缠,自上自的马车就好。
下面立马喊道:“明白。”
等嬷嬷一出去,女工们就议论开了:“真的是一人一只卤鸡啊?也不知道是多大的,一斤的还是两斤的。”
“肯定是一斤的,咱们纺织厂这么多人呢,人人都领,那得多少了?”有人说道,压低了声音:“我暗地里算过呢,咱们库房里现在放着的都是线团,成品还没多少,主子现在不一定赚钱呢。”
趁着现在纺织厂还没有太多,耿文华是大量收购了许多线团的,纺织厂总共八个库房,有六个放着的都是线团。剩下的两个是暂且没运出去的布匹——已经运出去的,现在已经放在铺子那边,和九阿哥那边了。
只等着新年一过,两边同时开卖。
“管它多少斤的,有比没有强,有这一只卤鸡,回头过年家里也能添个菜。”
“说起来,你这个月能领多少钱?”
“我多织出来三十匹布,算下来快有二两银子的工钱了。”
“哇,那可真不少,难怪嬷嬷总夸你是咱们纺织厂最能干的,我要是能有你这速度就好了,一个月二两,那一年下来,家里都能盖起新房子了。”
“你工钱都给家里吗?”
“是啊,我还没成亲呢,爹娘说家里盖房子,到时候弟弟也好娶媳妇儿。”
“听嫂子一句劝,咱们这工钱,一个月多少确实是有数的,但这奖金没有,你干得多就赚得多,你这奖金,可别老老实实都给你爹娘,你存着点儿。”
“是啊,同嫂子这话有道理,是真为你好。你工钱给你爹娘,也算是养老孝敬你爹娘了,但是这奖金你自己拿着,回头成亲了,也别给你男人家,你自己藏着,能藏一辈子,才说明你这日子过的不算差。”
能藏一辈子,就说明这一辈子都没有动用到这笔钱的时候,也就是一辈子没出什么意外,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也平平顺顺,安安稳稳。
藏不了一辈子……遇上事儿了,这钱能救命。
“谁都别告诉,藏哪儿了,藏多少,连最亲最近的人都不能说,连做梦都不能说。”同嫂子又压低了声音交代,这些个小姑娘呢,到底是年轻,经的事儿少,岂会知道,有时候这爹娘,也并非是最疼爱你的。
毕竟,除非家里只这么一个孩子……但凡多两个,做爹娘的哪怕是有良心的,也会为别的儿女想一想的。
至于男人,那可真是看运气了。运气好,这辈子就跟管事嬷嬷一样,日子还算是能过,运气不好,那就跟她一样,嫁个赌鬼,一不顺心就拿她和孩子出气。
她现在也偷偷攒了些银子,就等……孩子略大一些了,就和那赌鬼和离,纺织厂有房子住,有饭吃,她又有两只手能干活儿,还怕养活不了自己?
至于孩子,偷偷送到外地去读书,男孩子了,总不能一辈子留在家里被耽误了。女儿就带到身边来,到时候求一求嬷嬷,或者,她打听过,外面是要盖房子的,她或许可以买个房子给自己和女儿住?
反正银子这东西,真的,除了自己,谁也不能知道你有多少才是最好的。
对
年轻小姑娘的劝诫她是说了,至于人家听不听,那就不是她要管的事儿了,个人有个人的命,她要是非得不听,那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若是听了,那也算是自己日行一善了。
几个年轻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怎么说呢,既然同嫂子说了,藏钱这事儿谁也别告诉,那同伴也不能说了。明年再开工,自己做了多少匹布,可就不能告诉别人了。
嬷嬷在外面喊:“下工了下工了,快些收拾,要锁门了!”
第169章 第 169 章 不该说的,就不能说。……
纺织厂待遇好, 环境好,所以新年一过,这边刚放出要招工的消息,立马庄子就被人给围住了, 来的有男有女, 就算是女人来应聘, 也大多是家里男人给送过来的。
毕竟, 他们也会担心这样好的做工, 是不是骗子, 怎么也得来看看, 确保自家女眷不会被骗被拐卖。
别以为京城, 天子脚下, 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另一边呢, 耿文华也请了胤禛帮忙,就是加强庄子周边巡逻, 不许有任何的=地痞流氓来捣乱。再有就是特意发宣传单, 表示这招工只有这一个地方,另外别的说招工的,全都是骗子, 让人别信。
京城周边的县城, 乡镇, 也都让人去宣传——整个京城, 目前也之后这一个纺织厂,地点就在京郊庄子, 那庄子就叫百禽庄,但凡要你去别的地方做工的,也基本上都是骗子。
她这个纺织厂是寄托了她所有的理想目标希望的, 所以她是坚决不许在招工初期就出现问题的,就现代那种信息传播比较广的,还时常有招工诈骗的事情呢,更何况是这信息十分不流通的古代了。
所以她必得要宣传到位,以免有人用招工的名头,来拐卖人口。
别以为这纺织厂是她开的,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连选秀这种的事情,民间都有可能会人贩子打着宫中的名义来拐卖少女,她一个侧福晋,算什么呢?
与其赌自己这个侧福晋的威名,倒不如直接宣传防骗手段。
为此耿文华还特意编纂了个防拐骗小册子,让自己的印刷铺子印刷了,谁若是卖绘本,这小册子就白送。于是,本就赔钱的生意……越发的入不敷出了。
她看着印刷铺子送来的账本发呆的时候,胤禛从外面进来,扫一眼,就忍不住劝道:“若是赔的厉害,倒不如关门了?”
“不能关门呢。”成年人的思想是很难转变的,尤其是这大清,她现在要是去人群里面宣传什么共产主义,就算是康熙念在她的功劳上不将她给杀掉,那些听她宣传的百姓,估计也要当她是鬼怪,将她给烧死的。
所以,学习得成娃娃抓起。绘本这东西,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的。再者,就算是她改变不了社会,但她若是能在物理化学方面进行启蒙,那也算是功德一件。
她现在这绘本,除了森林小故事,已经开始写的生活小百科了,接下来的安排是天气的变化以及由来,她特意买了所有的农书,让印刷铺子的掌柜免费给画手们送。
忽然中断这生意,她是决不允许的。
耿文华叹口气:“要将炸鸡铺子那边的钱给分过去,如此算的话,就相当于是有一个炸鸡铺子也是不赚钱的。”实际上人家是赚钱的。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买画本的人也不是很多……”
所以耿文华的坚持,不一定有意义。
耿文华笑眯眯的:“但凡有一个,这生意就不能断。要不然这样吧,我和朝廷合作,等日后……”
她伸手捂住嘴巴,剩下的话不能说了。
胤禛倒是挺有兴趣:“日后怎么样?”
“朝廷可以多开学院,然后朝廷指定学院买我的教科书。”耿文华笑眯眯的,这教材可是很赚钱的生意,连义务教育,都是家长自己掏钱买书呢。
所以掌握了这个官方渠道,就等于是一块儿肥肉掉在自己怀里了。
不等胤禛开口问,耿文华就掰着手指算:“现如今的学院,学的还是太单一了些,要我说就很该多开一些科目,四书五经算作语文,术数算做数学,格物算做物理,变化算做化学,习武算作体育……”
她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一年两本书,五年算一个阶段,分为小学中学大学三个阶段,学成之后,成绩优秀者直接为朝廷效劳,成绩不优秀的……朝廷可以安排杂工的活儿给他们。诺大朝廷,加上地方上,总有许多用的上人的地方吧?”
“另外还可以开办医学院,地质学院,军学院……”耿文华眼睛都快变成铜钱的样子了:“这一年得多少教科书呢?这生意要是全归了我……”
那她这印刷铺子可就掌握了全国将近一半的印刷生意了,那到时候,你就是想赔钱,那都是做梦了。
她说的有些快,但胤禛全都听见了,他垂下眼帘,只听耿文华说的这些小学中学大学三个词语,就能知道她所说的学院,必然是一个很成熟的体系。
什么意思呢?
就是这个国家所有的读书人,从小到大要学的东西,都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框架了,甚至可以猜测,就算是普通人,他也能大概知道这些学校里学的是什么,具体内容可能不清楚不知道,但这个核心必然是知道的。
管中窥豹,那是不是这个国家的教育,就是一个很庞大的体系,她的国民,可能是有一大半,都是读书人呢?就算读不了大学,也必然读过中学,就算上不了中学,也必然是念过小学?
这就是一个很让人震惊的概念了,耿文华甚至觉得,只这一个教材的事儿,就能确保她的印刷铺子大赚特赚……那就是在她的印象中,这个教科书的印刷,也是一个很巨大的量吧?
胤禛心跳的有些重,一个国家的子民,若是有六成以上的人能读书,那这个国家,该有钱成什么样子呢?就算是大宋,有名的富藏于民,也不敢说自己的国民,有六成是有条件能读书的。
整个大清,能读的起书的人家,不到三成。
胤禛再一次窥见耿文华的来处,比他想的,更为富豪强大。
他伸手捏了一下耿文华的脸颊,打断她的话:“你说这些,都不太可能做得到。学四书五经是为了什么?科举,若是按照你说的,学别的,也能被朝廷选中,那就相当于是要改革科举。科举这个东西……”
并不能动。
大清的科举,还和以前的都不太相同。说起来,还是那句话,少数人想要统治多数人,就必得有一定的手段,清朝的统治者,爱新觉罗家想要坐稳汉人的江山,就必得要选拔出来甘愿为满人效劳的官员,那么在选拔的时候,上面是必然要考虑到一些事情的。
就比如这考题,前朝会问航海对朝廷的好处坏处。到了大清,那试卷上只会问,忠君这个词儿是如何解释。
对文人来说,这一次次的科举,就是在慢慢的将他们的思维框起来了,你符合朝廷的要求,你就能当官儿,为朝廷效劳。你不符合朝廷的要求,那你就是再有才华,也只能是落榜,无缘仕途。
当然,也并不是说朝廷每次的科举都是这种题目,但就算是别的,也必然是有前提条件的。
皇上倒是因着满汉人数不同,当年也曾想过改革科举,将满汉科举给分开,可这种改变,也只一次,随后就又换了回来。
可见这科举,并非是想改就能改的。
耿文华并不失望难过,照旧是笑眯眯的:“我知道,但凡改革,哪个不是要经过痛苦甚至鲜血的呢?若是换了别人,我定然是不提的,但王爷又不是那些个人,王爷在我心里,就是一个心志坚定,顶天立地的男人。”
那土地改革制度,不就是雍正完成的吗?
摊丁入亩,历朝历代,谁做成了?唯独一个雍正,只这一条,他就能在明君之中,占一席之位,更不要提还有许多别的改革了,比如说,废除贱籍,耿文华刚知道这个词儿的时候,那心里的震撼简直了,贱籍是哪朝哪代都有的,可谁想到了为这样一个群体发声的?也只一个雍正,很有魄力的直接废除了这个存在。
他简直就是……底层老百姓的救星。
只可惜,他的所作所为,注定是要得罪中间那一撮人的,于是在这些人的笔下,雍正就变成了一个……多疑狠辣的人。不过,幸好历史是公正的,只要做过,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他的好,也自然会被人看见。
所以,这个科举,就算是现在不能改革,但胤禛若是愿意,说不定有生之年,她当真能看见教育方面的改革?
胤禛面色顿了顿,挑眉:“你倒是对爷有信心。”
“那是自然,别人做不到的,王爷您必然能做得到。”耿文华很坚定的点头:
“所以我才说,等以后……希望我死之前,能看见这印刷铺子转亏为盈。”
胤禛就忍不住皱眉:“什么死之前,不吉利。多大的人了,说话还如此口无遮拦?”
耿文华不认同这说法:“我说不说,日后都是要死的,难不成我不说了,我就能与天地同寿了吗?”
胤禛叹气:“有句话叫一语成谶,坏的说多了,总归是不太好的。”言语是有力量的,你若是总说死了也无妨之类的话,那在心理上一层层的加深印象,慢慢的,你就有可能,真的对生命无所畏惧了。
但凡对生死少了敬畏之心,就总更容易发生意外,因为你会因为少了敬畏,就少了谨慎。
耿文华眨眨眼,张张嘴,还是顺从了胤禛的说法:“那好吧,希望印刷铺子能早日转亏为盈。”开民智这事儿,真是耽误不得的。
胤禛又说来正月十五看花灯的事儿:“带你上城门上看去?”
耿文华忙点头,又去让人拿自己做的花灯:“我做好了一个兔子灯。”
并非是简简单单的在纸上画一个兔子胡起来做灯笼,怎么说呢,因着没手机玩儿,没电视看,她最近也没别的事儿要忙,于是这空闲时间就多,做灯孔倒是成了个打发时间的事儿。
所以这灯笼就做的……特别的逼真好看,不是她自夸,而是整个玉兰院的人都这样说的。
眼睛是用了红宝石,兔子尾巴是真的兔子毛做的,竹条编织的外壳,除了肚子那边,整个脊背,连带脑袋,都用皮毛一点点儿粘合,耳朵也是用的皮毛做的,里面穿了小铁丝,保持耳朵能直立。
冷不丁一看,还以为是一只真兔子呢。
胤禛也夸赞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巧手,我原以为你女红不好呢。”
耿文华笑道:“这和女红也没关系啊,这个是手工。”顿了顿,反驳:“再者,谁说我女红不好来着?你那荷包,还有腰带,不都是我做的吗?”
正巧胤禛今儿来,身上这穿戴,还真是耿文华所做。
耿文华伸手拽了那腰带一下,胤禛就忍不住笑出来:“你这……算勾引吗?”
耿文华一下子就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她就是拽了一下腰带好吗?瞪一眼胤禛,很是不客气:“你不整日里忙得很吗?怎么现如今这脑袋里,竟还只塞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外面自然是公务繁忙,没空想别的东西的,但这回来,看见你,我就忍不住想得多了些。”胤禛说道,很是理直气壮:“这才说明本王心里除了公务,就都是你了。”
耿文华大吃一惊:“王爷何时学会了说情话?”
胤禛诧异:“这就是情话?”
“王爷可真是……返璞归真。”明明是在说情话,还要假装自己不知道,是有感而发的真话,更让人觉得真诚了。当然,耿文华是不信的,那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这辈子要是再信男人这张嘴,就活该自己倒了十八辈子的霉穿越到这大清来。
当然,该配合演出还是要配合一下的,耿文华忙说道:“这世上最动人的情话,也就是王爷这种不自知的情话了,王爷心里除了公务都是我,我可比王爷更强些,我心里都是王爷。”
胤禛挑眉:“当真?那你可愿意将你那纺织厂,交给别人?自此之后,你只在府里陪着我?”
耿文华一下子警惕起来:“交给谁?可是谁和王爷说了什么了?”
该不是她这边种好了桃树,结果子了,就有人来伸手摘桃子了吧?但纺织厂现在的利润还没那么大啊,从开始到现在,赚的那点儿钱,她全给又投进去了,可以说,分文没拿回来呢。
那就是有人看出了纺织厂的前景,想要提前摘桃子了?
她就像是个炸了毛的小狗:“王爷,纺织厂乃是我的心血,我是必不会答应给谁的,若是有人找王爷说了什么……除非王爷想要我死,否则,这纺织厂,我绝不会给别人。”
甚至她都往后退了一步,胤禛那神情就带了几分不悦:“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你觉得我会不问过你,就随意答应这种事情?”
耿文华没说话,胤禛简直要恼起来了:“你的东西,哪个爷是不经过你的同意,就随意给人了的?”
就耿文华做出来的东西,胤禛不都问过了她,才拿出来的吗?
耿文华抿唇,看胤禛眼神中带了几分难过,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后退这一步,有些不太妥当。但这会儿再上前……就有些欲盖弥彰,她只好苦笑道:“王爷是做过这样的事情,我也并非是信不过王爷,我只是……太过于看重纺织厂了。就比如说,现在有人问王爷要玉玺,王爷会给吗?”
“放肆!”胤禛喝到,耿文华上前一步抱住他胳膊:“王爷,只我们两个人,我知道王爷的志向,也知道王爷的努力。这个纺织厂,就如同……它会是我用这辈子来打造的,属于我的……一个王国。”
胤禛脸色黑沉,耿文华是豁出去了:“这并非是信不信的事儿,而是这个纺织厂,对于我来说,就如同这江山对于王爷。”
江山的事儿,岂能开玩笑?
胤禛兀自恼怒,耿文华又放软了声音:“我知道男女不同,王爷可能会觉得,不过一个小小纺织厂……但无论男女,但凡是人,心里就总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世界,这世上,有人会想要一亩田,有人会想要一头牛,有人会想要一本书,他们想要的东西,可能并不昂贵,可只要是他自己拼命赚来的,那别人就不该开这东西的玩笑,轻视这东西。”
弱者就活该不能拥有自己的梦想自己的目标吗?穷人就活该不能拥有自己的财宝吗?
你不能因为你的东西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就来看轻别人手里的石头。
胤禛皱着眉看耿文华,耿文华实在是无奈 ,只好垫着脚去亲他嘴唇:“王爷别生气好不好?王爷当真是误会我了,我并没有不信任王爷。这世上,我唯独能信的,就是王爷了,连弘昼和小格格,都必得在王爷后面。王爷,我并不傻,我知道有些话并不能在人前说,所以我只和王爷说。”
她又不是真的傻白甜,以前胤禛试探她,尚且小心谨慎。但现在,她自己也有些放飞自我了,要不然怎么办呢?她不能让自己憋死。
她想念自己的世界,她想和人说自己的世界,她想像是穿越之前一样,和人讨论电视情节,和人讨论小说故事。吃到好吃的点心,她也想拍照发个朋友圈。遇上糟心的事情,她也想匿名去论坛上吐槽一番。
可这大清,她能和
谁说呢?
之前太医说她郁结于心,为什么郁结于心?因为满腔心事无处可诉,因为话到嘴边,不得不咽回去。
她不想将自己憋死了,所以总得找个人,找个地方,稍微的那么倾诉一番。
恰好,胤禛也想试探她。
她也就将胤禛当做了树洞,至于哪天胤禛会想杀了她……真当她那船队是话赶话提到的吗?再者,不是她自信,而是胤禛此人,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哪怕是看弘昼和小格格面子呢。她哪天当真没用了,胤禛顶多只会将她圈禁了。
现在也说不清是胤禛试探她,还是她故意说给胤禛听了。
就好像现在她是个说书人,胤禛但凡对那个陌生的世界有几分好奇,那耿文华就永远不会失去作用。
谁能忍受看小说的时候看不到结局呢?现代世界那样先进那样繁华那样庞大,哪儿来的结局?
光是教育系统,她就能说两年。然后,衣食住行,枪炮弹火,治国良策,对外政策……她一天说一句,一辈子也说不完。
所以她说她最信任胤禛,这话也并未掺假。
因为只有胤禛能守口如瓶,绝不会将她的来历说出去。
“王爷怎么能怀疑我的真心呢?”亲完了,看胤禛还是无动于衷,耿文华就开始倒打一耙了:“我对王爷,情深意切,王爷却觉得我虚情假意?我对王爷全心信任,王爷却觉得我是敷衍?”
泪珠子都滚下来了,耿文华楚楚可怜:“王爷如此,我可真是……太难过了,莫非是因着王爷后院人太多,所以王爷才觉得我可有可无?”
胤禛头都大了,怎么就说到可有可无上了?
再者,刚才好像不是这样的发展吧?
耿文华松开胤禛的胳膊,再次后退一步,处于一种莫名的感觉,胤禛赶紧伸手要拉住她胳膊,却是没拉住,只见耿文华拿帕子擦眼泪,拖着哭腔又说道:“既如此,王爷还在这儿做什么呢?只为了指责我吗?我……我本将心待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
胤禛额头青筋都跳了跳,咬牙切齿:“适可而止啊。”
耿文华当即用看负心汉的眼神看他:“王爷连哭都不让我哭了吗?难道王爷就如此狠心,不光不信我,还要将我当做木偶嘛?”
胤禛嘴角抽了抽:“这又是哪儿跟哪儿,休要胡说八道,爷没有不信你,好了好了,你别胡说了,你既然不愿意,那好日后本王不提就是了,纺织厂是你的,无人能染指,本王和你保证,这总可以了吧?”
不就是一个小小纺织厂吗?胤禛真没有放在心里,他略有些头痛:“你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和戏本,还有,祸出口出,日后说话也过一过脑子,别什么都说。”
尤其是江山什么的,不该说的,就不能说。
第170章 第 170 章 一个人怎么生孩子呢?……
为了让耿文华认识到口无遮拦的严重性, 胤禛禁足了她一个月。因此,这正月十五的元宵节,赏灯会,她自然是没去的。她本以为胤禛会带了年氏去, 结果, 年氏也没去, 府里谁也没去。胤禛在石榴院陪着那拉氏吃了晚饭, 就自己往书房去了。
如此一来, 府里倒是有些安静起来。
到了二月二, 就是龙抬头, 照例这一天是要剃头的。弘昼因此也没进宫读书, 一大早跟着耿文华去给那拉氏请过安之后, 就带着小格格回玉兰院这边等着了。
府里有专门的剃头匠, 怎么说呢,头上动刀子的事情, 必然是要找信得过的人。这剃头匠也并非是寻常剃头匠, 而是八旗里子弟,从战场上下来,或是身上有残疾, 或是家里没别的营生的, 这才做剃头匠。活儿虽然听起来不太好听, 但也算是贵人心腹之人, 说给贵人剃头,也算是有几分体面。
就满人这发型, 胤禛一个月至少剃头三次,再加上府里小阿哥们,一个月也并不是多轻省, 所以这月钱也算是比较丰厚的。再者,这剃头,也不是只在脑袋上动一动刀子,还有那胡子。偶尔讲究起来,还有那腿毛。
当然,大多数人不会动头发和胡子之外的东西的,因为腿毛胳膊上的汗毛之类的,他们觉得是男子汉气概,还更增加英俊分数呢。
整个剃头过程,从洗头,按摩,到正式开工,再到保养头皮,再到刮胡子,需得一个时辰左右。大家伙儿若是要剃头,就需得先问问剃头匠今儿得不得空,前面有没有人排队——大部分时候剃头匠是一天只服务一个脑袋的。
但今儿属于例外,龙抬头嘛,为得个好兆头,就是民间,也多是挑这个时候剃头。所以今儿剃头匠需得忙活一整天,从最大的主子到最小的主子——年氏的儿子也快周岁,这也到了剃头的年纪了。
小孩呢,六岁之前不留头,当然,为追求好看,可以留两个丫髻。但男孩子,两三岁之前大多是光头,不是为了好打理,而是为了防止生虱子。
小格格过了六岁,就开始留发了,耿文华时常觉得,可怜她的小格格了,都没机会感受脑袋轻飘飘的感觉。她承认长头发是好看,但是呢,女人需得有自主选择权,她们自己想留长发留长发,想留短发留短发,这才是自由平等。短头发其实也是很好看的,更能修饰脸型。
她一边让人帮弘昼准备剃头发的水,一边说弘昼:“等会儿可以叫剃头师傅将这后面留的多一点儿。”
弘昼很敷衍的点头,又到了一年一度额娘抱怨发型难看的时候了。不过,这发型可是动不得的,她念叨阿玛几年,也不曾见阿玛听她的,真将后面那团留的地方大一些啊。
这样一想,弘昼就觉得心软,自家额娘也没要求很多啊,就是想让头发留的多一点儿,这样的要求阿玛都不答应,实在是太狠心了点儿。既如此,自己作为孝顺儿子,不如顺着额娘心意来?
好歹她能高兴几天——虽说下个月就又要剃头,指不定那剃头匠就又发型给固定住了。
但能高兴几天是几天嘛。
弘昼就笑道:“好,等会儿我和剃头师傅说。今年妹妹倒是不用剃头了,想必咱们也能快着些了。”
小格格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脑袋:“我不剃头了,堂姐她们都带簪子,我也要簪子。”
耿文华哄道:“好,等你头发长到这么长。”她伸手比划了一下:“我就给你买簪子,带你到金楼,你自己去选?”
小格格想了想,很懂事儿:“那就不用了,不买新的,额娘的给我用就好了。买新的还要钱,额娘不是没钱了吗?”
耿文华简直哭笑不得,她没钱的事儿,现在连孩子都十分清楚了吗?
“不至于买不起簪子给你用。”她伸手揉一揉小格格的脑袋,小格格眨眼:“那我总听额娘说赔钱。”
“赔钱做有意义的事情呢。”耿文华强调道,伸手在小格格脑门上轻轻敲一下:“读书才能明智,开启智慧的事儿,怎么不算大事儿呢?做大事儿,花点儿银子不是很应当的事情吗?再者,额娘的纺织厂,想必今年就能赚钱了。”
小格格不太理解,倒是弘昼若有所思。
等剃头匠过来,已经是下午了——前面还有胤禛,弘时,弘历三个,一人分一个时辰,轮到弘昼也都下午了。
弘昼躺在椅子上任由剃头匠给洗头,女眷需得避开,耿文华就带着小格格在屋子里看书。她桌子上有一个地球仪,小格格听了一会儿的书,有些走神,就伸手去拨弄那地球仪。
“额娘,世上真有这么许多国家吗?”小格格忽然问道,耿文华忍不住笑:“那是自然,之前沙俄使者来我们大清,你不是也见到了吗?还有之前英吉利也送了信来,想和你汗玛法商量这传教的事儿。”
小格格有些疑惑:“那汗阿玛为什么不答应?”
“也不是不答应,而是有条件的。”耿文华说道,康熙以前是允许洋人自由传教的,他十分好学,所学几何天文之类的,都曾得洋教士指点。但后来呢,因着礼仪之争,教会那边不认可中华礼仪,不愿意行跪拜礼。康熙曾写信解释,愿意折中,甚至愿意娶教皇侄女,已达成联姻目的。
但两者都被教会拒绝,康熙就觉得,教会自视甚高,瞧不起中华礼仪,于是一怒之下,就彻底禁了传教。
“并非是我们求着他们来传教,所以我们并不能放低姿态,我们该保持的尊严,需得保住了才行。”耿文华笑着说到,揉一揉小格格脑袋,忽然脑子一抽,加了一句:“真理和尊严只在大炮的范围内。”
小格格还没听明白呢,外面就传来胤禛的声音:“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耿文华一抬头,就忍不住笑:“王爷今儿瞧着倒像是比以往年轻了好几岁。”那脸皮嫩的,就
像是剥壳的鸡蛋。可见人家剃头匠,那是真有一手功夫的。
胤禛还要说什么呢,对上小格格的视线,心思急转,忽然点头:“你额娘说得对,人需得自身强硬,将来才能不畏艰险,不怕苦难。”
小格格毕竟是女子,若是一味柔软,怕是将来会受制于人。他的女儿,将来是要做公主的,那就必得强硬起来才好。至于强硬的脾气会不会得男人喜欢……开玩笑,公主还用担心会不会被男人喜欢吗?只要她是公主,这世上就只有男人来捧着她,讨好她的。
至于自己死之后……那会儿小格格都多大了?若是还参不透情爱的迷障,那也只能是拜托后人多照看了。
不过,自小教导的话,她将来必然不是那种只为了情爱就哭哭啼啼的女子。
若是耿文华知道胤禛心里所想,必然是要嗤之以鼻,顺便叹一句,男人啊,果然是双标的很。娶妻纳妾是要温柔贤惠柔和,养女儿就不同了,生怕她将来受委屈。
她岔开了话题:“王爷怎么过来了?”
“瞧瞧弘昼可剃完了没有,若是剃完了,我带他们兄弟几个到外面走一走。”胤禛说道,也顺道看看外面光景,瞧一瞧民生。
耿文华就笑道:“只是去外面街上走一走吗?”
“也看看别的。”胤禛含糊道,耿文华见他不想说,也就没强追着问,只点头:“那我需得给弘昼准备一身衣服,不过,怕是要再等等,剃头之后需得洗澡。”
虽说人家师傅手艺好的很,并不会有碎发落在身上,但耿文华心理作用,总觉得洗一洗才更干净,更舒坦。
索性今儿也没别的什么事儿,胤禛就点了头,顺便在耿文华身边坐下:“在看什么书?”
小格格口齿伶俐的很,将耿文华之前讲的故事给再讲一遍。胤禛是男人,对耿文华的理解是有不同看法的,又说起来传教的事儿:“皇上之前之所以允许传教自由,是因着对于朝廷来说,不管是佛教还是道教,都不能一家独大,洋教是个稀罕事务,若是百姓能有几分兴趣,听一听也是无妨。不过,洋教本质上和咱们的政治体系是有些不容的,所以怕是也无法在我们大清壮大。”
再者,若是传教能带来更多西洋人才,那才是康熙想要的。
耿文华也不插嘴,他自说他的,若是她不赞同,再私底下和小格格说就是了,没必要明着和他争论。再者,人的思维本就是多元的,各种想法碰撞,说不定小格格能有新的体悟呢?
弘昼这边忙完,也快到半下午了。
胤禛带了弘时他们兄弟几个出门,耿文华和小格格就在家里看书。
等到天黑,胤禛还不曾回来。钮祜禄氏先过来了:“到了这会儿了也不见人回来,你可知道王爷带他们兄弟去了哪儿?”
耿文华忙摇头:“我如何知道?王爷也不曾对我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有王爷照看呢。”
钮祜禄氏顿了顿:“就算是有王爷照看,我心里也是不宁静,连你也不知道……要不要去问问李侧福晋?”
“我是不去问的,你若是想去,你自己去。”耿文华说道,之前就因着这信任不信任的事儿,两个人差点儿吵起来,她最后落得个禁足一个月的惩罚,现在她若是再来一次,怕是胤禛真要恼了。
男人嘛,还是掌权者,耿文华也没两个脑袋啊。真的,哪怕她是胤禛心爱之人呢,她也不能用自己的性命来衡量胤禛对她到底有多爱。更何况,她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心爱之人呢。
人需得自己爱自己,不能指望别人对你的爱有多深。
这话是没法子和钮祜禄氏说的,她就问到:“现在还有王爷照看呢,若是日后弘历当差,你也如此吗?那次数多了,王爷岂敢派弘历外出?”
钮祜禄氏就笑道:“那不一样……若是办差,至少大了些。”
现在还年幼呢。
耿文华就摇头:“皇家哪里有年幼的孩子?王爷当年开始上朝,也不过是十三岁。”
康熙八岁登基,大阿哥胤褆十五岁出征,弘历总不能等二十岁了才长大吧?
耿文华让人端来了牛奶:“你先喝一碗,静静心,若是你非得想去,那我可就不送了。”
没人一起,钮祜禄氏也就有了几分胆怯。喝了一碗牛奶,这才叹气:“算了,王爷又带着侍卫呢,弘历身边又有人跟着……”
她真去问,李氏指不定给她一顿排揎。
送走了钮祜禄氏,耿文华让人先去照看小格格睡觉,她自己洗了澡,也没久等,该睡觉睡觉。就是弘昼回来,也必然是住在外院的,她总不能大半夜的往外院去打探消息去。
不过,到底是睡的不太安稳,一觉睡醒,天色都还有些暗呢。
“小阿哥早上来请安,福晋尚未起床,小阿哥就先上学去了。”见她往外看,知春一下子就知道她在惦记什么了,忙笑道:“不过小阿哥留下了个东西。”
她去拿过来给耿文华,是个圆圆的竹筒,耿文华拿起来晃动两下,里面还有声音。她将竹筒倒过来,将镶嵌在里面的盖子给扣开,六个骰子就从里面滚出来了。
这骰子还挺好看,莹润剔透,一看就是知道是上好的石头做的——若是用玉,怕是晃几天就碎掉了。所以骰子都是用石头,活着金属做成的。
耿文华挑眉:“想必王爷昨儿带他们去了赌场,想想弘时阿哥的岁数,王爷现下教导这个,也是正好。”
至于小的两个,大约是附带的,长见识去的。
带他们去,必然不会只学赌博,而是让他们看人家出老千。但凡沉迷赌博的人,绝没有可能会翻身,因为赌场是绝不会输的。那输掉的能是谁?
她对这种教导方法是没有什么异议的,小孩子嘛,你越是不让玩,越是好奇心重。你带他见识了,让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他也就没那么大的好奇心了,胤禛小时候也是如此过来的,现在不也正直无私的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吗?
将骰子又装回去,她这才起身,顺便将小格格给捞起来,母女两个照旧到院子里去习武。
出一身汗,大冬天也不好立马去洗澡,只擦干了在暖阁那边换了衣服,这才往正院那边去请安。
那拉氏正在吃汤药,见了耿文华来就说到:“昨儿王爷将人带出去,晚上不回来也没说一声,我这一晚上没睡好,前半夜只顾着操心,后半夜走了困,这不,早起头疼的很,刚让人熬了安神的汤药。”
耿文华笑道:“那福晋等会儿先去睡一会儿,这头疼不能久熬,越熬越疼,略睡一会儿,就能缓解许多。”
那拉氏点头,又摆手:“今儿你来得早,不然我已经派人去和你们说别来请安了,也没别的事儿,就先回吧。”
耿文华忙应一声,出了石榴院又催促小格格去上学。
钮祜禄氏走到半路碰见了耿文华,听耿文华说不用请安,索性就跟着耿文华来了玉兰院:“你吃了早饭了?若是没吃,我也顺便蹭你一顿饭吃。”
耿文华笑道:“求之不得呢,有人陪着吃饭才好,有滋味。不过,就怕你吃不惯,我素来喜欢清淡的。”
钮祜禄氏则是喜欢油盐重的,以前还想着要再生个孩子,吃食上也多有控制。这一年,也不知道是对孩子这事儿没指望了还是如何,也不太如何控制这吃食了,竟是比以往更圆润了一些。
钮祜禄氏就说到:“偶尔吃一次清淡的也挺好,控一控油水。我最近胖了许多,你可看出来了?”
耿文华默默点头,钮祜禄氏就问道:“正想问你,可有好法子来控制一下?”
“少吃多动。”耿文华说道,简单扼要。钮祜禄氏沉思片刻,摇头:“少吃是不行的,饿了总觉的心慌。多动一动……这倒是可行,你那陈嬷嬷……”
不等她说完,耿文华就摆手:“陈嬷嬷不行,日日里需得指点我习武呢。你若是想学,回头让陈嬷嬷给你介绍个人手就是了。不过,我怕你吃不了这习武的苦,你
不如想一想别的法子?比如,学个跳舞?”
钮祜禄氏眼睛都亮了:“这个法子好,那我回头打听打听,听说年氏也好跳舞,这身材才能如此柔软优美。我若是学了跳舞,王爷……”
话没说完,但耿文华能听得懂,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并不打击钮祜禄氏积极性,也指不定胤禛真的会喜欢呢?
说着话,早饭就送了过来。
两个人一起吃了早饭,钮祜禄氏就拿了针线来做,她打算给弘历做一件儿衣服,今儿天气好,外面太阳也暖洋洋的,耿文华索性就让人将藤椅放在太阳下,她也做针线,也是给弘昼做的。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钮祜禄氏忽然压低了声音:“你昨儿睡得是不是早?”
耿文华点点头,不解道:“怎么了?”
“昨儿我睡不着,惦记着弘历嘛,就到花园那边走了走。”钮祜禄氏说道,顿了顿,脸上带了几分说不清的表情:“正瞧见年氏在花园里跳舞。”
耿文华手里的针都赶紧顿住了,生怕扎到了自己:“半夜在花园里跳舞?可吓着你了?”
该不会是穿着一身白衣吧?
钮祜禄氏摆手:“那倒没有,有丫鬟弹琴呢,我是听着声儿过去的,年氏不知道哪儿弄了一身粉色的衣服,瞧着就像是那九天仙女下凡,正巧昨儿月色也好,我一个女人,都看得有些呆住了。”
她用胳膊碰了一下耿文华:“你需得多注意些。”
耿文华莫名其妙的:“我注意什么?她跳舞,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钮祜禄氏恨铁不成钢:“年氏为什么在花园里跳舞?那个时辰,怕是也知道王爷回来要经过,她那心思你还看不明白吗?”
耿文华没说话,这如何看不明白呢?后院女人,一辈子不就是争宠两个字吗?
钮祜禄氏又说道:“原本你是咱们府里最得宠的,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俩要好,你得宠呢,我就高兴,毕竟你吃肉我喝汤,对不对?可后来年氏进府,王爷对她一时好奇,就分了你一半宠爱……”
耿文华摆手:“你这话说的不对,这府是雍亲王府,这府里的主子是王爷。咱们后院所有女人,都是依附于王爷。那么,王爷想宠爱谁,就能宠爱谁,并非是谁分了我的宠爱走,而是这宠爱,本身就是王爷的,王爷愿意给谁就给谁,你我都不能替王爷做主。”
她看钮祜禄氏:“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并不觉得我需得和年氏争宠,我既有阿哥,只好好照看阿哥长大就足够了。”
她面色带了几分严肃认真:“我当你是朋友,所以你这次说的话,我不会计较,但你若是再和我说这样的话,咱们姐妹之间的缘分,怕是也要走到头了。”
钮祜禄氏脸色有几分僵硬,顿了顿才说道:“可咱们府里,也只有你才和年氏有一争之力。”
那拉氏和李氏年老,府里除了她们三个,也没别人了。
钮祜禄氏叹口气,拉着耿文华的手:“我知道你必然以为我是来挑拨来了,可我说的,真是肺腑之言。你之前得宠,我还能一个月里分个两三天,至少是能见着王爷的面儿的。可自打六阿哥出生,王爷心里除了你就是年氏,我……”
她顿了顿,脸上带了几分难以启齿的尴尬:“不瞒你说,自那之后,王爷就再也不曾留宿我房中。所以我左思右想,就想着,这府里该得宠的,还需得是你才行。”
她说的那句耿文华吃肉她喝汤的话,真是发自内心的。
否则,她这生孩子的心思,就得歇了,一个人怎么生孩子呢?